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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倌琯】淚眼小後娘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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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6 09:11: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內容簡介:

允下這婚配可是個精?
能與心儀多年的恩公爺兒共結連理,
欣喜的她自認是今生最無悔的抉擇,
但滿懷希望的心,卻在新婚之夜破碎!
雖明白他是為了她宋的寶礦山而娶她,
亦能忍受狂霸的他侍妾成群,
然她可是冰清玉潔的大家閨秀啊!
他怎可將不守婦道的嚴厲指控加諸於她?
唉!或許是天可憐見吧?
這場謾會澄清之後失君待她甚好,
而他那正值豆蔻年華的淘氣繼女,
亦喜歡她這僅大她三歲的小後娘,
可納悶的是,在得知她並非是個真瘸於後,
為何「女兒」見著了夫君貼心為她夾萊,
全大聲嚷嚷爹爹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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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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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6 09:12: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夜已深,新月如鉤。

    幽沉的氣息緩緩的包圍住她,即使已經點亮數盞燭光,她依然覺得忐忑,覺得呼吸艱難。

    桌幾上擺著一頂風冠和艷紅嫁衣,明日她就要出閣了。

    未來,不可知。幸福,可得否?

    應允這樁婚配究竟是對,是錯?不能反悔了呀,也許這是個賭注,以她的人生押往吧。

    傳聞,他是個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無情人。

    冷殘又火爆的矛盾性格使得他更難讓人親近,無可捉摸的喜惡和思維令僕奴和商家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他。

    二十五歲的他已是一方梟雄,然而難堪的謠言卻是沸沸揚揚的甚囂塵上。他是靠著裙擺關系創造驚人財富,從一貧如洗到金玉滿身!

    聽說他娶丁一個寡婦,為的是情纏或是富貴呢?

    他的新妻嫁予他之後時時顰肩愁顏,以及哀怨的歎息,這乃是眾所周知的事兒。是他苛待了她?

    不久後,她自盡了,留下一個可憐女兒。

    傳言是他這苛夫逼死了風韻猶存的她,底下人一耳相傳著他在夜裡責打新妻,是個不折不扣的惡劣男子,

    那二嫁的女子臨死前已是骨瘦如柴,明眼人一瞧便一口咬定即使她未自縊也是活不過冬日。

    郁郁寡歡的妻子究竟承受了怎樣的凌虐,居然拋下十歲的前夫之女狠心一死?這一了百了的決心背後可是椎心刺骨的痛?

    這樣的男子太可怕了,但他仍是許多閨女想望的夫君人選,只因他有一張魅俊容顏。

    聽說他很少笑的,甚或是未曾笑過,然而多少金枝玉葉仍是托媒上門,不顧廉恥的主動求親,

    也許是他的萬金身價罷?縱使那是依靠他的亡妻所得來的呀。

    可他確是厲害了得,兩午光景的努力竟然把原木的“妻財”擴張丁十倍有余。

    是呵,他有雄心壯志,也夠狠厲,無所不用其極,不惜犧牲一切的掠奪他所想要的。

    如同他將迎娶她的這個決定!

    她輕輕一歎,伸手摸撫鳳冠霞被。

    她不是不明白,他娶她的理由不過是為了她妻家的寶礦山。

    也計:當他得到寶礦山以後便會棄她如足屐,甚至是虐待她吧?如果他只是冷落她,只是和女人們歡愉嬉春,這或許算是好的結果。

    她曉得的是,當她允了這媒妁之嬌,罔顧養父母的擔憂眼光。

    望著熒熒燭光,那搖曳的暈影令她的眼神漸漸迷離,

    地允婚,是因為他的名字。

    “湯羿閻……”喃喃自語中有著思念和不確定的慌然,

    媒人說了,他的名字叫湯羿閻。而她,竟為這個深埋在心底的名字悸疼了心,也因此賭上終身,即將步—卜未知的命運。

    湯羿閻,是他嗎?或者只是同名同姓罷了。

    這個名字伴隨她長大成人,是她最初的溫暖慰借。

    一淌淚、雨滴淚、三滴淚跌墜出跟眶了,她仍是凝視著燭光,不曾拭淚。  

    記憶緩緩的回溯,那一個嚴雪酷霜的午後呵——

    九歲的孩子能夠承擔多少折騰呢?

    文淨茉一直搗洗衣裳,小小弱弱的身子好幾次差點落人溪水中。

    她的雙手好疼好疼,昨兒個被嬤嬤棍打的掌心裂出好幾道血痕,一遇水便刺痛難當。

    責打和受饑早已習慣,她不怨,也不能怨,誰教她連幾句應答的話都說不完整,難怪嬤嬤們要以為她目無尊長。

    可是初來乍到的她,真的只能晤唔呀呀的用著沙啞的聲音努力說話……

    由於收養她的養父母是啞口的農村鄉人,一直待在農村裡和養父母下田鋤草的淨茉直到這兩年才試著開口說話。

    然而也因為無人教導的緣故,她總是胡亂發音,那根本稱不上是語句。她和爹娘居住的農村因為土壤貧瘸,加上水源不足,所有的農夫農婦們早巳搬遷,她一直以為這世上只有她和爹娘三人過活。

    今年,來了一個嬤嬤要了她,因為大戶人家過冬總是人手不足,所以嬤嬤給了她爹娘一兩銀子,當作地做工一年的薪晌。這位嬤嬤是個好人,耐心的教她發音、說話。

    只是時日有限,她學會的不過是幾句應答的話,比如“小蛆”和“夫人”以及·老爺”、“少爺”的敬稱。

    可是好嬤嬤把她帶到一間好大、好氣派的華屋後就揮揮手走了。

    由於年紀小,她只能洗衣、洗菜和掃地。也由於她手笨,加上連一句“對不住”都說不出口,總管和嬤嬤們都惱氣了,他們認為她是個不受教的壞小孩。

    可不要緊,那一兩銀子可以讓爹娘多喝些粥,這樣就好了,地可以忍的。雖然她每日吃不飽、睡不夠,而且身上瘀青片片,哎,嬤嬤們為什麼老是喜歡捏她、掐她呢?  

    —陣朗笑聲在前方響起,她揚首,怔然凝目,久久回不了神。

    那是一個好俊、好俊的大哥哥——神采飛揚極了。

    “甭癡了!少爺可是金雕玉砌的美少年呢!”一同洗衣的婢女姐姐對著另一個同伴嘲弄著。

    那少女連忙拿起木棍拍打衣裳,一張而孔紅通通的像是紅棵仔。

    淨茉不懂婢女姐姐的活,但她知道了那位大哥哥原來就是這湯府裡的少爺,

    是不是所有的少爺都這般好看呢?可她肯定了一件事,少爺是很高、很高的人,難怪每個大人總是說主人家多麼的高高在上。

    淨茉就這樣胡思亂想的把衣裳洗妥了,這一回她完全忘了手掌心的疼痛,沁出了血漬她也絲毫無所知覺。

    然後她開始一日的差工,打雜和挨罵。直到她不小心把茶水傾潑上美姬夫人的手背上!

    “夫、夫人……”她拼命的張口發音,烏鴉似的沙啞聲連她自己聽了都覺得刺耳。

    美姬夫人眼一瞇,慍憤不已。“好哇,連你這粗婢都敢欺我!怎麼,以為我這主兒沒用是不?任你嘲弄……”

    “對……”咬咬唇.淨茉忍住哭意,她說不全對不住三個字呀,她的喉口好生熱疼。

    “對!你不但不恭不順,還敢當而頂撞!好好,很行嘛你,今日我不訓訓你,每一個低賤的奴婢當真是拿我當笑話看了!”

    淨茉不知自己又做錯什麼,她只知道美姬夫人氣得都發抖了。然後她便被帶到後院子,兩個男人按抓住她的雙臂,她趴在硬冷的石地上,臉兒被尖銳的砂石刮疼。

    “唉,撐著點兒!死了莫怪我,活得了算你福大。”

    隨著其中一個男人的話落,她的雙腿接上一記棍打。

    “啊!”好疼!

    第二棍又落下,她的小腿連發抖都不成,灼灼的痛楚令地不禁發出嘶哭啞泣。

    “要是廢丁雙腿倒還算好,至少保得了命。”按抓著她的另一個男人一人絮絮說著。

    淨茉不知什麼叫作廢丁雙腿,但她不要死,她還要當差呀.否則那一兩銀子會讓人討回去,爹娘又要吃地瓜和不知名的葉子過活了。

    “啊!”她聽見白喉口不停的發出慘叫聲,那俾是野獸的吼叫……

    “住手。”

    “少爺?”棍子停在半空中,男人遲疑著。

    淨茉抬眸,淚光中瞅見一個擔心她的眼神。這是第一個擔心她的人,是誰呢?她好似見過的呀,也許在上一輩子吧。

    嬤嬤們談論過上一輩子的事,她懵懵懂懂的,可她記得她們說人在死去前會看見自己最喜歡的人。

    那麼她是不是快要死去了呢?可他是誰,怎麼這樣映入她的瞳眸中,是不是他就是地喜歡的人呢?

    他的眼神像是在可憐著她……

    而她覺得想哭,她好想把他看清楚,牢牢記著,下一輩子她才能告訴他:謝謝你為我擔憂。

    暈昏的意識使她著急,她怕看不清楚他便要死了,這怎麼可以,他是第一個擔憂她、可憐她的人,好重要的人呀。

    來不及了,她已經闔上眼臉,墜入吃人似的黑色漩渦裡。

    她沒有死?!

    眨了眨眼,淨茉像個木偶,完全無法反應。

    一個大哥哥正溫柔的拿著濕布為她拭擦臉兒、

    他見她蘇醒,咧開嘴,“你暈了,不過不怕,大夫來過了,他替你抹了藥。”

    “我……”她試著想發聲,但是她會說的幾個字裡並沒有適合的。

    “幸好我趕到,否則你的腿一定會被打斷,那麼你可悲慘了,又啞又殘,唉!”

    大哥哥以為她是啞巴?哦不,不是的呀,她聽得見,也能夠說話,只是沒有人教她。

    瞧見她慌急的神色,他笑了,仿佛把冬陽帶了來似的笑痕。

    “安心,這是我的房間,總管就是大膽也不敢闖進來再打你的啦。”

    環顧四周,這房間好漂亮呀。她身下鋪的軟綢舒服極丁,像天上的雲海。

    她疑惑的看他,而他明白的解釋, “我是你的少爺。”

    少爺?就是今日地在溪邊遠眺著的神采少年?

    見她恍惚的可愛模樣,他伸手輕敲她的手心。

    “湯羿閻。”

    嗯?

    “我的名字。”

    少爺的大名呀,淨茉點點頭,仍是恍悔著。

    他忽然玩笑的戲弄她,“這個名字你可要牢記下,直到死都不能忘哦。”

    她再,—次點頭,他是第一個時她這樣笑著的人,他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因為她好卑微的,他居然願意對她笑,對她說話。

    她想起來了,他就是她昏厥前所看見的人,那一雙擔憂著她的眼睛的主人。是他救了她,所以她活下來了,也沒有被打斷雙腿。

    湯羿閻放下濕布,拿起一瓶雪花膏仔仔細細的將膏藥擦在她的雙頰和鼻尖上。

    “趴在石地上,你的臉都被磨破丁,雖然你才六,七歲,可是容貌對女子來說非常要緊,如果成花貓,你以後的丈夫可能嫌棄你嘍。”

    淨萊想糾正他,她已經九歲丁,然而她不知如何說,而且她也不希望他聽見她像烏鴉似的難聽嗓音。

    不曉得為著什麼,她就是羞慚自己的缺陷;她寧願讓他誤以為她是啞巴。

    湯羿閻的指腹緩緩、輕輕的為地上藥,像是對待他珍惜的物品一般。  

    “咦!你掉眼淚了?”

    是嗎?她不曉得自己掉淚了。

    “喂小妹妹,你真是個愛哭的小不點兒。”

    是呀,她總是哭泣。

    “疼不?”他以為是他弄疼她的傷口,所以才把她弄哭。

    不不!淨茉趕忙搖頭。

    “那麼為什麼哭啊?”

    我我……我也不明白。

    然而時光匆匆,當她長成小姑娘時她明白了當時的淚。

    那每一顆淚珠子都是她感激他,並且眷戀著他所流下的啊。

    那也是她惟一一次極喜悅、極感動的淚。

    湯羿閻,同樣的名字,纏牽著淨茉九年的悸悸心動。

    她的未來夫君可是往時往日的少爺?

    當時她服下許多止疼的藥散,暈昏了許久後,再度清醒時她發現自己竟然已離開湯府了。

    原來是爹娘老老實實的鋤草耕作,一處田地底下的寶礦竟被他們挖掘到了,甚至連同田地四周不遠處的幾座小土山裡也蘊藏著令人咋舌的大量寶礦。

    於是,他們成了極富有的人。又因為老天爺慈悲,當許多人貪著這些寶礦,想盡法子占為已有之時.新上任的縣太爺派兵護保他們一家三口,並且不讓仟何人使壞心。

    就這樣,爹娘用十兩銀子的代價讓她回家。

    雖然不是己出,可是啞爹和啞娘疼她、惜她,深感歉疚的他們連忙請丁師塾先生教導她說話和讀書寫字。

    日後,身居大宅的淨茉也因為飲食調理得好,身子骨抽長之余還養了嫩幼細滑的好肌膚。而潤嗓滋補的湯藥每日三餐不停止的喝著,她的粗啞嗓音早已不再,輕脆柔細的聲音每每連她自個兒聽丁都要訝異不已-

    其實她姓鹿才是,打從襁褓時就被丟棄在荒涼農村的她被啞夫妻撿抱了,改姓文。然後呢,她吃力的拿著鐮刀割草,九歲時成為人們口中的低賤粗蜱,不多時她又突地搖身一變成為富貴的千金小姐。

    這境遇轉折得好難想象呀,但是湯府的驟然大變更是使人徒呼奈柯,傳說久久。

    她只知道湯府破敗了,奴僕們逃的逃,走的走。仿佛驚駭著什麼,

    湯氏一家都死了,除了湯羿閻!

    但是才十六歲的他像是飄上天,或者是墜入地底,總之,訛也找不著他。

    他徹底的失蹤,生死難測。

    湯羿閻,

    對著燭光流淚的淨萊時時想著這名兒,她答應過他,到死都要記得這名兒。

    如果他還活著,他可曾想起她一回?只要一回就好丁。

    她依稀感覺得到他溫柔的為她上藥的撫觸……

    所以她允了婚,押上自己的一生,僅僅是為了湯羿閻這三個宇。

    倘若夫君並非她朝思暮想的湯府少爺呢,她不曉得自己會不會後悔,可她仍是願意押注。

    “他會給我一點點兒的憐惜嗎?”

    回答她的自然是搖曳的燭光而已。

    淨茉知道以自己的美麗樣貌和家裡財富應該可以得到少許善待,但是她也憂愁著可能被嫌棄的命運。

    為什麼大婚的日子不是在溫暖時節呢?每每下雪的陰寒讓地總是只能待在閨房裡、她連走到花園逛逛的勇氣都沒有啊。

    當然僕人們不至於在她面前嚼舌,但是私底下的批評嘲笑卻也不好受。

    她不禁撫操自己的雙腿……

    “別膽怯呀!即使夫君嫌棄,你也要當個好妻子。”

    天快亮了。

    “哎唷唷!是個殘疾新嫁娘唷!”

    “真好笑不是?穿紅衣、戴珠冠的殘廢……”

    肆無忌憚的尖笑聲,毫無遺漏的傳人剛下紅轎的淨茉耳裡。

    她想搗住耳朵,不聽、不要聽呵。

    她想為自己辯駁,她不是殘廢,只是舊傷不愈、冬寒過了,她就和正常人一樣了。

    蓋上紅頭巾的她緊緊抓住喜帶,身旁的大君一定也聽見了那些像是急欲召告天下的謔嘲。

    他會覺得難堪嗎?市井小民尚且受不了被這般對待了,更何況是擁有尊榮和富貴的他。

    當一個身穿喜紅嫁衣的新婚娘子一跛一跛的費勁走著,一旁的他一定困窘不已,也許他恨不得立刻拋棄她吧。

    然而他還是與她拜了天地……

    他要的是她或是寶礦,已經是明明白白的了。

    即使她是個麻子臉的丑婦,即使她性情乖張,他也會完成這婚配禮儀。無所謂是不?因為他一直想望的就是她的嫁妝。

    而他,侍妾如雲的爭著他的歡寵。他根本不會在乎她的……

    她的存在意義只是他的妻,一個名份是不?

    分明不敢妄想,可現下坐在喜房內的淨茉依舊緊張得額生薄汗。

    夫君若是冷落她,她不會介懷、受傷的。地一心想的全是一個冀盼——

    他和“他”是同一個人嗎?

    一只男子鞋履映入她低垂的瞳眸,陌生的,卻又強烈的獨傲氣息使她扭緊纖纖十指。

    但是夫君為什麼不掀起她的紅頭巾呢?他會不會想把她……休了?

    等呀等的,淨茉連大聲喘息都不敢,就怕陂嫌棄了。

    猛一顫,她的紅頭巾被掀了開,狂肆的眼神如箭矢般穿透了她。她掙扎又掙扎,仍是鼓起勇氣的抬起螓首。

    “少爺……”真的是你。

    淨榮好生激動,她仰望著這一張早已鑲刻在地心版上多年的俊容,不知不覺間淚已占襟。

    湯羿閻微俯下身,雖然仍是居高臨下的觀看她。

    “你是得喊我一聲爺!不過,你不必淚兒漣漣吧?”

    是玩笑或是另有意涵的指控她已無力去分別,這一刻她只覺得全身氣血翻湧得厲害,她必須以極強的克制力才不會暈厥了去,

    魂牽夢紫的面容呀!

    十六歲的他如同天神之子,乘坐天梯下凡的瀟灑飄逸,迷眩了每一雙戀慕的眼。如今,他二十五歲了,容貌依舊,鑿刻的線條似乎深邃丁些,

    若要分別出不同,就是憑添了滄桑和不知名的冷凝氣息。他的眉宇之間和全身上下所泛濫出的冷凝像是由他的心底浸透出來,極度的酷寒。

    他經歷了什麼駭痛嗎?

    否則他兒什麼不復以往的燦爛神采?她一陣不捨.想也不想的就伸出小手——

    “你在做什麼?”偷襲?

    “我想要撫平你的眉頭……”她記得他不愛皺眉的

    雖然他實在適合皺著濃眉——孤傲的、冷絕的、屬於陽剛氣味的落落寡歡這樣的他深深撞疼她的心間,

    他似乎笑了,帶著邪佞的狂妄。

    “算是調情?那麼你這新嫁娘不但是經過歷練,而且手法特殊。”

    淨茉赧紅了頰,夫君所言的調情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但是地明白那兩個字的意義……臊羞呀!

    陡地,她的下顎被湯羿閻使勁捏住,他的冷眸中燃燒著狂怒的邪火。

    “怎麼?想起了與你纏綿的他?”

    她惶驚不已,他的話她為什麼摸不著頭緒?

    她的惶驚瞧在他眼裡成了認罪的鐵證!原來東方快所說的分毫不差,這個不守婦道的蕩婦浪娃!

    “既然許了他,為何對我允婚?你的啞爹啞娘不會逼迫你吧。”

    “不不!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你說的那個他足誰?”她心裡的“他”一直以來就只有湯府少爺。

    他挑了一下眉邪氣極了“東方俠這個人你敢說你與他毫無牽扯?”

    “我不認識什麼東方先生,真的。”養在深閨人未識呀

    這看似純潔的小女人說起謊來居然讓他差一點就要相信了,好一副蒙受冤枉的楚楚若憐相,他虐屈了她嗎?

    “一個與你肌膚相親的情郎,你說忘就忘?難不成你撞壞腦袋。”

    肌膚相……天!她聽到的是什麼荒唐話!她連和府小的長工也不曾接觸過,怎麼可能和府外的陌生男人淫亂穢污呢?

    過度的震凜使她一時無語,她不知要從何解釋這子虛烏有的誤解。  

    湯羿閻加重手勁,她受疼,嚶嚀了聲,他仍是捏緊她尖細的美顎。

    “瞧你全身僵硬,心虛了?”冷嘲中的怒意明顯至極,

    “夫君,請你相信我,我真的、真的沒有和那個東方……”

    “何必呢?我都不介意你這破損的骯髒身子,你毋需再扯謊了。”

    他淡淡的笑著,依然魅力無窮,依然叫人心兒怦怦然,但是為什麼現下她覺得冷風拂過,身子裡似乎崩裂了什麼。

    一滴眼淚懸在眼睫,承載著她無助的傷痛。

    而他無視於她的淚,“原來你用的便是你這矯作的淚水馴服東方俠啊!”

    “不、不是的……”

    “不是?”他放開了她,“那麼你如伺蠱惑男人?用你的身子?”

    淨萊搖頭,再搖頭。到底這冤從何而來,為什麼他硬要扣上這淫名羞辱她呢?

    “如果夫君覺得我是殘花敗柳,夫君不該托媒訂親……”

    “無所謂。”湯羿閻卸下她的鳳冠和霞被,“我要的只是文家的礦脈,當然,能夠讓東方俠痛苦也是快意!”

    明明了然於心,不僅是她,城中的男女老少都知道她這湯家少奶奶的名份因何得來,然而為什麼心還是會疼呢?

    她瞅著他,悲傷的顫抖著。

    他近乎粗莽的脫去她的外衣和中衣,“原本我不屑碰你,怕弄污了自己。不過,我改變主意丁,因為我想嘗嘗你這廢殘女人的滋味。”

    “不要……”她愛他、念他整整九年了呀,掀開紅頭巾的狂喜為付只是一瞬。

    他將她壓入錦褥,“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怎麼,不讓為夫的碰觸是為了替他守貞?”

    “沒有!沒有沒有……”他的溫柔為什麼完全消失了呢,那個替她擦拭雪花膏的大哥哥為什麼要如此殘酷的傷她?

    湯羿閻的大手隔著艷紅褻衣揉搓她的圓潤,“瞧你纖秀的身子,竟然擁有妖嬈的曲線廠難怪東方俠對她如斯情纏。

    “夫君……”她吃了疼,但卻無法出聲求饒。

    也許是骨氣,也許是她戀他太深,即使受不住他的惡意狎弄她也咬牙忍下。

    當他把小褻衣扯掉,她羞得偏開頭去。燭光熒熒呀,這樣光裸的展露在他面前,她慌然失措了。

    “娘子,你可真是羞澀如處於啊!’這就是你的誘人手段?可惜了,為夫的小妾無數,每一個都是干淨消白身,她們的羞澀是真真實實的啊。”

    小妾無數……

    是呀!她早曉得的,她也不敢奢望能夠獨占他,她只要可以看看他就已經滿足了。

    可是夫君為什麼連一絲一毫的憐惜也不願意紿地呢,他意在言外的諷刺令她淚流滿腮。

    “淚做的小女人……”湯羿閻俯下俊容,一邊吻嚙她的乳尖一邊取笑,“我不做強迫女人的事,如果你感到委屈我立即止住。”

    她只覺得羞臊和惶惶不安,

    “反正我要得到的已經得到丁!你說一聲我絕不碰你,甚至可以休棄你。

    “不!不要……”淨茉可憐兮兮的捉著他的手膀子。她想跟他在一起,為奴為婢都甘願,只要他別攆走她。

    他邪肆的沉黑了眼神,—瞬也不瞬的盯住她淒淒然的小臉兒。

    然後,他要了地,沒有任何輕憐蜜愛,他甚至連吻她的唇也不屑。但是下一瞬他驟然大凜——

    “你!”近乎是控訴,“你還是處子!”

    “嗯?”她迷迷濛濛的望他,身子的撕裂感令地痛出眼淚。  

    他遇到的障礙阻隔已經是她清白的證據,沮喪、自責與歉疚的情緒快要淹沒了他。

    可惡的東方俠居然誑騙他!他自己也該譴責啊,怎能單以一面之詞就信了那負心漢!

    從未有過的柔情瞬間汜濫升來,他退出她的緊窒。

    淨茉受傷了,以為他仍輕鄙著她。

    他將她往懷中一帶,”睡吧。”

    “夫君?”他似乎隱忍著什麼,她感到他正發抖著,

    湯羿閻沉沉—歎,他的確正在忍耐,忍耐著焚心的欲渴。但是他不能放肆,他不想弄疼了她——

    雖然她的身子已經屬於他的了!

    奇異的,他並不厭惡這種相屬的感覺。

    “對不起。”他竟錯待於她,即使無任仰情纏、他也不該傷害無辜的她。

    “嗯……”她更無措了。

    丈夫是天呀,怎能對她致歉呢?可是地感到甜柔的安慰,他這樣說是不是表示他不再誤解丁、

    也許是累倦了一日,也許老是滿足被他所懷抱的這一刻,淨茉竟然沉眠了,就在他健實的臂彎中。

    過了許久,當感到異樣的時候,她微掀眼瞼卻驚見他對地所做的——

    喔!多麼赧恥不堪呀!夫居居然在她的那兒抹藥!

