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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澄心 -【愛煞酷郎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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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00:16: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於澄心 - 愛煞酷郎中

飛星劍客誤中絕命寒冰針,命在旦夕!  
玄笛狂醫上山尋找稀世靈藥「龍涎果」,卻巧遇古靈精怪的山中野丫頭。  
誰知,他守候多時的「龍涎果」竟落入她的手中,還差一點被她一口吃掉。  
她靈機一動,想到偷偷下山玩耍的好辦法,先是好心的獻出靈藥,  
然後再尾隨他下山,準備一路賴皮到底,死纏著他不走。  
只是她實在是迷糊有餘、熱心過了頭,  
不但一路上拚命替他招攬生意,想藉此貼補開銷,  
還將他堂堂名震江湖的一代神醫,誤認成窮困潦倒、醫術奇差的爛郎中..  
喔!一想到她,他就「頭殼痛痛」!  
天哪!誰來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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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00:16: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

    黃山的美,在於它那高聳入雲的奇峰,和筆直削立的絕嶺,處處都帶有空靈之美。

    巉岩陡峭,奇松挺拔,雲霧繚繞,誘得人想要在這宛如仙居的奇峰上結廬長居。

    「蓮花峰」位於黃山諸峰的中央,它四面岩壁環聳,若遇上朝陽霽色,四周便層層映出鮮麗色彩,「聖手鬼醫」顏天字就是被這罕見的絢麗景色所吸引,在「蓮花峰」長居下來。

    說來他的命運挺坎坷的,總共收了兩名女徒,寄望她們能繼承他那令全江湖人垂涎的醫術和武功,可惜她們一個比一個皮,一個比一個愛玩,簡直不把他這個絕世神醫放在眼裏,教她們醫術,還要他死求活求的,她們才勉為其難地隨便學一學。這並不是說她們不夠聰明,相反的,她們天資聰穎、古靈精怪,但就是不願把腦袋用在學習上,氣得他火冒三丈,發誓以後再也不收女徒了。

    這全都得怪他的大徒弟唐唯唯,設計他收玉笙做小徒弟也就算了,竟然還教壞她,把以前她捉弄他的一些心得全授予玉笙,雖然玉笙比較懂得分寸,不會真的捉弄他,但他一點為人師的尊嚴都使不出來,只好放任玉笙滿山遍野地到處玩,根本拿她沒辦法。

    剛開始他是同情玉笙中了慢性毒藥,長期躺在床榻上,而且又有一點先天性的心臟問題,所以,當玉笙身體漸漸調養好後,他才會任由她像剛出籠的小鳥一樣四處遊玩,彌補玉笙以前所受的壓抑與限制。可惜他的心軟替他惹了大麻煩,原本溫柔可愛的玉笙,在經過一個夏天的遊蕩後,竟把心給玩野了,變得跟她師姊唯唯一樣愛「無所事事」,所幸唯唯在幾年前就嫁給北地霸主「飛鷹社」魁首洛卓野,否則,兩個調皮搗蛋的小女徒待在黃山,他哪里消受得了呀!真是可怕!

    顏天宇枯瘦的身體打了個冷顫,在他一生中,還有「東西」能讓他感到害怕的沒有幾個了!

    「師父,您叫袁大哥找我有什麼事?」玉笙蹦蹦跳跳地踢門而入,紅潤的小臉上帶有一絲絲的好奇。

    袁大、袁二是當年她爺爺在無意中所救的一對兄弟。她爺爺原本是一名頗有才智的秀才,後來被「血狼幫」幫主相中,將她的家人全捉到「血狼幫」總壇,對她的家人下毒,藉以威脅她爺爺幫他們那些壞蛋為非作歹,不久,她的奶奶、爹娘和哥哥全因中毒過深死去了,爺爺為了保住她這條小命,利用他的心腹策動一次內亂,趁機要袁大、袁二保護她出總壇,此後他們兄弟倆就跟在她身邊了。(詳細內容請見龍吟藝文小說241‘烏龍女神醫’)顏天字朝玉笙招招手,「玉笙,過來坐下,師父有話跟你說。」

    「什麼事啊?」玉笙問得有一點心虛,站在門口磨蹭了好一下下,才躊躇不安地坐下。

    師父該不會「神通廣大」到知道她闖的禍吧?!她又不是故意要打破他寶貝的骨董花瓶,她只不過是懷疑這骨董花瓶究竟有什麼魅力,能讓她師父每日欣賞好幾回,所以,她好奇地多「摸」它幾下,沒想到它那麼不爭氣,輕輕掉在地上就「壽終正寢」了。真令她失望!

    「上個月叫你讀的‘經絡學’看完了嗎?」顏天宇撫著灰白的鬍子,沒帶希望地問道。

    又是為了這檔事!

    玉笙滿臉無聊地打個小呵欠,帶著認命的神倩,等待第四十五次的「訓話」。這痛苦的時刻,通常一個月會來上這麼一次,不過,令她不甘心的是,上次的訓話發生在十天前!照理講,這次不應該來得那麼早,可是,這次師父竟然沒有義氣地將它挪前了,害她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呃.好象還沒有。」玉笙帶著無辜的笑容望向師父。

    哼,顏天宇沒啥好氣地冷哼一聲,他真是白問了。

    「師父明天要帶袁大下山。」他還是趕緊下山算了,省得老是被這小丫頭氣得七竅生煙,頭髮不知白了多少根。唉!他這麼一大把年紀了,竟「鬥」不過一個小丫頭,想來還真是有一點丟臉!

    「耶!我馬上去準備包袱。」玉笙興奮地跳起來,一溜煙地沖出木門,打算跑回自己的小木屋。

    「慢著!」顏天宇及時抓住玉笙快速移動的嬌小身子,「你跑那麼快幹嘛?這次你得留在山上,把三個月前我交給你的‘經絡學’看完。」哈!他終於有籍口把這小磨人精丟在山上,獨自下山逍遙幾個月囉!他眼中閃過一抹得意的詭笑。

    玉笙發出長長的慘痛哀嚎聲!

    「師父,您好殘忍喔!讓人家跟嘛……拜託啦!」玉笙拉著顏天宇的手臂搖動,涎著臉撒起嬌來。「人家保證一定會乖乖地聽您的話,絕對不會給您惹一丁點的麻煩。」她滿臉的信誓旦旦與保證,然後再充滿期待地瞅著師父看。

    「不行!」顏天宇回想起去年那場「災難」,不禁打個冷顫,連忙義正辭嚴地拒絕她。「這次我是要去白雲山探望你的師伯。你以為上次你將他的屋子炸毀後,這次他還會歡迎你去嗎?。」

    玉笙皺起俏鼻,委屈地咕噥著:「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只不過想試一下‘震天雷’的威力而已,沒想到它那麼厲害,會把師伯的房子炸壞掉。不過,也有可能是師伯的房子年代太久遠了,所以才會那麼不禁炸。」語畢,還不知悔過地咋咋舌頭,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任何堅固的房子經你那個‘震天雷’一炸,都會支離破碎的。」顏天宇不理會她的抗議聲,繼續道:「總之,這次你得乖乖留在黃山,等你師伯忘掉這檔事後,我再帶你去。」

    「萬一師伯永遠記得這件小意外怎麼辦?」玉笙開始有些擔心了。

    顏天宇撫著灰白鬍子,開心地笑道:「那你就‘節哀順變’好了。」他決定到白雲山後,天天提醒師兄這檔事,讓這丫頭自食惡果!

    「師父……」

    顏天宇一臉愉悅地搖搖頭!走到後廳去,打算收拾好衣物後即刻出發,免得被這丫頭纏上半天,不小心被她給說服了……在必要的時候,她那張嘴是非常厲害的。

    **********************

    仍是黃山之中,一片蓊郁的松林深處。

    一楝爬滿青翠羅藤,並綻放著點點粉紫的小木屋,靜悄悄地佇立在這片寧靜松海中。

    時方過午,夏日的豔陽足以將人曬出滿身大汗來,但是這烈陽全被擋在林海之外。參天巨松下,玉笙有一下、沒一下地在石桌上與袁二對弈品茗,若有若無的微風帶給兩人些許的涼意。

    袁二聚精會神地盯著棋盤。「換你了。」他龐大魁梧的昂藏七尺之軀坐在小石椅上,顯得有一點不搭調。

    玉笙呷一口茶,才隨意地移動一個棋子,漫不經心地道:「將軍!」唉!跟袁二哥對弈真沒意思,她用一根手指頭下就能贏他了,一點挑戰性都沒有!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袁二猛搔他那頭亂髮,滿臉難以置信地瞪著棋盤看.這怎麼可能發生呢?他明明已經「很認真」在下棋了,竟然還會輸。太不可思議了!

    「袁二哥,別想了。」玉笙有些煩躁地撥開前額的亂髮,這枯燥乏味的夏日讓她有點兒懶洋洋的,做什麼事都不對勁。

    「吱吱—吱——」一隻紅褐色的長尾彌猴沖到玉笙身前吱吱亂叫,一邊還著急地「此手畫腳」。這只小彌猴看起來十分可愛討喜,尤其是它的頭頂被人剃得光溜溜的,還畫有五點黑色的戒疤像只皈依佛門的出家「猴」

    玉笙煞有其事地看著小彌猴的「比手畫腳」,接著靈亮的黑眸露出興奮的光芒,只兒她高興地直點頭,應允道:「好!你等一下,我去屋裏拿藥箱。」語畢,就撈起裙擺,一點都不淑女地大步跑向她自己的木屋。

    而使人驚訝的是,小彌猴竟然點著那顆令人忍俊不住的猴頭,仿佛聽得懂玉笙的話一樣,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她。

    不到一會兒的工夫,玉笙就背著一個小巧精緻的藥箱,急急忙忙地沖了出來。

    「袁二哥,我跟‘五點’去後山一下,你自己找東西打發時間,我不奉陪了。」玉笙開心地朝袁二大喊後,就尾隨小彌猴「五點」往後山方向奔去。袁二雙眼緊盯著棋盤,苦思自己錯在哪里怎麼莫名其妙就輸掉了?他聽到玉笙的喊叫聲才勉強抬頭看她一眼,然後舉起粗壯的手臂朝玉笙和「五點」的背影猛揮,直到看不見他們後,才把注意力放回棋盤上。

    **********************

    「到底在哪里啊?我的腳好酸喔!‘五點’。」玉笙氣喘吁吁地跟著小彌猴「五點」,來到一個她有點陌生又不太陌生的地方.按照剛才所走的路徑來看!這地方是在後山的邊緣,平常她很少到這裏來,因為距離她的木屋有一點遠。

    「五點」沒有停下腳步,依然手腳並用地朝前方賣力跑去,掠上一座小山坡,便轉入一處疏密有致的樹林中。

    玉笙見狀!趕緊跟了上去。

    「五點」帶著玉笙來到一處穀底,倏然看見草地上七樓八豎地躺著十餘只或死或傷的小彌猴,在左方的草地上,則有一場激烈的拚鬥繼續進行著。玉笙眉頭一皺,連忙跑過去幫忙,但還未走近,她就聽到一陣如娃娃哭啼時尖銳的「哇哇」聲,聲音之尖銳密集,讓玉笙的耳膜好象要被刺破般難受!她趕緊撕下裙擺的棉布,塞到耳朵裏,才賣得好受些。

    「我的天啊!」

    玉笙看清楚實際情況後,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只見一條全身金光閃爍、十餘丈長的大蛇,盤成有如一座小山般的蛇陣,正攻擊附近三、四十餘只的小彌猴!和一隻不知打從哪里來的大黑狗。金蛇吞吐著血紅駭人的蛇信,如炸彈開花般噬向靠近它的小彌猴與黑狗,凡是被咬到的小彌猴必定倒地,但小彌猴仍不怕死地繼續撲上去,仿佛與金蛇有深仇大恨般。

    玉笙看了於心不忍,又驚又怕地從藥箱中掏出一瓶裝有百年雄黃精的粉末,趁金蛇沒有防備之際,抖手灑向比人腿還要粗的巨大金蛇。

    金蛇被一片褐黃色粉末灑到後,又掙紮了好一陣子,才頹然委靡地癱在地上,小彌猴們雖不明所以,但是看見金蛇無神地癱在地上,於是又卯足了勁撲上去,用尖銳的爪子和牙齒攻擊金蛇。

    玉笙連忙扯直喉嚨大喊:「你們快退下。」她沒有把握這雄黃粉能制住金蛇多久,所以還是早點「逃命」為要。

    小彌猴們聽到玉笙的命令後,紛紛退了下來,連大黑狗都跛著後腿跑到她身邊,發出駭人的低咆聲。「汪汪……汪……」

    反倒是猴王「五點」快速地沖向金蛇背後的岩壁,鑽進裂縫中,然後拿了兩顆如拳頭大小的朱紅果實,跑到玉笙旁邊。

    看到這兩顆朱紅果實時,金蛇激動地發出刺耳的叫聲:「哇……哇……」一雙陰鷥的蛇目閃動著碧綠狠毒的光芒,似是怨恨地瞪著「五點」瞧。玉笙看了毛骨悚然,趕緊帶著倖存的小彌猴與黑狗,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山谷。

    來到剛才她與「五點」經過的樹林中,玉笙才停下腳步,一雙美目不是很高興地瞪著眼前的小彌猴們,凶巴巴地問:「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惹上那條金蛇呢?」

    只見小彌猴們個個懺悔地低下猴頭,不敢吭聲。

    幾年前,這群小彌猴的猴王:也就是現在的「五點」:被毒蛇咬了,就是她拿藥把猴王救活的,從此,這群小彌猴就死心塌地地跟在她身邊,帶著她到處遊玩。而她見它們非常可愛,但常被山中的猛獸欺負,所以,從師父那邊拿了不少的靈藥,喂給它們吃,增加它們行動的速度與反應,至少逃命時能跑得快一點。但沒想到這靈藥的功效那麼大,不但讓它們百毒不侵,而且也大大增加了它們的智慧,經過一個夏日的教導後,這群小彌猴竟然能與她作粗淺的溝通。

    玉笙見它們不願回答,於是將矛頭指向「五點」,杏眼圓睜、氣呼呼地問:「‘五點’,你說,為什麼你們會跟那條金蛇結怨?」

    「五點」果然有猴王的膽識,只見它理直氣壯地遞出那兩顆朱紅果實,然後激動地吱吱大叫,其餘的小彌猴也隨著它的叫聲大叫起來。

    一時之間,整個樹林都充滿小彌猴的吱吱叫聲。

    「住口!」玉笙滿臉難以置信地盯著「五點」瞧,「你是說你們剛才拚死拚活的,就是為了這兩顆果子?真是太可笑了!你們如果肚子餓,可以來找我啊!我那裏多的是水果,幹嘛去跟那只‘肥肥的’金蛇搶這兩顆果子?你們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

    「吱吱……吱……」猴群又是一陣類似抗議的吱吱叫聲,彷佛在責備玉笙的不識好歹。

    玉笙置之不理。她直接從「五點」手中接過這兩顆果子,眯著眼仔細地研究它們,只見晶瑩剔透的朱紅果皮上,有一圈圈灰白色的細紋。

    「好吧!我承認這兩顆果子相當漂亮特別,但它們值得你們去冒生命危險嗎?不過就是兩顆比較漂亮的果子而已嘛!我幾口就可以把它們吃光光了。」話才說完,玉笙便將朱紅果子往身上隨便擦一擦,陶醉地聞一聞它們的清香後,就要咬了下去——「吱吱……」小彌猴「五點」跳到玉笙身上,將兩顆果實搶了回來,然後一陣著急地「比劃」著。

    「你是說我不能……吃……這果子。」玉笙隨著它的動作大概猜出它的意思,她又好氣又好笑地敲了「五點」一記響頭。「你沒事去搶兩顆不能吃的果子幹嘛?嫌時間多呀!」真搞不懂‘五點’這顆猴腦在想什麼?

    玉笙不理會「五點」痛得淚涕直流的表情,直接盤腿坐在地上,替有傷的小彌猴上藥。雖然平常她沒有挺認真地跟在師父身旁學醫,但這種簡單的傷口處理還難不倒她。

    最後,輪到那只相當兇猛龐大的大黑狗,它全身都是血,而且左後腿部份已經血肉模糊,同時因為中了蛇毒的關係,它開始搖搖欲墜,這傷勢看起來相當嚴重,再不醫治的話,玉笙怕它不是毒發而亡,就是血流過多而死。玉笙小心翼翼地接近它,輕聲對這頭大狗呢喃著安撫的低語:「狗狗,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不過想治療你的傷口而已……」

    玉笙輕柔的低語著,將雪白的小手勇敢地放在大狗的鼻前,讓它熟悉她的味道。

    「唔……」大黑狗先是發出低沉嚇人的咆哮聲,炯炯棕眸警覺地盯著玉笙看,良久,才低頭嗅嗅她的手掌,確定她並無害它的意圖,便嗚哼一聲痛苦地躺下。

    玉笙松了一口氣。

    她慢慢地坐在黑狗身邊,輕柔地檢視它的傷口,除了它原有的舊傷口外,還有後頸和左後腿受了嚴重的傷……大概是被那條金蛇用粗若大碗公的巨尾掃傷的。

    在上藥的時候,大黑狗依然發出威脅的恐嚇吠聲,雙眸充滿戒備地緊盯著玉笙的舉動。

    玉笙最後使用一塊從藥箱裏拿來出來的長形木板,把大黑狗的左後腿固定住,並且用布條緊緊包紮起來,避免它移動時加重腿部的傷勢。

    「好了!」玉笙高興地輕拍大狗的頭部,輕聲笑道:「大狗狗,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怎麼不見你的主人呢?」玉笙根本就不指望大狗會回答她的問題,所以基本上,她是在對自己說話。「啊!你一定是在這裏跟主人走失的。沒關係!這裏我熟得很,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你可別偷溜走喔!」她自言自語地一下子就歸納出這個結論,並且厚著臉皮把這只大黑狗自動視為己有。

    在好久好久以前,她就想要一隻狗狗了,但因小時候的環境不允許,長大後又跟著師父到黃山,根本沒有機會養狗狗。

    現在竟然平空出現一隻大狗,雖然它有點大、有點凶,但仍令她興奮不已,趁著四下無人,趕緊將它「認」了下來,反正她在這後山裏是個小霸王,根本沒有人敢「違逆」她。

    所以,她今天正式有了一隻凶得有點可愛的狗狗了!

    不過,令她有點兒擔心的是,這後山附近並沒有人煙,她在這裏那麼多年,連樵夫都沒見過幾個,怎麼會突然出現一隻狗呢?

    八成是被人帶上山來的,這恐怕也意味著這只狗狗是別人的……

    不行!不行,她得趕緊將狗兒「騙」回她的木屋,免得被它的主人無恥地「搶」回去。

    她狗狗的前主人應該還在附近才對,此時不帶著狗兒「偷溜」,還待何時呀?玉笙愈想愈有道理,黑亮靈動的圓眸露出警覺的光芒,狐疑地掃視四周樹林一遍,見沒有異狀,才略為安心地站起來,對著狗狗異常熱情地道:「我們該回去了。」

    至於那狗狗的前主人,就等她有空時再回來找看看羅!畢竟出現在這裏的人和狗都是非常稀奇少見的,她等不及要看看這人的「廬山真面目」了。

    *************************

    她又來了!

    嚴路寒兩道英挺的劍眉不悅地攏起來。

    在過去幾天裏,他時常看見這小姑娘躲在草叢裏,探頭探腦地淨往這裏瞧,一副神秘兮兮地模樣,仿佛在觀察什麼東西似的。

    拿昨天來說好了,她竟然自以為高明地蹲在草叢裏,賊兮兮地觀察他一個下午,殊不知他早已知道她的到來,只因她身上帶有淡淡的花香味。

    剛開始嚴路寒對這小姑娘的舉動並不以為意,認為她只是好奇而已,畢竟這裏是幾乎與世隔絕的黃山,想要看到一個「人」,還真是有點兒難,無怪乎她會好奇,但她未免也好奇太久了吧?

    久得讓他有一點怒意!

    原以為待在黃山的最高峰「蓮花峰」能圖個清淨,讓他把這幾年行醫的心得與較奇特的醫治方法寫下來,順便等待絕世靈藥「龍涎果」成熟,並且打算有空時,采一些平地難得一見的珍貴藥材。

    「龍涎果」乃曠世奇珍,百年開花結果一次,一次只結兩顆果子,所以,「龍涎果」相當珍貴罕見,常人吃了可延年益壽,練武之人若吃了,則可增加內力。尤其是它的稟性至熱,用來調配成藥,對於醫治寒毒,奇效無比。前些日子,他的好友‘飛星劍客’關紹箕不慎中了‘天山毒叟‘的「絕命寒冰針」,他雖有辦法解毒,但苦於藥材難求,只好先用磁石將關紹箕體內的毒針吸出,以金針封住他周身大穴,控制他體內的寒毒三個月內不會發作。

    三個月的時間夠他找尋奇藥醫治關紹箕的寒毒了!

    從前嚴路寒到黃山採集稀世藥材時,曾在一座山谷發現「龍涎果」,但當時尚未成熟,所以,他並沒有碰它。況且,「龍涎果」是靠靈蛇的涎沫生長的,在它尚未成熟之前,有靈蛇保護它,他根本無需擔心!

    於是,他依照以前模糊的記憶,來到黃山的這座山谷裏,察看「龍涎果」是否已經成熟。他果然沒有猜錯,「龍涎果」在這幾天就會成熟了。

    所以,他現在人才會在這山谷附近的一間廢棄木屋裏。

    嚴路寒向來孤傲狂妄,故江湖中人皆稱他為「玄笛狂醫」,以示他的倨傲不群,與他精湛高明的醫術,在「聖手鬼醫」顏天宇突然銷聲匿跡後,嚴路寒儼然已取代了「聖手鬼醫」在江湖中的崇高地位。可惜,他對人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冰冷模樣,比「聖手鬼醫」顏天宇更讓人難以親近。顏天宇雖然行事怪異,又有一點瘋瘋癲癲的,但只要合他胃口的人,他一定會盡力醫救。而嚴路寒則是對病人一律醫治,但一旦被他救活的人,後來如果有為惡的事蹟被他發現了,嚴路寒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把他的命「要」回來。

    例如,他曾救活一個叫做「摘星手」徐千星的人,後來這人竟率眾屠殺了一個小漁村,雞犬不留,只因漁村的某一村民有一個罕兒的傳家之寶。這殘忍的事被嚴路寒知道後,他便放話到江湖中:凡是能拿下「摘星手」徐千星首級的人,可得到一顆他精心調配的靈藥。於是,三天後,徐千星的首級便出現在他的「醫蘆」前。

    冷傲的他向來討厭偷偷摸摸的行徑,所以,他決定找到這名奇怪的小姑娘,好好地嚇唬她一番,讓他恢復清淨自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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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00:17: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玉笙從未見過如此冷冰冰的人!

    她躲在草叢裏低著頭沉思。每天都看到這個人冷著一張俊臉待在屋內看書,一點「驚險刺激」的事情都沒發生,害她覺得非常無聊乏味,覺得屋裏這個人太「乏善可陳」了,一點都不像正常人!哪有人可以整日看著枯燥的書,一點「偷懶」都沒有呀,像她就沒有這個能耐,非得等師父一逼再逼,或是親自把她給捉回來,否則,她是絕對不會主動去碰書本的。總之,她自認為比那個冰人還要正常。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人全身散發著冷峻的氣息,讓人覺得難以親近,可能沒有什麼朋友肯跟他在一起,難怪他會住到這人煙稀少的黃山來。唉!就是可惜了他那張漂亮的俊美臉龐,被他冰冷的氣息給糟蹋了。

    唉!真是「暴殄天物」!

    根據她蹲在草叢邊觀察他好幾天的結果,她得到了一個結論:這人如果知道她「接收」了他的狗,肯定不會善罷幹休的!搞不好會氣得把她抓來大剁八塊,喂給現在藏在她屋中的大狗狗吃。惡……

    玉笙愈想愈害怕,開始覺得有一點毛骨悚然,為了保住她珍貴的小命,玉笙毅然決然地決定從草叢裏「撤退」,她慢慢地抬起頭來喝!一張俊美的男性臉龐突然橫在她眼前!

    她嚇得發出淒慘的尖叫聲:「啊——」,整個人不文雅地向後跌倒在地。完了,她小命不保了,肯定會被砍死的!

    嚴路寒蹙緊眉頭看著眼前這名小姑娘。

    他的長相有那麼可怕嗎?竟讓她嚇得尖叫連連,整張俏容都發白了。

    如果這張俏臉不是嚇得有點兒扭曲的話,坦白說她長得挺嬌美可人的,清麗的臉蛋上就屬那雙墨亮慧黠的圓眸最吸引人。

    嚴路寒不耐地由上往下俯視她,她到底煩不煩呀?!尖叫了那麼久,也不休息一下,難道她的喉嚨不痛嗎?或許她的喉嚨「天賦異稟」不怕痛,但他的耳朵痛得要死卻是事實。

    「閉嘴!」嚴路寒的語氣有一點冰冷與厭惡。

    玉笙戛然停止尖叫聲,美目瞪得圓圓的,流露出恐懼和害怕。

    「你是誰?為什麼躲在這裏?」他的臉色有寒意。

    玉笙被嚇得連滾帶爬地離開草叢邊,直到她覺得是安全的距離才停下來,她嬌小的身軀直顫抖著,且沙啞著嗓子大喊:「我的肉不好吃!別殺死我啊!」

    「什麼?!」嚴路寒頓時覺得哭笑不得,他還不曉得自己醜到光用一張臉,就能把這小姑娘嚇成這樣。相反的,他這張臉還曾讓他獲得不少姑娘家的青睞呢!但是全被他冰冷的模樣給嚇走了。其實,她是第一個不對他的臉孔行特別「注目禮」的姑娘家,沖著這一點,就讓嚴路寒的心情大為好轉,他決定不為難這位小姑娘,只要好好訓斥她幾句,就讓她離開了。

    玉笙勇敢地抬頭偷覷他一眼,見他沒有露出猙獰的面孔,才稍稍安心一點,故她又做了一次勇氣十足的「鄭重聲明」。

    「我的肉不好吃,所以,你殺了我也沒有用。」她咽了一下口水。

    「我不吃人肉的。」他撇起不屑的嘴角。她當真以為他是「吃人魔」呀!真是可笑!「就算要吃,也不會吃像你這種乾癟的小東西,免得壞了胃口!」

    這番污辱的話讓玉笙吃驚地瞪大圓眸,連忙憤慨地挺直身子,朝這冰人生氣得哇哇大叫:「本姑娘哪里乾癟了?我只不過是嬌小一點而已,你別瞧不起人!再說,我個頭雖嬌小,但肉質還是挺鮮美的,不信你咬咬看。」語畢,就伸出雪白的藕臂到這冰人的嘴前。

    有沒有搞錯呀?這種事她都要爭辯!先前不知道是誰嚇得臉色蒼白,差一點昏厥過去,現在又主動地要他試咬她的手臂,看看是否肉質鮮美?一切只因他說出「乾癟」這句實話。

    嚴路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不吃人肉的。」他決定不跟她一般見識。「噢!」玉笙小嘴扁一扁,看起來非常失望……慢著,她那麼失望幹嘛?這是她求之不得的天大好消息呀!