    微涼的藥膏使她的疼痛舒緩。她想向他說謝,但是太害羞了,她只能繼續假寐。

    夫君仍是她眷戀著的少爺呀,當時那位最溫柔、最溫柔的大哥哥。

    她流下淚水,喜悅的、幸福的淚水。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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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6 09:12: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當淨茉綰起發髻,她的人生已由少姑娘蛻變為一家主母。

    伺候著她的婢女幫她上好粉妝後,領路帶引她到湯府的偏廳。

    這湯府樓閣水榭,精雕細琢,處處是美景。曲曲折折的廊道一如淨茉此時的情思綿綿。

    昨夜,夫君要了她。

    一早他已不見形蹤。

    這讓她松了一口氣,畢竟破瓜之後的她不知如何面對夫君,那種羞窘令人心兒無力呀。然她又不禁惆悵,夫君對她存的心意究竟是什麼呢?他極端變化的性格使她慎微戒懼——

    因為她愛他,所以百般小心伺候著吧。

    這宅子原本是白府,夏棠的亡夫所建造,而夏棠則是夫君死去的前妻,那個美麗的寡婦。

    羿閻他可愛惜亡妻?

    如果他的心中放著夏棠,她能夠完完全全釋懷嗎?畢竟她只是一個深愛夫君的渴愛女子。

    但是倘若夫君真如傳說中的只是利用夏棠的財富,甚且凌虐、殘害她,這樣她是不是會更加難受呢?

    淨茉惟一確定的是,當見到他為她抹塗藥膏的那一份專注和呵護時,她已陷入盲目的愛情深淵了。無論他是怎樣的人,她愛他無悔,就算他十惡不赦.就算全天下都唾棄他。

    “夫人,請人內。”

    “謝謝。”

    婢女聞言似乎愕訝不已,她恭敬的在一旁伺候著。

    偏廳內成群的女子圍坐著餐桌,柔美有之,艷采有之。居中坐著的即是湯羿閻,他一見到她便勾起戲玩似的邪笑。

    淨茉感到耳根兒灼熱了,想必她的面頰也是羞人答答的赧紅。

    “過來。”

    她不敢輕慢,忙不迭的走向湯羿閻。然而眾多女子的眼光似乎全投注在她行動不便的雙腿上……

    她走路的樣子十分難看,她曉得的。

    一只臂膀忽地摟她人懷,她差點兒跌跤,迎面所見的是他的魅笑惑心。

    “夫人。”他說:”這兒個女人是為夫的姬妾,相信你們能夠和睦相處。”

    他身旁的女人站起身,走向淨萊,盈盈一禮。

    “夫人,奴婢的賤名是如兒。”

    另一個女人也是恭恭順順,“奴婢將以真誠的心伺候夫人您……”

    淨茉一一回笑,就怕自己不夠雍容溫親,她希望她們喜歡她,畢竟她們是夫君的人。

    可是為什麼她會感到不安呢,英名的酸楚不知因何而起。

    一個身穿粉紅短裙和銀絲長褲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奔進偏廳。

    “爹爹。”她像是只翩翩蝴蝶飛到湯羿閻身邊。

    他放開淨茉,摟了摟小女孩,“乖!向你的娘問好。”

    “娘?”眼珠子滴滴潮溜的轉了一圈,她漾開嬌俏的笑容,“原來就是爹爹昨日娶來的妻子呀。”  

    她睇向淨茉,可愛的說:“你好!我叫白依依。今年十五歲,小你三歲!不過我還是得稱呼你一聲小後娘。”

    淨茉趕忙笑應,“依依,你好。”更是一個好開朗、好亮眼的小女孩,令人不愛也難,

    白依依撒嬌似的啄了湯羿閻臉頰後,對淨茉說:“你要謝謝我哦,因為好多千金小姐爭搶著我爹爹呢,因為我最喜歡你,所以爹爹娶了你。”

    “可我們不相識……”

    “聽說你很美,性情溫良嘛!”而且身帶殘疾!哈哈,

    湯羿閻把這黏皮糖放到身旁的一個空位,朗笑著,“用餐吧,小淘氣,”

    白依依對他吐吐小舌尖,然後低頭吃食。

    淨茉十分羨慕他們之間的融洽,那是極自然的感情流露。夫君一定好喜歡依依,那麼夫君應該不是惡劣的壞男人,

    她好生欣慰的愉快用食。

    “娘!”

    “嗯、嗯請講。”尷尬的情緒很難掩飾,畢竟她只有十八歲,畢竟她不曾生孕過孩兒,

    白依依甜甜的對她咧嘴一笑,“我會很喜歡你、很喜歡你的唷!也一定會對你孝順的。”

    “謝謝。”孝順兩個字又使她不自在了。

    這一頓早膳吃得極緩慢,用膳後,湯羿閻不顧眾人的訝異和猜測,下令似的道: “回你娘家去請安吧,我陪你。”

    淨茉濕了眼,她從淚光中回睇而無表情的他。

    他更好!願意陪她回文家!事實上他不必這麼做的.他只要派人送她來回即可、

    他挑眉,“你的眼淚還真是泛濫啊。”

    由湯府到文府只需半個時辰,這是指乘轎而言。然而湯羿閻卻是快馬急馳.呼嘯過每—條街道,不及片刻他們已經到了文府。

    淨茉的心仍然急跳不已,他好不馴呀,那馬兒奔跑的速度幾乎嚇昏了她。可是她卻又留戀……

    被他擁抱至緊,與他共乘一騎的親密感覺真好!

    啞爹和啞娘似乎頗不自在,也許是羿閻的威儀颯颯令他們覺得高不可攀,也許是農村性格使然。

    寒暄了會兒,他們便告辭了。

    風大,湯羿閻將他身上的披風包覆住她,而她就在他懷中聆聽他沉實有力的心律。

    而那個隱身在文府前石獅子旁的男人,則是一直目送他們乘騎而去,直到遠了、不見丁,他仍是如木雕似的一動也不動。

    “城中每一個人都明白我是為了你娘家的寶礦山才娶你入門,而你,圖的是什麼,財富!文家的寶礦山繼續開采下去,你文淨茉將是第一富貴女。”

    這是新嬌次日的夜裡,夫君對她所說的話,當時她沒有回答,因為她不知該如仍表示自己渴念丁他九年的感情。

    她怕他取笑她的癡傻,也擔心他以為她是胡扯一通。哎,當年人人以為的九歲小啞女理應不識情愛的呀,她不也一直以為自己對少爺大哥哥只是感激之帖嗎?

    但九年來她總是想著、惦著那一面之緣,夢裡頭的他始終溫柔可親,伴著地走入豆蔻少女的纖敏歲月。

    其實她有著疑問,出於關心他的諸多迷惑。

    她想問他,之前的湯府為什麼一夕破敗?老爺和老夫人為什麼忽而暴斃?而他這九年來去了哪兒,他是—個人生活的嗎?還有,他的雙生妹妹婚配了是不。為何不曾聽聞?  

    然而她太膽小了,她恐懼著他的反應,也許他不樂意提起慘淡往事,也許這之中有著秘辛。可她只想撫平他總是展不升的嗣頭,他太郁沉丁。

    雖然獨處時候的他,邪氣得像個風流惡胚!

    他會對著她的耳殼呵氣,他會揉捏她的頰,這些不經意的舉止似乎是疼憐。偶爾他會挑逗似的吻吮她,當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時.他就會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般開懷不已。

    有時他成了猛虎,狂野肆意的燃燒起她的激愛,他的吻、他的撫弄每每讓她吟泣嬌呻,她無力去抵擋那分徹底沉淪的欲情交纏。

    而此刻,她枕在他的雙腿上,他輕輕的撫摸她披散的發絲。

    屋外,雪花飄飄,

    “夫君。”

    “呃?”湯羿閻一邊撫摸她,一邊飲啜白酒。

    無關寵歡,他當她是他的所有物罷了。一顆棋子。

    “夫君……”

    “說吧。”

    這下子淨茉呆掉了,地像是被咬了舌尖的貓咪,

    “不是有事情要說嗎?”其實他不太經意……

    “沒、沒有。”她把燒紅的小臉兒躲縮進他的貂皮外袍內,聲音悶悶的,“我只是喜歡呼喚你而已。”

    “有什麼好喜歡?”他嗤然。

    就是喜歡呀!他無法理解她的細膩情思,那是一種愛入骨髓的極致沉陷。

    當她能夠稱呼他一聲夫君,密密相依的感覺是歡喜,也是一種感恩。他是她最重要的人,凌駕於她的生命和魂魄。

    湯羿閻笑了,仿佛諷刺般的不以為然.但是只有他明白自己所受的震蕩。

    這些年來和他親密過的女人不計其數,無論是沾白的或是煙花女,哪一個不是對他甜柔蜜意的訴說情衷,他早已麻木不仁,甚至根本不曾動心。

    然而這小女人居然輕易的就能激泛起他冷沉的心湖!最要不得的是她連嫵媚妖嬈都還算不上……

    他該遠離她!

    這看似溫良恭讓的無害女人或許是危險的吧,

    但該死的她現下在做什麼!她竟然磨磨踏蹭的想調整最舒服的姿勢……

    她把他當成木頭人啊!即使他方才已經溫柔的與她歡愛過、

    “夫人,是你自找的!休怪我不讓你歇息。”

    淨茉抬首,茫然的神情更加招惹他的渴望。

    他攫住她的芳唇,舌尖交纏後他滿意的看著她氣喘嬌態。

    “為夫的要辣手摧花了。”

    “不成……”這會兒天色已大白,婢女們隨時會捧著水盆進來。

    “居然膽敢拒絕?!”男人的尊榮不容質疑,她不懂她愈是反抗,他愈是非征服她不可嗎?

    很好!他將使出全數功力取悅她的每一寸肌膚,今日她休想下榻了。

    淨茉忍不住戰栗,因為他撩起她的裙,他的手正撫觸她的大腿內側。  

    “你誤……”誤會了呀!她不是不相信他的男性能耐,她只是局促不安,總不能讓婢女們四處說嘴。

    可、可她說不出任何反抗的請求了,他的指腹按揉上她的褻褲,肆無忌憚的戲弄她最是脆弱敏感的赧人私處。

    雪花下得更張狂了,翻騰洶湧的熱烈情纏之後她躺在他的胸膛上,嬌慵無力。

    著人呀!倘使有一日她得為了他而墜人生生世世不得輪回的命運,她知道自己將毫不猶豫。

    縱然灰飛塵滅,她亦無畏無懼。

    淨茉曉得自己對湯羿閻的眷戀更深更深了!夜裡,她捨不得睡,只想貪看他,多一眼也好。

    他的發、他的美人尖、他的眉眼鼻唇,以及他微微凹陷的下顎都使她癡愛極了,她想,她一輩子也看不厭的。

    婚後這一個月他待她溫存有之、邪魅有之,雖然他一句垂憐她的語詞也吝惜給她,但她已經滿足了,能夠感覺他的體溫,這已是奢侈的渴盼。

    不過她已經獨自面對清冷的夜足足十日了。

    在她養父母的准許下,他正忙著采挖礦產的事宜,早出晚歸。她擔憂他的身子會不會過度勞累。

    當然她也明白他這十日夜宿的是如兒等侍妾的偏閣,身為元配的她不能有微詞,況且她也不敢,怕他嫌了她,棄了她,怕他認為她是妒婦劣妻。

    可是愛濃情重如何不傷心,不妒忌呢?

    “是不是因為東方俠?”她自問。十日前她忍不住的問出她多日來的懷疑。

    她不怕委屈,只想弄清楚東方俠是何許人,為何他認定她和東方俠暖昧不清。

    然而湯羿閻當時只是沉冷著慍色,他的眼神充滿狂風暴雨,她嚇著了,可他並不會重視她的惶然情緒。

    他只是盯著她,久久後自峨的揚笑,“我居然忘了他,忘了你與他的污穢!”

    “不!我不認識什麼東方俠,更沒有對不起你!我可以起誓!”  

    “如你的身子已屬於我,不知東方俠的心情是憤怒或是笑話我?!”

    他走了,頭也不回的。

    至今已有十日不再踏進主房,所以除了采礦的忙碌和侍妾們的爭寵,淨榮明白真正的症結是在於東方俠。

    但是他不信她的自清,而她還能如何呢?難道她要請人去替她查探一下東方俠?羿閻應該不是個僅憑一面之詞就錯待人的男人。

    “娘!娘親!”

    白依依一路奔跑,一路喊叫。她又帶著好吃的東西和好玩的小動物來送她。

    淨茉自然是熱情招待,她對她不只是真心喜歡,還另有一份憐憫。

    依依的娘親兩年前自盡了,羿閻雖然是她名份上的爹爹,可是實質上她已是無父無母的可憐孤女。

    她想要竭盡所能的給她被愛的感覺,更何況羿閻喜歡依依,那麼她也該愛屋及烏,這是她的責任和本份。

    “瞧你,這樣活蹦亂跳的,小心跌倒。”

    白依依灌喝一大杯熱茶,“人家擔心你無聊嘛。”

    淨茉微笑著,然眼眶中的蘊滿水氣瞞不了人的呀,她著實感動依依對她的友好。  

    “小後娘,嘻嘻。你這麼愛哭可不行,爹最討厭女人哭哭啼啼。”  

    “可我壓抑不了,難以自制。”

    白依依笑得燦爛,她早知道她動不動就會淚眼汪汪,這可是她千方百計打探出來的消息,不然她哪會纏著羿閻務必娶這愛哭姑娘。  

    是的,她在私心裡只叫羿閻;爹爹兩個字是喊給旁人聽的。

    “爹爹知道我老是往你這兒跑,又知道我們母女處得好,他好高興。”

    “羿閻他這些時候吃睡可好?”她掛心的是他的安好與否。

    唉!唉唉!

    白依依重重吐著氣,“爹呀可有能耐,他昨晚在如兒和環兒那裡呢,他就是這個樣啦,很多情,卻又無情哦。”

    忍下心頭的酸楚,淨茉取笑說:“你才十五歲,說話怎地像是個大姑娘。”

    “再過幾年我就同你如今的芳華美好了!”羿閻只是暫惜這殘疾女,哼哼。

    等她長大……

    她盼著快快長大!

    “依依你是不是不舒服,臉好紅。”

    “秘密!”哪一天你成為下堂妻的時候,不就知道了嗎?  

    她看著淨茉不太利落的行走,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淨茉到門外吩咐婢女煮些姜湯後,顯著步於走回。

    白依依一副天真的模樣,“小後娘啊,爹爹他一定會娶妻的原因是什麼,你知道不?”

    她搖頭。男人成家立業不都是理所當然,無論有無溫情。

    “因為我娘死掉前要求他一定要再娶!為了我嘛,娘她以為十幾歲的小女孩需要一個娘教導其成長的一切。”

    所以她才沒有阻止羿閻挑選續強妻,誰讓娘的遺言如此囑咐。哎,她還太小,小得只能當他的繼女。不要緊,她可以等待。

    仿佛天人交戰,淨茉掙扎了會兒才問:“你爹爹他十分……嗯,他和你的生母恩愛逾恆是不?”

    “是呀!爹爹他好愛娘!他只愛娘一個人,如兒她們連娘的一根腳趾頭也比不上。”痛不痛苦哇!就不相信你還笑得出來。

    淨茉的心恍似被利刃刺劃一刃,鮮血淋漓。但是她連忙暗責自己,她不能怨妒,羿閻他和亡妻綿綿長情是應該的呀。 

    至少那可怕傳聞不是事實。

    半晌後,一名婢女端著一盅姜湯進來,不意撞翻瓷盅,燙熱的姜湯全灑到淨茉的衣裙上。

    “對不……嗚,夫人。”

    “不要緊的,你再煮一回就好了,不用怕。”

    婢女感激涕零的退下後,淨茉忙著查看白依依,“有沒有讓碎瓷片砸刺?傷著了嗎?”

    瞪著她費勁的雙腿,白依依惱怒了。這自以為是主母的討厭女人居然一顛一跛的走向她,為得是真誠的關懷。

    哼!討厭討厭!這房裡頭又沒有其他人,她這樣根本就是白費工夫。蠢婦,她以為她會因此交心?

    她試著對她扯笑,但微抽的唇角竟讓淨茉以為她駭著了。

    “沒事了!你先別動,免得被碎瓷片刺著。”她吃力的蹲下身去撿拾碎瓷片。

    白依依撇嘴,“叫底下人清理就可以了,你這個夫人干麼自己動手。你不是跛腿嗎?”

    “偶爾動一動也是好的……”以往她還下田耕種呢,“至於我的腿……過了冬日就不會再跛了。”

    “跛子就是跛子,哪分冬日和春時?”哎!她忘了她是善良可人兒,怎能口出惡言!她在羿閻的心中可是完美無瑕的乖女兒哩。

    淨茉並沒有不快,她解釋,“其實我不是跛子,我的雙腿因為曾經被打傷,天候一寒就疼痛得難以行走,所以人們以為我是個跛子。”

    “什麼?!”白依依跳起身來,她目露驚怒,“那麼雪溶後,你不就和一般人無異!”  

    “嗯,是的。”依依怎麼了呢?冒出一臉的汗。但這會兒仍是初冬哪。

    白依依像是逃難似的奔出主房,她一邊奔跑一邊哭泣。

    “太過分了!我居然被騙得這麼慘!”如果姓文的不是跛廢,她才不會在羿閻面前說盡她的贊詞。

    那麼姓文的未必嫁得了羿閻!

    “可惡可惡!如果他沒有嫌棄她怎麼辦哇!”

    不!羿閻是她白依依的,誰也不能搶走!她氣老天爺,為什麼不讓她趕緊長大!

    十七歲,或是十八歲她就能嫁給他,然後獨占他了。

    “小姐……”囁嚅的音調出自於經過廊道的婢女。

    “滾……”正欲甩去一個耳刮子的當口,白依依強忍下驕蠻的大小姐脾氣,“你走吧。”

    她不能讓羿閻憎厭她,她可是他最疼寵的女人呢!

    過了幾年她就是真真實實的女人。

    無論是文淨茉或是那幾個卑賤的姬妾,都滾到一邊涼快去吧!

    十五歲的她早已決定非君不嫁,這兩年來她對待僕婢和顏悅色,亦時時開糧倉救濟貧困百姓,羿閻總是稱許她內外皆美,哪一個男人娶了她即是天底下最幸運的榮耀男人。

    傻,引只要他點個頭,他就是那個榮耀男人了。

    “文淨茉,你不可能永遠當我的小後娘。”

    不過不愁,羿閻對她只是一時新鮮,不足一月他已經膩倦了無趣的愛哭女,哼,姿色一流又如何,她白依依將出落得更加娉婷妙好。

    所以就算文淨茉不是真正的跛廢又如何,終究是個棄婦的薄命紅顏。  

    “羿閻,求你等等我!”等我長大。

    她的志向一直就是成為他的愛侶啊!

    對於湯羿閻而言,文淨茉是個麻煩。她徹徹底底的顛覆他的思緒轉折,這點令他幾乎對自己懊惱起來。

    可笑至極!

    不可否認的他偶爾對她動了點心,然而那種怦然只是一瞬間,不是長久,更不是世俗中所謂的情愛纏綿。

    他並不排斥男女間的絲絲情悖,但是他一向只貪床第之歡,他不是早已認定自己是個薄情的人嗎?

    他的妻……柔美、纖秀,堪稱絕美。當他掀起紅頭巾的那一刻他確實被觸動了什麼,這也無謂,人性本能如此,美色當前哪一個男人不為所動?

    但是她的動人更令他憤怒了!

    她就是憑那副皮相魅惑東方俠的是不?

    “可恨。”

    他早應該把東方俠燒得骨揚灰,以慰寶美在天之靈。

    文淨茉可能受冤嗎?

    他曾經動搖過,她的眼神太澄淨,她的模樣太純真,她的眼淚令他不禁揪心,他幾乎以為是東方俠的謊言嫁罪。

    尤其是當他貼靠上她微顫的嬌軀,那體溫、那香氣使他遺忘了所有的一切,他的身與心只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這分明白令他痛恨自己,因此他將慍恨轉嫁到她身上,狠狠的傷害她。他不能忘了寶美死去前的心碎啊!

    但是為什麼當他苛待淨茉,她還能款款深情的無所怨尤?他的鐵石心腸面臨崩塌的危險。

    他想逃避,但是深切明了愈是逃避的結果將是永難脫身,難以自拔的墜情。所以他要了她,瘋狂的日夜要了她的肉體,他忖著,不久後他就會膩了、乏了,不再受她引誘。

    可笑的是他居然一寸,一寸的陷落她的密密情網。

    他幾乎忘記寶美的死,忘記東方俠的負心絕義,甚而忘記淨茉也許不是全然的無辜。

    但東方俠不可能寧願成仇也堅決和寶美決裂,除非他和淨茉之間真的曾經滄誨,即使淨茉的身子仍是無垢的完璧。

    “的確!以我的財勢,東方俠應該巴結、攏絡尚且不及,他居然為了淨茉捨棄與我交誼的良機,可以見得他和淨萊之間的關系!”

    縱使沒有山盟海誓,也不是絕對的疏離。那麼應是淨茉欺了他?以她絕佳的矯作偽裝!

    他被她的漾漾淚眼給騙了吧,她的心中是不是暗暗嘲笑他的愚蠢好欺?

    一想到這侮辱他就無法再面對她,他一定會一把捏碎她的頸子。

    這十日來他都在姬妾們的房中夜眠、用食,連她的請求一見他都拒絕了。

    她一定難堪不已,她可會傷心?

    “湯羿閻啊你!你何必憂慮她是傷心或是快樂!”

    別忘了她是間接害死寶美的凶手!他答應過寶美要帶她到荒荒大漠游旅的啊,這個許諾他卻無能實現。

    天色暗沉得不像話,仿佛是潑墨畫似的,湯羿閻仰首望天,澀然的感到遺世獨立的孤單。

    九年前的那一場浩劫讓他失去至親,帶著怨恨仇怒的他歷經了多少咬緊牙關的恥辱,渡過多少難關才能雪恥復仇。

    這之中也包括他和夏棠的婚配!

    他欠她一份恩情……

    不知不覺地走到主房的庭閣,湯羿閻不免一愕,忙走向另一方向,但走了幾步後,他的雙足似有自己的意識般的居然邁入主房。

    一抹情怯令他暗驚,他竟提不起勇氣面對她。這太高譜了,她只是一個女人,而他擁有的女人不計其數。

    惟一的差別是,她是他的妻。

    房內點著一盞燭火,床榻上卻空無一人,起居室裡也沒有伊人芳蹤。

    一更天了,她去哪裡?

    雷響劈起,閃電亮光劃過天際。他立即沖出房,四處尋覓她的身影。”文淨茉你在哪裡?該打的你!”

    他的吼聲和雷電交加一塊響起,傾盆大雨已經兜頭罩下。

    他像是遭受火焚的疾奔著,狂亂的神色被雨絲遮掩了。

    一陣虛弱且惶慌極了的呻吟傳人他耳中。是幻聽嗎,畢竟雷雨狂作之下根本不可能聽得見如斯細微的聲音。

    湯羿閻回首,尋了尋,一抹倩影投入他的身懷內。

    “淨茉?”

    “我好怕。”自小她就害怕雷電,總覺得那是噬人的天象。

    他像是尊木雕,任由她的雙手抱著他的腰。

    她輕泣,“夫君,求你別離開,我怕一個人。”

    綿綿情纏令他的心一軟,他以雙臂擁攬她的身子。

    她在發抖,因為恐懼。

    “真是膽小啊你!”

    靠緊他胸膛的淨榮仍是顫顫哭著,一道白光閃晃過天際,她嚇得幾乎要跌軟身去,幸好他有力的擁攬著她。

    他的下顎抵上她的發心,這時的他又遺忘了應該憤恨的一切,他抱著她,安安靜靜的提供她流淚的位置。

    四周大雨滂沱。

    他捧起她的臉,情不自禁的吻住她的微顫芳唇。

    他嘗到淚水的滋味,疼惜的激湧出一直克制的情潮,於是他吻得更加深入,像是要把她擠入他身內,讓她鑲刻入他心版的吻。

    幾乎侵略似的狂吻持續許久。

    “夫君……”是害怕雷電或是因著他的狂吻呢?她居然毫無力氣支撐身子的重量。

    他吻去她臉頰上的淚水和雨水。打橫一抱,他快速的抱她回房。

    兩人渾身濕透,湯羿閻擔心她受涼,立刻動手脫去她的外袍和衣裳。

    幸好房中的小爐子內還有炭火,溫暖幾許。

    連單衣弛濕透了的淨茉忽而感到羞赧,她曉得自己這會兒簡直和一絲不掛差不多了,她也曉得他眸中的愛欲火花。

    胸膛起伏劇烈的他重重喘息了會,他將她的單衣和褻兜卸去後並沒有與她雲雨交歡。

    “夫君,如果你,嗯,你要……”羞於啟口呀!可是她一心想著的是討他歡心。

    他走開了去,到起居室拿幾條干淨的絹布為她擦拭她身上的濕意和發絲上的雨滴。  

    淨萊不爭氣的又掉下眼淚。她就坐在床榻上,而他曲膝蹲在她身下,像個奴僕似的服侍她。

    他可是富貴驚世的商場梟雄啊!