    既然這冰人沒有危險性,玉笙覺得自己應該做好「敦親睦鄰」的工作,讓這冰人體會到人間還是有溫暖的,省得他鎮日繃著俊臉,影響到她的食欲。如果她「關係」打得好的話,日後這冰人要是發現她接收了他的狗狗,也不好意思責備她,搞不好還會主動把狗狗送給她呢!呸呸!說什麼送不送的,這狗狗本來就是她從樹林裏「撿來」的。對!她抵死也不承認自已把他的狗兒「拐」回家。

    她突然漾出嬌美的笑靨,異常熱情地拉住他的大手,笑道:「我叫玉笙,這位冰人……呃,大哥尊姓大名呀?」

    嚴路寒被她突如其來的嬌笑給詫楞了眼,遲疑了片刻,才不著痕跡地抽回他的手,冷冷地道:「嚴。」

    不知怎麼的,他心裏忽然感到一陣毛毛的,仿佛有什麼惡事將要降臨在他頭上一樣。他趕緊要自己別胡思亂想了,對方只是一個小丫頭而已,根本成不了威脅!

    「喔——原來是嚴大哥呀!你好。」玉笙叫得非常親密熱絡,自動將兩人的關係拉近一點,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嚴路寒是玉笙熟識多年的好友呢!

    有問題!嚴路寒心中響起一道警鈴。

    這黃毛小丫頭在打什麼鬼主意?無緣無故對他那麼熱絡,自己還是小心為妙,以免莫名其妙著了她的道。

    不理會玉笙笑靨如花的模樣,嚴路寒冷漠地啟口道:「以後不准你再來這裏探頭探腦的,要是被我抓到了,有你好受的。你走吧!」語畢,他頭也不回地走進屋中,留下頓時傻眼的玉笙。

    怎麼會這樣呢?按照她的推算,嚴大哥應該會被她的「敦親睦鄰」所感動,然後謙恭有禮地請她入內喝口熱茶,而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進內一看究竟。

    「慢著!」玉笙不甘心地追過去,嘴裏嘮叨著,「嚴大哥,以後我就是你唯一的鄰居了,所以我們要好好相處,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要是哪天你出了什麼事,我一定會盡好鄰居的責任,義不容辭地幫助你的。」嚴路寒冷眼一瞪,不耐地打斷她絮絮不休的長篇大論。「麻煩你講重點!」他用一隻手挫敗地揉一揉額際。

    這小姑娘怎麼說話漫無邊際的,一點重點都沒有?十句話中大概只有一句是比較能聽的,其餘九句都是廢話,偏偏他又聽不出到底哪一句話是重點。真是一隻絮絮叨叨的小麻雀!

    玉笙露出諂媚的笑容,雙手合十,要求道:「嚴大哥,人家想進去你的屋內看看。」她滿臉期待地瞅著他看。

    嚴路寒考慮了一下,才道:「看完了屋內,你就會走嗎?」

    「當然!」玉笙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點頭如搗蒜。

    嚴路寒打開木門,不帶任何情緒地道:「進來吧!」如果這樣就能把這只煩人的小麻雀打發走,還不算太大的犧牲。

    玉笙興奮地歡呼一聲,就一溜煙地沖進屋內。她老早就想進來「研究」一下,這破敗的老屋子到底有何神奇魅力,能讓嚴大哥待在裏頭,好幾天不出門。

    嚴路寒尾隨她進屋。

    「嚴大哥,裏頭就‘這樣’呀!」玉笙看了好生失望。

    屋裏頭除了應該有的傢具與嚴大哥的私人物品外,就別無他物了,而且這些傢具都非常破舊,有的甚至還斷了一根腳,但仍繼續使用。不過,屋內倒是相當乾淨整潔,看得出嚴大哥有仔細打掃過。

    但是平心而論!她實在是瞧不出來這「爛爛」的屋子有什麼魔力,能讓嚴大哥整天待在裏頭。嗯,這值得她好好觀察一番。

    「你可以走了吧技我還有事層要做。」嚴路寒冷峻地下了「逐客令」。

    「等一下!」玉笙聚精會神池低頭「研究」一隻做工粗糙的木櫃,像趕蒼蠅一樣右手揮了幾下,不耐地道:「去去去,去做你自己的事,不要打擾我的‘研究’。」

    嚴路寒又好氣又好笑,不知道是誰打擾了誰?這小丫頭竟然「惡人先告狀」嚴路寒早該知道不可能那麼輕易就打發她走,現在他更難以脫身了,因為她已在他屋內,此時、他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嚴路寒見她搖頭晃腦地觀察屋內每一件傢具,表情相當認真,不像是作假,便由她去了,只要她不妨礙他讀醫書就好了。

    ***********************

    隔日清晨,天空仍隱泛微紫,天色尚未大亮。

    原本睡得正香甜的玉笙,七早八早就被小彌猴「五點」給吵醒了。

    她強撐起沉重的眼皮,邊打呵欠,邊把「五點」硬塞給她的兩顆朱紅果實放在寒玉圓盒中。

    因為「五點」一直吱吱亂叫著:這漂亮的果實地不能吃!所以,她只好在‘五點’的猴眼監視下,乖乖地把它們鎖進寒玉盒中!保持它們的新鮮。她打算等師父回來後,再問清楚這朱紅果實的來歷。

    說來好笑的是,「五點」昨晚竟緊張兮兮地抱著果實睡覺,一副寶貝得不得樣子,現在又主動把果實交給她,但就是不讓她吃。真不知道它冒著生命危險從金蛇「家中」搶來那兩顆不能吃的朱紅果實幹嘛?呆猴一隻!

    玉笙「打發」掉小彌猴「五點」後,便迷迷糊糊地走回房中,打算再睡個「回籠覺」。

    「汪汪……汪汪……」一陣狗兒的吠叫聲,使她突然停下腳步,原本睡眼惺忪的黑眸迸射出興奮的明亮光芒。

    對了!她差一點忘記她前幾天不小心「撿到」的新狗兒「小毛」,與不太愛說話新鄰居嚴大哥。哈,今年的夏日不會太無聊了!

    她做了簡單快速的梳洗,便拎起小巧的藥箱沖到屋外,想替「小毛」換藥,好好「聯絡」一下感情,免得它老是對她愛理不理的,一點狗兒應該陪主人玩「義務」都沒有盡到。真是可恥!

    為了「諂媚」一下「小毛」,她甚至與袁二哥替它在木屋左側蓋了一間‘美美’的狗屋,希望它能恢復大好心情,趕緊‘振作’起來,才不枉她的一片苦心。

    可是功效好象不太大!

    玉笙快步走近‘美美’的狗屋。

    果然,原本精神抖擻還在猛吠的「小毛—看見她來,又恢復委靡不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擺明著就是不想理她嘛1唉!玉笙歎了一口氣。但仍露出明朗開心的笑容,輕柔、有耐心地替它換藥。

    她心中開始有一點挫折感了,從未見過如此「冥頑不靈」的狗兒。它除了目不轉睛地「監視」她換藥外,其餘的時刻絕不看她第二眼。

    她是它的救命恩人哩!「小毛」竟然一點感恩圖報的心都沒有,相反的,它還一直「使臉色」給她看,一點都沒有把她看在眼裏。有沒有搞錯呀!好歹她也救了它一條狗命呢!換完葉後,玉笙在狗兒「小毛」面前坐了下來。她假裝沒有看見它放意「閉目養神」不理她,頗自得其樂地撫摸著「小毛」的脖子,見它一身狗毛在晨光的照射下,呈現出黑滑油亮的光澤,想必以前一定受到嚴大哥的細心照顧。

    但令玉笙納悶的是,嚴大哥實在不像是有耐心養狗的人。

    啊!不想了!琨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趕緊跟「小毛」培養好感情,否則等它的腳傷一好,她就留不住它了,這是她不願看到的結果;但如果事清真的發展到那個地步,「小毛」對她沒有任何留戀之心,她是不會強留下它的。

    當然!她會盡力避免這個悲慘的結果!

    可惡!為什麼「小毛」不喜歡她呢?害她坐在這裏絞盡腦汁地想盡辦法「巴結討好」它,整個人都頭昏腦脹了,還想不出什麼具體的計畫來,偏偏她被動物十分喜愛的輕柔嗓子對「小毛」一點用都沒有。

    以前,她的輕柔嗓子使她在小動物面前「無往不利」,而她也已習慣在小動物面前不會被排斥!所以她才會對「小毛」一籌莫展,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哪想得到一向有動物緣的她,會「栽在」一隻大黑狗身上,還是她救過一條命的大黑狗。

    苦哉!

    ************************

    吃完袁二哥做的早膳後,玉笙把新鄰居的事興奮地告訴袁二哥,當然她避重就輕地只提到有這麼一個人,對於她在那裏探頭探腦了好幾天,而且被逮個正著的事卻絕口不提。

    袁二也開心地咧嘴而笑,準備了一份早膳,吩咐玉笙送到新鄰居那裏去,算是一份歡迎的贈禮。畢竟他們好不容易才有一個鄰居可以「閒話家常」,他理所當然要對這名新鄰居友善些。

    在玉笙拎起食盒要離開時,袁二突然有些猶豫地叫住她。

    「你想,這名新鄰居介不介意我有空時去找他聊聊天?這樣比較好打發時間。」

    玉笙聽了腳下一個踉蹌,差一點沒跌倒在地。她趕緊湊到袁二哥身邊!

    賊兮兮地壓低嗓門道:「袁二哥,我偷偷告訴你,你千萬別告訴其他人喔!嚴大哥那個人呀,每天喜歡都板著一張冷面孔,好象一點喜怒哀樂都沒有,簡直比冰塊還要冷冰冰。所以,他不會喜歡‘有人’去打擾他的。」這個「有人」當然指的是袁二哥,她可沒包括在裏面。

    為了杜絕袁二哥哪天突然心血來潮去拜訪嚴大哥,玉笙極盡所能地詆毀嚴大哥,因為她不想讓袁二哥知道她在那裏探頭探腦好幾天的事,否則,他一定會向師父打「小報告」的。

    「是這樣的呀!」袁二失望地猛搔頭。「那你去的時候出自個兒小心一點,見他一有不對勁的舉動,馬上拔腿就跑,知道嗎?」他這鄭重的囑咐好象把嚴路寒當作受官府通緝的殺人犯一樣,而不是普通的鄰居。

    「知道了!」玉笙露出沾沾自喜的竊笑,她覺得自己真是聰明機智,隨便「拜」幾句就能唬住袁二哥。她得意地跳出門檻,回頭朝袁二哥揮手,甜甜地笑道:「我先走了!」隨後轉身往後山的方向奔去。

    雖然昨天嚴大哥一點話都沒有說,全是她一個人嘰嘰咕咕講個不停,但是玉笙把他的沉默當作一種「鼓勵」。八成嚴大哥從未一下聽過這麼多的山中趣事,所以驚喜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哈!既然嚴大哥那麼「捧場」,她也不好意思草草說個不好玩的事給他聽,故她昨晚苦思了一下下,決定把她與「五點」相識的過程講出來,嚴大哥肯定會感興趣的。

    也許嚴大哥高興之餘,會把他在山下看到的新鮮事說給她聽。哇!一定非常好玩,她簡直迫不及待想看見嚴大哥了。

    玉笙繞過小山坡,轉進嚴大哥木屋所在的樹林中,不一會兒工夫,她就看見那稍嫌破敗的木屋了。

    她躡手躡腳地悄悄走近木屋的大門,輕輕一推,嗯!沒上門閂,非常好1她倏然用力推開大門,惡作劇地大喊著:「嚴大哥,起床羅!啊——」

    玉笙沒嚇到人,反倒被躺在床上只著單衣、露出厚實胸膛的嚴路寒給嚇一跳。

    原來嚴路寒聽到門外有腳步聲時,人早就醒了,而且,他由淡淡的花香味中得知是玉笙這只煩人的小麻雀,為了嚇唬她,讓她以後不敢再來找他「串門子」,嚴路寒故意不把單衣系好,露出大半的胸膛來,想嚇得她落荒而逃。

    「閉嘴!」嚴路寒不耐地朝不斷尖叫的玉笙低吼,她老是尖叫有什麼用呀?為什麼不乾脆一點轉身就跑呢?他滿臉陰鬱地走向顯然已呆住的玉笙,替她合上張開太久的小嘴。

    玉笙猛然回神過來,趕緊目不斜視地瞪著他的俊臉,氣急敗壞地指箸嚴路寒赤裸的胸膛道:「你怎麼沒穿衣服呢?真是不知羞恥!」她罵得結結巴巴的,一點義正辭嚴的效果都沒有,不過,後頭那一句話倒是罵得挺溜的!嚴路寒挑高形如箭矢般的學眉,嘲弄道:「我有穿衣服。」

    「胡說!」玉笙低頭看向他的胸膛,激動地叫嚷著:「你明明—沒穿衣服……」

    話還沒說完,她那雙剪水大眼就睜得圓圓的「粘在」嚴路寒的赤裸胸膛」雄健的年輕軀體上不見一丁點贅肉,胸膛上全是結實健壯的古銅色肌肉,加上挺拔的雙肩,實在表現出男人特有的陽剛氣息,鼓起來的結實肌肉仿佛蘊含著強勁的力道,使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食指,好奇地戳一戳他的胸肌。

    原以為戳下去的感覺應該是堅硬的,沒想到竟是一種舒服的觸感,柔軟的皮肉下有一種剛硬的內蘊,仿佛一層上好絲絨裏在堅硬的鋼鐵上。她不自覺地將右手平貼在他胸膛上,忍不住想多感受一些異樣卻又舒服的觸感。這小丫頭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嚴路寒不知道該因此感到惱火還是發笑,難道她一點姑娘家的矜持和羞怯都沒有嗎?竟如此不知羞地撫摸他的赤裸胸膛!