    她的心軟疼極了,深受愛護的感動今她的淚水更加難以抑止。

    湯羿閻抬首,眸中的情火風暴猶然濃厚。

    “咳!”他不自在的輕該了聲,“你怎麼夜裡不眠,跑去園子淋雨?”

    “我看天色暗深,心想等會兒一定下大雷雨,婢女廚於們都睡下了,所以我想去廚房煮碗姜湯,讓你回來時喝下才不會著了寒氣。”

    “你不是害怕雷雨嗎?”否則臉色哪會嚇得像是女

    鬼般青白。

    “可是你……”才是我生命中最要緊的呀!

    她未語先羞,反復的心緒只能自個兒百般煎熬。

    他會鄙棄她的真摯表白嗎?

    湯羿閻抿緊薄唇,他的眼底眉尖全是郁色。將她一手攬過來,他慢慢的整理自個兒繁復的絲絲情緒。

    她怕雷雨交加,但為了他,她竟有勇氣承擔雷雨交加的恐懼感。

    莫名的薄怒使他輕斥,“如果我整夜未歸呢?如果你跌跤,或是昏倒呢?”她的身子並不強健,況且她行動不甚方便。

    “對不住。”她真沒用,老是惹他不快。

    可是她盼望的只是能夠盡一個妻子的責任,為他歡喜、為他分擔愁憂。甭說是可怕的大雷雨,就算是懸崖她也願意跳下。

    他的郁色更重了,因為他隱約清楚她的萬縷柔情已悄悄把他捆綁住了。

    “唉!”他放下床簾,與她相依相偎。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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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6 09:13: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看著湯羿閻對待淨茉的關懷以及兩夫妻的親密.白依依的怨妒已經快要承載不了,面臨即將爆發的邊緣。

    尤其是婢女們所流傳的暖昧嚼舌——

    「那夜,爺兒和夫人在大雨中擁吻呢!要不是我口渴,就見不著這樣恩愛的情景了。」

    「哇!好美!爺兒對任何姬妾都不曾這般狂情。不過也難怪啦,夫人雖然身帶殘疾,但是那神韻,楚楚呵憐哩!連我這同是姑娘的人也覺得她動人極了。」

    一向心高氣傲的白依依似乎被比下去,她低估那個姓文的討厭女人了。原以為她入府後不需幾日就會成棄婦,結果……

    楚楚可憐?呸!

    「分明是用眼淚迷惑男人的狐狸精!」

    人前,白依依仍舊對待淨茉和善有禮,並且口口薩聲說喜歡她。

    人後,她開始嘲弄淨茉,再難聽的話都罵得出來。

    甚至她會趁著湯羿閻出外的短暫時間對她凌辱

    冷不防的她會突地丟擲一柄大剪刀過去,險險劃過淨茉的手臂。如她所料,淨茉駿白了臉兒,淚紋欲泣摸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她等著她反擊,然而竟出乎她意想之外,她居然默承受,一句惱怒敞詞也沒有。

    反而她自個兒,氣炸了胸,一口悶氣無法舒展。 

    第二日,她將剩萊雜餚一古腦兒的潑灑在淨茉身上。  

    「罵我啊!打我啊!」她紅眼叫囂著。  

    淨茉搖搖頭,誠心的問:「是不是我哪兒做錯了,或是做得不夠好惹你生氣了?你告訴我,我會改進。」 

    「你是惹我生氣,因為你太討人厭了!我不希罕你這小後娘!」

    然而她仍是承受了,只是更加努力的希望讓她這繼女接受她,喜歡她。

    開玩笑!她與淨茉可是情敵,就算用盡一切心思她也絕不可能真心喜歡她。

    「羿閻是我的!我一個人的啊!」

    白依依的宜示聽在淨茉耳中,只以為她是太喜歡爹爹了,雖然並無血緣關係,但是孺慕情切是理所當然。

    她滿懷歉疚,總覺得有愧於依依,雖然她一直努力的想當個好娘親。

    但是白依依偏執的愛早巳生了根,當她十歲那年第一面見著劍眉朗目的湯羿閻時,她已經想要與他廝守一世,一起哼唱白頭吟了。

    湯羿閻在她心中從來不是後爹,不是娘親的丈夫,而是她未來的良人對象。

    她只不過是先把他讓給旁的女子罷了,因為她還沒有長成豆蔻妙女呀。

    難得一同用膳時,她一定會往他懷裡踏,企圖感受他的陽剛氣息。她想暗示他,她已經漸漸成長,過個兩年,她的胴體肯定豐腴妖嬈。

    「爹!」瞧見湯羿閻夾茉給淨萊,她又嘟起嘴來撒嬌,「你好偏心,這麼多姬妾你從來沒有替她們夾食!」

    「小姐,我們不敢和夫人相提並論。」侍妾們異口同聲。

    一、二、三、四、五、六,哼,六個小侍妾居然全是沒志氣的奴婢!

    「就算你只幫……娘她夾食,因她是你的夫人,可我呢,我是你最疼的呀!」

    湯羿閩敲她一記頭,寵溺之情溢於育表,「沒錯!你是我最疼的乖女兒。」

    她挨向他,親近極了。當然她總是甜美的對他笑著,但是此刻她已快被妒火燃燒得五內俱裂。

    她要當的不僅是最疼的乖女兒!

    於是白依依開始時時裝病,好讓湯羿閻抽出時間來照料她、關心她,並且疏離那自以為是賢妻慈母的文淨茉。

    這一夜,她思念他極了,又聽底下人說他和文淨茉一同入浴,太、太不該了。

    恩愛呀?哼,她可不允。

    她佯裝作了噩夢,大吼大叫又大哭。

    奴婢們喚不醒她,自然連忙稟告她的爹爹。

    她用力按壓眼睛四周,逼出了淚。

    熟悉的足步聲令她更加賣弄她的畏驚和脆弱。

    「依依、依依!」

    羽睫眨呀眨了會,她張開一雙濕霧的眼睛,「爹爹……」

    「噩夢罷了,不必害怕。」湯羿閻哄哄她。

    她投入他懷中,扯住他的外袍,「別走哇,我不敢睡,我好怕哇!」

    他讓她靠貼著他的胸口,溫語,「好!爹不走,爹陪著你!」

    「真的喔!」他的心跳聲音令她迷戀,「爹爹可不能趁我睡下了就離開,不然我一定又要作噩夢的。」

    「真是小孩兒心性!」

    她啄親他一口面頰,羞了羞的又窩回他的懷中。

    她才不要睡著呢!他一定會丟下她去陪文淨茉。哼,那浪蹄子真可恨,如果消失了該有多棒。她要詛咒她快消失,乾脆去投胎吧。這樣爹爹就又是她一個人的了,雨兒那些人只是伺候著的婢奴,她才不以為意。

    想著想著她帶著笑弧入眠。

    湯羿閻將她放在榻上,為她蓋上絲被。

    「真像!圓圓大大的眼睛和褐色的髮絲。」

    所以他打從心裡疼寵依依,因為她和寶艾、寶美的相似。

    移情作用吧,他的雙生妹妹已經芳魂飄飄。

    九年前爹親承受不了千金散盡,以及被最信任的結拜兄弟所設計陷害的痛苦,選擇了服毒自盡。

    娘親跟隨丈夫到黃泉,她上吊了。

    當時十歲的寶艾親眼見到這一幕,天生就帶著心疾的她隨後窒息而亡。

    在外地的他得知消息匆匆返回家門後,他只好帶著寶美相依為命四處流浪,他甚至當過乞丐,偷過食物。

    寶美和寶艾相同有著心疾,不能受刺激的她勉強活了下,卻因為東方俠的悔婚而發病死亡。

    東方俠悔婚的理由竟是他愛上一名女子,非卿不娶。

    倘使東方俠的確情有獨鍾,他也不會勉強他和寶美完婚,但是他不該以殘忍的絕斷言詞傷害寶美,她何其無辜!

    因之,他無法原諒東方俠!並且連帶對那名橫刀奪愛的女子心生恨意……

    所以他娶了淨茉,除了寶礦,除了依依的選擇以外,他的決定乃是為了折磨淨茉,這個狐騷惡女!

    然他似乎錯責了她,她的清白之身和那不像是欺人的純淨氣質令他掙扎、後悔了。

    他禁不住自己的意念——與她情纏,甚至是交了心!

    他深深愛著的雙生妹妹一一離他而去,永遠的天人相隔。所以他把這分兄妹情轉嫁到依依的身上。

    「依依。」他撫摸她的褐色長髮,十五歲的她已經是個小美人胚子。

    寶艾心病瘁死只有十歲,來不及享受豆蔻年華。

    寶美年芳十九才亡,帶著遺恨和傷慟,她在黃泉底下仍然悲痛流淚嗎?

    他是個失職的兄長,既不能護愛她們終老,還讓她們承受了最殘忍的命運。

    夜,更深、更沉了。

    白依依主動找上淨茉,約她去欣賞花燈。淨茉咬牙答應了,她盼著依依能夠接受她,至少別那樣憎惡她。

    雖然她從不在嚴寒時節出門,指指點點的非議和可惜的眼光總是令她不自在。

    白依依狀似天真無邪的安慰,「反正你不是真正的殘疾嘛,不用理睬。」

    「謝謝你。」她虛弱的笑著,打起勇氣來。

    她們並未乘轎,隨同的兩名婢女緩步跟在後頭。

    淨榮困難的一跛一跛邁開步伐。

    「文小姐!」一個男人突然扯住她,她一駭,用力甩了開。

    「你的腿不是不便嗎,怎麼不坐轎子!」急切的憂心極為明顯。

    「公子逾矩了,況且我並不認識你。」

    「我是……」唉,東方俠詞窮了,對她而吉他是陌生人。

    「請讓讓。」

    「湯爺為什麼任由你出門,他對你薄苛了是不?」

    「你……」詭異的感覺襲上心頭,淨茉倏然脫口問,「難道你就是東方俠?」

    他大喜,「文小姐識得在下?我、我是……是是……」無能成句的結巴正表達著他的極度欣悅。

    倘若不是家中財業驟然生變讓他必須南下指揮局勢,文淨茉該是他東方家的長媳啊。

    倘若不是湯羿閻趁隙而人,先他一步迎娶她這美妻,他也不會夜夜輾轉難眠,滿腔怨恨難平了。

    淨茉想問問他,為何羿閻因他而曾經誤解於她,然白依依已經先一步質詢道:「喂,你是哪根蔥啊!為什麼認得我的小後娘?」

    東方俠瞇細眼,「你就是湯爺的繼女?夏棠和亡夫所生下的……」

    這男人一定非比尋常,他的態度和口吻都太奇怪了。

    東方俠轉向淨茉,他滿溢著感情哀痛道:「你是如此的美好,不該屈就他的續絃妻,更不陔成為被質疑的後娘!任由你多麼的良善,旁人絕對會對你有所質疑,這是人性啊!」

    她驚凜不已,這初次見面的男人竟然流淚,為了她?

    白依依暗暗打量,她圓溜溜的雙眸亮采極了。

    這叫東方俠的怪男人一定喜歡文淨茉,而且也認得羿閻,難不成這其中有著好玩的曲折?她看著文淨茉那無姑且茫然的神情,心底有了主意。

    擺脫掉癡情的東方俠後,她們主僕四人回到湯府,待淨茉先回房後,白依依命令婢女們一定要統一口徑——全熱記她所編精采絕倫的故事。

    隨後,她在正廳候著,除了那兩名婢女外全讓她這小小姐給斥退。

    湯羿閻不禁莞爾,他看著她神秘的閂上門,並且一副有口難言的掙扎模樣。

    「怎麼?小女孩有什麼難處理的麻煩?」

    「爹爹!」十指扭呀扭的,幾度開口卻又無聲。

    這倒招惹出他的興致了, 「昨日不是還好端端的,今日忽然有了煩悶?是不是出門玩得不盡興?」

    「爹爹知道我和娘一道出門賞花燈?」

    「黃昏就回來了吧,管事告訴我了。晚些時候我再帶你們出門,花燈還沒有點亮,甭急。」

    「爹爹可知曉我們為何匆匆回府?」

    「呃?」湯羿閻揚眉,心忖,該不是淨茉身子不適?

    他站起身,想立刻到主房去探視淨茉,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以她認主了。

    「爹!」可惡!她把這怨氣完全投向淨茉身上! 「爹爹你識得東方俠那個男人嗎?」

    他渾身一震,像是遭受極強烈的驚嚇。

    白依依更加篤定了這棋下得對極了,「今兒個我們遇到了東方俠,那是一個溫文儒雅的翩翩佳公子。」

    「是巧遇?淨茉她的反應?」每說一個字他的喉頭就燒痛難當。 

    「這回是巧遇,不過婢女們悄悄告訴女兒,娘她似乎好幾回在後門外與他私會,並且還……嗯,還相依又相親哦。」

    「什麼?!」

    此時,兩名婢女依之前套好的話同時應答,「是的!上一回下大雷雨的時候,夫人她其實是和那男人在後門見面。」雖然這麼誣陷夫人很不道德,可她們做下人的也只有聽命的份。

    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罷,湯羿閻幾乎要倒下丁。

    原來是他自作多情,她根本是和舊情人耳鬢廝磨之後才遇上大雷雨,而她居然一片純情的誑了他。

    什麼她是為了煮薑湯才摸黑出房,全是一派胡言!她以為他是任由她玩弄股掌之上的愚蠢男人嗎?

    可恨的是他竟還相信她的淚眼汪汪,相信她的清白身!

    白依依趁著他容色鐵青時繼續編造故事,加油又添醋曖昧的說著。 

    末了她歎了口氣,「爹爹呀,娘和東方俠究竟是啥關係,怎麼背著我和他樓樓親親,一副怕我瞧見的遮掩樣兒呢?」裝天真她白依依認了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只見湯羿閻的眼底眉尖積聚上可怕的噬血痕跡,他難堪的聽著她好學不倦的問著一旁的婢女們——

    「姘夫是什麼呀?為什麼路人指著娘和東方俠說這話呢?」

    他狂了!亂了!

    打開大門,直往主房裡衝奔!

    經過的男僕和女婢們見狀不知所措的忙著避開,爺兒像是吃人的魔。

    「文淨茉!你這寡廉鮮恥的女子!」

    「夫君?」見他衝門,淨茉一駭,只能往後退,被他遇到了角落。

    湯羿閻捏住她的下顆,蹦出死神似的寒氣冷聲,「好啊,你這與人姦污的惡婦竟背著我勾搭上東方俠!想我擊敗多少仇家和敵手,這一回居然栽在你手中,我竟錯信了你。」

    姦污兩個字刺疼了她,她的幽幽瞳眸跌墜出串串淚珠。  

    「你不能又冤了我!我真的不認識東方俠,今日我才知曉他的真實樣貌。」

    「你倒是坦白你在街市中見過他!因為自知無法再否認到底了,倘若不是依依天真的說出,我這會是不是成了你暗暗嘲笑的蠢夫啊!」

    「依依告訴了你?」她輕喃,「可她回府時對我說她不會……」

    「不會把你的偷情髒事對我說?」

    「不是的……」依依不是自個兒應允她不會生事造謠的嗎?如果依依說了實言,羿閻應該明白她與東方俠之間並無瓜葛。

    「閻,求你聽我解釋,我可以解釋的……」

    睇著她這脆弱無辜的神情,他的心百轉千折。

    不!他不能出口,不能由她再一次玩弄他的感情

    「你以為你的謊言我會再輕信?解釋?你無從解釋起!這一回有了三個人證,包括依依在內!」

    「你信依依,不信我是嗎?」淚水洶湧狂流,淨茉眼中的他依然是她深深切切愛眷不已的男子呵。

    他狠絕了心,她的淚只會令他更加狂亂!「依依是個天真乖巧的女孩,她沒有道理冤枉你,更何況她一向視你為親娘般的和善、喜歡,她是如何的心性我明白得很!」

    「所以你否定了我?你的心中早已判定我是個罪人是不?」因為他對她的愛少得可憐,甚至無半點情意。

    「為什麼會這樣!我是這般深刻的愛著你,為什麼要把莫須有的侮辱加諸在我身上?」

    他可以不愛她,她愛著他就好。他可以冷淡她,她心如刀割或是鬱鬱寡歡都好,但是他怎能把她的愛情踐踏在地上呢?他冤枉了她,毀損女子最重視的名節,雖心痛,可她忍下了,千不該萬不該的是他竟然連一點點的柔情也吝惜予她。

    他的手勁加重幾分,她的下顎被捏疼了,可是她已經沒了感覺,只是直直的仰望著他,即使淚水阻擋去她的視線。

    原本的她輕輕顫抖著身子,如今她卻是僵硬得恍若是雕像。這轉變使湯羿閻更加篤定她由原先的驚凜到這個時候的默認。

    該死的她竟然承認了她的不潔!

    然而他冀望著什麼,難道他下意識的盼她否認到底,繼續欺他、誑他?

    真正可笑的是他自己!

    「聽著,從今而後我不會再踏入這房內一步,如果我踏人了,一定是為了殺你而進房門。」

    他寧願親手殺了她,也絕不把她拱手讓人。

    淨茉不語,神情寂然。

    放開手,他轉身,走了兩步後背對著她命令——

    「這一刻開始你不准走出這房門,如果你受不了見不到東方俠的痛苦,你可以自盡。而我,絕對不會為你掉一滴淚。」

    他走出房門,也走出她的世界了。

    可是已然碎裂了的心竟然酸酸楚楚的揪扯不已,她軟下勉力支撐著的身子,整個魂魄像飛離了似的。

    頰上的淚痕已干,她沒有再流下淚水,只是像個失心人般的哀哀乾嚎。

    淨茉病了。

    大夫為她診了脈,只道是郁氣難解,只能開些補氣方子。

    除了隨身婢女伺候著飲食和梳洗之外,這間主房幾乎沒了人氣,沉寂得如同冷宮。

    她已經是了無生趣。活著的是她的身子,她的心早已死了。

    然而夢裡的那一張俊容猶是糾纏著她,九歲時初相見的颯颯英姿和新婚夜時的傲岸魅狂;即使他已斷絕了情愛,即使她已碎了心,干了淚,她在夢裡依舊戀他如昔。

    應該埋葬她的淚,埋葬她的執迷癡愛。但她深知自己做不到。

    只能任由這分情煎煎熬熬,至死也是愛著的吧?

    虛弱的她總是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彷彿一具活屍。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誓言絕不再踏入主房的湯羿閻自毀了誓言。

    他的心亦是煎熬,妒恨與愛渴,怨怒和憐疼——

    連他自己都恍惚了!他的心被撕扯成兩半,愈是濃重的動情他愈是恨她入骨。

    是她逼迫他到這不可自拔的地步!

    「稱心如意了?如果我對你完完全全的臣服。」

    男人的尊嚴不可受損,其感情一旦交付,絕對比女人更加的深刻和澎湃。所以他如何諒解她對他的背叛,以及欺弄他的感情。

    既然她可以殘忍的辜負他,那麼他又何必對她情難了?這愛,該滅了吧。

    「文淨茉,你狠,我也能!」他的眸中翻飛的不再是隱藏深深的依戀。

    他伸出手,幾度想要撫摸她昏睡的容顏,但是猶豫了會兒他垂下了手。他竟然仍然捨不得她顰眉,竟然無法視而不見她的愁上心間。

    「你的憔悴和心病可是為了他?」憤怒之中的痛楚宛若一條鎖環,扣緊他的喘息呼吸。

    他能夠逼自己與她斷絕,與她老死不相往來,但是他絕絕對對不會割愛。東方俠不必癡心妄想了。

    而她若是淚兒漣漣,悲痛一世也是她欠他的啊!他亦會用一世的痛陪伴她……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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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6 09:14: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這茫茫人世,她仍是不捨呀,她想再看他一眼。

    一眼就好,她可以無怨、無悔的灰飛湮滅。

    然這被囚禁起來的日子還要挨多久呢?

    「一年、十年或是一千年?」縮曲著身子坐在角落邊的淨茉,總是這樣輕輕低喃著。

    就算要她被囚禁一千年她也願意呵,她但求見他一面,即使他視她如蔽屐。

    整個湯府上下都以為她是個不貞不潔的女子,眾人時時故意揚聲要將她絞死,這她都無謂了,也無力去辯解了。

    當夫君遺棄她的那時她就已經行屍走肉的活著。婢女們的惡言惡語,拿餿掉了的餐食給她她全不在意,即使這人世間都容不下她也不要緊。

    淨茉以相當可怕的速度蒼白憔悴。

    白依依一進主房便不禁心下一驚。

    灰沉沉的氛圍令她打著哆嗦,淨茉的病樣更是叫她骸然不已。

    「咳!」甭怕,這討人厭的女人就算死掉也不干她的事。

    淨茉似未察覺,她仍是空茫茫的望著半空中。

    「喂!」白依依搖搖她,有點不快,「你在裝病是不是呀?別呆了,羿閻對你這個搭上姘夫的污女已經忘記了啦。」

    她彷彿戰慄了下,但依舊是坐在角落邊,那幽幽的眼光定著某一處。

    白依依的驕蠻氣一古腦兒提上,她用力甩去一耳刮子。

    熱燙燙的炙疼感襲來,淨茉卻是一如方纔的神色。

    她更惱了,「喂喂!我打了你的臉,去告訴羿閻呀!」

    須臾,白依依原以為的沉默被劃了開,只聽得極輕、極輕的聲音——

    「求你殺了我吧。」夫君已經不可能改變心意了。這一世,當真是要到九泉之下才能再相見,

    「殺你?你瘋了啊!」拜託,她才不要犯下殺人的罪孽。

    如泣如訴的輕聲飄散在這灰沉沉的主房,「如果連死也不能如願,是不是好悲涼?」

    四下張望了後,白依依恍然大悟,這房裡的大小物品早已全讓下人收走,包括餐食的碗盅也是用完立刻撤下,原來羿閻擔心她自裁。

    那麼他的心裡還是有一個位置為這姓文的保留嘍!怎麼成!

    她尖銳的叫嚷,「你不會趁奴婢不注意時把碗盅打碎,然後偷偷的留一塊碎尖片戳人你自己身子裡?」

    是的……

    「或者你也可以用力去撞牆啊!撞一次死不了,你就撞兩次、十次的總死得了。」

    淨茉終於看向她,她虛弱的漾起一朵我見猶憐的笑容。

    「謝謝你替我想到……」如何解脫的法子。

    不知怎地白依依居然覺得毛骨悚然,為了不示弱她開始猛力攻擊。

    「親愛的小後娘,你的丈夫這會兒不知是狎妓去了或是在哪個房中和姬妾們享受魚水之歡呢。』痛苦吧!

    最好哭死算了!她的志向可是等她長大後成為羿閻的嬌妻愛侶,這段時候不過是暫時「借」給這個姓文的女人,可她卻佔了他的心。

    而且是獨佔!

    憑什麼呢?她不配呵!

    「啪啪啪的!」她連連打她四個響亮巴掌。

    淨茉沒有任何反應,她不再感到疼痛——當她的心已然死去之時!

    白依依開始又跳又叫,完全失控,「為什麼不回打我?為什麼之前不告訴他!」

    「一開始我怕說了,你會遭受處罰,那麼你將更憎惡我,我想讓你接受我呵。然後我又多了心眼,我怕著的是倘若你否認會對我的欺悔,夫君他豈不是要誤以為我詆毀你,或者是認為我排斥你嗎?」

    「所以你就自以為是的隱忍下一切?沒用的女人,我是在凌遲你,你懂不懂啊?」

    她搖搖頭。真正得以凌遲她的只有羿閻。倘若她撒手人寰,她的魂魄依然無法不愛他啊。

    白依依連退兒步,淨茉的神情哀傷得居然使她這情敵也招架不住。老天!她竟也想為她哭泣。

    「討厭鬼!我告訴你我喜歡羿閻已經五年了!從他成為我的後爹開始!這分喜歡不是父女情,我想要的是他愛我,像男人愛著女人般的愛我!」

    「所以你希望他棄了我……」她只有歎息,澀疼的眼眶早巳無淚,「可我思念他九年,九年了呵。」

    當她捏鼻喝下苦藥好開嗓子時她的腦海裡是他,當她傷筋挫骨幾乎難以行走時,是為了他忍受扯痛的苦苦練習每一步。

    這一切全是為了那個救她,為她的傷腿溫柔抹藥的金玉少爺!  

    白依依幾乎是落荒而逃,她沒有勇氣問明白什麼是九年的思念,她只覺得寒冷,渾身發抖。

    「不對!我沒有做錯,我也不壞!我只是爭取盼望的感情。」  

    「小姐……」  

    怯懦懦的喊聲使她一千凜,她神色狂亂,「青兒,你來得正好,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你敢拒絕我就把你賣到會虐待下人的府邸。」  

    「小姐儘管吩咐。」 

    白依依抓住她的手直奔廚房,她命令, 「燒水!快!」

    身為婢女即使有疑慮也不敢多置一言,青兒忙亂的堆柴起火。

    片刻,一鍋水沸煮妥當。

    「小姐想……呃,想沐浴?」禁不住好奇她開口問

    而且是獨佔!

    憑什麼呢?她不配呵!

    「啪啪啪的!」她連連打她四個響亮巴掌。

    淨茉沒有任何反應,她不再感到疼痛——當她的心已然死去之時!

    白依依開始又跳又叫,完全失控,「為什麼不回打我?為什麼之前不告訴他!」

    「一開始我怕說了,你會遭受處罰,那麼你將更憎惡我,我想讓你接受我呵。然後我又多了心眼,我怕著的是倘若你否認會對我的欺悔,夫君他豈不是要誤以為我詆毀你,或者是認為我排斥你嗎?」

    「所以你就自以為是的隱忍下一切?沒用的女人,我是在凌遲你,你懂不懂啊?」

    她搖搖頭。真正得以凌遲她的只有羿閻。倘若她撒手人寰,她的魂魄依然無法不愛他啊。

    白依依連退兒步,淨茉的神情哀傷得居然使她這情敵也招架不住。老天!她竟也想為她哭泣。

    「討厭鬼!我告訴你我喜歡羿閻已經五年了!從他成為我的後爹開始!這分喜歡不是父女情,我想要的是他愛我,像男人愛著女人般的愛我!」

    「所以你希望他棄了我……」她只有歎息,澀疼的眼眶早巳無淚,「可我思念他九年,九年了呵。」

    當她捏鼻喝下苦藥好開嗓子時她的腦海裡是他,當她傷筋挫骨幾乎難以行走時,是為了他忍受扯痛的苦苦練習每一步。

    這一切全是為了那個救她,為她的傷腿溫柔抹藥的金玉少爺!  

    白依依幾乎是落荒而逃,她沒有勇氣問明白什麼是九年的思念,她只覺得寒冷,渾身發抖。

    「不對!我沒有做錯,我也不壞!我只是爭取盼望的感情。」  

    「小姐……」  

    怯懦懦的喊聲使她一凜,她神色狂亂,「青兒,你來得正好,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你敢拒絕我就把你賣到會虐待下人的府邸。」  

    「小姐儘管吩咐。」 

    白依依抓住她的手直奔廚房,她命令, 「燒水!快!」

    身為婢女即使有疑慮也不敢多置一言,青兒忙亂的堆柴起火。

    片刻,一鍋水沸煮妥當。

    「小姐想……呃,想沐浴?」禁不住好奇她開口問聲。

    因為一向早熟的小姐這會兒居然對著沸水詭詭輕笑。  

    白依依陡然把雙手放人沸水中,青兒見狀驚呼連連,差點停止呼吸。

    一會兒後她才鎮靜下心神,恐懼非常的趕忙把她的雙手抓出來。

    「小、小小姐!」天啊!光是不小心讓滾燙沸水濺到手背她就痛得半死,而小姐居然不懼疼痛還猶帶詭笑。

    白依依看著自個兒紅腫的雙手,「怎樣?這雙手十分可怕吧,其實很難受的,但是我的心情卻好極了。」

    「快回房去擦藥吧;小姐!」青兒又急又嚇,她已是潸潸淚下,「爺兒會責罰奴婢伺侯不周的!」

    「爹爹不會怪罪你的啦!他要責罰的人可是我的小後娘!」

    「啊?」她目瞪口呆,摸不著頭緒呀。

    「耳朵靠過來……」

    陰暗的房間裡安安靜靜,驟然而來的踹門聲卻打破了這幽寂。

    湯羿閻像是怒魔般的踏入房中,他的目芒如同火焰,燒痛淨茉的心。

    她困難的站起身,久坐角落裡的她脆弱得隨時會倒下。  

    他一個箭步衝上去,瘋狂的攫按住她的肩。

    「可惡的你!竟是個蛇蠍惡女!」

    「閻……」她被他抓得好疼,全身的骨頭像是快散了似的。

    「你好歹心!依依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你狠得下心腸把她的雙手燙傷!」

    微微恍傯呵,她是清醒的嗎?或者又是在夢中看見他?

    淨茉並沒有聽人他的指罪,眼眸中只有難以置信的無限驚喜。

    「見到你,真好。」死了,會瞑目嗎?她不曉得,但是她願意死在他懷中。

    「不准你用這種可恨的眼神看我!你這無恥的黑心後娘!依依那麼喜歡你,地是那麼的善良稚純,你怎麼能夠毒辣的傷她!」

    終於聽明白丁大概,她驚駭不已,「夫君你是不是又弄錯了什麼?」

    「你把依依的手按人滾沸的水中,人證是青兒,物證是依依那一雙令人不忍目睹的傷手。」

    「我沒……」  

    「事實俱在你還敢狡賴?也對!你不是也抵死不承認你和東方俠之間的姦情!」  

    「你把我軟禁起來了不是?我怎麼可能出得了房門去欺虐依依,更何況我的力氣並不能……」

    「住口。」他使勁一推,她踉蹌跌倒,是不是因為依依無意中洩漏出你與人苟且的羞恥事,所以你懷恨在心?!原來你的柔弱無力全是偽裝!」 

    「依依韻雙手被滾沸的水燙傷?為什麼,她是不小心傷著或是為了對付我……」多麼強烈愛恨的性情啊。

    湯羿閻不聽她的解釋轉身走了,她聽見他在房外以嚴厲的口吻命令著僕奴——

    「日夜派人看守這主房!不准夫人走出一步。」

    淨茉昏厥了,她眼睫上懸著的淚珠緩緩滑流。

    屋外仍是細雪飄飄,半夜時分她甦醒過來,獨對一室沉黑。

    另外一頭卻是燭光晃晃,幾個小炭爐讓房閣暖烘烘的充滿寧靜的溫情。

    白依依開心的依靠在湯羿閻懷中,她撒著嬌,「人家的手又痛又不方便,爹爹你可要隨時過來照顧我哦。」  

    「當然。」

    「如果爹爹又忙著商場上的煩人事呢?」

    「青兒她們可以伺候你啊。」  

    「不要她們,二人家現在好可憐,爹爹居然不關心!」 

    「小調皮!」他點點她的翹挺鼻尖,寵溺的道:「爹允了你,每日晨昏定省般的過來向你這小祖宗請安。」

    「講定了哦!這段對間你也別到那幾個姬妾那兒!」

    「得寸進尺啊你!」他輕輕拍撫她的脊背,哄她人眠。

    他與她的父女情緣也許是老天爺賜予的吧,他如是忖想。

    五年前夏棠主動找上一窮二白、有志難伸的他。她要和他交換一個條件,彼此得利的允諾。

    虛長他五歲的夏棠是個富貴寡婦,守著遺腹女兒的她辛苦的獨自度過十年的淒涼孤單。某日一名財勢傾天的惡漢居然逼迫她成為他的第八個姨太太,她堅拒了,對方卻是寧為玉碎也誓言得到她這美艷妾。

    而這名為老不修的惡漢,居然就是他的仇人。

    害他家破人亡的該死惡老!他和他爹原是交誼甚篤的友人,然奸狡的他竟然利用他爹的熱心助人和不設防的待人以誠騙光了湯家所有產業,包括棲身的大宅子,讓他家破人亡!

    這家仇他如何能忘,如何不報?

    於是他娶了夏棠為妻,在他運籌帷幄之下,仇人一步步的掉入他的致命陷阱中。不久,仇人瘋了,驚人的龐大財富也成為他的囊中物。

    這一役不但使他得報家仇,告慰親人亡魂,並且使他成為人人口中的狠戾梟雄,成為傳奇中的傳奇,

    關於坊間流傳的是非曲解他從不往心裡擱,他和夏棠的婚姻的確是各取所需。

    外人不知所以的是夏棠的死……

    其實當她找上他的時候,她早巳知道自己來日不多了。

    身患絕症的她也許活上三年,也許只有半年光景,所以她必須為愛女選擇一個疼她、護她的後爹。

    她挑中了他,除了知道妄想強娶她的老漢即是他的仇人以外,最重要的是她查知他對於寶美妹妹無微不至的疼惜,所以她認定他也會善待依依。

    成婚後的三年來他們相敬如賓,完全的以禮相待。

    有名無實的夫妻關係使她頗感歉疚,於是她替他找了侍妾。所以他所納的六名小妾美人全是她這「有容有量」髮妻的堅持。不過他也不在乎,欲肉歡愉罷了。

    夏棠是割腕而亡,因為她再也受不了病痛的折騰。每一回發病她總是嘶吼大哭,甚至撞擊床柱企圖消滅一些痛苦,這也就是人們所傳說他日夜的鞭打她、凌虐她的由來。  

    夏棠在遺書上懇求他一定要娶一個嫻雅心慈的女子為妻,她希望依依能夠在父母的關愛下成長。

    如今.依依雙手包紮的布絹觸目驚心得令他自責,而當他見到尚未包紮前紅痕遍的手,那一刻他簡直心口淌血。

    他竟然辜負夏棠的托付,讓依依這般可人兒受到殘迫!

    最痛最痛的是殘迫依依的居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淨茉

    是他很極,又愛極了的女子!

    「竟是歹毒心腸!」湯羿閻低吼。

    賴在他懷中的白依依偷偷的抿笑。哼哼,羿閻終將是她的愛侶,誰敢爭搶她絕對不饒!  

    羿閻、羿閻,她在心中無聲的念著他的名字。

    雙手燙傷的痛苦不算什麼,既能蒙他垂憐又能夠合他把他心中的女人驅離,真的是一箭雙鵰啊。

    文氏夫妻親自到湯府一趟,他們謹慎的態度一如九年前的農村人。  

    樸實敦厚的他們雖然已經當了九年的富貴大戶,然而他們平日時時施捨,挖掘出的寶礦總是換上白米救濟貧困百姓,只因他們嘗過苦日子。

    湯府的二管事一副勢利嘴臉,他讓兩老枯候兩個時辰,一杯茶水也沒有奉上。

    廢話!他知道夫人已經是比奴婢還不如了,夫人的養父母他自然也是怠慢,甭了奉承。  

    好不容易,文氏夫妻才被帶到主房外,二管事的撇嘴道:「半炷香時間!我可是冒著被爺兒處分的危險帶你們到這來見夫人的。」

    不過就是看在一錠銀元寶的面子上。

    「呃呃呃!」他們連連點頭稱謝。

    走人陰暗冷沉的房中,兩人對望,淚已盈眶。

    淨萊一向怕寒啊!他們無言的傳遞彼此的心聲。

    「爹!娘!」艱難的起身,淨茉一跛一跛的走向前。

    「呃呃啊啁……」一陣比手劃腳後,兩老頻頻抹淚。

    她努力的微笑,表現出她仍是快樂生活著的模樣。

    怎麼不起火呢?你的腿受不了寒氣的痛。文母用手語比著。

    「吃了補湯,身子暖得很。」

    可是你消瘦了,生病了是不是?

    「爹娘……」咬了下唇,她狠著心說:「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是潑出去的水,您們不用再為我掛懷了。娘家的人若是時時往女婿家跑,這豈不遭人非議?」對不住啊,女兒不孝。

    可是她不能讓爹娘受委屈,他們性溫質善,如今第一回到府中作客竟然連杯水或半個奴僕伺候招呼也沒有。

    這已經是天大的難堪了。她真是不孝。

    是不是被禁足了?我們聽見街坊們叨叨唸唸著‥

    「沒、沒的事!爹娘曉得女兒一向不愛出門,何況這時節我的雙腿更是不適了。」

    「唔唔晤唔啊……」

    文母還想詢問什麼,文父忙不迭輕打她的手,暗示她別問了。

    淨茉肯定是辛苦的熬著,為人父母者無法幫上忙,至少得做到不多加壓力給她,她負累得夠重了。

    拿出一塊小鐵片兒,文父雙手比劃丁老半天。

    淨茉接過這刻工非比尋常的小鐵片兒,是含羞草的樣兒,背後刻著鹿淨茉三個字。

    「這是我的……親生父母所留下?爹娘撿到我的時候佩戴在我身上?」

    「嗯嗯!」女兒都嫁人了,該是讓她尋根的時候了。

    文母似乎萬分緊張,她呀呀啊啊的表示著盼望淨茉別捨了她這養母。

    雙膝跪地,淨茉用力磕上三個響頭,「爹娘的養育天恩女兒銘記在心!親生父母給了我生命,那也是大恩。您們永遠是淨茉的爹娘。」

    「唔……」文氏夫妻一邊低哭一邊扶起行動不便的地。

    半柱香時間已過,二管事大搖大擺的進門來趕客人。

    文氏夫妻依依不捨的頻頻回首。拙愚如他們見了這奴欺主的景況也明白女兒的處境多麼艱難。

    女婿真如外人所言,是個薄倖惡男嗎?

    望著啞爹啞娘的背影,淨萊好傷心,未報天恩的她竟然使他們憂心忡忡。

    「夫人,請止步。」二管事隨即關上房門,並立即召喚底下人把這主房牢牢看守。

    他故意揚高音量,刺銳的尖刻道:「可別讓夫人有機會溜去和野男人苟合啊!否則我們做奴才的也是臉上無光,被人笑話竟有如此叫人作嘔的夫人。」

    底下人亂笑一陣,「咱主母可是殘疾女啃!這樣也能勾搭姘夫,大概是姘夫覺得夠刺激夠鮮!」

    淨茉並未搗耳,她已經麻木了。婢女送上餐食,當著她的而吐口水到碗盤內,她不也是視若未見?

    前兩日雨兒帶著另外五個姬妾往她這兒來,她們的一言一語哪一句不帶刺,不傷人呢?她任由她們盡情嘲笑,任由她們欺侮她,說不上是忍耐,她是無心、無力去承受這一切了。  

    她要的只是羿閻的一眼回顧,或是他的一丁點憐惜。她也想擁有他完完全全的專注感情,她不清楚自己是否有著愛的獨佔心和妒忌,只知能夠傷她傷到體無完膚的只有羿板的絕情寡恩。

    這一日她如同往時一般的呆坐著,畢竟一個囚犯能做的也只是坐與躺,吃和睡吧。

    她的人被這四面牆囚禁了,她的心則是被她自己囚禁了。

    伊呀一聲房門被推開,白依依活潑的踩著昂揚的步子進房。

    「小後娘你不是不哭了嗎,怎麼眼睛老是紅通通的像是兔子呀。」她一屁股坐下,笑容純真極了。

    淨茉沒來由的害怕著,她忙站起身,侷促難安。

    「幹麼呢,我又不會剝你的皮、抽你的筋!」

    可她就是恐懼與她相對。

    白依依咧開更大的笑意,「知道不是我的對手丁吧!哦,對了,你盡量哭泣,哭瞎了才好。」

    見她只是惶然,白依依甚覺無趣。她把事先從自十兒頭上揪扯下的一縷髮絲置放於桌几上,這可是使她痛出眼淚的自傷行為。

    一刻鐘過去,沉默依舊。

    直到青兒急匆匆的奔入,附貼著白依依的耳殼說些小話後她才猛然跳起身。

    她逼近到淨榮面前,「方纔你的啞父母過來探你來著?哼,我讓底下奴才去警告他們了,他們的養女這般污賤,他們要是膽敢再過府,我就用掃帚伺候!」

    「別、別再牽連無辜!」

    「呸!告訴你好了,其實呀,底下奴僕方才對他們無禮到把餿水倒在他們身上,他們可是臭兮兮的回去。」

    「怎麼可以!」淨茉搖搖欲墜,她強忍著即將奔騰出的淚水。

    羿閻就快到了吧,白依依一邊計算他由大門走到這主房的步程,一邊加猛藥——

    「為何不可?你敢打我一耳光嗎?來呀,你若是敢教訓我,我就佩服你。」

    「不要逼人太甚,你要對付我、傷害我,我可以不怨不惱,但是你不能欺虐到我爹娘頭上呀!」

    「我還要叫人把他們抓到街市去受審,去被砸石頭呢!誰讓他們教養出你這與人通姦的不貞婦。」

    「你太可怕了!為什麼要這樣壞,這樣殘忍!」全身發抖的淨茉揚起手,忍不住的揮她一巴掌。

    不痛!這女人兒日沒吃飯了啊!白依依正想要再激怒她的當口,冷怒如魔的聲音響起——

    「文淨茉,你竟然虐待一個小女孩!」

    白依依按下極喜悅的心,她皺皺眉,擠出可憐兮兮的眼淚,嗚嗚咽咽的萬分悲慘。

    青兒忙不迭照著事先安排的話稟告,「爺兒!小姐擔心夫人的身子,所以特地過來向夫人間安,但夫人卻是……」

    「卻是趁著我不在的時候,再度露出毒辣真面目!」

    淨茉不能置信的瞅著湯羿閻那鄙夷之至的銳芒,她明瞭了,是她自己跳入依依的陷阱裡,她這冤枉只能與天訴。

    他緩緩走上前,「這一次可是我親眼目睹,難道你還有話可以狡辯?」

    「我打了依依的臉……」她打了她,而他相信他所看見的……

    見他揚起手,淨茉一震,淚眼中她竟見他的黑眸裡有著狂風暴雨之外的隱抑深愛。是她的癡妄所造成的錯覺嗎?

    閉上眼,她等待他刮她巴掌。但片刻之後,預期中的巴掌並未落下。

    睜開淚眼,她努力想眨去盛滿眼眶的淚霧,她想看清楚他眸中的情緒波動,那最深層、真實的愛恨。

    他瞪著她的楚楚淚眼,激動得想招碎她!女人的眼淚十有八九是偽裝矯作出來,他一向煩厭憎惡,但是她的眼淚不知在何時闖入他的心間,為所欲為的牽扯著他,糾纏著他!

    是她不放過他!她逼迫他無法不系情於她……

    這兩夫妻在幹麼!彼此對看很好玩嗎?白依依惱怒不已,他為何還不打她?狠狠的打才是呀。

    「啊痛!」她呼泣,抱著頭。

    恍若夢醒的湯羿閻陡然轉身,他瞟去質疑的一眼。

    青兒跟著喊屈, 「夫人把小姐的頭髮抓扯下一把,小姐原本的善意被弄擰了,真是驢肝肺的歹心後娘。」

    桌几上的那一縷褐色髮絲果然是依依所有!他將它拿起,只覺心頭悲痛得彷彿被掏空了!二

    寶艾和寶美也有這般的褐色髮絲。

    看著他閉上眼瞼,毫無反應似的,白依依忙使眼色,青兒會意的繼續胡亂編派

    「爺兒!奴婢受不住了,事實上夫人打從一進門就對小姐不好,夫人總是暗地裡欺負小姐,表面上的賢良淑德只是做給爺兒您瞧的啊。」

    他未語,緩緩掀開眼瞼。激怒她的當口,冷怒如魔的聲音響起——

    「文淨茉,你竟然虐待一個小女孩!」

    白依依按下極喜悅的心,她皺皺眉,擠出可憐兮兮的眼淚,嗚嗚咽咽的萬分悲慘。

    青兒忙不迭照著事先安排的話稟告,「爺兒!小姐擔心夫人的身子,所以特地過來向夫人間安,但夫人卻是……」

    「卻是趁著我不在的時候,再度露出毒辣真面目!」

    淨茉不能置信的瞅著湯羿閻那鄙夷之至的銳芒,她明瞭了,是她自己跳入依依的陷阱裡,她這冤枉只能與天訴。

    他緩緩走上前,「這一次可是我親眼目睹,難道你還有話可以狡辯?」

    「我打了依依的臉……」她打了她,而他相信他所看見的……

    見他揚起手,淨茉一震,淚眼中她竟見他的黑眸裡有著狂風暴雨之外的隱抑深愛。是她的癡妄所造成的錯覺嗎?

    閉上眼,她等待他刮她巴掌。但片刻之後,預期中的巴掌並未落下。

    睜開淚眼,她努力想眨去盛滿眼眶的淚霧,她想看清楚他眸中的情緒波動,那最深層、真實的愛恨。

    他瞪著她的楚楚淚眼,激動得想招碎她!女人的眼淚十有八九是偽裝矯作出來,他一向煩厭憎惡,但是她的眼淚不知在何時闖入他的心間,為所欲為的牽扯著他,糾纏著他!

    是她不放過他!她逼迫他無法不系情於她……

    這兩夫妻在幹麼!彼此對看很好玩嗎?白依依惱怒不已,他為何還不打她?狠狠的打才是呀。

    「啊痛!」她呼泣,抱著頭。

    恍若夢醒的湯羿閻陡然轉身,他瞟去質疑的一眼。

    青兒跟著喊屈,「夫人把小姐的頭髮抓扯下一把,小姐原本的善意被弄擰了,真是驢肝肺的歹心後娘。」

    桌几上的那一縷褐色髮絲果然是依依所有!他將它拿起,只覺心頭悲痛得彷彿被掏空了!二

    寶艾和寶美也有這般的褐色髮絲。

    看著他閉上眼瞼,毫無反應似的,白依依忙使眼色,青兒會意的繼續胡亂編派

    「爺兒!奴婢受不住了,事實上夫人打從一進門就對小姐不好,夫人總是暗地裡欺負小姐,表面上的賢良淑德只是做給爺兒您瞧的啊。」

    他未語,緩緩掀開眼瞼。

    「爺兒大人!請您明察,青兒所言字字屬實!府裡的奴婢傭僕每一個都知道小姐被凌虐的事,爺兒您可以一個一個問個仔細!青兒早想稟告了,是小姐一直力勸,因為她仍想感動夫人,小姐待夫人如親娘這可是咱們都知道的啊。況且小姐這兩年開糧倉濟貧民,整個城鎮的百姓們都說小姐像是小仙女般慈惠。」

    湯羿閻冷言,「文淨茉,我要聽你的回答。」

    子虛烏有的控訴如何回答?而且他的態度已經擺明了他已選擇徹底的痛恨她。他這樣冷心冷性呵,夫妻當成這般景況,她連悲哀的力氣也沒了。

    淨茉頭暈目眩,她的身子開始微微顯搖。

    就在他甩袖離去之後,她昏厥的倒在地上。

    脆弱的身心還能熬上多久呢?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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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6 09:14: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街坊們閒言閒語著——

    「應該把她吊死!吊在牌樓底下,藉以示警。」

    「姦夫淫婦都該死!而且不能死得太容易,一定要千刀萬剮,人油鍋啦!」

    「聽說湯少奶奶虐待文小姐耶!」一名肥腫的中年婦人搖甩著帕子涼涼諷刺。

    「也是啦!哪個女人能夠接受她的男人和另一個女人所生的種啊,愛或不愛都會心酸酸。」

    另一個大嘴巴的婦人,一邊吃豆腐花一邊插口,「不過白小姐不是湯爺的親女兒。」

    「哎唷唷!總之不是湯少奶奶所出!咱做人啊有善有惡,疼愛自己子女是天性,否則生不出於嗣的女人家索性去收養孤兒就行了,何必整日上香拜佛求子女啊!這也是人性,那湯家小主母不是神佛啊,她也是凡人,而且是女人!男人尚且容忍不下前人兒了……」

    聽聞一切的東方俠拚命的深深吸氣,然他終究是爆發了。他一把揪起走過他身旁的店小二。

    「這些謠言從哪裡傳出來的,說啊!」 

    「就、就大夥兒這麼你說我說的啊。」

    肥女人一副消息靈通的為他解惑,「湯府奴婢們說的啦,幾十個奴婢異口同聲的話怎可能還會有出入?人家是為他們的小姐抱不平哪!」

    「謠言!」他踢掉桌椅,怒目大吼,「全是謠言!」

    太可惡了!他非找湯羿閻算這一筆帳不可!

    望著他的背影漸遠,三姑六婆們忍不住又嚼舌了。

    「這般火大,難道這長相體面的男人便是姦夫?那個和湯少奶奶暗渡陳倉的野姘頭?」  

    「劉媒婆說過那東方公子原本想討文小姐當媳婦兒呢!會不會兩人早有暖昧了唷!」

    這處沸沸揚揚的傳著更可怕的揣測言語,另一頭的東方俠已經似人無人之境般的直闖湯府。

    沒有人擋阻他!  