    他有些惱怒地抓下她好奇的小手,低沉沙啞地道:「你又來這裏做什麼?」

    他的惱怒是有原因的:其一,玉笙並沒有如他預料的落荒而逃;其二,他竟然對這小丫頭青澀的撫摸感到一股欲火慢慢從體內燃起。天!她還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哩1「什麼?」玉笙漫不經心地答道。她的手雖然被抓住了,但她亮晶晶的黑眸仍然「瞅」著嚴路寒的胸膛猛看個不停。不知道其他人的胸膛是否都像嚴大哥一樣「美麗」?嗯!這問題滿值得深思的。

    嚴路寒沉著一張俊臉低聲詛咒,被她的「專注」給氣煞了!

    他不悅地「扳正」她的臉蛋,使她抬頭看著他。「你見鬼的到底來這裏做什麼?」聲音中有明顯的不耐與慍怒。

    玉笙被他的低吼聲給叫回了神,但隨即驚慌地捂住嘴巴,食盒「咕咚」

    一聲掉落在地,只見一抹紅彤彤的豔彩飛快地染上她的粉頰。她終於遲鈍地意識到剛才自己竟然失神地摸上他的胸膛,活像女色狼一樣。

    「噢!」她發出一聲恐慌的叫聲,然後將小手往上改捂住瞳眸,又羞又急地嚷嚷著:「嚴大哥,我不是故意要‘侵犯’你的!你一定要原諒我。人家只不過是看了你的胸膛一眼,誰知道我的手就不聽話地‘偷跑’到你的胸膛,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慚愧地幾乎快哭出來了,有些汗顏沒有管好自己的手。

    「我沒有要罵你的意思。」嚴路寒幾近挫敗地道。

    這到底是什麼局面呀?明明是他在詢問她的來意,怎麼會急轉而下繞到這般可笑的對話來呢?他不耐地揉一揉疼痛的額際,赫然發現這是他一生中第二次揉著疼痛的額頭,一次是現在,另一次就是昨天打斷她嘮嘮叨叨的長篇大論時。也就是說,自從遇到這只非常愛說話,偏偏又老是言不及義的小麻雀後,他「玄笛狂醫」嚴路寒突然就犯了某種不知名的「偏頭痛」!

    玉笙將他的話自動推斷成「他也有錯」的變相懺悔,所以稍稍安下心來,不再那麼責怪她的手不聽話的事,雖然背對著他,但玉笙仍表達出她一點小小的「愚見」。

    「嚴大哥,其實你也有錯,誰叫你不把單衣穿好,露出你‘美麗’的胸膛來。」

    嚴路寒一聽,她的話裏頗有責備是他的胸膛無恥地「引誘」她的手去摸它的抱怨之意,他決定不跟這個得寸進尺的丫頭計較,自個兒慢慢地將衣袍穿上。

    「昨天不是叫你沒事不要來嗎?你一大早跑來這裏做什麼?」嚴路寒問了第三次。

    「啊1都是你害的啦!」玉笙不高興地嘟起小巧可愛的菱嘴,彎下腰去撿剛才被他給嚇得掉在地上的食盒。「我是專程替你送早膳來的。」

    嚴路寒懷疑地看她一眼,有些戒備地道:「你無故對我那麼好,有什麼目的?」他向來厭惡一些偽善的江湖人若有所圖地上門求醫,只是礙於師命難違,不能拒絕任何病人,所以,他為求醫的人立下一個「不准再為惡,否則殺無赦」的條件,這樣真正十惡不赦的惡人倒也不敢上門求醫,反倒是那些打著白道的旗幟,卻作奸犯科的「白道中人」不信邪。不過,在他宰了幾個這樣的人後,他的「醫蘆」平靜了不少,讓他得以將醫術落實在平民百姓身上。

    「你少無聊了!我沒事‘設計’你幹嘛?你都已經窮途末路搬到黃山來了,我哪忍心再‘覬覦’你。不過,你那支黑色的笛子倒是挺漂亮的,難怪你捨不得把它當掉。」玉笙憶起昨天看到的那支黑色笛子,仿佛是用晶瑩黑玉細雕而成,觸摸起來通體冰涼,可惜她還未仔細看清楚,就被小氣的嚴大哥給收回去了。

    她將食盒放在乾淨的矮桌上,小心翼翼地掀開蓋子,見食盒內的食物沒有大礙才安心地籲了一口氣。

    他窮途未路?捨不得當掉玄笛?!

    玉笙哪來這種荒謬的想法?嚴路寒頓時啼笑皆非,但他並沒有向她解釋什麼,只說出部局的事實。

    「我沒有窮途末路到這種地步,我主要是到黃山采一些貴的藥材。」嗯!好香哦!他被香氣四溢的早膳所吸引,不由自主的坐在矮桌前。

    「你別解釋了!我能瞭解你的心情,希望你早日脫離這種貧窮的生活。」玉笙體貼地安慰他,清麗的小臉上帶著濃濃的同情與可憐。「嚴大哥,你快吃吧!」

    嚴路寒以一種輕柔卻又危機重重的口吻道:「我沒有窮途末路!」他現在終於明白百口莫辯的滋味了!這小丫頭怎麼推理的能力那麼強呀?一點都不把他的解釋聽進去。他「玄笛狂醫」嚴路寒——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會窮途末路嗎?真是好笑!這事要是傳到武林中,豈不讓那群愛論人是非的江湖人笑掉大牙!

    「好!好!你沒有落魄到窮途末路的地步。乖!不要生氣1你怎麼說就怎麼算吧!」玉笙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臂,對嚴大哥不得志的「鬱鬱寡歡」神情深感同情。

    慢著!這小丫頭該不是可憐他「窮困潦倒」,所以,特地送早膳來給他吃吧?

    「玉笙,你老實說,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你送早膳來給我吃?」

    「當然不是呀!」玉笙有些心虛地回答。她本來就有一點同情嚴大哥,所以故意把他的事告訴袁二哥,因為她知道袁二哥人雖長得猙獰可怕,但心地非常善良爽直,一旦他知道多個鄰居後,肯定會熱情地做一份膳食請嚴大哥吃。「是昨天我跟你講的那個袁二哥吩咐我送過來的,說是要給你一個小小的歡迎禮物。」語畢,她停頓了一下,像是猛然回想到什麼,才補充道:「我可沒跟袁二哥說你很窮的事喔!」

    嚴路寒冷冷地橫睨著她,諷刺地道:「謝謝你喔!」端起碗筷!不客氣地吃起早膳來。

    「不用客氣了!」玉笙假裝沒聽出他的諷刺之意,露出甜甜的笑容,坐在他的身邊。她認為他的「乖張」是因為大丈夫的男子氣概受損之故,所以,她很寬宏大量地原諒嚴大哥了。

    嚴路寒不理會眼巴巴看著他的玉笙,慢條斯理地帶點兒滿足的低頭吃著早膳。

    老實說,他已很久沒吃過這種美味爽口的膳食了,他最近的一次記憶是在長安有名的「水月酒樓」中,尤其自從他到黃山來以後,天天都吃自己烤焦的油膩野味,難吃得幾乎叫他咽不下,所以,今早吃到這美味的早膳,算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好吃嗎?」玉笙見嚴大哥慢慢享受這可口的一餐,就知道他以前的生活一定很潦倒,否則,這普通的早膳哪用得著他細嚼慢嚥、慢慢品嘗呀?所以,她忍不住帶點兒「邀功」的意味詢問他!提醒嚴大哥她的功勞。

    「不錯!」嚴路寒勉強地回她一句,頗有一絲「吃人嘴軟」的無奈,見她一臉期待的神情,他就知道剛才那一些點的讚美根本滿足不了她的胃口。於是,他又強迫自己多吐出一些話來。

    「這些菜肴是你做的嗎?真是不簡單!」

    「不是我做的。」玉笙老實地回答。但她的表情還是非常沾沾自喜。

    嚴路寒難以置信地瞪她一眼。「那你那麼高興幹嘛?」

    玉笙激動得跳了起來,得意洋洋地道:「可是這早膳是我大老遠‘費盡千辛萬苦’提到你家來的,所以,我也有功勞啊!」

    一代「玄笛神醫」嚴路寒竟然被這個丫頭弄得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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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00:17: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山中無歲月,匆匆又過了數天。

    嚴路寒又去看了幾次有靈蛇守護的「龍涎果」,但令他訝異的是,這只有千歲之齡的金蛇似乎有一點委頓不振,不像先前看到的精神奕奕。

    他計畫明早再去隱密的山谷看一次,如果金蛇還是一樣精神頹喪的話,他打算迷昏金蛇,進入它守護的裂縫中檢查看看有無異狀,要是「龍涎果」已經成熟了,他還可以順便摘取下來,一舉兩得!

    不過,有個先決條件是,絕對不能讓玉笙跟去。

    因為她的問題實在太多了,怕他還未到穀底就已經被她的問題給煩死了,而且,他發現玉笙具有相當強烈的同情心,萬一她同情心氾濫,指責他「欺負」金蛇,他該怎麼辦?為了避免這種好笑的情況發生,他絕對不會讓玉笙知道他明早的計畫,更遑論讓這丫頭跟了。

    說來好笑,他已經漸漸習慣玉笙三不五時的出現了。有時一日沒有聽到這丫頭的聒噪聲,他還真是有一點不習慣呢!

    曾幾何時,他這麼一個孤僻冷傲的獨行俠,竟然會用「習慣」兩個字?

    這要是讓他唯一的知心好友關紹箕知道了,肯定會樂得從病榻上滾下來,大喊「有進步」。

    關紹箕向來厭惡他對什麼事都一副冷冰冰、不以為意的模樣,曾經試圖「改造」他幾次都失敗了!最後只好心灰意懶地任由生性孤僻的他「我行我素」下去。

    沒想到在黃山不過數日,他已「習慣」玉笙帶著她的寶貝彌猴「五點」

    大呼小叫地出現在他的木屋前,而且每次一定會收到她的「救濟」——雖然她嘴裏鄭重否認不是在可憐他,但心裏頭一直認為他是醫術奇爛的大夫,所以,才會窮途潦倒到這個地步。故她常常會自以為不著痕跡地帶些「救濟品」給他,這些救濟品大都是她與「五點」四處張羅來的,包括一些水果、魚類等。

    對於這種同情心過度氾濫的小丫頭,嚴路寒實在不想疾言厲色地趕走她,只好冷著一張俊臉對她不理不睬,希望她能知難而退,不要再來打擾他了。可惜,對於這遲鈍無比的丫頭似乎一點效果都沒有,反倒使她認為他是在人世間受到太多的打擊,所以才對任何事物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對他更加同情之餘,她竟然得寸進尺地開始對他講一些「激勵」的話語,一副深怕他想不開的憂心模樣。

    嚴路寒在屢次對她解釋不通的情況下,基本上已經放棄糾正這丫頭荒謬的想法了,省得白費唇舌!

    此外,知道有人關心他的感覺真好,以前在他「醫蘆」所在的洛陽時,上門的人都是懷有病痛想要來求醫,基本上是沒有人會關心大夫的感受的。而他的好友關紹箕雖然挺關心他的,但由於都是江湖中人,一年想要多見幾次面都難了,更何況是關心呢1「嚴大哥!」一聲嬌脆的叫喚聲打斷了嚴路寒的沉思。

    玉笙提著一串滴著水的草魚出現在門口,後頭跟著與她形影不離的「五點」。

    「你怎麼來了?昨天你不是說有一個‘關乎生死’的重要事情要做嗎?」嚴路寒好笑地引用她昨天說的話,回想起這丫頭那時一副異常嚴肅的小臉蛋,仿佛真的面臨到生死關頭一樣,就讓他忍俊不已。

    玉笙不待主人的邀請就大搖大擺地走進木屋,將手裏那串魚放在桌上,坐在嚴路寒對面。

    「我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做。」她的美目有些不安地四處飄移,努力等待嚴路寒反問她是什麼任務,這樣她才可以把她小小的要求說出來。怪哉!嚴大哥怎麼還不問呢?

    玉笙決定換另一個方法。「對了!我和‘五點’今早閑閑沒事做,所以去小溪裏抓了幾條草魚,給你換個口味吃吃。」她故作漫不經心地提起這件事。

    「是嗎?」嚴路寒不動聲色地道。這丫頭平常「救濟」他的時候,為了避免傷到他的男性尊嚴,總會找一些「拙拙」的籍口,怎麼這次會一反常態呢?這丫頭八成有問題!

    「然後呢?」玉笙一臉期待地瞅著嚴大哥瞧,希望他能吐出她想要聽的那兩個字。其實,有時候跟一個「不善表達」的男人在一起也是挺苦惱的,尤其是在她現在這種「艱難困厄」的時候。

    嚴路寒彎下腰與「五點」玩得不亦樂乎,接著才明知故問的勉強抬頭回她一句:「什麼然後?」

    玉笙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激動地嚷嚷著:「你應該向我道謝才對呀!這是做人的基本禮貌哩!這樣我才可以趁機提出我的小小請求……」她還未說完,就慌亂地捂住嘴巴,一副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的懊惱模樣,雙眼還警覺地睜得圓圓的,望向與「五點」玩「剪刀、石頭、布」的嚴大哥。

    「原來如此!」嚴路寒將身軀坐正,順手將「五點」抱起來放在玉笙的膝蓋上,一臉沉思地看著她。「說看看你那小小的請求吧!」原來這小丫頭也有苦惱的事,他還以為她一直是無憂無慮的。

    玉笙興奮得眼睛一亮,開心地道,「嚴大哥,你願意幫我呀?」耶!她終於可以把「燙手山芋」丟給嚴大哥了。

    「姑且說來聽聽,如果不是過分的要求,我倒是可以幫你。」嚴路寒淡淡地道。

    玉笙一聽,原本黑亮的瞳眸竟綻放出光華四射的愉悅光彩,趕緊從懷中掏出一本破爛的本子,興匆匆地遞給嚴大哥。「太好了,嚴大哥,這就交給你了。」

    嚴路寒納悶地接過那這本又爛又厚的本子。

    「這是什麼呀?」

    「事情是這樣的,」玉笙眉開眼笑、樂不可支地道:「師父在下山前,吩咐我一定要把這本‘經絡學’看完,否則明年端午就不能隨他下山玩,可是我這個人向來就討厭這種枯燥的書,每次看不到幾頁一定會睡著的,這樣下去根本不是辦法,明年我肯定不能下山玩,這豈不要了我的命,所以……」「說重點!」嚴路寒知道她「言不及義」的壞習慣非常嚴重,如果任由她繼續發揮下去,她可能嘮叨到天黑還未講到主旨。

    「嘎?!」她剛才說的不就是重點嗎?怎麼嚴大哥「聽故事」的能力那麼差呀,八成是因為他沒有什麼朋友可以聊天的緣故。

    嚴路塞以為她沒聽懂自己的意思,所以又委婉地講一次:「你剛才嘰嘰咕咕講了半天,還未扯出主旨。」

    玉笙決定不與他一般見識,誰叫她有求於人,只好用最簡單的方式告訴嚴大哥,如果他再聽不懂,她就沒辦法了。

    「重點就是,我要你幫我把這本‘經絡學’看完,然後告訴我裏頭的大概內容,好讓我能過師父那一關,而且,嚴大哥,你最好是在十天內把它看完,因為師父快回來了,我怕‘我們’會來不及!」

    原來玉笙的「小小請求」就是要他幫她作弊!太惡劣了!

    嚴路寒沒想到玉笙會異想天開到這種地步!兩道英挺的劍眉頓時皺了起來。「為什麼?」

    玉笙先是訝異地看他一眼,繼而丟給嚴路寒一個「你很笨哩」的不耐眼色。「因為你也是一個大夫呀!對這種枯燥乏味的書一定很能‘適應’,讀起來就比較不會睡著,自然比我這樣呆呆地看快多了!」

    「你不是認為我的醫術奇爛無比嗎?怎麼敢冒險讓我替你看完這本‘經絡學’呢?你不怕我把它搞砸了?」嚴路寒淡淡地反諷著。

    玉笙不悅地斜睨他一眼。「我當然怕呀!但時間實在快來不及了,我只好‘孤注一擲’了,也許能夠‘置死地而後生’也說不一定!」她的語氣並沒有帶著濃厚的希望,顯然對嚴路寒不是很有信心。

    嚴路寒登時語塞,他到底做錯了什麼惹她生氣?否則,這丫頭怎麼老是貶損他呀?

    不是認為他窮困潦倒,就是沾沾自喜地推論出他醫術奇爛無比。他這是招誰惹誰?

    唉!倘若幫她完成這「小小」的請求,豈不間接害了她?但是如果不幫她,這小丫頭肯定當場翻臉,不再理會他了。而且一向善惡分明的他,接受了她那麼多的「救濟」後,不幫她顯得有一點說不過去。

    「好吧!我可以幫你。不過,在我看完這本‘經絡學’後,你一定得乖乖地聽我把內容簡述一遍。」

    「當然!」玉笙點頭如搗蒜地應允了。

    *************************

    天色尚未大亮,嚴路寒就已經走在通往山谷的山徑上。他之所以選這個時刻!就是要避開幾乎整夭纏著他的玉笙,若是讓這丫頭粘上,他今早的計畫就泡湯了。

    他背後背著樣式古樸的藥箱,慢慢走在沾著露水的山徑上。

    突然————「汪汪……汪……」一聲熟悉的狗吠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久,他果然看到一道黑影朝他猛奔而來,接著黑影便停在他身前靜靜地看著他。

    「小子,很久沒看到你了,看來你過的還不錯嘛!」嚴路寒拍拍大黑狗的頭,注意到黑狗胖了不少,顯得更加龐大兇猛。

    「‘小毛’,等等……我!」一句嬌脆但氣喘吁吁的叫聲,從嚴路寒的右邊傳來,乍聽之下,倒有一點像他今早急欲避開的那丫頭的嗓音,他連忙安慰自己不可能,他相信此時玉笙八成還在呼呼大睡。

    但接著出現的倩影打碎了他的自我安慰。

    只見玉笙喘吁吁地吐著舌頭從右方的樹林跑了出來,看見他的人後,竟猛然停下身影,顯然比他還要吃驚。

    玉笙難以置信地看著嚴路寒——「小毛」的前主人——她不過是出來溜溜狗而已,怎麼會衰到當場被嚴大哥逮著呢?況且,在出門前她還特地算了一下,故意選在這嚴大哥不知道的地方溜狗。豈料人算不如天算!

    天!要是嚴大哥知道她的惡劣舉動,八成會氣得把她的脖子扭下來!

    玉笙躊躇不安地慢慢踱向嚴路寒,美目則是不悅地瞪向躺在嚴路寒身邊,快速「變節」的「小毛」。難怪它今早一反以前溫吞吞的個性,興奮得猛往前沖,原來是聞到前主人的味道。

    「嚴大哥,你在這裏做什麼?」玉笙「裝出」一副很驚訝的模樣,走到他身邊。這招叫「先發制人」!

    「你又在這裏做什麼?」嚴路寒靜靜地反問她一句。對於她的出現,嚴路寒除了暗叫倒黴外,還是暗叫倒黴。怎麼會如此巧合呢?還是早點打發她走吧!

    「呃……這裏清晨空氣新鮮嘛!你呢?」她支支吾吾半天!才努力扯出這一段合情合理的話來搪塞他。

    嚴路寒不動聲色地回她一句:「這裏空氣新鮮。」這丫頭沒事那麼心虛幹嘛?難道她做了不該做的事?咦!他剛才好象有聽到她喊一聲什麼「小毛」的,莫非是指他身邊的這只大黑狗?

    嚴路寒回想起他已好幾天沒看見這狗兒了,難道是被愛動物成癡的玉笙「帶」回家了?難怪她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可惡!嚴大哥好詐喔!竟然偷用她費盡心血才苦思出來的籍口。沒關係!她還有第二招「笑臉攻勢」。

    玉笙露出一抹異常諂媚的笑靨,巴結的道:「哎呀!嚴大哥,你這只狗狗好漂亮喔!」語畢,還伸出青蔥玉手友善地往「小毛」頭上摸去,可惜大黑狗「小毛」對她還是一副不理睬的模樣,一點都不合作。

    嚴路寒看了險些笑出聲來。

    看來玉笙對動物的魅力還是有限,否則,給她養了那麼多天的大黑狗,怎麼一點都不把她放在眼裏呢?天!這一定對她的自尊心打擊很大,這丫頭向來對她無往不利的動物緣深以為傲,常常口沫橫飛地向他吹噓著她的厲害,沒想到她對動物也有「不靈光」的時候——可憐呀!

    「這只狗不是我的。我有一次在小鎮裏湊巧救了它一條命,後來它就一直跟著我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玉笙眨巴著靈亮清澈的圓眸,驚訝錯愕地瞪褫著嚴路寒。「你是說這只狗狗根本不是你的,先前我是白擔心了?」天!想到她這幾天的提心吊膽、謹慎防備全都這樣「浪費」掉了,就叫她心有不甘。

    「沒錯!」嚴路寒頗為含蓄地點頭。「如果你喜歡這只狗的話,可以把它帶回去養養看。不過,它的個性相當兇猛、難以控制,對於不熟識的人,它通常會先咬上幾口再說。」

    玉笙一聽嚴大哥要把「小毛」送給她,樂得跳起來,樂然笑道:「好!好!我要養狗狗。嚴大哥,你放心,我又疋會好好照顧它的。」哈!雖然過程曲折些,但「小毛」終於是她的了。

    嚴路寒見她樂成這個模樣,便低頭跟黑狗吩咐幾句,於是狗兒就不甘願地站起來,走到王笙身邊。「好了!你快把狗兒帶回去吧!」

    希望這丫頭能帶著黑狗快快樂樂地回家,把他為何出現在這裏的疑問忘掉。

    「好1再見了,嚴大哥。」玉笙試著向前走幾步,見「小毛」仍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即使是它的態度依舊不甘不願,但已足以讓玉笙樂得眉開眼笑,沒有多想就帶著「小毛」高興地走了。

    嚴路寒如釋重負地籲了一口氣。

    **************************

    該死!「龍涎果」不見了!

    嚴路寒面色鐵青地站在岩石裂縫中,瞪著眼前這棵空空如也的果樹,外頭地上躺著昏迷的金蛇。

    該死!這「龍涎果」怎麼可能不見呢?這方圓數十裏內明明沒有人煙,除了玉笙那丫頭外;就算有人煙,他們也不知道「龍涎果」的所在呀!

    何況「龍涎果」尚有靈蛇守護,一般尋常動物根本進不來,更遑論是偷摘「龍涎果」了。但這「龍涎果」不可能平白無故就這樣消失呀!

    可惡!關紹箕一旦寒毒再發作,就命在旦夕,但是在剩餘的兩個月內,要他去哪里找至剛至陽的靈藥去醫治他的寒毒呢?如果靈藥這麼簡單就找得到的話,就不叫做靈藥了。

    「嚴大哥……」玉笙發抖的嬌柔嗓音從外頭傳進來。

    該死!這丫頭又來這裏做什麼?

    嚴路寒低聲詛咒,沉著一張臭臭的俊臉!憤怒地走了出去。

    玉笙全身發軟地站得遠遠的,懼怕的眼神一直不敢直視躺在地上的那條巨蛇,要不是為了找嚴大哥,她才不會再來這個令她頭皮發麻的鬼地方哩!嚴大哥沒事來這裏做什麼呀?她暗忖道。

    「你又回來做什麼?」嚴路寒冷硬地問道。

    咦!嚴大哥的心情好象非常差喔!怎麼一張臉臭成那樣?一點都不像平常有點兒「冷冷」的嚴大哥。

    對於冷冰冰的嚴大哥,玉笙都能三不五時「視若無睹」地去打擾他,更何況是臉臭臭的嚴大哥。所以,只見她皺起可愛的俏鼻,理直氣壯地道:「人家是擔心你會被那只金蛇咬傷,所以特地跑回來警告你。不過,看來我是白耽心了。」說著,她的一雙晶瑩美目還若有所指地瞟向那只金蛇。

    「你曾經見過這只金蛇?」嚴路寒激動得抓住笙玉的手臂,急切地問道。「當然!」嚴大哥怎麼了?她從未見過他這麼激動。「我不只見過它,‘五點’還曾經跑進它的蛇窩,偷了兩顆漂亮的朱紅果實出來呢,」玉笙驕傲地抬起小巧的下巴,一副與有榮焉的自豪模樣,彷佛忘記她曾經為「五點」偷摘了兩顆不能吃的果實氣了半天。

    「是‘五點’把‘龍涎果’摘走了?!」嚴路寒有幾分懷疑地斜睨著她。沒錯!「五點」那顆賊賊的猴腦可能知道這「龍涎果」的靈效,但它絕對過不了金蛇這一關的,除非有人閑著沒事去幫「五點」。「你幫了‘五點’?」他語中隱含指責之意。

    玉笙略為慚愧地點點頭:「嗯!幫了一點點。」慢著!她面對嚴大哥的指責沒事那麼慚愧幹嘛?她又沒做錯什麼事,她只不過幫了「五點」一些些小忙而已。「嚴大哥——」她發出一聲長長的怪叫聲,抗議道:「我這樣‘見義勇為’有錯嗎?」

    嚴路寒神色稍緩地敲了她一記響頭,「別鬧了1被‘五點’摘去的‘龍涎果’現在在哪里?」

    「在我那裏呀!」語畢,玉笙還納悶地瞅著嚴大哥,睜著一雙困惑的圓眸,問道:「嚴大哥,這兩顆果子很重要嗎?否則你和‘五點’怎麼都如此緊張兮兮的?不過是兩顆漂亮一點的果實而已,又不能吃。」她最後一句話竟然還帶著些許的抱怨。

    嚴路寒聽了,只能為她的「不識貨」感慨地搖頭,虧她還有個據她吹噓是一名神醫的師父,怎麼一點草藥上的基本常識都沒有呢?連小彌猴「五點」都勝過她數倍,真是可悲呀!

    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開始有一點同情玉笙的神醫師父了。

    「我們邊走邊談吧!」說完,他率先走出這個小山谷。

    玉笙嘟著嘴尾隨他走出山谷,嘴裏還不悅地咕噥著:「幹嘛神秘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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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00:17: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嚴大哥,你‘確定’這兩顆看起來沒啥用處的果實,是你要找的‘龍涎果’嗎?」玉笙將頭好奇地湊近嚴路寒的身邊,發表了一段幾乎可以說是污辱性的言論。

    她還是不太相信「五點」去蛇窩偷摘回來的兩顆果子真的就是「龍涎果」,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嘛!照嚴大哥的說法,「龍涎果」乃是稀世靈藥,一百年才開花結果一次,怎麼可能讓她這麼容易就遇上了?