    「是不是已料想到我會過來找你?」

    緩緩閹上帳冊,湯羿閻陰沉得彷彿是索魂閻王。

    「的確!你不會放著淨茉不管是吧?」

    「你!」東方俠數度握拳,他不是厲害的練家子,但是他的武力並不弱。

    盹著他怒憤不已的鐵青面色,湯羿閻淡淡的笑了,帶著殘邪的嗜血笑意令人不寒而慄。 

    「淨茉被我這丈夫凌遲,她生不如死啊!但是她死了,魂魄也歸我所有!」

    「你根本不愛她!既然不愛、不惜,為何托媒求親!」若不是被家中事務耽擱,淨茉的丈夫應該是他啊!  

    假使時光倒回,他可以一償所願,一解相思苦,而她也一定被他捧在手心中疼寵。

    湯羿閻對他的哀痛和責恨冷眼以對,「憑什麼詢問我?你算什麼,你又以什麼身份干涉我們兩夫妻的事!況且世人都知道我之所以迎娶她為得只是她文家的寶礦山,娶她為妻又如何?妻子不過是男人可有可無的附屬品。」

    「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無情無義的狠心男人!你不配擁有她,她是那般的美好。」

    他似笑非笑的,寒氣直逼向東方俠, 「如果我不配,那麼配得上她的難道是你這姦夫!」

    「不許你污蔑文小姐的貞節!」其實他只見過她兩次面。

    最初的驚艷是他遠遠的眺望正在亭子裡小歇的她,那一見,他已情動,並且堅決和寶美解除婚約。

    寶美的心疾而亡他不無悔悲啊!然而他對她從來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情意,他老早就動過毀婚的念頭,對於淨茉的鍾愛並不是導火線。  

    即使沒有那驚心動魄的一眼他.也肯定毀婚!然而他的言詞和態度卻不經意的刺傷寶美柔弱的心。

    為了贖罪,他決定立下為她守上三年不近女色的誓言。

    「是不是你想把文小姐休棄了?」那麼他一定會矢志爭取她的愛,即使損毀他在寶美墓前的誓言。

    「不!」湯羿閻詭奇的撫眉輕笑。

    「不?」既然不愛,何必強佔!  

    「東方公子想『回收』那淫婦?那麼你得失望了,我寧願殺死她也絕對不會讓你擁有她!」即使她會恨他恨上一世! 

    他但願她恨他,至少她對他這丈夫不是無動於衷,亦非虛情假意。

    東方俠震駭極了,湯羿閻真如他所言明的,把淨榮當作棄妻般的倦膩了嗎?

    或者是愛太濃情太重,所以恨意洶洶到難以自承?

    然他的狠絕表相之下似乎是心如刀割的極痛!

    東方俠踉踉蹌蹌的狼狽離開,這府邸並無他立足之地。但是事實上他連姦夫也稱不上啊,他只是一個單相思的苦情男。   

    或許文小姐早巳忘記他的眉眼外貌了,那一次的花燈偶遇,泛激情潮的人只有他啊。

    「東方俠!借一步說話!」  

    老樹旁一抹娉婷身影令他一愕,半晌,他走了過去。

    「我是來幫忙你的哦……」

    如此純真的神采,如此圓亮的隆眸,他彷彿看見希望。

    暗夜。

    今年的各寒特別長久。

    淨茉看著繫在手腕上的含羞革鐵片兒,酸楚得滴下淚。

    鹿淨榮是她的本名,她可還有兄弟姐妹?

    她的親生父母為何拋棄了她?是不是窮苦的逼迫,或者她的出世並不是被期待、被祝福?

    伊呀一聲房門被推開,她正掀開被子瞧是誰的時候,一抹男人的身影使她一嚇。

    微暈的燭火映照下,她依舊是他日夜思之、懷念想之的佳人啊!

    但是居然憔悴細獲得恍若風中柳絮!她令他心折,心疼啊!

    「湯羿閻當真凌虐你!」嬌妻美脊竟不珍惜!人在福中不惜福。

    「你……」她的心跳快停止了,天呀,眼前的男子

    「是不是你想把文小姐休棄了?」那麼他一定會矢志爭取她的愛,即使損毀他在寶美墓前的誓言。

    「不!」湯羿閻詭奇的撫眉輕笑。

    「不?」既然不愛,何必強佔!  

    「東方公子想『回收』那淫婦?那麼你得失望了,我寧願殺死她也絕對不會讓你擁有她!」即使她會恨他恨上一世! 

    他但願她恨他,至少她對他這丈夫不是無動於衷,亦非虛情假意。

    東方俠震駭極了,湯羿閻真如他所言明的,把淨榮當作棄妻般的倦膩了嗎?

    或者是愛太濃情太重,所以恨意洶洶到難以自承?

    然他的狠絕表相之下似乎是心如刀割的極痛!

    東方俠踉踉蹌蹌的狼狽離開,這府邸並無他立足之地。但是事實上他連姦夫也稱不上啊,他只是一個單相思的苦情男。   

    或許文小姐早巳忘記他的眉眼外貌了,那一次的花燈偶遇,泛激情潮的人只有他啊。

    「東方俠!借一步說話!」  

    老樹旁一抹娉婷身影令他一愕,半晌,他走了過去。

    「我是來幫忙你的哦……」

    如此純真的神采,如此圓亮的隆眸,他彷彿看見希望。

    暗夜。

    今年的各寒特別長久。

    淨茉看著繫在手腕上的含羞革鐵片兒,酸楚得滴下淚。

    鹿淨茉是她的本名,她可還有兄弟姐妹?

    她的親生父母為何拋棄了她?是不是窮苦的逼迫,或者她的出世並不是被期待、被祝福?

    伊呀一聲房門被推開,她正掀開被子瞧是誰的時候,一抹男人的身影使她一嚇。

    微暈的燭火映照下,她依舊是他日夜思之、懷念想之的佳人啊!

    但是居然憔悴細獲得恍若風中柳絮!她令他心折,心疼啊!

    「湯羿閻當真凌虐你!」嬌妻美脊竟不珍惜!人在福中不惜福。

    「你……」她的心跳快停止了,天呀,眼前的男子不就是上——回抓住她不放,並且盡說渾話的東方俠?

    他踏步向前,她忙退後,「不許再靠近我!不然,我立刻咬舌自盡。」

    「文小姐,你不必害怕,就算這世上的人都傷害你我也絕不廠

    「你走,請你快走!」這三更半夜的,若是被人瞧見他與她共處一室!

    「求你相信我對你的真情真意!任何想傷害你的人即是我的敵人!」

    「走!難道你要逼死我,我和你根本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窮追不捨,為什麼要處心積慮的害我?」新婚之夜後他的名字就成了她的夢魘。  

    「不是的啊!我對你一見鍾情……」過了今夜她就能明瞭他所有的情意。

    「別慌啊!等會兒你就可以脫離苦海,不再受到湯羿閻的鉗制了。」他發誓,他一定惜她如命; 

    「不不……」這男人莫名其妙!

    輕輕的一道響聲,東方俠以衣袖的用勁點了她的昏穴。

    走上前兩、三步,他將她的單衣卸下,橫抱起她柔若無骨的嬌軀。

    房外看守著的僕奴早被他點穴擺平,至於湯羿閻則有那鬼靈精似的小女孩擋著。

    到了後花園,他將淨茉輕輕放下,怕她受寒,他解下身上的毛皮厚袍鋪實在這猶有細雪的鵝卵石上。

    禁不住情渴心動,他俯首輕吻她的蒼白面頰。

    「我不會對你無禮……」

    將她的身子一轉,無知無覺的她成了趴俯在他身軀之上的偷歡姿勢。

    「希望那小女孩的行動快些了否則我恐怕支撐不住了。」軟玉溫香已是誘惑,更何況貼靠著的是他苦戀的女子。  

    女上,男下。這所表示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相信任何有眼睛的人都不會懷疑半分。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為得是愛她,保她無恙。雖然之後她一定難以諒解,但他可以用一輩子求取她的寬恕。

    自私吧他!他想得她青睞,只要給他機會,他相信自己能夠取代湯羿閻在她心中的位置。

    一陣雜杏腳步聲傳人東方俠的耳裡,他笑了,立即環抱淨茉的腰身與她密密相貼。

    火光進射,劃亮這漆黑的後花園。

    十幾個壯丁手持火把,氣勢磅然,但是不敵湯羿閻眸中的熊熊恨火。  

    傲岸狂孤的他披散著及腰亂髮,他一身的黑衣、黑袍。

    東方俠一邊假裝驚惶失措,一邊悄悄解開淨茉胸前的昏穴。

    四周響起一片嘩然和噓叫——

    這可是白依依精心安排的陣仗,六個姬妾和奴婢們見此情景,哪一個不賣力的說些難聽話來侮辱這一對姦情暴露的狗男女。

    淨茉發現自己被一雙陌生的臂膀緊緊摟著,她想也未想地便給身下的男子一耳光。

    「甭作戲了啦!現下才來當聖女未免太叫人作嘔!」雨兒撇撇嘴。

    另一位穿金戴銀的姬妾亦附和著,「夫人啊,您可真是了不起!偷情偷到家裡來了,這會兒光是人證可就有二十多個耶!您讓爺兒的面子往哪擱?」

    戰慄不已的淨茉這才看清楚「躺」在她身下的男人竟是東方俠!她慌忙掙扎起來,轉過身去,火光燒得她雙眼生疼。  

    眾奴僕們全以看待臭蟲般的眼光盯著她,而她最在乎的夫君竟對她冷血勾笑!

    「這個我可以……」

    「可以解釋?」這小女人究竟能傷他傷到何種地步?「衣衫不整也是他對你所為?而你無能為力反抗?」

    衣衫不……她低首,不能相信自己竟然只著一小件貼身褻衣和薄絲長裙。

    「好低賤哪!」眾人似是敵愾同仇。

    淨茉往前一跛又一跛的走著,經過湯羿閻身旁,慘慘哀哀的對他流淚。

    她已萬劫不復了!早已死寂的心這會兒竟然不疼了。

    他猛然攫抓住她的頸子,使力一捏。

    「啊!啊啊……」眾人惶駭極了,爺兒難道要親手掐死妻子?

    淨茉沒有顫抖,她任由他取走她的生命氣息。

    他倏忽放輕力道,但仍然不願放手。

    他的跟裡充滿血絲。

    千苦艱難惟一死……哀莫大於心死!死了,一了百了。

    這紅塵她將告別了!戀已無可戀了。

    他並未親手掐死她!

    一夜混亂之後,整個湯府上下噤若寒蟬!籠罩在風雨欲來前的危險寧靜中。

    東方俠被關入酒窟中,除了湯羿閻之外沒有任何人得悉他的命運將如何?東方家中的親戚好友也不敢上門理論,這傷風敗俗的失德事連官府也避之惟恐不及,就怕當真得開堂受理這燙手山芋般的案子。

    主房四周的僕奴守衛已經撇下,這庭閣附近毫無人氣,精緻的景色成了最傷人的諷刺。

    送食的奴婢也不曾踏入這主房,似乎存心要活活餓死淨茉。

    二十個時辰過去,湯羿閻推門人房。他恨她、怒她,卻又捨不得她真正受苦。然而她犯了罪,合該承受。

    這段時間裡他把自己關在書房中,除了烈酒外他什麼也無法進食。

    多可笑!他竟然必須借由烈酒來麻醉根本消滅不了的痛苦,他竟然必須假借飲了半醉的理由方有勇氣見她!

    背叛他、辜負他的人是她啊!他恐懼什麼?他何必懦弱膽怯!怕見到她的眼淚嗎?

    房內黑漆漆的令人感到窒息,一盞燭火也未點燃。小個已被木板釘死,整個主房充滿陰怨氣息。

    他點起火偏於,微亮的光暈中竟然梭巡不到淨茉

    他的心一刺,燃起慌張的四下覓尋芳蹤。

    桌上的一小張紙片映人他的黑眸,他忐忑得居然全身發抖,涼透了的寒意如同萬箭穿心似的直入他的每一寸血脈。

    生無可戀。

    死亦勿悲。

    天上人間,肝腸寸斷。

    九年癡愛,至此別矣。

    「別矣……別……」生與死的訣別?

    「不、不准!死別也不准!」他將小紙片擱人單衣夾層後,瘋狂的吼喊,「來人啊!」

    「咚咚咚咚!」二管事和幾個家奴立刻衝進房裡,爺兒的內力傳音幾乎震動半個府邸。

    「爺,請吩咐。」

    湯羿閻急問:「夫人她、她人往哪裡去?立刻叫醒所有人,把府內上下都翻遍也務必找到夫人!」

    「夫人不在主房中?」二管事一臉訝異。

    「立刻找人!找人啊!」但求淨茉尚未出府,但求她仍然一息尚存!

    他的淨茉不能死!她不可以離開他!天皇老子、地下冥王也不准帶她走!

    這一刻他簡直快要瘋掉!快要崩潰了!

    一名婢女細低如蚊的囁嚅著,「爺兒,夫人好像往雲河方向走去,奴婢正要偷偷的端茶送吃的過來時,聽見夫人喃喃自語……」

    「夫人說了什麼?」

    「她的眼淚就落人河中好了,這樣好了。」她半字不差的轉述,「然後夫人她便像遊魂似的從後門離開,而看門的阿牛適巧去小解。」

    「咚咚呼呼!」負責修剪花草的園丁急忙跑進來。

    「爺!有人看見夫人往河裡走去了。」

    「淨茉!」椎心裂肺的呼喚震動整個湯府。

    湯羿閻瘋了般的衝出府,他沒有半點思緒起伏,惟一的念頭只有淨茉!

    淨茉,千萬別離去!生離和死別他都不允許。

    這一刻他感到害怕,當年他看見父母和小妹死去尚且不覺害怕,如今他卻是連悲傷棉無力,濃濃的害怕使他幾乎混亂理智。

    「恐怕是早巳滅頂了……」

    「可憐哦,這時節水冰得很。」

    兩個夫婦打從他身旁經過,那「滅頂」兩字使他極度戰慄,他一步一步緩緩走向前方。

    雲河己在望,美麗的河面正翻騰起波浪,一層又一層的浪花恍若捲起千堆雪。

    寬闊的雲河一望無際,河岸四周沒有半個人影。

    然而眼前一雙繡鞋卻是令湯羿閻五內俱焚,驚痛至極。

    他跪下,一步一步的爬俯向前。人目所見的的確確是淨茉的繡鞋,這雙繡著茉莉花卉的鞋乃是他與她成婚後七日命令繡坊所制,獨一無二;

    他顫抖著手,拾撿起繡鞋,將它按貼於胸口,他狂笑了,兩行淚水滑淌下來。

    夕陽照映下他仍是流著淚狂肆的痛笑著,不知過了多久,黑暗迅速的籠罩下來

    而他依舊雙膝下跪,直到唇角笑麻了,直到他今生的淚水已然流盡。  

    九年前的家破人亡他可皆掉過一滴淚?他不記得。

    「如果能夠讓時光倒流,如何難堪的場面我都能忍受!只要你活著、活著!讓我愛你,讓我恨你啊!」 

    他無法與她相守到天荒地老,無法朝朝又暮暮!

    「淨茉!你好狠心!你用死亡代替刀劍來刺我、剮我。」這凌遲將到他性命結束之時。他恨她,他更恨自己!  

    「劈下一道雷吧!:劈死我啊!讓我以命償命!」

    走入酒窟,湯羿閻打開一壇又一壇的酒,大口的灌飲下,灼燒的喉頭竟是毫無所覺。

    一旁的東方俠不免心驚,他萬萬意料不到會見到他這模樣。「湯爺?」 

    湯羿閻恍若未聞,他像個被掏空魂魄的失心人似的只管喝酒。

    東方俠小心翼翼的說:「酒可是穿腸毒藥!」按他這種喝法,不死也去掉半條命。

    他終於看向他了,彷彿盛滿霜雪的眼眸哀傷無窮,而他竟忽地勾起殘酷的笑痕。

    他這下子更是冒出冷汗,暗忖著他是否是被下邪咒,否則為何變成這模樣?直叫人猛打哆嗦。

    「文、文小姐她可安好?」這是他最關心的事。

    「死了。」

    「死了?!」寒氣由足底直竄而上。

    「淨茉死了,我也該死了去陪她啊!」他慘笑著,「不過活著苦苦追悔,苦苦思念她才是最重的懲罰!哈哈哈哈!」

    東方俠倏然跳起身,衝到他面前,惶惶不安。

    「你說文淨茉死了?騙我的是不是啊!你把她藏起來了?好讓我絕了與她廝守的妄念?」

    「淨茉跳河自盡了。屍骨不存了,也許流人江海,也許被魚群啃食。」  

    他瞪凸雙眼,像是面對怪獸一般,「如果她真死了,為何你能夠如此敘述她的屍首飄零?」

    湯羿閻仰首一飲,醇厚酒液人了他衰慟的肝腸。

    「死了倒好。」絕了一切的痛楚!

    「文小姐跳河自盡!她當真是心碎了也.不跟我走……」他也打開另一罈酒,狂猛的蠍著。

    老天!他需要酒的麻醉!這一切全是他的錯,他的愚蠢所造成的啊!他竟然自以為是的……

    湯羿閻也埋首酒罈中,他想喝個爛醉,但是酒液晃晃之間他彷彿看見淨茉正對著他淚流不休。

    是啊!她二向善感敏纖,她總是淚眼婆娑。

    「而我就是催淚的惡夫!我是劊子手,我用無形的刀劍一下又一下的割刺你;是我把你逼到懸崖邊,是我把你推入河腹中。」

    東方俠痛苦嘶吼,「不只是你!我也是害死她的兇手!臨死前的她一定是怨恨交加……」

    「她很愛、很愛你吧了」

    增照生亮的深芒似乎令人不敢對視,東方俠避開臉去,他慚愧得難以啟齒啊!文淨茉根本視他為陌生人,這一切的一切全是他的單戀罷了。一見鍾情的那一顧盼生憐,他竟然逼迫她自絕,並且蒙上不貞不潔的淫婦賤名。  

    他氣他自己,握拳擊碎酒罈。

    「是我莫名其妙的貪愛她!其實我……」

    「誰愛誰、誰恨誰都無謂了!但是就算淨茉求我成全,讓她和你成為交頸鴛鴦我也不允!寧可讓她恨我一世,我也不放手。」屬於他的感情是獨佔的烈愛。他能冷淡寡孤,但一旦放情就連他自己也無能為力掌控得了。

    就是他這強要的愛遭死她嗎?可她,是他的妻,是他想要一同白頭到老的女子。

    「倘若她與你早有私情,而且難以割捨到藕斷絲連,她不該允婚下嫁給我。」

    東方俠更是內疚丁,他侷促著,「其實文小姐到她坐上花轎前根本不知道我是誰,東方俠對她而言要比她文家的奴婢還陌生。」

    「你、說、什、麼?!」

    深吸口氣後,他決定坦誠相告,「是我無意中見她一面,雖僅是遙望卻情衷已動。由於你先我一步托媒求親,我氣惱不過所以才謊說她的身子已然屬於我!」

    「新婚夜……」她將最初的純潔交予他這丈夫,他一喜又一疑,猜忌著就算她仍是處子,但親吻和愛撫早已給了東方俠。

    所以他遲遲不敢放情待她,然他的心早巳自主的悄悄落在她身上。

    「那麼昨夜的貼身相擁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還有,淨茉的衣衫半褪神思恍恍,那,是竊情愉歡的明證?」

    「全是一我手作弄,她被我點了昏穴啊!」

    「你怕我殺死你,所以用這歪理企圖脫罪!」

    「不!」東方俠酒後心頭定,「我決定出家!這罪孽是我造成的,我必須以此贖罪。」

    「為什麼要設局!因為你不放棄追求淨茉?」

    「她已為人妻,我原是猶豫不定,但一開始絕無非份之想,若不是你錯待她、凌虐她,我不會妄想設這一局好讓你休掉她。」比翼雙飛不能單單只是一方想望。

    如今了悟卻遲了,竟斷送一條無辜性命!

    「湯爺!你殺我、鞭打我吧!或者把我扭送官府處以極刑!我該受的啊!」  

    「不!該死的是我這為人夫君!我逼死我心愛的妻。」  

    湯羿閻此時才知道真相,但為時已晚。

    「是我們兩個珍愛她的男人合力逼死她的!對了,還有另一個幫兇,是依依小姐說她心疼小後娘的可憐處境才設下這一陷阱……」

    聞言,湯羿閻不可置信的問:「你是說依依是謀策那一幕的設局人?她希望我因此休離淨茉,好讓你帶走淨茉?」

    「我當時怒氣攻心,認定你可能用暴力折磨文小姐,我以為只要你一時衝動休妻……」大錯鑄成,東方俠悔惱得好想痛哭一場,此憾今生難以彌補。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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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6 09:15: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艘海盜船上,築音低奏。

    頭戴金冠的太陽觀看星象之後又卜上一卦,這卦意……令他心驚。

    「原來那位昏迷的女子真的是小王的續命王妃啊。」

    一旁靜候著的下屬阿莽不禁逾矩的問:「雲王爺的意思是,那個原本要給河神當女兒的美人即是您命定中的續命王妃?」

    「所以務必要救活她!」否則他的命也是危在旦歹啊。

    船艙底下走出一名老僕稟告,「小王爺,昏迷中的姑娘甦醒了。」

    太陽喜上眉梢,果然,他左算右算——自個兒都是個福壽水齊的金貴命。

    進了船艙,他依然不改好玩本性的裝出一副色胚樣。

    「姑娘美絕出塵,要不要當我的十七姨太太?」

    淨茉揪緊衣襟,她恍若是受驚嚇的可憐羔羊般退無可退,縮躲在床角落的直直盯牢他,就怕他來個惡虎撲羊。

    「請自重!如果你對我無禮,我立刻咬舌自盡。」

    「好一個貞節烈女!」他故意涎著嘿笑,「可我最喜歡貞節烈女嘍。」

    淨茉毫不猶豫的咳下舌,但是太陽快她一步的把手指探伸進去她的口內。

    「啊!痛呼、哀哉!」

    忙不迭鬆口,她疑驚不定,這男子不是個淫棍歹漢嗎,為何捨「手」救她?

    他甩甩手,嘖嘖稱奇,「瞧你弱不禁風,一副八百年沒吃過飯的模樣,沒料到咬勁倒是狠得很。」

    阿莽衝上前,精目爍爍的瞪著她。

    太陽敲他一記頭頂心,「退下。你當她是悍男啊!她可能連下床走路也會暈倒哩。」

    「雲王爺!」他幾乎呻吟。

    「雲王?」可是人們口中當今銀朔皇朝的雲王爺?

    「美姑娘心中所揣測得極為正確。本人正是百姓們最欣羨的才貌優質、身家數一數二的雲王爺是也。」

    「你會讀心術?」

    「這倒不!不過我啊,讓我自我介紹吧。」他擺出翩翩風采的萬人迷姿態,甚至還搔搔鬢髮,瞟去一記桃花魅芒。

    「小王的名諱是太陽,由於雲州是小王我的管轄屬地,所以百姓們稱我為雲王爺。王爺是我的身份表徵,但是我的另一份『兼差』卻是扮乞丐,不過偶爾為之啦,因為我的娘親大人太嘮叨了,我又不能太不孝。」

    淨茉忍不住輕笑。眼前的男子玉樹臨風,男生女相的他不但不顯胭脂粉味,而且俊俏得令人心悸。然她的心早已死灰。

    方纔他所立之處背著燭光,她並未看清他眉宇之間的勃發英氣,原來他剛剛全是作戲來著。真是愛捉弄人的調皮小王爺。  

    太陽見她柔笑楚楚,他也著實歡喜,他最見不得女人郁憂了。

    「然而我的志向卻是成為天下第一神算!」扮乞丐能夠冷眼瞧眾生。

    「雲王爺的『身份』多重……」阿莽咕咕噥噥得像是有無限哀怨。畢竟老王。妃怪罪下來一定是奴才們的錯。

    淨茉下床,微微昏眩的她顯著蓮花小步走向前方,她盈盈一禮。

    「謝謝雲王爺的救命大恩。」雖然她一心求死,但她畢竟欠負他一份恩德。  

    太陽扶她起身,讓她依靠軟榻坐下。

    「鹿姑娘請勿折煞我的福澤。」

    「雲王爺知道我的姓氏?」她一頓,「因為民女腕上的小鐵片?」她用紅線穿上含羞草模樣兒的小鐵片兒戴在左手皓腕上。

    「鐵片後刻的鹿淨茉三字可是你的名字?」

    「是的。」啞爹娘的文姓她不是不要了,而是經過生死磨難考驗的她算是重生的。

    那麼他之前所遇見的鹿淨菟,即是此女的親姐妹嘍!「既然本小王對你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你應該懷有回報之情吧?」

    「為奴為婢,一世無憾。」反正她的人生早已無望。曾經,她癡戀著閻,然如今這癡戀被迫了斷,就什麼皆可拋了。

    「不必委屈得為奴為婢啦!我要你成為我的續命王妃。」

    「嗯?」

    「唉!不早告訴你我已經是半個神算了嗎?我為我自己所——算的命即是我必須娶一個姓鹿的姑娘當我的續命王妃,否則便活不過二十三歲。」

    「雲王爺今年一十八。」阿莽打了岔。

    太陽仍是笑容迷人,「像我這般好樣貌、好才情的男子若是短命,許多姑娘的心一定碎成一地,我如何忍心?所以不為我自己,也得為旁人設想啊。」他不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嘛。

    阿莽又插嘴了,「雲王爺的風流早已經讓姑娘們的心碎掉了。」對誰都多情,卻也真個是無情到極致。

    但詫異的是姑娘們對這漂亮的雲王爺一往情深,不只是不忍心抱怨一聲,甚且為他說盡好話。

    或許是因為誰也進不了雲王爺的心,所以他也稱不上是薄倖負愛吧。女人啊,得他一顧便已心花朵朵開。

    淨茉似乎駭凜住了,她能夠毫不猶豫的一死,但是她強迫不了自己再嫁呵!此身此心的主人只有閻,即使他對她狠絕了恩與愛。

    「民女已是殘花敗柳,不堪予配。」。

    「無所謂啊!你只要當我名義上的妻,我可是君子,絕對不會對你輕薄。」他的紅粉知己遍及各州,然而他只會言語上的調情,更進一步的啊……

    人家他也是有所矜持!

    她遲疑難決,「只是名義上的妻子,替你續命的作用?」

    「當然!五年後如果你要離去我不會強留,但是倘若你願意再當雲王府的小王妃也可以啦。」因為這世上的佳人儘是如此多嬌,他難以抉擇,顧此失彼啊。

    她咬著下唇,忖思了會兒點頭應允了,「民女欠你大恩,況且為你續命亦是善事一件。」

    「說定了!」太棒了,他一定能活上八、九十的!哈哈!

    阿莽感激涕零的立刻跪下,他重重的磕一響頭,「雲王妃,謝謝您續接雲王爺的寶貴性命。從此而後您即是屬下的小主母,屬下等人定當竭力效忠。」

    「別這樣……」她只是一個殘疾女子,如何有幸得此對待,「你和雲王爺都是民女的恩人。」

    「不用自稱民女啦!」太陽一把抓起阿莽,對她道,「淨茉,發個誓吧。續命王妃這天機可不准洩漏出去,包括我的老王妃娘親大人也不能告之。否則我這命啊如果因此續接不了,豈不嗚呼哀哉。」舉世同悲哩。

    淨茉聞言自然是忙著許諾,「我鹿淨茉若是將續命王妃的天機對任何人說出一字半句,天罰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她絕不會妄害人命,尤其是她的救命患人。」

    阿莽撇過臉去猛翻白眼。洩漏天機就續接不了性命?那麼玉驚破夫婦和他這小小屬下早已得悉這要命的天機該如何是好?

    王子該不是另有玄機妙算吧,以他多年伺候經驗判斷;外型雅美的主子其實是鬼靈精怪、惟恐天下不亂的小霸王。

    只聽得太陽閒閒涼涼的說:「包括你的前夫也不能告之哦!否則我可能活不了二十三歲了。」

    「前夫?」閻嗎?心下一片惆悵,是啊,未來她是雲王爺的名份娘子。舊情如煙,投河自盡之前的一切已是前世的事了。

    閻他可會因她的「死亡」而感傷?唉,別癡妄了,他已經視她為孽緣惡妻,她的投河對他而言未嘗不是另一種快意恩仇。

    假若閻能為她的「死亡」有一丁點兒的悲,她願意生生世世的輪迴轉世都為他受盡苦楚和劫難。

    但是她明白這妄念不可能成真……

    一直細究她的一顰一哀的太陽陡然出聲,「那樣質疑你的清白和心性的男子就舍下了吧,他不值得你付出真心癡癡愛戀。」  

    淨茉眨眨汪汪淚眼,驚慌著他洞悉所有的能耐。

    他朗朗笑著,「本小王是個神算啊……」待他再精準,些就是無可匹敵的神算了。  

    阿莽盡責的補充,「雲王爺為了續命王妃千算又萬算,才會算到您將尋死,所以才把海盜船開向雲河。」

    因為是雲州最大支流,故名為雲河。而這艘海盜船則是一名海盜頭子相贈,因為對方盼望太陽能夠接下那了不起的海盜組織。

    見淨茉面色死白,太陽連忙運氣到她的心脈。

    扶她躺上床,兩主僕離開。

    「身子真弱啊!若不是遇上我,她一定要去喝孟婆湯了。」 

    阿莽點點頭,「九轉回魂丹非常珍貴,不過她能為您續命,傾盡所有也值得。」

    踏著輕快步子的太陽取出腰間錦絲扇子扇啊扇,這春寒乍暖的時節可是許多癡男怨女的日子。

    雪都溶了。

    事實上淨茉已經昏迷三日,吃了不少水的她原就是個藥罐子吧。  

    「阿爺,回府後記得吩咐王大夫,務必把我續命王妃的腿疾治癒,這算是我對她的償報大禮。」那腿疾乃是筋骨舊傷,如果雲王府的大夫無能為力,世上良醫豈不束手無策?

    「大船駛向雲王府?」

    「當然啊!本小王必須趕緊和她完婚拜堂。」

    「但未來王妃乃是玉夫人的失散姐妹,需不需要讓她們姐妹相認?」  

    「佛祖自會巧安排,何需凡人費心思?人力不可妄為啊姐妹自有相逢時。」 

    分明是個倜儻俊俏男,和這莫測高深的神色委實不搭襯。阿莽咧開闊嘴,笑得有夠……難看。

    湯府上下死氣沉沉。  

    日夜狂飲的湯羿閻今日一反常情,他把青兒喚來,冷厲的逼問她隱瞞的內幕。  

    禁不起爺兒這可怕的嗜血眼芒,她老老實實的全招了。

    依依小姐的假作友善,暗地裡欺凌以及虐苛夫人的一切……  

    「至於東方公子所言皆為實情?是依依的妍巧佈局?」  

    「望請爺兒網開一面,饒恕奴婢的不是!奴婢不敢不聽依依小姐的命令呀。」  

    湯羿閻深深的吸氣、吐氣,他克制奢想要劈死這從犯丫頭的念頭。闔起冷芒,他痛苦得感到自己的魂魄似要抽離己身!

    這心頭,滴血不已。

    這悔痛,永世難了。

    「淨茉!你來帶我走吧……」他摯愛的妻竟被他殘害至此。

    一陣甜香奔竄人鼻,他緩緩睜開黑眸;冷看眼前人。

    白依依尖叫著,「青兒說謊!她偷了我的金鈿珠翠,所以對我懷恨於心!爹,你不能輕信她這賤蹄子的誣賴呀。」

    一面之言不可信,眼睛所見、耳朵所聽也非一定無誤!這些全是他犯下的大錯……

    之所以失去他的惟一真戀,也是因為他不可寬容的大錯鑄成!

    情海濤濤,難補離別恨。

    湯羿閻冷冷的瞅她,「認是不認?你還有一個機會。」

    這眼神他向來只對不相干的閒雜人等呀!白依依驚凜駭慟,躊躇良久,她認罪了。

    「對不起!依依一時調皮搗蛋……依依也不是真的想置她於死地呀!」這淚眼婆娑的模樣兒,應該得以蒙他磷而不怒吧?「爹!依依知錯了,不是有一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嗚!」

    是真心悔悟或是故作神態?「這認錯,卻是用一條性命所換取。挽回不了了,遲了!」

    「爹!你……」咚地跪下,她扯住他的薄絲外袍,「難道你木原諒依依?可你不是說我還有一個機會?」

    「所謂的機會是倘使你執惡不改,我會把你送官嚴辦。」他走開一步,任由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任由她嗚嗚哀鳴!

    「我的淨茉已死,她死不瞑目!除非她復活,除非雲河涸干,否則我與你的父女情緣至此完結。」

    「不!」撕心、裂肺呀!「你答應過我娘的!你一定會疼我、愛我、珍惜我!一輩子的呀……」

    「毀了誓,我自然會有報應!倘若夏棠當真無法容許的話!」

    湯羿閻找了一個懂得手語的人到文家去做翻譯,他一定要解開九年癡戀的困惑。淨茉對他怎麼可能抱持九年之久的情思?他與她的夫妻緣份不過維持幾個月,也許未滿百日。

    文氏夫婦伊唔哼哼,比劃之餘也紛紛老淚縱橫。

    湯羿閻曲膝下跪,他沙啞著聲,「岳父、岳母,請節哀順便,保重身體要緊。」

    拜別文氏夫婦,他獨孤一人突覺無所適從。

    這九年來他和寶美妹妹一同生活。目標明確的只有復仇雪恨。如今,家仇已報,寶美妹妹心疾而死;他似乎已無牽掛。

    曾經,他被淨茉的淒楚淚眼打動了拎寂二十五年的心。  

    因著抗拒而抗拒,盲目的親手割棄上天賜予他的美好。一切卻是惘然啊!

    此刻的他的心脈仍是刺痛著,然他心窩裡的惟一女子這會兒魂魄俱碎,不知是否遠在九重天笑望他這悔悟的癡情丈夫。

    「原來是我愚昧無知的誤解淨茉和東方俠之間可能污穢不堪,追究原由竟是我已愛她到骨肉裡。是不是太在乎了所以心眼被蒙蔽了?」

    妒忌。

    男人狂愛時的妒忌竟是如斯可怕!而他以他的愛和妒忌慘害淨茉。

    「此生,我湯羿閻絕不再娶!若是有違誓言,讓我五馬分屍!讓我永世不得超生。」  

    仰天長嘯,他悲痛得多想立時結束自己的命。生死不過一線間。

    生無可戀,死亦勿悲。

    十六歲時的他朗氣颯爽,他猶然記得那個滿臉塵垢的小小丫頭,他一直以為她是個啞巴。  

    淨茉的跛腿應該是那時候的杖打所傷舶吧?

    一個小女孩由九歲愛他愛到十八妙齡,她人生中的一大半幾乎是為著思念他而活啊。

    他何其有幸!卻又何其殘忍的使她香消玉殞!

    然因他的殘忍種下的果實如今由他自己嘗食了。

    湯羿閻搬出湯府。他決定從此不見依依!雖然他並未究責,但是他一面對她那張假扮無邪的臉,他便心如刀割,幾欲發狂。

    他的淨茉仍在冰冷的九泉底下!

    當然真正的劊子手是他!他已決絕的將用上未來的每一個日子贖罪。

    每想二回他的淨茉,他就用力往自身割劃一道傷口。惟有如此才堪堪止得了他這痛極的心。

    除了湯氏重要營生以外,他和外界差不多斷絕了,他為淨茉造了一個衣飾塚,可憐的淨茉連一個墳也沒有,無法得以安息的她可會魂魄飄蕩、無依?:

    他的時站在去河岸邊悼念她,面對著河面傾訴他的悔與愛。

    歲月匆匆,今日是淨茉的忌日。

    這一年來他變得滄桑了,亦多了一身滿的傷痕。

    他在雲河岸邊遙祭妻子。  

    三炷清香拋向河中,「淨萊,為何你的魂魄不入我的夢中?難道你對我的怨恨濃重到已絕了愛?」

    模模糊糊的視芒中他竟瞧見河中央駛過一艘華麗大畫舫,而大畫舫的甲板之上亭亭玉立著一名白衣仙女。

    凝眸一眺,他的心口急遽怦然跳著。

    「淨茉?」難道真是她的魂魄來兮?她聽見他的哀哀乞求?

    是的!他的淨茉不但心善,而且用心用命的愛他,百般小心的盼著能討他歡心。

    即使依依處處欺虐於她,她從不吭氣,甚至努力的想讓依依接受她,甚而喜歡她這小後娘。

    「淨茉……」他已是淚濕雙頰,哽咽不能言。

    大畫舫遠離了。

    他神思飄飄,過了老半天他突地渾身一顫。

    「不是魂魄!大畫舫是真實存在,我所看見的不是幻影,也不是我的極度想念。」

    那麼畫舫之上神似淨茉的女子是人?是仙?

    另一端,

    浪花微卷,大畫舫上的淨茉軟跪下身子,她全身力氣全虛脫了。

    「夫君……」是她日夜心痛的牽掛啊!她不曾怨他、惱他,她依舊是深探愛他。

    然而她愛得好淒傷!

    「夫君你消瘦不少……」遠遠見著在岸邊的湯羿閻,她不禁憂慮他過得好不好?

    「還憎厭我?誤解我嗎?」其實不該再想這些前事了,可她就是這樣死心眼的依戀迷眷著他。

    「雲王妃。」貼身婢女小恩呈上一件鵝毛薄袍,「天涼,浪風浸骨,王妃您的腿疾剛治癒未久,請回裡間歇歇。」

    小恩扶起淨茉,細細的為她擦拭淚痕。

    她是雲王妃從老鴉那兒救贖出來,這分恩德如天她永誌不忘。

    好笑的是雲王妃之所以知悉她被兄嫂賣人妓院,且被逼良為娼的原因,居然是因為雲王爺偶然在妓院中聽聞。

    雲王爺與雲王妃相敬如賓,但奴僕們總是想不透兩夫妻之間究竟有無恩情。雲王爺甚至常興致高昂的和雲王妃談論他的紅粉知己們,而雲王妃也總是笑容美麗的聆聽和攀談一、二,兩夫妻之間的和睦反倒像是兄妹情深。

    雲州百姓個個擁戴雲王妃,但人人所不解的「傳言」是雲王爺和雲王妃為何分房而居?

    這疑問連老王妃也百思不得其解。為了早日抱孫,老王妃居然異想天開到把兩夫妻關在同一間房裡整整一個月,下人們負責端食送茶,然而完全與外隔絕的兩夫妻是否燃燒愛慾火花卻仍是不可解的謎。 

    但小恩明白得哪,那房間裡其實尚有一道密門,密門內即是雲王爺置放天書和卜算器物的神秘處所,桌椅、床榻和錦被一應俱全,甚至還有沐浴大桶。

    但是他們兩夫妻之間究竟為何如此,她這近身婢女並不清楚,她只知道雲王妃總是在夢中流淚,總是在寫滿「閻」字的白紙上頻頻落淚。

    「閻」是個男人嗎?難道是雲王妃的舊情人?小恩總覺得主母是為著思念「閻」而存活下來……

    「雲王妃?」她的淚竟使她也心傷不已,但王妃因何面對寬廣的雲河掉淚呢?

    她所伺候的主母是個人前強顏歡笑,人後黯然悲懷的小姑娘。 

    淨茉勉強回以一笑,好安小恩侷促的心。

    「雲河是最大的海河流域,海風吹得人眼淚莫名淌流,不要緊的。」唉,她已是雲王妃,她的夫君是太陽啊。

    至於閻……他與她已是毫無瓜葛了。天上人間,只道是貪愛的一場惘然。

    湯羿閻瘋狂的展開尋妻行動!或許是尋探鬼魂,或許他必須以此來減少一點日漸渴念淨茉的癡愛。

    他的長髮隨便用布絹紮起一束披於右肩上,累日累月的風霜洗禮不但使他落魄得如失意劍客,蓄留的落腮鬍堪堪遮掩他瘦峭的陽剛面龐。

    今日他於打尖客棧理飲酒,這醇酒人喉他卻覺苦澀。

    他飲著酒,寂寞的盹著喧擾不休的四周,以及街市川流不息的熱鬧人車。

    冠芸血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湯羿閻,你想不想爽快的死啊?」他自語,辛酸楊笑。

    街市中起了一股詭異的亢奮,這原本不幹他這半死不活的鰥夫的事,他更沒有好奇的心全,但不知為何他卻仍是跟著同坐二樓客倌們的眼光一望而下。

    不過是官家夫人的軟轎和隨從罷了。

    「那轎子裡的是雲王妃哩!瞧,轎旁走路的是小恩婢女。」

    「哇!雲王妃乃是本公子此生僅見的第一美人。她那美啊,有著說不出來的氣韻和神采。」

    湯羿閻冷冷的似笑非笑。任何氣韻動人的佳人也及不上他心中的愛妻。  

    轎簾被一陣強風拂開,一張脫俗且脂粉末施的小臉兒令他驚心動魄。

    「淨茉!」

    那眼底眉梢的楚楚惹憐肯定是她!即使人有相似,眼神韻味卻不可能一般無二。

    他再也控制不了心中澎湃洶湧的激盪情潮——

    從窗口縱身躍下,他擋阻轎子的去路。

    轎夫們相互一瞥,這是什麼陣仗啊?

    小思一愣,忙不迭出聲吆喝,「大膽狂徒竟敢攔轎!你可知罪!咱雲王妃的軟轎豈是你能……」未完的話語卡住了,她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彈。

    四周的異樣氣氛捨得轎中的淨萊不免心惶。小思為什麼忽然無聲無息?轎子又為何停下?

    雖然恐懼,她仍是掀開轎簾走下轎子。

    「淨、茉?」

    這顫抖的聲音令她倏然抬眸,老天!她像是被施了符咒似的一動也不能動。她甚至以為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瞬間休止。

    湯羿閻走向她,眉心紋痕刻得極深。

    她好想撫揉他的皺紋啊!這一年來他一定是每日每夜的蹙攏眉心,他過得不愉快嗎?

    他已近在咫尺,睽違許久的氣息幾乎要逼出她的眼淚。

    伸出撫摸她的腮頰,他啞吼,「淨茉!我的淨茉啊!」

    彷彿帶有神秘的魔力似的,她在他的專注睇凝之下感到身子發熱,但手心卻是冰冰涼涼。

    他一把摟抱住她!

    「啊!」四周響起一陣此起彼落的尖叫。

    「惡男!竟敢輕薄雲王妃!」轎夫出聲制止,卻不敢上前,因這惡男看起來太激動了,也許是個瘋子。

    「雲王妃?你是雲王妃?你不是淨茉……」湯羿閻愕然的問。但就算是雙生子也不該如此……同樣令他心悸。

    「我……」不能相認!她應允過太陽的呀。

    五年的續命王妃是她對其恩德的償報。何況,羿閻令她愛得心碎,她沒有勇氣再承擔一回可怕的煎熬了。

    她抿唇,決計不出聲。

    用盡全力掙脫他的懷抱,她轉身走回轎子裡,轎簾垂下的那一刻她瞅見他恍惚到使她心疼不已的眼神。

    「現下天氣寒涼,但你走路卻不跛!那麼你的的確確是雲王妃了。」不是我的淨茉啊。

    難道當日畫舫中的白衣佳人,即是這位尊榮無比的雲王妃?

    他狂痛的大笑數聲,同時解開小恩的穴。

    小恩嚇死了,「趕緊抬轎回府啊!這人瘋了。」對瘋子避而遠之方為保命之道。

    轎夫們當然逃命似的加快腳程。

    轎外,駭人心肺的笑聲依舊。轎內人兒咬著手指,就怕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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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6 09:15:4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雲老王妃往雲州郊北休養生息去了,其實她是想探訪民間的生子秘方,畢竟兒媳婦進入雲王府已經一年猶未有喜訊。

    太陽的生活依舊,雲王府裡的他金玉貴氣,扮乞子的他一身髒污,破衣又赤足,擺攤——算的他則是一副仙風道骨的老伯樣。他玩得不亦樂乎。

    然而他今日特別的憂心忡忡!

    「雲王妃,本小王求求你別再哭了啊!」氾濫成災如何是好?

    「我不……」不想哭的,可眼淚就是猛掉不停。

    「再哭,你成了瞎子王妃,我如何向玉夫人交代。」姐妹即將相逢。

    傷情中的淨茉並未驚疑他口中的玉夫人是何人,她的思緒全是她的前任夫君。

    太陽情急之下只好劈暈她!

    「啊,抱歉!忘記點你昏穴即可。」再不設法止住這女人汪洋般的淚水,哼,她不瞎才怪。

    好不容易他才把她的腿疾治癒!他不准她又有另一殘病,而且病因竟是哭泣!

    出府後,他易裝成江湖術士,阿莽則充當他的客人。

    「爺,!那人真的會經過這市集?」守株待兔未必是聰明之舉。

    「他會過來買酒喝。」如果連這芝麻小算也失誤,他如何往天下第一神算邁進啊。

    「來、來了。」阿莽忙著扯著嗓, 「神算子你好靈啊,上回我找的人真的找著了!感謝啊。」

    湯羿閻聞言心神一凜,他佇足,滿眼血絲的他似乎整整三日未闔眼了。

    太陽忍住笑意,暗嘲:不愧是夫妻哦,匆匆一見各是相思焚心。

    「我這卜卦尋人若是不准,哼,頭摘下來送你。」

    阿莽獻上一袋銀子,聲聲感恩致謝後欠身離去。

    太陽立刻將目光掃向落魄失魂的湯羿閻,他道:「這位爺兒可是尋妻?」

    薄唇微抖,他問:「如果尋覓的是鬼魂魄?上天入地你也測得了?」

    「往雲王府尋妻去吧。」太陽看著這癡男。

    湯羿閻如遭雷擊,他輕道:「我的妻子如今身在雲王府?她是雲五妃?怎、麼、能?!」

    「為何不能!她重生了啊!」簡直可以和玉驚破結拜兄妹了!

    也不必啦!他們兩人算是連襟啊。姓鹿的女子竟然幸運的都得到夫君的寵疼入心;

    不過這世上最出色、最懂得疼女人的是他雲王爺啦!然而他的疼只是嘴皮子,不涉及那牽牽扯扯的情纏愛動。  

    「雲王妃姓鹿;我的妻姓文。」難以相信三日前所見的轎中人不是淨茉,所以他想盡辦法問到雲王妃的

    「雲王妃,本小王求求你別再哭了啊!」氾濫成災如何是好?

    「我不……」不想哭的,可眼淚就是猛掉不停。

    「再哭,你成了瞎子王妃,我如何向玉夫人交代。」姐妹即將相逢。

    傷情中的淨茉並未驚疑他口中的玉夫人是何人,她的思緒全是她的前任夫君。

    太陽情急之下只好劈暈她!

    「啊,抱歉!忘記點你昏穴即可。」再不設法止住這女人汪洋般的淚水,哼,她不瞎才怪。

    好不容易他才把她的腿疾治癒!他不准她又有另一殘病,而且病因竟是哭泣!

    出府後,他易裝成江湖術士,阿莽則充當他的客人。

    「爺,!那人真的會經過這市集?」守株待兔未必是聰明之舉。

    「他會過來買酒喝。」如果連這芝麻小算也失誤,他如何往天下第一神算邁進啊。

    「來、來了。」阿莽忙著扯著嗓, 「神算子你好靈啊,上回我找的人真的找著了!感謝啊。」

    湯羿閻聞言心神一凜,他佇足,滿眼血絲的他似乎整整三日未闔眼了。

    太陽忍住笑意,暗嘲:不愧是夫妻哦,匆匆一見各是相思焚心。

    「我這卜卦尋人若是不准,哼,頭摘下來送你。」

    阿莽獻上一袋銀子,聲聲感恩致謝後欠身離去。

    太陽立刻將目光掃向落魄失魂的湯羿閻,他道:「這位爺兒可是尋妻?」

    薄唇微抖,他問:「如果尋覓的是鬼魂魄?上天入地你也測得了?」

    「往雲王府尋妻去吧。」太陽看著這癡男。

    湯羿閻如遭雷擊,他輕道:「我的妻子如今身在雲王府?她是雲五妃?怎、麼、能?!」

    「為何不能!她重生了啊!」簡直可以和玉驚破結拜兄妹了!

    也不必啦!他們兩人算是連襟啊。姓鹿的女子竟然幸運的都得到夫君的寵疼入心;

    不過這世上最出色、最懂得疼女人的是他雲王爺啦!然而他的疼只是嘴皮子,不涉及那牽牽扯扯的情纏愛動。  

    「雲王妃姓鹿,我的妻姓文。」難以相信三日前所見的轎中人不是淨茉,所以他想盡辦法問到雲王妃的娘家姓氏。

    「雲王妃的全名是鹿淨茉。鹿是她原本的姓,文氏則是她的養父母所有。」

    一年前文氏夫婦早已知悉他們視如已出的養女猶在人間,但淨茉要求父母不要告知湯羿閻,就當她已死。

    如果不是這傢伙深情得令他不可思議,他才不會充當月下老人,又不是吃撐了。

    趁這傢伙處在震驚之中,太陽連忙閃人。

    反正爛攤子自有阿莽收拾。今夜他不回王府嘍。

    久別重逢的夫妻會不會火花迸射,激愛得才纏綿綿。他這掛名丈夫應該識相點……天亮再回去嘲笑他們好了。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淨茉面對燭光熒熒,單獨一人坐在木亭中的她更形無依。

    攏了攏外袍,她輕輕呵出一口氣。這一年來她豐腴了點,尖美的下顎變得潤麗。屬於女性的柔軟曲線恰到好處,滋養得婀娜多姿,聘婷有致。

    「唉!可我……為何感受不到快樂?」

    雲王妃這頭銜所象徵的尊貴一開始也頗使她訝愕,她明白雲州境內的統治者是雲王爺,她也聽聞過銀朔阜朝的銀帝有多麼的喜歡太陽這個出色的小王爺。

    然而當她當上他的續命王妃後,方才真正知悉她無意中成了雲州里的第三驕!