    嚴路寒與「五點」皆因這番污辱的評論震驚地抬起頭來瞪視她,「五點」甚至責難地朝她吱吱亂叫。

    「玉笙,這真的是曠世奇珍的‘龍涎果’。」嚴路寒再做一次鄭重的聲明。

    「好吧!只要你高興就好。」玉笙漫不經心地答道。她將話題轉到她比較擔心的問題上。「嚴大哥,你找到這‘龍涎果’後,是不是就要馬上下山了?」

    「嗯!我的好友還在等著我回去救他。」他雖然有些捨不得離開這丫頭,但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該離別的時候還是得狠下心的走。

    玉笙可憐兮兮地瞅著他,眼眶微紅地問道:「那我呢?」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仿佛剛被嚴路寒遺棄一樣。

    「你當然繼續留在黃山呀!」嚴路寒連考慮一下都沒有,使理所當然地回答。不過,這丫頭的神情還真是古怪得緊,一點都不像平常樂觀活潑的她,就連她要求自己幫她把「經絡學」看完時,都不曾流露出可憐兮兮的神情,更何況,這只是他嚴某人要下山的一點小事,這丫頭沒道理擺出這般「小媳婦」的神情,所以,其中必定有鬼,他要小心為上!

    玉笙睜著哀怨的圓眸,不死心地哀求道:「嚴大哥,你可以帶我一同下山呀!我保證絕對聽從你的話,不惹麻煩。」她為了下山去玩,可說是使出渾身解數,只差沒發誓罷了。

    嚴路寒好笑地望著她「過分」哀戚的小臉蛋,終於明白她的「企圖」了。「不行!你又不是小貓小狗的,我怎麼可以隨意把你帶下山呢!再說,你師父不是快回來了嗎?我可負擔不起‘誘拐’的罪名。」

    玉笙委屈地扁了扁嘴,兩球圓滾滾的淚珠噙在眼眶轉呀轉的,頗有不答應就哭給他看的意味。「沒關係啦!」

    「有關係。」嚴路寒怕怕地看著她圓圓的淚珠,決定還是先告辭為妙,免得到時候走不了。「明天你再到我那裏拿‘經絡學’的大綱,抱歉,我大概不能跟你講解其中的內容了。我先走了。」

    玉笙見嚴大哥幾乎落荒而逃的身影消失後,便將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淚水收回去,氣嘟嘟地鼓起粉粉的雙頰,心情惡劣地嘀咕著「沒義氣」之類咒駡的話。

    「哼!小人!」

    ***********************

    三天了,嚴路寒還是擺脫不了那種詭異的感覺,仿佛有人在跟蹤他。偏偏他回過身去察看的時候,這種感覺又消失了。這人如果不是輕功特別高明的話,就是他的直覺出了問題。

    算了!如果這人沒有惡意的話,就別理他了。

    再說,這裏已是黃山的山腳下了,來往的樵夫、村民本來就多,也許是碰巧罷了。

    他還有更頭疼的問題沒解決,那就是他始終無法忘掉玉笙那丫頭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她的倩影已不知不覺佔據他的心了。

    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荒唐的事呢?

    如果一個月前有人告訴他,他會愛上一個山中的野丫頭,他一定會對他投以最冷傲的眼神,以示輕視。但如今這不可能的事竟然發生在他身上,叫他惶恐至極。

    唉!曾以為他這顆滿是風霜的心不可能再動情了,誰知,他竟會愛上一個不懂情愛的小丫頭,他不知為什麼是她?也許因為她是第一個不被他冷漠倨傲所嚇退的姑娘家;也許因為她那天馬行空的「推論」能力惹他惱怒;也許因為她那過度發達的同情心讓他忍俊不已.!也許……有太多的也許。總之,玉笙仿佛沒察覺他的嚴峻冷淡,每每都興匆匆地帶著她新發現的好玩事物與他分享,而遲鈍到不曉得他的臉色已因她的打擾臭到發黑了。或許就是因為她不曾受過社會的洗禮,使得她不懂得「察言觀色」,而更顯得清新可人。

    所以,後來他也乾脆放棄跟她擺臉色了,因為不管他的臉黑到哪一種程度,這丫頭反正都是看不出來,便任由她每天笑咪咪地自由「出沒」他的木屋。

    不過,這丫頭還是有一點脾氣的,竟然使性子不來與他道別,見他一面,就連他替她做好的「經絡學」大綱都不來拿,可見她這次真的氣得不輕。唉!

    嚴路寒露出苦笑,但雙腳仍然不停歇地繼續往前走,直到前方一抹水藍色的倩影吸引他的注意,他才倏地停下來,雙眸如鷹眼般銳利地盯著她瞧。「你怎麼偷溜下山了?」他平靜淡漠的聲音裏掩不住一絲的激動與訝異。「哪有?」玉笙笑靨如花地奔到他身邊,興奮地笑說:「我有留一封書信給袁二哥,他會轉告師父的。反正等我玩個一年半載,如果累了,自然會回黃山領罪。嚴大哥,你放心!我絕對沒有把你的事‘抖’出來。夠義氣吧?」語畢,她還一副「義氣凜然」地拍拍他的肩膀。

    「關我什麼事?」嚴路寒不懂她所謂的「義氣」所指何事,更不懂她怎麼會一副有恩於他的模樣,所以捺著性子問道。

    玉笙睜大圓眸不可思議地瞪視著嚴路寒,嬌嗔地哇哇大叫:「嚴大哥,你很笨喔!如果我在書信裏不小心提到你,師父不就知道是你‘偷帶’我下山的,等他一回來,他八成會氣得沖下山把我們‘揪’回去。所以,我在信裏故意不提到你,這樣還不夠機智勇敢嗎?」

    「我‘偷帶’你下山?」嚴路寒克制地緊眯起黝黑的雙眸,表情陰鬱而危險。「你怎麼敢這樣說?」

    玉笙以一貫純真無偽的坦誠目光,天真爛漫地迎視他淩厲的眼神。「所以,我才沒有把你‘抖’出來呀!因為實在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跟著你偷溜下山的。不過,嚴大哥,你還是得負一點責任,若不是因為你在前頭帶路,我根本就下不了山。」

    嚴路寒被她七轉八轉的荒謬邏輯搞得有一點頭疼,挫敗地揉一揉太陽穴。「趁著你師父還未回來,你快回去吧!」他是喜歡這丫頭沒錯,但他可不想被冠上「誘拐」的罪名一生呀!

    「不要!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出路可以下山,說什麼也要先玩個過癮再回去。」從前她之所以乖乖地待在山上,就是苦無下山的「門路」,因為她與師父碰巧住在黃山最高峰「蓮花峰」,若沒有熟悉黃山的人帶路,就算她走上半個月,只怕還是被困在山區裏。

    所以,嚴大哥只花三天的時間就能走出黃山,除了叫她又嫉又羨外,也讓她在後頭苦苦追趕。唉!腿短果然有差。

    「玉笙,」嚴路寒不悅地攏起雙眉、但仍試著講理。「你還是回山上去吧!我很忙的,很難分神去照顧你。」

    「照顧?喔——」玉笙尾音拉得長長的,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嚴大哥,原來你是擔心銀兩不夠我們用呀!嗯!年紀長的人,果然設想較周到。不過,你放心,我身上有帶一些銀兩,夠我們逍遙好幾天了。」

    話才剛說完,玉笙便開始東模西找,翻遍全身上下,終於找到‘一些’銀兩,然後得意洋洋地放在她那青蔥般的玉手上,開心地晃來晃去。

    又來了!

    嚴路寒這次真的被她的「推想」給惹惱了,以前他是抱著好笑的心態,任由玉笙將他貶低成窮途末路、醫術奇爛的郎中大夫,但這次他絕對不會再姑息她了。再說,他也不認為「三貫錢」能夠讓他們逍遙好幾天。

    「玉笙!我的醫術雖然比不上華佗、扁鵲那些名醫,但卻比一般平庸的郎中好上太多,所以,我並沒有窮困潦倒,在生活上還過得去。」嚴路寒咬著牙重做一次聲明。

    「嚴大哥,你是說……」

    「對!」他滿意地點點頭,相當欣慰玉笙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了。

    「……用不到我這些銀兩了。」玉笙將手上的三貫錢快速地收回去。「太好了!這可是我這麼多年來才臢下的一點零用金,若是真的交給你,我還有一點捨不得呢!」

    天,這簡直是牛頭不對馬嘴嘛!怎麼會錯得如此離譜呢?

    嚴路寒終於按捺不住逐漸上升的慍怒,不悅地朝她低吼:「玉笙!你立刻給我滾回山上去。」這緊繃的語氣裏隱含威脅。

    玉笙一臉訝異地瞪著他,仿佛至今才猛然領悟到「嚴大哥生氣了」,但在氣什麼呢?她納悶地回頭看向四下無人的樹林,才「又」猛然領悟到「嚴大哥在生她的氣」,她震驚地叫出聲來:「啊!嚴大哥,你為什麼生我的氣呀?是不是我哪里做錯了?」

    「只要你立刻回山上去,我就不氣了。」原來這丫頭有欺善怕惡的惡習,可見對她凶一點還是有用的。

    「不要!」她果決地猛搖頭。

    聽到這裏,玉笙已經有一點受傷害的感覺了。既然嚴大哥不喜歡她跟著他,大不了她一個人下山玩嘛!只見她扁了扁嘴,難過地道:「嚴大哥,如果你不喜歡玉笙跟著你,你明說就好了嘛!我又不是那種死纏著人不放的人。告辭了!」

    玉笙哭喪著一張嬌容,心中滿是酸楚地轉身離開嚴路寒,往有三三兩兩炊煙的山腳下走去。

    「玉笙!」嚴路寒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懊惱地問:「你要走去哪里?」

    「我要去師父老是講在嘴裏,卻從不帶我去見識的花花世界看看。」玉笙努力掙脫他的桎梏,氣鼓鼓地道:「你別管我了!反正你又不喜歡我。」她說歸說,但這些話賭氣的成份比較大。

    「別胡鬧了!玉笙。你這樣獨身一個人是很危險的,萬一遇到存心不良的壞人怎麼辦?你還是乖乖回山上吧!」嚴路寒以最「語重心長」的口吻勸告她,如果這還沒轍,他就無計可施了。

    該死!老天怎麼出一個這麼大的難題給他。要不是礙於時間緊迫,他早就把這不聽話的丫頭扛回山上了。

    玉笙一點都不理會他的勸告,依舊氣呼呼地努力掙脫他的鐵臂。

    見鬼!他真的進退兩難了。不讓這丫頭跟嘛,怕她傻呼呼地被壞人騙走;讓她跟嘛,又怕她師父得知後,真的替他冠上「誘拐良家少女」的罪名。到底要不要讓玉笙跟呢?

    「好吧!你喜歡跟就跟吧!」嚴路寒終於不得已屈服了。

    玉笙突然停止了掙紮的動作,喜不自勝地發出長長的歡呼聲:「耶!嚴大哥,你人好好喔!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拋下我。」她高興地在他懷中蹦蹦跳跳的。

    嚴路寒歎了一口氣,不知怎麼的,他竟然有一種「上當」的感覺。唉!

    這小鬼頭愈來愈精了!

    ***********************

    徽州城中第一大酒樓的上座裏。

    「嚴大哥,如果你的肚子真的餓了,我包袱裏還有幾個大饅頭可以給你充饑,幹嘛花錢上酒樓呢?」玉笙神秘兮兮地湊近嚴路寒,低聲地問他。天!嚴路寒險些呻吟出來,他現在幾乎要聞「饅頭」色變了。

    在他與玉笙一同趕路的兩天裏,他所吃的饅頭比他這一輩子吃的還要多,每一次他們都是用玉笙從黃山帶下來的饅頭來填飽肚子,再配著冰涼的溪水喝下肚,這樣就解決一餐。

    他的手藝雖差,但基本的生火、剝皮、烤肉卻不含糊。偏偏玉笙這丫頭竟然茹素,見不得他那天捉來的小動物死在他手中,先是對他「曉以大義」,見他無動於衷,竟然很卑劣地朝他嚎啕大哭,這一哭簡直驚天地、泣鬼神,嚇得他沒考慮清楚,就把那只命大的白兔給放了。

    這也註定了往後兩天他只能啃饅頭充饑的命運!

    唉,這大概是因為玉笙長期與小動物相處,所以不忍心吃它們,久而久之,自然吃起素來了。

    「這裏有熱騰騰的飯菜為什麼不吃呢?你不是也餓得兩眼昏花了?放心!我剛才已吩咐他們準備香噴噴的素食了。」

    嚴路寒斜挑起右眉,饒富興味地望著她,他不信她一點都不動心,畢竟他才啃兩天的饅頭,就已經餓得手腳無力,更何況是啃了五天饅頭的玉笙:後來嚴路寒才知道,玉笙在他後頭追趕的那三天也是啃饅頭充饑的。

    玉笙吞了幾口急速分泌的唾液,露出垂涎的神情,但仍有些猶豫地道:「那我包袱裏的大饅頭怎麼辦?」即使她已經被那些大饅頭「害」得面黃肌瘦了,她還是非常的「死忠」。

    「改天再吃吧!」他言不由衷地道。

    玉笙乖巧地點點頭,專心地坐在椅子上,等待香噴噴的美食上桌。

    她安靜不到片刻,又皺起線條優美的柳眉,低聲地煩惱道:「嚴大哥,這裏的食物八成很貴,你確定身上的銀兩夠我們吃一餐嗎?要是被這裏的掌櫃給踢出門,可就非常難看了!你要不要先把身上的銀兩數一數,確定一下夠不夠?」

    她回想起一路騎著馬走來,嚴大哥都沒有病人,可見他的醫術並沒有他說的那麼「不錯」,這也意味著他們沒有收入,所以,在嚴大哥醫術加強前,她有義務替他把荷包看緊一點,否則,還未到他朋友關紹箕在江陵的家,他們就已經窮到喝西北風過日子了。那多淒慘呀!