    第一驕乃是雲王爺,第二驕則是雲老王妃。她原是個合該成為魚群腹中食的人,居然幸運的不亡,反而晉身為皇族中人。但是她總覺不安,雲老王妃的厚愛和慈良她如何回報?

    「唉……」

    「淨茉!」低抑著激動情緒的男人聲音突然響起。

    夫君?但這兒是王府大邸啊!她的唇微顫,心也悸然得厲害。

    來人猛地扳轉過她的身子,他發自肺腑的輕吼,「你是淨茉!無論是文淨萊或是鹿淨茉,你是我湯羿閻的結髮妻。」

    「不,你瘋了!你別胡亂認人,我、我是雲……」

    「淨茉!」他使勁搖晃她,「你還要相見不相認嗎?你的樣貌神韻和嗓音都是我日思夜念的渴情啊。」

    淨茉以手掩口,暗責自己冒失出聲。

    湯羿閻的眼芒痛楚酸澀,「你沒有死,你被救了對不?但是你卻希望我以為你苑丁?」

    「對不住。」  

    「為什麼要說對不住?是我逼迫你沒有力氣再活下去的啊!」

    她搖搖頭。這相見,不如思念。

    「淨茉!生無可戀的你真的決定不再戀依我了?東方俠已出家為僧,我離開那宅子了,所有的誤解全是我的愚昧造成!你的委屈和眼淚就讓我用心用命乘贖罪。」

    「你真的……相信我的清白?身與心的清白?」

    他攫住她的右手打向他的胸膛,「懲罰我吧!你的九年癡戀是我所不知,卻又是最幸福的禮物。」

    一下又一下,他攫按著她的手猛打他自己,她的眼中迅急漫上淚海。

    「閻……閻……」她這一世都不可能硬得下心來待他,她捨不得懲罰他,甚至不忍他自個兒折磨受苦。

    他倏地將她攬人臂彎,並俯首封吻住他最想擷取的甜美。這冰涼涼的嫩幼唇片多麼熟悉,卻又是多麼的陌生。

    他輾轉的吻著,這吻裡有著他至深至重的情愛交付,以及對她的守護決心。

    狂野的、溫柔的吻是她記憶中的美麗,但這個烈吻令她特別的心碎。她感動得心都擰碎了……

    她嘗著他滑淌下來的男兒淚,這一刻她滿足得願意死去。閻竟然為她流淚,她從未見他流淚呵。

    「回到我身邊!」

    「我……」好大的誘惑呵!這是她奢望的不是嗎?

    然而心內有另一個聲音警告她,她已經愛得遍體鱗傷。假使再來一回,會不會粉身碎骨?

    「回來!我要你!」迫切的目芒不遮隱他對她的愛纏情渴。

    「別……」她拒絕不了他是不?

    湯羿閻忽地退後三大步,就在她以為他要轉身離開了的瞬間,他竟然在她面前下跪。

    她驚痛,忙不迭也跪地與他相對,「男兒膝下有黃金,賒了跪父跪母跪天地和君上外,其他的你不能跪叼!」她是他的誰呢?

    「我負欠你的何止是下跪能了事?就算把我殺了,我也不會埋怨一句。淨茉,但求你回家與我團圓。」

    「別逼我!」她起身,踉蹌退後。

    他仍是跪地不起,他並非用苦肉計,只是要彌補她為他所流的心碎淚滴啊。

    抵背靠著木柱的淨茉直打哆嗦,她的貝齒也打著顫聲。

    「請、你、離、開……」

    「你趕……我?」震驚之餘他覺得心頭被剮了一刀。

    「這兒是雲王府!你不怕侍衛把你當成刺客?」

    「不怕。」只要她重新回到他身邊,即使萬丈深淵他也無畏。

    山崩了地裂了,他堅持要定了她二年的自我放逐,他已明白自己陷得多深。

    「淨茉,你是我的娘子。」

    「不!」他早巳棄絕了這夫妻恩愛!「我是雲王妃。」

    「我沒有給你休書,你仍是我的妻。」

    「那麼求求你賜給我一張休書……」不能不捨呀,她應允過太陽必須當他五年的續命王妃。

    知恩不圖報,天理不容。

    見她竟是如此不留情,他豁然站起身來,逼迫向她。  

    將她困在雙臂間,他低吼,「真的要與我分離?雲王妃是什麼玩意兒!」刺身椎心的名份!

    「雲王妃代表著權富至貴,而我貪這名位,你放了我吧。」違心之論呵。

    「我不信!你不是這種愛慕虛榮的人。」

    「為何不?我也是個凡人,人性的善與惡我也不能避免。」

    「不,我不可能再輕信任何所聽、所見!淨茉,你是什麼樣的女子我明白,人的本性不可能一朝一夕改變。」

    「但是一年了,三百多個日子的『天上人間』可以物是人非事事休,更何況是一個原該死去的棄婦?」

    「我沒有要捨棄你!」即使當他被妒火蒙蔽心智的時候,他也絕不會與她劃分楚河漢界。

    他的愛恨強烈到想要獨佔她到白髮蒼蒼。

    「可我捨不下……王妃尊位!」其實忍痛傷害他的她多想奔人他懷抱,「而且我已經是再嫁身,配不上你了。」其實太陽連抱她也不曾,他是個守禮君子。

    「我不會……」

    「你會!」

    「不……」

    淨茉強忍住淚水,「如果你愛我,你的心裡不可能沒有疙瘩。若你往心裡擱苦苦壓抑,這樣的你難以歡愉,我們之間的情愛也將出現裂縫,危險而脆弱。」

    「我承認我的愛戀對你而言是種壓迫,但是求你,讓我學習如何溫柔的疼惜你。」

    「可雲王爺……」

    「我去求他!求他把你還給我。」

    「我已是他的妃!況且我並非是你的所有物,何來還不還啊。」

    「難道你不再愛我?難道你忘了……」

    「忘了忘了!」她的淚花亂轉,他的步步進逼好難招架。

    「當我決定死去時,我對你的那一份心意也跟著死了!太陽救了我,給我溫情暖借,他是個才貌出色的人,而我、我愛上他了。」

    湯羿閻忽而皺眉,忽而不能置信的揚揚眉梢。

    「真的,我愛……」這謊言揪得心緊。

    「你愛的人是我!如同我惟一的相思是你!」

    見他的身子似乎搖了下,淨茉感受到他的恐懼。她會不會太殘忍了呢,他是她的夫君呀。

    但牙一咬,她不得不捅這一刀,「我對你的感情早已經淹沒在雲河裡了!你怨我吧,我已經不可自拔的迷上太陽的好!何況太陽如今是我的相公,我愛他天經地義是不?」

    「你不會移情別戀……這是不可能的啊!」但是他也沒有把握。

    是他傷得她徹底,她在心灰意冷、萬念俱灰之際,她將對他的滿腔熱愛,轉而投注在太陽身上也是情有可原的。

    「請你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加諸在我身上,以前的文淨茉早巳死了!以前的文淨茉的確不會移情另口戀。」她緊緊的盯著他,一字一句的說:「但如今我是雲王妃,不再是你那惟惟諾諾的小妻子。」

    「淨茉。」湯羿閻苦澀的一笑,「你當真如此恨我?」

    遲了也晚了嗎?因為他的疏忽和盲心,所以他即將面對的是失去的疼痛。

    他即將再次失去她嗎?不、絕不!他絕不放手,不管是愛是很,是生是死,他都不放手。

    淨茉退了一步,倉皇的抬頭,「不,我不恨你,我對你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說謊!她清楚的知道,她的自欺欺人根本說服不了自己。

    面對他時的心痛,就是還深愛著他的證明。

    「湯公子,請你離開,否則我要叫人了。」

    「湯公子?」他忍不住大笑,「我從夫君變成了湯公子?」

    他又是不甘心又是傷心的捉住她的胳膊,「明天,我會變成什麼?一個沒有名字的路人嗎?」

    「你不用跟我大聲,也不用凶我。」淨茉眼眶一紅,眼淚跟著往下掉,「讓我變成雲王妃的,不是別人而是你。」

    他聽著她含淚的指控,心如刀割,「所以你連補償的機會也不給我?」

    她低垂著頭,淚珠紛落,「當初,你又何嘗給過我機會。」

    湯羿閻如遭電擊,一動也不動,半晌後才放開手,凝視著她卻不發一言。

    良久、良久,久到淨茉都開始擔心自己究竟有沒有迎視他注視的勇氣。

    她怕自己在他的注視之下,棄甲投降說出身為續命王妃的秘密。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為了自己而毀了太陽!

    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哈哈笑吼,「活該,報應!」

    說完,他轉身大踏步的離去。

    淨茉在一剎那間,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乾,緩緩的倒坐在地上。

    她低低的掩面哭泣著,連他孤寂的背影都不忍再

    誰活該?她的絕情處罰的是誰?

    是報應?夫妻形同陌路是誰的報應?

    無星無月的夜空幽靜問黑。

    像是為了發洩心中苦澀似的,湯羿閻漫無目的的狂奔,彷彿只要不斷奔跑就能讓他心中的苦澀減少一些。

    直到快無法喘息,腦中無法思考,他才緩下腳步。

    蕭瑟的北風從他身邊呼嘯而過,晃動著大戶人家門前懸掛的華麗燈籠,光影跟著不斷的搖晃。

    北風終究會帶著酷寒嚴冬離開。但是,他的春天永遠不會來。

    因為,他曾經埋葬了一份送到他面前的真心。

    親手摧毀幸福的人沒有任何權利喊痛!當他殘忍的斬斷那分達系時就該知道會痛徹心扉!

    他決定成全淨茉所要的一切,包括她要遺忘了他。

    「我將只凝望著你,就算我們擦身而過。」  

    日落西山的時刻,帶著微暈的薄陽淡淡的照在路邊酒坊的酒幌子上。

    氣候回暖,引著被嚴冬關了一季的人們上街。

    酒坊裡坐滿了喜歡品嚐醇酒和閒聊的人們。

    在此起彼落的交談聲中,店小二忙著跑堂,笑嘻嘻的招呼客人。

    穿金戴玉的太陽輕搖摺扇,大咧咧的往門口一站,故意「嗯哼」一聲,將堂內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吸引到自己身上來。

    他一向喜歡引入注意,成為眾人的焦點總能讓他樂不可支。

    摺扇又搖了幾搖,他用一種屬於勝利者的眼光環顧堂內,然後瀟灑的入座,將摺扇往後插在後襟,動作優雅。

    兩名打扮人時酥胸微露的賣酒女蓮步緩移,輕顰淺笑。

    「小王爺,怎麼這會才來,人家可等得心急哪!」

    巧笑倩兮、吐氣如蘭,雖是庸脂俗粉卻也別有一番騷勁。

    他一手摟著一個,隨便拋個桃花眼神就讓這兩名賣酒女心兒怦怦亂跳,臉頰泛紅!

    「討厭啦小王爺!人家不來了啦!」可是身軀卻貼近了去,小手還不安份的企圖撫摸他的大手。

    「你們倆這般可愛,哎呀,害小王不曉得要先摸誰比較好。」他假意長歎一聲,一副很可惜的樣子。

    「嘻嘻。」體態較豐腴的賣酒女喜得眉開眼笑,一屁股往他腿上一坐,媚聲道:「既然小王爺不嫌棄,奴婢願意做低伏小伺候您。」

    她伸手在他胸膛上劃著挑逗的圈圈,又低聲說:「奴婢什麼都會做,尤其是天黑以後的事。」

    他笑盈盈的捉住她不安份的手,「但天下女子個個令人心動啊!我收了你們倆,其他的姑娘可是會怨、會傷心的啊,本主最愛的就是女人,只要她們隨便誰嘟個嘴或掉個淚,就能疼死我啦。」

    他一副捨不得的樣子,「所以本王只好忍痛,過著孤單的日子啦。」

    「討厭呀!」這不傷人的拒絕教人感到被讚美得飄飄然,只見兩個賣酒女子笑得眼瞇嘴咧。

    忽然一記掌風掃過來,她們倒仰一旁,咚咚兩聲,後腦勺吃痛不已。

    太陽卻是文風不動,十九歲的他自有一股高貴氣勢。他瞇了瞇眼,目芒爍動了下之後便咧開嘴來,不太正經的輕盹來人。

    「雲王爺?你是太陽?」無視旁觀者的惶然駭色,湯羿閻只有想揍人的慾望。

    「噴噴!」一向優雅的太陽搖頭說道:「你是從哪一殿回來的呀?」瞧他這種邋遢的樣子跟鬼有什麼分別?

    太陽上下的打量著他。喲,咬牙切齒地,瞧這男人像是要啃他的骨來磨牙似的。

    湯羿閻一把提揪起他的衣襟,恨聲道:「而你這混帳需要一頓教訓。」

    不顧小酒坊眾目睽睽,他將這冷落淨茉的色胚王爺帶走。

    像是對待垃圾似的把太陽甩丟在一匹黑馬上,湯羿閻上馬一夾馬腹,馬兒便如箭矢似的向前飛奔衝跑。

    「嘿!姓湯的你……」他的胸膛和腹身震動得彷彿快碎裂了。

    當他再度被當成垃圾對待的丟下馬身時,他嘔吐出殘酒和酸液。

    「謀殺啊!」拿出巾帕措措唇邊。哼,他可是優雅的雲王爺,除了扮乞丐之外,他的絕色不容失分。

    湯羿閻一如閻羅王似的冷睨著他問:「為什麼辜負淨茉?」

    「原來是為我的美嬌娘打抱不平來著!嘖,你這前夫未免太多情。」

    「你知道我是誰?淨茉對你提過我?」

    廢話!他這假丈夫還指點他這前任丈夫到王府裡去尋妻,而他竟然恩將仇報一副想把他千刀萬剮似的。

    「我的雲王妃和你已無瓜葛了,你幹麼為她出頭?對她還有愛意啊。」

    湯羿閻握緊雙拳,他想大聲的說:對!我愛淨茉!

    但他不能!他已經沒有愛她的資格,他只能祝福她。

    太陽偏著頭,頑皮的眼芒閃爍,「說吧!你還深深的眷戀淨茉,我這男人心胸寬大,絕不會發怒或妒忌的。」因為他當淨茉是妹妹。

    「我愛……」男人的真愛絕對容不下一沙一塵。

    他不可以讓淨茉受傷,任何一丁點的可能風險都不允許。

    「不!我並不愛她!她是雲王妃了!是你應該鍾愛一生的女人,你必須好好待她、惜她,給她笑容。」

    哦!這傢伙說的是「必須」耶!他居然「命令」他這高貴的、尊驕的小王爺。

    分明就是愛得狂、愛得掏心掏肺!

    也罷,看在淨茉的面子上他可以少整治一下這渾帳,不過她為他所流的一缸子眼淚一定要討回來。

    況且他早有小奸謀略!「湯公子,請讓讓路,本小王要到春滿樓去喝酒!小乖乖還在等著我去和她一夜春宮,美人恩可別辜負幄。」

    「你到妓院?!小乖乖是你……」

    「老相好啦!不過本小王的老相好多得數不完。唉,誰讓我的爹和娘把我生得如此完美,我也有我的苦惱。」最後兩句話是真確的,他著實苦惱。

    「那麼,你時時往煙花地去飲酒狎妓,讓淨茉寂寞守著空閨?而你卻罔顧她的感受?」

    「咦,男人飲酒狎妓不是天生本能嗎?哪一個老男人和小男人不沾沾粉味?況且我可是高高在上的雲王爺。」

    「淨茉知道你的浪蕩?」湯羿閻揪了揪心。

    「當然!我和小乖乖們之間的談情說愛她一清二楚。」那一個月被娘親大人關囚在房間時,他和他的王妃能成的「好事」就是談談風花雪月。

    「淨茉聽得津津有味?!」氣不氣啊?

    她一定是眼淚往心窩淌流!她是多麼多愁善感的心性,感傷時流淚,感動時流淚,歡喜與悲哀都是淚光瑩然。

    他感到憤火熊熊,眼芒直直射向仍然嘻皮笑臉的太陽。

    太陽不怕死的繼續挑戰他的忍耐力,「男人是天,女人是地,是泥!淨茉只能仰我鼻息,就算我打她、虐待她又如何?她躲閃不了,也不能躲閃,因為我和她拜了堂、完了婚,她必須像奴婢一樣的委曲求全。」

    「你可惡!」

    「你才渾帳!你不是擁有六個妾婢?哼,難道在你當她夫君的時候,你有疼寵她到專心一志?」

    「所以我失去了她!」為此所付出的代價將是一輩子的悲痛情傷。他痛楚不已的說!「聽著!你已擁有至寶,我不允許你糟蹋她!」

    「不允許?哈哈,湯公子你太好笑了吧,你以何身份說這話啊!淨茉是我的妃子。你這前夫滾一邊涼快吧。哦,對了,我還常常甩她耳光,你能奈我何?」他火上加油道。

    指關節喀啦喀啦的發出聲響,湯羿閻逼迫向前。

    太陽不禁倒退一步,這傢伙想要掐死他啊?

    「喂!本小王若是少了一根頭髮,你可吃不完兜著走。」

    「你竟敢傷她!竟敢!」

    哦哦!不共戴天的仇恨眼芒未免太叫人驚悸。他完全不懷疑這姓湯的會不惜任何代價的教訓他。

    一記拳頭揮了過來,太陽硬生生的承受了。

    「渾帳!哪裡不好打,竟打本小王的俊臉!這張臉漂亮得無瑕,是上蒼的精心傑作耶。」

    第二個拳頭又揮來下,這回他仍是避不開的受了,嗚……他的漂亮下顎。  

    火大了!他決定迎擊!

    一個為愛發狂,另一個則是為了自己受傷的漂亮容貌而火大,於是兩人打成一團,場面激烈非常。

    黑馬受了驚嚇,慌亂奔離。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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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6 09:16: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春暖花開。

    白依依今年十六歲,她已經一年多未見到湯羿閻了。她好想念他呀,想得心酸酸。

    她很壞嗎?她只是想讓他愛她,她只是受不了他對淨茉的愛意日增,這不是應該的嗎?她一直、一直想要成為他的愛侶,而不是繼女呀。

    淨茉是她的小後娘,可卻也是她的情敵。哪一個人容得下情敵的存在?

    「閻……」他人就在雲州內,但他卻不進自個兒府邸一步?

    她也知道他總是站在雲河的岸邊思念淨茉!淨茉死了,他的心也死了,而她敵不過一個死人。她輸得好不甘願哪!

    「親愛的小後娘,你既然死了,怎麼還能霸佔住閻的心!你已魂飛魄散了不是?」

    她不要承認她自己已輸給她,她只是來不及長大,而掙茉卻不知羞恥的迷惑閻!  

    十六歲可以婚配了是不?她要嫁給閻,這是她的志向,永遠不變。她決定去找他,不擇手段的要他。

    雲王府

    眾人慌駭,奴婢來報。

    「雲王妃!不好了!雲王爺他受了傷……」

    淨茉慌慌詢問:「傷著哪兒?嚴重嗎?」

    「臉、臉都腫了,紫青一塊塊的啊!」

    「那麼他一定很傷心。」太陽最寶貝的就是他的容貌,除了扮乞丐時抹抹炭灰外他可受不了染塵。「手腿身骨沒傷著就好。」

    「可、可雲王爺和人打架,手也傷了。」

    「打架?」怎會?太陽待人總是和顏悅色,難道是他又為人卜算,而卦意令人惱所以打傷他?

    淨茉連忙往偏廳去,不說夫妻名份,憑她與太陽之間的兄妹情誼,他的好與壞自然是她的要緊事。

    偏廳內哀嚎聲一陣又一陣,所有奴僕都被太陽趕出來了。

    淨茉一進門,太陽的詛咒立刻使她大受震動。

    「該死的湯羿閻!要砍要殺要幹麼都行,竟然挑我的俊容下手!可惱……」

    「太陽……」她依靠著門,身軟無力。

    他回頭,慘不忍睹的面龐扭曲著,「呃?」

    「與你打架的是羿閻?」那麼他可安好?

    他口氣不太好的撇撇嘴,「對啦!凌遲你、逼你自絕的渾帳夫君!」

    「他、他他……」

    「他還活著,而你快要暈倒了啦!真是個用情至深的可憐女人。」

    「他也受了傷?」她急促的逼問:「輕傷是不?」

    「重傷!」嗚!我這完美的臉啊至少要醜上十天半月。他多加一句,「快死的那種!阿莽及時趕到,你知道的,阿莽力大無窮,被他拳頭掃到……嘿嘿!」

    揪緊胸前的衣襟,淨茉的淚不斷跌墜出眼眶。

    太陽有點兒吃味,「喂,王妃!見我受傷你沒掉淚,而聽見姓湯的受傷你就難受成這樣。」他何時做人這樣失敗?

    鹿淨菟對他的魅力視而不見,這鹿淨茉也對他毫不心動,嘖,姓鹿的女子還真是癡情到底。

    淨茉這淚人兒繼續淒淒楚楚的哭泣,太陽翻翻白眼唉!痛腫了臉的他也只能如此了!

    「我可以去探探他嗎?我看一眼就走……或者送些傷藥去?」

    「人在大牢,叫阿莽帶你去吧。」當務之急是快快養好他的臉傷。

    她侷促不安,「你要治他的不敬之罪嗎?他是被你囚監的嗎?」

    太陽揮揮手,「本王頭痛!」這是迂迴的趕人招式。

    淨茉只好惴惴慌慌的退下,她不敢多耽擱,準備好傷藥和食籃立時往王府私設的牢監匆忙趕去。

    阿莽和貼身婢女守在外頭,牢卒也退了出去。

    她走入牢中,靜靜的看著傷重的湯羿閻,靜靜的流淚。

    彷彿心有靈犀,湯羿閻掀了掀眼睫,看她一眼又昏暈了去。

    他全身上下都是傷!她覺得心好疼,連喘息都好難。

    「閻……」放下食籃,她拿著傷藥走到他身邊。

    將傷藥抹上他的臉和肩臂的傷口上,早巳自行脫去上衣的他體溫高熱,令她的心疼了一疼。

    這滿身的傷勢怵目驚心,從不怨人的她如今忍不住要埋怨阿莽,他的力造太狠勁了。

    「一定痛死了。」她恨不得能夠代替他分擔疼痛。

    然他的身上為何遍割疤,而且全是舊傷。難道是誰殘忍的長期苛虐他嗎,一道又一道的疤痕留在他身上,卻是刻在她的心底。

    淚,一滴一滴的掉。  

    聽聞他呻吟,她忙胡亂的擦淚。

    「淨茉?」

    「是我,」她哽咽著,「閻,你的傷勢太嚴重了,疼極了。」

    湯羿閻虛弱的揚揚笑,「你為我心疼嗎?」

    「我……」她的心一直以來只為他悸然怦動,能讓她心疼不悔的惟有他。

    他一把摟過她,用盡力氣的緊緊抱住她。

    「別……」她怕弄疼他的傷口。

    他不理會的仍然使勁抱她,彷彿想把她揉擠人他的身子裡似的!

    三百多個日子的分離網!他不放手了!他無能為力掌控自己的心戀,他捨不得她啊。

    「我不放了!就算你恨我,恨上一世我也不悔。」

    「閻……」這擁抱又逼出她的清淚。

    「方纔你的淚水,你的心疼是因著我吧,那麼你對我還是餘情難了,是不是?」

    她閉上眼,強忍著酸澀的滋味。她對他何止是餘情呢,她可以為他受盡任何天罰。

    「走!我帶你離開,天涯海角總有我們夫妻倆的容身之處。」

    「不……」她怎能跟著他呢,她必須當滿五年的雲王妃啊。

    不說恩,不說諾言,她不能讓一個好人遭劫而亡。

    「雲王爺四處拈花惹草,他根本不珍惜你!他和賣酒女調情,讓你寂寞孤單。他該死!」

    「他和姑娘們說說情、談談愛罷了,君子之禮他懂得,而且遵守。」

    湯羿閻難以置信,他用力搖晃著她,「身為妻子的你完全無所謂嗎?你是寬容或者是謹守女誡而已?」

    「太陽他要納妾或是迎娶側室夫人,都是他的自由呀!」她這有名無實的王妃怎能管束?更何況他把她從垂死邊緣救了回,這如同再世大恩她銘感五內呵。

    「淨茉,你是愛他太甚所以堪堪忍受,或者你根本弄擰自己的心思,你依然愛我如昔,但為了逃避再受我折磨才嫁給一個聲名狼藉的男人?」

    「不!我沒有!」她不是決絕的傷他一回了嗎?他為什麼還不放過她?