    「放心。」嚴路寒橫了這個老是到他沒信心的丫頭一眼,眼角的餘光看見兩名夥計端著大盤子走過來,「上菜了!」

    「哇!」玉笙看到夥計把一道又一道花花綠綠的菜肴放在桌上,看得有一點眼花撩亂。「這菜肴好香喔!」

    「開動吧!」嚴路寒遞給她一雙竹筷,含笑道。

    他才剛舉起竹筷:「嚴公子,久違了。」一句溫文有禮的問候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嚴路寒定眼一瞧,這討厭的傢夥原來是人稱「逍遙公子」的馮英飛,只見他身著白色華服,腰際掛著一柄白色連鞘的長劍,一派自以為溫文儒雅的模樣立在他們桌邊,後頭則站著幾名家丁。

    嚴路寒冷哼一聲,算是與他打完了招呼,便舉箸用膳,根本不理會這個自命不凡的公子哥兒。

    原來馮英飛他爹是武林現任盟主,他也理所當然地被諂媚之徒冠上「逍遙公子」的名號,偏偏這小子被他爹給慣壞了,除了嬌生慣養、自命風流外,還喜歡跟一群名門之後的公子哥兒四處「行俠仗義」。

    馮英飛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但仍勉強啟口道:「嚴公子,我是‘逍遙公子’馮英飛,現任武林盟主是我爹,希望能和你交個朋友!」他等著嚴路寒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然後延請他入座。

    「不用了!我高攀不起。」嚴路寒停下筷子,冷冷斜睨他一眼。

    這討厭的傢夥有完沒完呀!在這裏嘰嘰呱呱講個不停,煩死人了,讓他無法隨心所欲地像玉笙一樣埋頭苦吃。可惡!好吃的菜肴都快被玉笙吃光了!「你……別欺人太甚!」馮英飛終於把脾氣爆發出來,老羞成怒地抽出長劍,指向方桌上這對對他不理不睬的男女。

    「嚴大哥。」玉笙驚呼一聲。「這人怎麼拿著劍凶巴巴地指著我們呀?」她不過是抬個頭換口氣而已,怎麼就看見有個人拿把長劍指著他們。他們做錯什麼事了嗎?

    「別理他,過一下子他就會消失了。」

    玉笙疑惑地看了那個手抖個不停的人一眼,才故作神秘地壓低嗓門道:「嚴大哥,這個人是不是來討債的?如果是的話,你就把身上的銀兩還給他嘛!要是不夠,我這裏還有一些可以借你。否則,看他氣得全身發抖,是很容易中風的。」她的最後一句話可是非常好心腸的,這是根據這麼多年來,她師父被她氣得活蹦亂跳所得來的心得。

    「我沒有欠他錢。」嚴路寒同樣低聲回答她。

    他們這低聲的對話雖然已經夠小聲了,但仍聲聲傳入馮英飛耳中,他以為他們兩人是在故意諷刺他,滿腔怒火不禁高漲起來。只見他氣得兩眼發火,有些結巴地罵道:「你們……太……過分了……非給你們……一點……」馮英飛「點」字還未說完,就被一句嬌脆的驚呼聲給打斷。「嚴大哥,他有結巴的毛病耶!好可憐喔!」玉笙滿是同情地盯著他瞧,仿佛能體會他的痛苦一般,一點都不曉得自已惹了麻煩。

    「可惡!」馮英飛向來嬌生慣養,哪堪這樣的譏諷,所以,一個衝動就將手中長劍砍向玉笙——玉笙靈亮的美目才因錯愕睜得大大的,甚至還沒有時間發出尖叫,她的嚴大哥就用小小的竹筷將這惡人的長劍夾住了。玉笙趕緊靈敏機智地跳起來,躲在這名英雄身後。

    嚴路寒以銳利無比的眼神瞪著馮英飛,冷酷地警告道:「馮英飛,請你自重!」

    馮英飛目瞪口呆地看著手中長劍被他用竹筷夾住,不禁嚇得臉色蒼白。

    他以為這狂醫嚴路寒就只有醫術了得而已,沒想到他這一身的功力連他老爹都比不上——一名他身後的家丁見情況不對,趕緊沖到馮英飛身邊,故意大聲地叫嚷著:「公子,我們不要跟這種粗野的莽夫計較,以免傷了你的顏面與氣度。你不是與‘紫陽公子’有約嗎?」厲害!這一番話不但把馮英飛的顏面挽救回來,而且替他找好了臺階下。

    「對……我與‘紫陽公子’……尚有約。嚴路寒,本公子這次姑且饒了你一條命,下次再讓我遇見,非得給你好看。走!」馮英飛聲色俱厲地撂下一堆狠話,然後略顯狼狽地火速退場,連名貴的長劍都來不及「要」回來,就匆匆走人了。

    玉笙在後頭朝他調皮地吐吐舌頭。

    「哇!這個人罵你的時候一點都不結巴哩!」她得意開心地下了一個結論,喜孜孜地撿起掉在地上的長劍研究。

    「別玩了。快把午膳吃完,我們還得趕路。」嚴路寒可沒她那種好心情,原因不是因為得罪了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而是他期待半天的一桌子好菜竟被這丫頭吃掉大半,可見玉笙的食量一點都不受馮英飛這惹人厭的傢夥影響。

    玉笙拿著長劍坐回椅子上,不是很有勁地回道:「我吃飽了!」此刻,她全部的精神全放在這把長劍上。

    嚴路寒沒好氣地冷哼一聲,把她吃剩的菜肴夾在碗中,珍惜地把它們吃光光。

    用膳完畢,嚴路寒才意識到這丫頭不尋常的「安靜」,及她充滿期待的眼神。

    「怎麼了?」

    玉笙一古腦兒地將她小小的要求說出來。「嚴大哥,照我剛才睜大眼睛地觀察,好象所有江湖人都有一把隨身武器,我可不可以也要一把劍呀?」語畢!她目露哀光地瞅著他。

    「不行!」嚴路寒一口回絕了。開玩笑!依她這種做事橫衝直撞的個性,要是她不小心把人砍傷了怎麼辦?「你要把劍做什麼?你又不會武功!」「嚴大哥,我全是為了你著想耶!你的仇家那麼多,我們不過上酒樓用個膳而已,你就有仇家上來尋仇。你想想看,要是我有把劍在身上的話,就能保護你呀!反正多一把劍就多一份力量嘛1」玉笙頭頭是道地分析給他聽,彷佛有多關心他一樣。

    他有很多仇家嗎?

    沒有——根本就沒有。嚴路寒只知道江湖中人對他褒貶參半,但還未真正有人敢仇視他,因為畢竟他是一名大夫,沒有人敢得罪一名大夫的。況且剛才那個馮英飛是她「惹」來的仇人,根本與他無關,通常對於這種由自命不凡的公子哥兒,他都秉持不予理會的態度,久了他們自然模著鼻子悻悻然離去。

    「你不用操心了。我沒有仇家,所以不需要你來‘保護’我。」他說得簡明扼要,只要有耳朵的人都可以聽得出他的拒絕之意。

    偏偏有人假裝沒聽懂。

    「可是,嚴大哥,身為一個江湖中人,如果沒有一把防身武器帶在身邊,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耶!」玉笙停下來補充幾口熱茶,又不死心地繼續道:「對不起,我沒有污辱你的意思!反正你是一個大夫,有沒有防身武器對你並不重要,但我就不同了,我是一個女俠耶,你有聽過一名女俠身上沒有任何武器的嗎?」

    「沒有!」

    「所以……」玉笙黑靈動人的圓眸正閃爍著期待的光彩。

    嚴路寒開始被她疲勞轟炸得有些頭疼了。「你不是江湖中人,沒事幹嘛去膛這渾水呀?」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事,這丫頭竟然這麼熱中。

    「嚴大哥,你買把劍給我玩玩嘛!」她答非所問的繼續要求說。

    玉笙仔細研究她剛才那番合情合理、深刻動人的請求為什麼會失敗,原因大概出在她不小心傷了嚴大哥的「男性尊嚴」吧!男生好象不喜歡聽到女生要「保護」他的事,所以,她決定換個方向繼續爭取。「要是我們遇到危險的時候,我也可以用那把劍保護自己呀,好不好?」

    嚴路寒滿臉痛苦地橫娣她一眼,「是不是我給你一把劍,你就會閉上你這張嘰嘰咕咕講個不停的嘴?」

    「當然!」玉笙興奮地直點頭。她不是很確定嚴大哥是不是在侮辱她?

    但看在他答應替她弄把劍的份上,她決定很大方地原諒嚴大哥。

    「送給你吧!」嚴路寒從包袱內拿出一柄樣式斑斕的古樸短劍,遞給眼睛突然一亮的玉笙。「小心點!不要玩一玩就把自己割傷了。」

    玉笙小心翼翼地接過這把短劍,清豔的小臉上寫滿難以置信的欣喜。

    「真的送給我呀!它好漂亮喔!我可不可以把它……」她一張小嘴興奮得停不下來。

    「玉笙,閉嘴!」嚴路寒不耐地低吼。

    玉笙眨著清澈無辜的美眸,委屈地「噢」了一聲。原來嚴大哥真的是在侮辱自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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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江陵。

    「淡月山莊」在江湖中崛起近百年,與南宮、端木同列武林三大世家,關家之所以能保持曆久不衰的赫然聲勢,除了獨門武功傳于傳媳不傳女外,關家的後代子孫也頗為爭氣。

    尤其是近幾年在江湖中快速竄紅的關紹箕,不但與武林中最冷傲孤僻的難纏人物「玄笛狂醫」嚴路寒結成至交好友,且自己也獲得「飛星劍客」的美名。

    他是關家第六代唯一的金孫,在長輩們極盡寵溺之下,卻一點都不驕縱自大,相反的,他爽朗灑脫、活潑愛笑,而且臉皮奇厚無比,在偶然之下對嚴路寒「一看對眼」後,就對他死纏活續地不放,嚴路寒在不堪其擾下,才勉強認下他這個朋友。不過時間久了,當嚴路寒漸漸瞭解關紹箕的真性情後,也就開始把他當作真正的朋友對待了。

    不幸的是,兩個月前關紹箕不慎中了「天山毒叟」的「絕命寒冰針」,命在旦夕,關老太君用「千年靈芝露」只能勉強鎮住他的寒毒,之後,火速招來江陵城附近的名醫,但是個個皆束手無策,因為「絕命寒冰針」畢竟是天下奇毒,哪是一般泛泛之輩所能醫治的,所以,他們也只能給一些普通的解毒丸,就匆匆離開「淡月山莊」了。

    所幸關紹箕的妹子關紹婕突然想到他老哥的好友「玄笛狂醫」嚴路寒,於是趕緊告知關老太君,連忙找來了嚴路寒來診治。

    由於關紹箕的寒毒過於棘手,所以嚴路寒先把毒針吸出來,並用金針封住他周身的大穴,確保他體內的寒毒在三個月內不會發作,便匆匆離開江陵,去尋找至陽的靈藥來醫治關紹箕所中的寒毒。

    這就是嚴路寒從黃山取到「龍涎果」後,便馬不停蹄直往江陵趕來的原因。

    這日,嚴路寒與玉笙終於趕到「淡月山莊」的大門前。

    只見「澹月山莊」的高大圍牆全用白色大理石砌成,琉璃瓦、朱漆銅門,在門頂牌樓上並雕有「澹月山莊」的鬥大篆字,字字鏗鏘有力。整體建築相當考究,雕梁畫楝的,光是朱紅色大門前的那兩隻千斤巨大石獅,就夠讓玉笙瞠目結舌了。

    嚴路寒在通報自己的名號後,馬上被延請進入「淡月山莊」。

    他們還沒走幾步,就見遠遠的大廳內飛快地掠出幾條人影,如閃電般奔到他們眼前。

    為首一人,竟然是七十歲開外,鶴發雞皮,兩眼如電,手持龍頭金杖的一名老嫗,她就是「澹月山莊」年紀最長的關老太君,也就是關紹箕的祖母。跟隨在關老太君身邊的人,有她的大兒子關鳳鳴、大媳婦影仙,他們是關紹箕的父母。其他則是他尚未出閣的妹子關紹婕、關紹蝶。

    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激動焦急的神情。

    關老太君、心急如焚地問道:「嚴小子,有沒有找到藥材?」

    「有!」嚴路寒冷漠地點頭,他個性向來就不喜歡與人相處交談,所以江湖中人都以為他孤傲狂妄,殊不知他只是厭惡跟人說些客套話而已,因此,他毫不猶豫地開口詢問:「紹箕的情況怎麼樣了?」

    「還是昏迷不醒。」關老太君擔心地回答,一雙有神的眸子直盯著他看。嚴路寒還是冷漠地點頭。

    籲!關老太君安心地吐了一口氣,對這嚴小子的冷峻性格她早已習以為常,而且還相當欣賞,認為他確實有「傲」的本錢。況且兩個月前他來替關紹箕醫治時,就已經孤傲寡言了,在兩個月後的今天,她又怎麼能夠指望他突然多話起來。不過,跟在他身邊的這名小姑娘倒是挺讓她疑惑的。

    「這位小姑娘是……」她問道。嚴小子成名多年以來,她還不曾聽說他與哪位姑娘有過密切的關係。

    嚴路寒看了滿臉感興趣的玉笙一眼,她正聚精會神地聆聽他們的對話。

    他沉穩地吐了三個字:「未婚妻。」

    果然,耳朵拉得長長的玉笙一聽見,骨碌碌的眼珠子差一點訝異地凸出眼眶,滿臉錯愕地瞪視他。「嚴大哥,我不是你的……」

    嚴路寒輕輕鬆松捂住她的嘴。

    眾人看了,以為他們小倆口在打情罵俏,連忙含笑地恭喜他們。不過,他們相當驚喜地看到嚴路寒開始有些正常人的舉動,即使他的舉動是捂住他可憐未婚妻的小嘴巴,因為兩個月前的嚴路寒是清冷內斂、不慍不火的模樣,仿佛沒有任何人、事、物能夠卸下他冰冷的外表般。

    所以,他們雖然有些訝異這小姑娘究竟有何魅力,能夠擄獲這素來倨傲不群的嚴路寒,並且讓他開始有點像是「冰山融化」的舉動,但都真心地祝福他們,只有關紹婕的笑容有點兒勉強。

    嚴路寒在玉笙耳邊低聲地道:「玉笙,閉嘴!否則我就把你的‘琉璃’收回來。」「琉璃」是這丫頭替她那把寶貝短劍所取的名子。

    玉笙立且刻警覺地睜大圓眸,想到心愛的「琉璃」要被收回去,她便趕緊地點頭應允。

    嚴路寒再次輕鬆地放開她,相信以「琉璃」來威脅她,她是不敢輕舉妄動的。況且,他這也是在保護她免受於關家的輕視,因為唐風雖開放,但「淡月山莊」的老老少少都相當注重傳統的禮教,如果讓他們得知玉笙與他在不是夫妻的情況下結伴而行,玉笙肯定會受到冷落的。

    但是不可否認的,他心中仍有一絲難以理解的竊喜。

    「我想去看紹箕。」

    「不急!不急!」關鳳鳴客氣地道:「我先帶你們到客房休息,等用過午膳後,再開始醫治紹箕吧!」

    即使是他的心裏相當著急,但他仍無視于他妻子影仙焦急的眼神,相當客氣有禮地道。畢竟他們風塵僕僕地趕了過來,他怎麼好意思不讓他們略為休息一下,就催促他們立刻替關紹箕解去寒毒呢?