    不該來探監的呵!她一向清楚在情愛上她注定是他的俘虜。

    但當她得知他受傷之時,她整個人都昏亂了。

    他的眼芒焚痛著,「九年癡戀?你若是肝腸寸斷,若是為我心碎,你不該還有心力去愛你的王爺新夫。」

    「九年癡戀是我以為的……」絕對要打消他與她私奔的想法,否則太陽活不過二十三歲。「那只是年少無·知罷了。」

    「罷了?」年少……無知?!他笑,這一笑竟讓他咳出血絲。  

    他一把拉拖起她,篤定道:「既然你不願與我廝守,我不勉強,但是除非殺了我,否則我不會讓你繼續當那色胚惡王的王妃,他休想再打你、凌辱你。」

    「太陽不曾打過我……」哪來的凌遲呵,太陽待她彬彬有禮,就算兩人同枕一榻,他也不會對她伸出魔手。

    淨茉的一口否認更令他心痛!他的憤怒不知是氣惱她,或是為了自己曾經親手斬掉兩人的夫妻情緣。

    「不必再說了!我決定架你逃監!」憑著意志力和殘留的少許氣力,他一邊架著她,一邊走出未上鎖鏈的牢們。  

    她惶惶然,「不要!他們會殺了你!閻,這會兒你還是囚犯,而且我的身份是雲王妃,你這樣押著我豈不是罪加一條?」  」與其看著你受苦,與其猜想著你的淒涼心境,我寧可被押赴刑場受萬箭穿心之苦。淨茉,我一定護你安然!」用他的肉身亦無畏!

    淨茉無言以對,她好想告訴他,他的這一番話令她就算即刻死去也會帶著微笑的感到極致的幸福。

    「你的傷勢……」轉眼間他們已出大牢,她為他憂心得面色蒼白。

    「無妨。」拼著一死他也不讓那鬼王爺薄待她,「你恨我吧!恨我再一次摧毀你的幸福,恨我讓你無法享受王妃榮寵。」

    傻夫君呀!你就是我的幸福!

    淨茉對他揚起一朵絕世美麗的笑,這含淚的笑容裡釋放了她所有的愛與痛。

    但湯羿閻來不及看見她的笑容——

    阿莽的拳頭由他身後偷襲,他硬是接下這一拳。

    「不!」淨茉驚恐呼叫,掙脫出他的單手擁抱,並用自己的軀體護衛在他身前,「不許你們傷他!」

    「但這狂徒先是打傷雲王爺,現下又起歹念想擄走王妃您啊!」

    兵卒們紛紛舉刀高喊,「大逆狂徒!大逆狂徒!」

    「退下。」  

    「雲王妃?」阿莽躊躇著,雖然早已知會有此情景,但是總得做做模樣。

    淨茉忽然搶過一名兵卒手中的利刃,將它往自個兒脖頸上貼著。

    「倘若你們非要捉他入罪,我立刻自盡。」先他一步到黃泉底下去等待他……

    她感覺得到羿閻的灼灼烈芒和深濃的慌懼,但這一回她一定要堅持,因為只有拿她的命來賭他的存亡才有機會啊。

    阿莽一副火燒屁股的倉皇神色,「退下!快啊,全部退下!雲王妃的安危第一,誰也不能妄動。」

    直到湯羿閻和淨茉相互擁摟的離開雲王爺,阿莽這才放鬆僵硬的肩頸和脊背。

    「小王爺!奴才不負所托,雲王妃和姓湯的火爆丈夫一道走了。」那男人啊,擺冷面孔是一等一啦,不過性子倒是火爆的咧。

    紅腫著一張俊容的太陽由布簾子後緩步踏出,他咧咧笑,吃疼的表情卻像是在哭似的。

    「湯氏夫妻還是逃不過我這天下第一神算……」不久的將來啦,「的神算功夫吧?」

    他早早就算出來湯羿閻絕對會帶著他失而復得的愛妻逃監!唉,他真是個仁民愛民的好王爺。

    「小王爺的神算連老天爺也自歎弗如啊。」一名兵卒拍馬屁道。但是小王爺居然算不出他自己的小災劫數就在今日……

    否則怎可能被捧成這悲慘的模樣?湯羿閻每一拳都落在小王爺的俊容上,足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太陽瀟灑帥氣的擺擺姿態,命令阿莽,「派人看著他們兩夫妻,但不得冒犯,必須隨時回報行蹤。」

    畢竟,鹿淨茉仍是他的續命王妃,她一定要頂著雲王妃的名義活著。四年後,他將給她一紙休書——

    以及豐厚的嫁妝,讓她再一次為湯羿閻穿上紅霞喜衣。

    廢棄的宅子是村民口中的鬼屋,對於逃難的人來說卻是最佳隱藏的地方。

    湯羿閻和淨茉相依相偎的彼此扶持,他們以鬼屋作為養傷的暫時居處。

    事實上,全身瘀傷的湯羿閻如果不是因為波動起伏的激烈情緒,他恐怕早已經昏迷個一日一夜。

    將他安置於鋪滿軟草的地上,淨茉到街市以一對耳環換取大夫的診示費用、藥材以及柴火和米食。

    她像個溫柔妻子的餵他吃食和吃藥,看著他睡著時仍然堅持著牽握住她的手,彷彿無比恐懼她可能拋下他。

    「閻……我在這兒……」傻呵,她早已臣眼於他,怎可能棄他不顧。

    況且,如今他深受重傷,就算有十匹大馬也無法把她從他身邊拉走。

    也許是發燒,湯羿閻總是夢囈連連,「淨茉……別跳……河水冰冷……別離……開……」

    淨茉的淚流了一日,雙眼紅腫疼痛酸澀不堪,可是淚水依然無法止住。

    她用雙手包覆住他的左手大掌,微啞的痛泣道:「對不起!你為我的自盡這樣傷心和自責!我不該讓你受這罪罰,我不好,我太衝動了,你只是個一時被妒忌蒙蔽雙眼的吃醋丈夫呀。」

    他的妒源自於他的狂愛難休。而她,婚配予他已是得償所願。即使有冤、有屈辱她都該忍吞下來才是。

    「如果可以重新來過,我們也許就不會彼此傷害了。」

    天光漸亮,淨茉守候了他半日一夜。當他甦醒時,一人眼的即是她目中憂愁關懷的柔芒。

    「淨茉。」

    「你好點兒了不?」昏迷中的他,勉強的被她權些米湯和藥汁。

    他一瞬也不瞬的直盯著她,良久後才敢伸出另一手來撫摸她蒼白若雪的小臉。

    真實的觸摸感覺使他緊繃的一口大氣終於吐溢出,「不是幻影,不是我的思念……」

    「閻……」他對她的強烈情意令她喜悅,他對她的患得患失更叫她心折。

    湯羿閻的心因她自中的柔芒而怦然,但他不免擔憂,「我強行押走你,你享不了王妃的榮貴,淨茉,你怨惱我的霸道嗎?」

    「你的確是太霸道了,總是替我決定一切。」她輕輕嬌嗔。

    但是她的小女兒嬌態完全瞧不出任何不滿,她已明白他的愛是絕對的霸道,然她願意臣服在他的霸道之下。

    「你是為我設想、為我好……」但一想到他把太陽說得那樣惡劣下流,她便忍不住抿唇輕笑,「真的要帶著我去浪跡天涯?如果雲王爺派出殺手或是四面埋伏呢?」  

    「生死皆無畏!」他可以忍痛割愛,只要她幸福。

    但是他寧死也不讓她被那色胚王爺糟蹋!他可以放棄自己的人生,卻務必圓滿她的人生。

    突地,他的眼芒一驚晃,淨茉頸子上的細細血痕

    該死的他還是讓她受傷了。

    她忙不迭的勸聲,「不疼的,只是被那刀身輕輕抵著而已。」

    「或許你的名聲被我毀了!畢竟你是有夫之婦,而如今的我只是一個不相干的野男人。」

    你是我的夫君呵!身體上、靈魂上的擁有者。

    她把羞意全表現在臉上,這惹憐的嬌色使湯羿閻忍不住吻住她的唇。

    嫩幼的小檀口激發起他蟄伏了一年的陽剛慾望,但是他拚命忍著。不能嚇壞她,她是如此的脆弱和膽小啊。

    當他安全的藏起她後,日為憑,月為證,他要她成為他的二嫁娘子。

    並且是天底下最幸福、最滿足的小婦人。

    聽著他的喘息,淨茉赧羞的躲進他的衣袍內——

    幸好逃監時她慌忙帶走地上的大衣袍,否則赤裸著上身的他似乎令人不敢見。

    「啊,對了!你的肩臂上傷痕纍纍,那些可怕的舊傷是怎麼回事?」

    他沉默,未置一詞。

    淨茉不禁更好奇了,她抬起埋在他胸口上的螓首,期待他的回答。

    一刻鐘過後,他發出喉口深處的歎息。

    「當我思念你一回,我就用小利刀割劃上一道傷口。當我悔不當初,當我恨我自己時也劃……」但是失愛的劇痛只有與日俱增,並未減輕一絲一毫。

    肉體上的痛苦挨得了,心內的悲傷才是令人完全抵擋不住。

    她瞅著他,希望自己不要不爭氣的摔下眼淚,此刻的她好想完完全全的傾訴執迷不悟的永恆深愛。

    她主動的輕吻他肩上和雙臂上的每一道傷痕,當他卸去衣袍的時候。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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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6 09:16: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你們怎麼可以……」

    相擁相吻的兩人同時抬頭,同時震撼的一時沒了反應。

    白依依手指著他們,她不能相信的尖罵,「一個是再嫁的王妃,另一個則是磊落男子,這會兒居然像是偷情的姦淫男女!」

    「住口。」他不准任何人詆毀淨茉,「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

    「礙著你們的苟且噁心事了吧!你真叫我寒心啊。」

    整個雲州南北,人人交談的都是雲王妃的真實身份及被一個野男人強行押走的醜事。當她無意中聽見野男人的名字和雲王妃的名字時,她差點要崩潰了,她的心智和神思全亂了。

    雲王妃居然是她最怨恨、最巴不得從人間消失的淨茉!野男人竟是她名義上的爹爹,她愛得好無力的閻!

    白依依哭吼嘶喊,「你們這一對狗男女,所有人唾罵無恥的野鴛鴦!兵卒們全出動了,你們逃不了的,除非你們能夠飛天遁地!」

    「依依」

    「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用我的性命詛咒!」她豁出去了,親眼目睹兩人彼此愛憐的景況徹底使她崩潰。

    反正這一年多來他連她裝病,快要死了也不關心!她在他心中已經不是善良無邪的乖女兒。

    府裡的六名姬妾全被他遺離了,大筆金子的贈予使她們的不捨之情不翼而飛。而她,居住在大屋裡獨嘗孤寂無助和對他的眷眷唸唸。

    可她等到的是什麼?四處尋找他的她,竟無意間見著此等難堪景象!

    「如果你再咆哮一句,我會把你丟出去。」

    好啊啁!好一個愛恨強烈的男人。

    「我是為尋你而來……」這恨,這哀戚情傷難道是她該受的嗎?

    「倘若我不是你的繼女,倘若我與她——般年紀,你還是選擇她成為你的新娘子嗎?閻。」

    湯羿閻的眉間打上深摺,「你在胡說什麼?」

    「你以為我瘋了是嗎?」白依依跪了下,似笑又似哭的扭曲著表情,「這不公平!親愛的小後娘只大上我三歲,為什麼她能夠與你情纏一世,我卻不能?!」

    「依依,你是我的女兒。」所以在得知她對淨茉那般可惡對待後,他忍住掐死她的憤恨。

    他已經是難能可貴的慈悲了,否則他應該還淨茉一個公道。

    「可我長大了就可以成為你的妻子呀!因為我是這麼、這麼的愛你,所以我忍受著把你暫時交付另一個女人的推心刺骨之痛。」

    他深沉的芒中毫無感動,只是稍微用力的摟緊懷中的淨茉。

    白依依見他如此漠然,想哭泣卻是無淚。

    「閻,你說過你喜歡我的髮絲和我圓亮的眼!你也說過我是你的乖巧寶貝。我努力的想要快快長大,我看了許多許多書本,我讓自己隨時保持著甜甜美美的可人模樣……」這一切的一切只是為了讓他對她的喜歡多一點點……

    「那麼你絕了這妄想吧!」

    「不……」

    「我的愛只有一份,而這分愛已經是淨茉的了!即使是我自己也無能為力收回。」

    「不要不要!「 她跪爬過去,淒厲求著,「娘死的時候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呀!」

    「那是父女之情,也是我的責任。」

    「可是你不是我的親爹爹!為什麼你不用一個男人對待一個女人的心思來愛寵我呢?」

    她艱辛的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出屋子,她回頭,見湯羿閻依然是溫柔的呵疼他一直懷抱著的淨茉,這一刻,她多想就此死去。

    屋內,一直噤聲未語的淨茉其實十分不安,雖然依依的悲哀並不是她所傷害,但是她心疼她呀;同是癡情人,癡情心。

    感覺到她的戰慄和侷促倉皇,湯羿閻輕輕揉撫她的髮絲和面容,「我也有錯,我將寶艾和寶美的辭世遺憾轉化成對依依加倍的疼寵,我當她是個小女孩,忽略了她的早熟和不正常的仰賴寄情會鑄成大錯,亦未糾正她的錯愛。」

    「我怕她不能承擔這最初的心傷情痛,如果她自暴自棄怎麼是好?或者一時想不開呢?閻,讓我去追她,以免造成永遠的憾悔。」

    「你不怨、不惱她的設局陷害,和曾經對你的百般羞辱嗎?」

    懷中螓首搖了搖,「那是前塵舊事了,何況她只是個小姑娘,其實她不壞,真的!她只是想要與你廝守,因為我的介入,甚至是她所認為的搶奪,所以她才不能容我。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我們都是凡俗肉胎,愛恨善惡有時候也是情非得已,不由自主。依依她對待其他人,包括如兒她們不也和善嗎?」

    「所以你心疼依依?也諒解寬恕了她?」

    「恨她並不能為我自己帶來快樂。何況,她的眼光和我一樣好,選擇了你這出眾卓爾的男子傾心愛戀。」

    「你的眼光……」好驕傲的語調,「精準無比。」

    淨茉在他懷中磨蹭,偷偷忍笑著。傻呵,他以為是她千挑萬選了他?錯!她完全毫無自制能力的戀上他,從無所謂的精挑細選。  

    也許是款衣時的一見鍾情,也許是他給她帶來一線曙光,救了被杖責的她,也或許是他溫柔的眼神、溫柔的以少爺之尊為她拭藥。

    甚或是什麼都不,她就是愛了他,就是注定對他情有獨鍾。他是她的牢——  

    承載她的喜怒哀樂的牢!這牢,她願意被囚禁萬萬年。

    涼風送爽,淺淺依偎著的兩人緩緩舒眠了。湯羿閻的夢中有著她的眼淚和她的深情一世,她的夢呢?

    一隻長著大翅的白鳥載著他和她飛上青天,飛呀、飛呀,飛向他們的盟情約定。

    白依依一個人站在長街上,荒涼的氣息使她以為霜雪襲身,然這天候已是漸漸暖和了。  

    四周人聲喧囂嘈雜,她卻像是迷了路途的小雁子,不知何去何從。  

    一聲阿彌陀佛令她恍惚,過了半晌,她瞪大眼睛,掠訝不已。

    「東方俠!你還真當了和尚!」她以為他是一時悔痛交加所以剔發人寺。

    她想,他應該會還俗的才對。

    戴著斗笠的東方俠一身僧服和草僧侶鞋。他手圈佛珠,如佛安然。  

    「白姑娘,別來無恙。」他並未以施主稱呼她,事實上他尚未燃點戒疤,只是將髮絲剔去罷了。

    他只是個修行的使者,「是否脫離紅塵並不要緊。人心清安方為真正的出世。

    眄著他的神情,白依依突地放聲大笑,笑聲卻是令人寒顫不已。  

    周圍的販子和行走的人們紛紛走避,她的笑聲比聲嘶力竭的哭吼更是恐怖。  

    「姑娘仍是參悟不透?」平靜的口吻和平靜的而色,以及平靜的心。

    她死瞪著他,彷彿他是吃人的魔, 「你好!你厲害!迫害淨茉以死明志的罪魁禍首分明是你,你這假仁假義的傢伙卻擺出虔誠的懺悔模樣,怎麼,以為這般如此就能洗掉你曾經的惡念和惡行?你懺情個鬼啊,淨茉是死是活又怎樣?她的心永遠也不是你摘得了的!」

    「你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貧僧想奉送於你的省思警語。」

    「胡說!羿閻只是一時迷情,他以為他愛上的是淨茉!其實他愛在心底的是我呀!他自己弄混了,總有一日他會明瞭的。」然後他會抱著她哭訴他的愛……

    她相信著,並且信仰著!

    東方俠暗念一句佛謁,心存慈悲的歎息。  

    「迷障。」他明白再多道理也勸不醒她,只有時間的洪流能夠改變一切。

    白依依嗤之以鼻,「甭以為自己真是行道隱士!我告訴你,淨茉沒有成為河神的女兒。倒是成了高貴的雲王妃。她還活著,怎地,你的凡心蠢動了不!」

    「我知道。」他為淨茉姑娘的境遇笑了一笑,心頭未起絲毫波瀾。

    「你知道?」拔尖了聲,她難以置信他的安然依舊,「你不再愛她了?這樣淺薄的感情,吱!原來你也是普普眾生之中的一個傭人。」

    他雙手合十,低垂眉睫,「五倫之愛求得都是成全和奉獻。過往的強求和算計並不是真愛,那是滿足己欲的自私自利。」

    「哼哼,東方俠你還真的脫胎換骨呀!剔掉頭髮的這一年裡你當真成了出世高僧?」臭和尚!他哪懂得她這切切的銘心刻愛。

    佛祖慈悲,「東方俠已死。」而他,釋德僧。

    覷著他判若兩人的神情,白依依冷吭著氣不理睬。他走了,走向人群中,走出她的視線。

    他的背脊那樣挺直,她忽然妒忌起他來了,他同她一樣是只孤雁呀,可他似乎已掙脫束縛,而她的心卻被牽制,扭曲不堪的擰痛著!究竟,她該如何安排、如何處理自己呢? 

    迷障?!哦不,她才不要承認!她追求她所想要的有什麼不對?

    「不要放棄!不能喪氣廢志……」一面激勵自己,她一面走向雲王府。  

    侍衛和兵卒擋住她,她說:「我知道雲王妃的下落,我來討賞的。」

    長槍移挪開了,她順利的進入府衛,並且在一盞茶的時間內見著雲王爺。

    臉上圍著黑色紗巾的太陽一見到她就開始扳動手指頭,白依依見他古怪的行徑不禁質疑。

    「閣下真的是雲王爺?淨茉的丈夫?」

    「難道我是鬼?」如果傷勢重一些就真的像鬼「你是湯羿閻的女兒?咳不,正確說法應該是他的繼女才對。」

    「王爺知道民女的存在!」

    當然,他可是未來的第一神算子。「而且我也知道你中了毒!」

    她一訝,但聽他說著——

    「你中的是愛情的毒!唉,真是要命,這種毒本小王一定中不了。」

    一旁的阿莽掩嘴竊笑,主子多情卻又賃地無情。

    白依依不管他的怪言怪語,她開口,「雲王爺應該著急著想知道雲王妃的下落吧?民女知悉雲王妃暫歇在城北的廢屋中,她和一個男人在一塊兒。」

    「呃?」他當然知道,有派人看守嘛。 

    「孤男寡女共度晨昏,這可是會出亂子的啊!」 

    「湯羿閻和淨茉本來就是夫妻……」他打了個哈欠,甚覺無聊。  

    她驚愕莫名,「王爺您、您一清二楚?您似乎不生氣?不在意?王妃她可是您的夫人。」她聽過這小王爺的風流史可是說上一夜也說不盡,但就算他不愛他的王妃,也應該怒火熊熊呀。

    男人最重要的不就是名聲和權貴嗎?難道元配與人私奔他真的不怕流言,不覺羞辱嗎?

    「一句話,你希望本小王派兵去抓拿他們,來個酷刑伺候,棒打鴛鴦吧?」

    「他們的相愛原就是天理不容!不過,是她去勾引羿閻,讓他犯罪的,應該受罰的人是她!」

    還是維護自己單戀的男人!這小丫頭可惡又可厭,惟一的優點便是長得還不賴,至少不叫人倒胃口。

    但是他決定治一治她,否則她亂愛的偏執性情肯定又要招惹出麻煩來。  

    太陽揮一揮手,·命令道:「把她送到尼姑庵去修身養性。吃齋念佛如果還不能讓她改變,乾脆剔掉她的三千煩惱絲。」夠仁慈了吧,只是讓她帶髮修行而已。

    白依依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不能這樣決定我的人生!憑什麼啊你!」

    「憑我是個有權有勢,而且喜歡仗勢欺人的惡王爺!」笨!十六歲的小丫頭再如何早熟也不是他的對手。「本小王隨便動一動手指頭,別說是逼你當個帶發小尼,嘿,就算是逼迫你二輩子暮鼓晨鐘你也得乖乖遵從。」  

    「可我沒有殺人放火,也沒犯上律令朝規呀!你怎能……」

    「就跟你說了我是個惡王爺了啊!不然你咬我啊。」

    她衝過去,出其不意的當真咬了他手指一口。

    「哇哇!」慘叫淒厲響起。  

    阿莽愣了半晌才連忙制止白依依,他將她拖離開來,並點上昏穴。  

    太陽吮吮流淌出血絲的手指,天啊,他犯了陰煞衰星啊?!  

    「快把這瘋丫頭丟到尼姑庵,隨便一處都行!派兵看守庵居四周不准她離開!」  

    他就不信他治不了她,她再潑野也得由他搓圓弄扁。嘿嘿,他一定可以把她「雕」好。玉不琢,不成器嘍。  

    湯氏夫婦應該感謝他替他們除去一個執迷不悟的障礙才好!他自己也佩服起自己的為人作嫁以及寬磊胸襟。  

    「就當是我……過不了逃難般的日子,我想回去當雲王妃,安逸、享樂。」

    「不對!你不是虛榮的人!而且你愛我甚於一切不是?」

    「但我……」要如何讓他死心呢?可是一想到他可能恨她,她寧願立即死去。

    湯羿閻一把擁她入懷,他將她壓在他左胸上,低吼,「聽聽這個聲音,這是為你而跳動,而感動!」

    她的淚滴在他衣襟上。

    他像個無助的孩子般萬分的懼恐著,「別走!不管你是因著什麼理由!求你!」  

    淨茉覺得自己幾乎要死去,他從不求人的呵,他一向是如此的強悍。

    然而她的天人交戰是不該的!她不擔心毀誓而遭禍,但她怎能恩將仇報,若是犧牲無辜的太陽,她受得了良心苛責嗎?  

    「我心意已決……」

    「即使我將刀子插入心口,你也不為所動?」他不是要強迫她,但他如何能再讓她離開他的懷抱?

    「我還是要回到雲王爺身邊……」若他當真如此,她會在四年後也把刀子插入自己的心口。

    他生,她生。他亡,她亦不獨活。

    湯羿閻凜僵住了,他放開了懷中的她。

    望著他空洞的目芒,她心酸疼啊!

    「如果我說……給我四年的時間,四年後我就不再是雲王妃,四年後我能夠完完全全的屬於你,你願意等待嗎?」  

    「為什麼?」

    「別問我為什麼!我不能說出原因。」續命王妃是個天機,太陽說過不能與人言。

    他未語,只是眼神專注的盯住她。

    「倘若這四年裡你另有所愛,我不會埋怨的……」她將離群索居,一輩子為他祝福。

    湯羿閻輕揩她的淚痕,輕輕捏她的微濕鼻翼,「四年,我等!四十年,我也等!假使等不到你,下一輩子,每一世裡我將天涯海角的追緝你,並且討回你所負欠於我的感情。聽明白了嗎?」

    「嗯……」她盼著與他癡才每一個輪迴轉世呵!這四年的歲月她也許流著淚思念他,懷想他的體溫;也許就讓自己安安靜靜的成為一個沒有心的人……

    當她與他重逢的時候,她的心就會再一次的活了過來。 

    「我不問緣故,但是你一定要再回來。否則我的魂魄一定永生永世糾纏你!」

    「四年後,我在雲河岸邊等你。」如果他沒有赴約,她將望著河水一直等待,直到白頭。

    他倏地輕咬了下她的唇瓣,他要她記得這個疼痛,記得他的癡心等待,別讓他心碎至死。

    「再、見。」淨茉起身,在淚珠洶湧跌墜的一瞬立刻轉身跑出屋去。

    「再見,我們一定能夠再見。」再見之時即使天崩地裂,他也絕對不再目送她的纖纖背影。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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