    「不用了!還是先替紹箕解毒好了。」嚴路寒堅持著。

    「不成!」關老太君雖然愛孫心切,但是也懂得待客之道,她慈善和藹地摸著他的大手,笑道:「嚴小子,我知道你不累,但你要想想你的未婚妻是否累壞了?姑娘家嬌嫩的身子可是禁不起折騰的。」

    嚴路寒尷尬地收回他的手,望向身邊的玉笙,只見她滿臉的疲憊,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連向來黑亮的明眸都有了黑眼圈,看來,這些天為了趕路,他實在太忽略這丫頭了,忘記她畢竟只是一個嬌柔的姑娘家,哪里能夠和他這強壯的大男人相比?而他竟然把行程逼得那麼緊迫。他真是該死!

    他心疼地撫摸她憔悴的臉頰。「對不起!」

    「嚴大哥,沒關係的。我強壯得很呢!」玉笙不以為意地笑一笑,開朗愉悅的笑容中沒有半絲的勉強。「只要你答應不把‘琉璃’收回去,我再苦都不怕!」她抓住機會,馬上聰明地開口要求。

    這丫頭真是「得寸進尺」的個中高手!

    嚴路寒頗為無奈地搖搖頭。「就照你們說的吧!」真的應該讓玉笙好好休息一下,然後再把她喂胖就更完美了。「對了!我未婚妻茹素,膳食方面就請你們準備素食吧!」

    「好!」關鳳鳴帶著他們走向後院的方向。

    ***********************

    竹箏園。

    玉笙在關鳳鳴帶嚴路寒到另一個房間後,立刻將房門鎖緊!在房內翻箱倒櫃半天,終於如釋重負找到一個好地方來安置她的「琉璃」。

    草率地梳洗後,她就直往嚴路寒的房間奔去!因為她心中有一個小小的疑問,希望他能不吝嗇地替她解開迷惑。

    「嚴大哥。」玉笙推門而入,隨即眼睛立刻一亮。「哇!好多菜肴喔!」嚴路寒抬頭看她一眼,含笑道:「正要差人去叫你來一起用膳,沒想到你鼻子倒是挺靈的,自己找上門來。」

    玉笙根本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已輕飄飄地「飛」到矮桌前,垂涎地瞪著這一桌子的美食。

    自從下山後,她已好久沒吃飽過了,因為她與嚴大哥為了趕路,常常隨便地吃些饅頭或乾糧來打發一餐,偶爾上個客棧打牙祭,她又因為太累了沒有胃口,所以,她整個人幾乎瘦了一圈。

    不過,當她看到擺在桌上的美食時,她感覺到自己的胃口正生龍活虎地復原起來,開始咕嚕咕嚕地叫個不停,她忍不住吞吞口水坐了下來,連招呼嚴路寒一聲都沒有,就直接狼吞虎嚥地埋頭苦吃。

    「吃慢一點!又沒有人跟你搶。」嚴路寒又擔心又好笑地坐在她身邊,拍拍她小巧的背部。

    玉笙整個小臉蛋頓時漲得紅撲撲的,急著將滿嘴的食物吞咽下去,好「告誡」他一些話,可惜她心裏愈是著急,塞得滿嘴的食物愈是吞不下去,若不是嚴路寒及時端來一杯茶水,只怕她當場要噎死在那裏。

    玉笙「死裏逃生」地喘了好幾口大氣後,才一副苦口婆心的雞婆樣開口「勸誡」他:「嚴大哥,我們現在的情況是‘能省則省’,能吃就儘量吃,做人不能太有骨氣,否則依你這種醫術,不久我們就要開始喝西北風了,所以,我建議……」

    「講重點!」這丫頭跟他那麼多天了,怎麼說話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一樣漫無主旨。

    玉笙對他的打岔一點也不以為意,八成已經非常習慣了,只見她繼續說下去:「重點就是這‘澹月山莊’的人好心給我們食物吃,我們就應該毫不客氣地把它們吃光光,這才對得起我們的肚子。唉1我們下一頓要去找這麼豐盛美味的菜肴還真是難呢,」語畢,玉笙清麗的小臉上竟帶著淡淡的煩惱。嚴路寒沒啥好氣地瞪她一眼,要跟她說幾次,她才會瞭解他並不窮困,醫術也不差,她怎麼能‘固執己見’到這種地步呢?這丫頭未免太頑固了吧!即使他知道這次的聲明可能像前幾次一樣失敗,但他仍忍不住再做一次掙紮。「玉笙,我再說最後一遍,我在江湖中的名號是‘玄笛狂醫’,並不是一個醫術平庸的大夫,所以,你不需替我們下一餐的著落感到煩惱,你聽清楚了嗎?」他咬牙切齒地低聲道。

    「嘻嘻……嘻」玉笙忍不住輕掩櫻唇,咭咭笑出聲來。

    「嚴大哥,你這次編的故事比以前有趣多了,竟然去冒充鼎鼎有名的‘玄笛狂醫’,聽說那傢夥最討厭別人打著他的名號四處行騙,你不怕他知道你的惡行!把我們給宰了?」

    「我真的是‘玄笛狂醫’,我沒事編個故事騙你這丫頭幹嘛?」他憤恨鬱悶的情緒全反應在他的語調中。

    玉笙又偷吃了好幾口菜,才好笑地道:「嚴大哥,別玩了。快點用膳吧!再說,你哪個人不好冒充,偏偏去冒充我師父最討厭的那個傢夥。」

    嚴路寒被她傢夥來、傢夥去的,搞得有一點火大,惱怒地道:「你師父為什麼不喜歡‘我’?」

    「我師父討厭的是那個‘玄笛狂醫’,不是你。」她分得清清楚楚的。

    「為什麼?」

    玉笙一臉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哪里知道呀?大概是那傢夥搶了師父的風頭吧!所以,你以後千萬別在師父面前提起那個傢夥喔!」

    嚴路寒挫敗地閉了閉眼睛,他就是「那個」傢夥,他怎麼能夠不提起「自己」呢?他發出一聲歎息,決定結束這個惱人的話題。

    他端起碗筷,默默地吃著菜肴。

    玉笙見他接受她的勸誡,開始「惜福」地用起膳來,開心地露出一抹笑容,認為嚴大哥已經能夠慢慢接受現實的殘酷,不會因男性的氣概一受到打擊,就躲到山上藏起來。嗯!!在她三不五時的刺激下,嚴大哥果然進步了不少!

    「怎麼了?笑得像只傻貓一樣?」嚴路寒悶悶地問。

    「沒什麼。」玉笙趕緊收起沾沾自喜的笑容,使自已看起來相當嚴肅,因為接下來她要問一個相當嚴肅的問題,也就是憋在她心裏好一陣子的疑問。「嚴大哥,剛才你為什麼跟他們說我是你的未婚妻?」她那寫滿疑惑的小臉上有著一絲害躁。

    嚴路寒把嘴裏的菜吞下去,順便喝了一口茶水,才道:「雖然我的好友關紹箕個性大而化之,但他的家人卻是異常保守,尤其對男女之間的禮教更是重視,如果我不以未婚妻的名義來介紹你,我想他們大概會籍故冷落你,或是不理睬你,我怕你會受到委屈,這樣豈不鬧得不愉快了!」

    「也對!」玉笙乖巧懂事地點頭。「如果我們跟主人鬧得不愉快,就不能再吃到這種精緻美食了,而且還可能被掃地出門呢!」她隨即露出怕怕的表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嚴路寒惱怒地低吼。「我不想讓紹箕難做人。」

    她怎麼老是擔心他們會喝西北風呀!難道她除了吃的問題外,就不能用她那顆小腦袋想點別的嗎?例如他真的是「玄笛狂醫」這個嚴肅的問題。

    「噢!嚴大哥,你考慮的其實也滿有道理的,不過,就是沒有我想的實際。」玉笙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她又在「胡扯」什麼了?

    嚴路寒不耐地翻個白眼。「別胡鬧了!反正你就乖乖地扮演我的未婚妻就對了。」

    「那我有什麼好處?」玉笙感興趣地問,澄亮的黑眸閃閃發亮地直盯著他瞧。這聽起來似乎滿好玩的,況且是扮演嚴大哥的未婚妻。如果是真的,豈不更完美了!

    嚴路寒兩道劍眉揪成一團,勉強從牙縫內迸出一句話:「你還想要什麼好處?」做他「玄笛狂醫」嚴路寒名義上的未婚妻是何其榮幸的事,簡直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她還想要什麼好處?

    真是不識好歹!

    玉笙眨巴著困惑的晶亮圓眸。她到底想從嚴大哥身上得到什麼好處呢?

    頓時之間,她迷惑了,不瞭解心中那股莫名的情愫。她只想永遠跟嚴大哥,在江湖中四處遊玩,不想再回枯燥的黃山了……

    唉!她絞盡腦汁努力地想,不過,似乎沒啥大大的效用,只覺得好累喔!玉笙打了一個不甚文雅的呵欠。

    「嚴大哥,你這個問題太複雜了,我改天想到了再回答你。」

    嚴路寒啼笑皆非的說:「想不出來就算了。」這問題根本就是她提出來的,現在這小丫頭居然嫌「它」太複雜了!

    玉笙一聽到這侮辱,連忙憤慨地挺直嬌軀,覺得全身的活力又回來了。

    「嚴大哥!你別瞧不起人,我只要有一點時間肯定會有答案的。」哇!

    她精神抖擻。「再說,這並不表示我‘資質愚鈍’,也有可能是你身上並無便宜讓我占的緣故。你是知道的,你這個人渾身冷冰冰的也就算了,還喜歡管東管西的,做人處事又不懂得和顏悅色,難怪一個病人都沒有,你要曉得所謂‘病人至上’……」

    嚴路寒神色慍怒的聆聽她繼續數落下去,下顎的肌肉因咬牙切齒而抽搐了一下,他恨不得拿塊布塞住她嘰嘰咕咕講個不停的嘴,瞧她一副舒坦痛快的神情,就知道這些抱怨的話已經在她心中憋很久了。

    好不容易等到她「訓」得口乾舌燥,停下來補充茶水之際,嚴路寒才又有機會以最冰冷的語調道:「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冷冰冰的呀!那為什麼在黃山的時候你可以‘視而不見’,三天兩頭地往我那邊跑?」

    玉笙猛然領悟自己的錯誤。

    她好象罵得太溜、太過火了,一點都沒有察覺嚴大哥惱火的表情。哎呀!她實在太不應該了,怎能罵得如此「陶醉」呢?難怪會傷到嚴大哥本來就特別強烈的自尊心,瞧他一張俊臉臭得快要發黑了,不禁令她膽戰心驚了起來。

    還是先溜為妙!

    她發出「嘿嘿」的尷尬笑聲,靈活有神的圓眸直往逃生方向瞄去,機靈地道:「嚴大哥,不打擾你的休息,我先回房了。」

    語畢,玉笙一溜煙地跑走了,留下一肚子火的嚴路寒。

    ***********************

    玉笙蹦蹦跳跳地跑回自己的房間,正要歡呼她逃過一「劫」時,突然發現房裏多了一位漂亮的姑娘。

    這位姑娘她識得,正是先前站在老婆婆身旁,臉色一直很難看的那位姑娘,害她有一點擔心她的身體是否不適。如果她的身體真的不舒服的話,等一會兒她倒可以好好說服這位美姑娘,讓嚴大哥有機會試試看醫治她的病,要是運氣好的話,搞不好他們還能夠大撈一筆意外之財哩!

    玉笙為了這個「可能性」而笑逐顏開。

    「你是誰?待在我房裏有何‘貴事’嗎?」最好這件資事就是來找嚴大哥求醫的。玉笙開心地暗忖道。

    關紹婕優雅地緩緩起身面對她,眯起美麗迷人的丹鳳眼打量眼前這名笑得跟傻瓜一樣的醜丫頭,瞧她身上的衣衫破舊,上頭還有幾個難看的補丁!而且渾身竟然髒兮兮的,像是已好幾天沒洗過澡一樣。

    再瞧她那張臉蛋不但平凡無奇、貌不驚人,還曬得黑不隆咚的,真是醜死了!全身上下大概只有那雙圓溜溜的黑眸吸引人,所以,關紹婕一看就知道她是來自鄉下粗鄙的野丫頭。

    哼!真不知道向來冷傲狂妄的嚴路寒公子怎麼會看上那個醜丫頭?她不甘心!

    自從兩個月前關紹婕第一次看見大名鼎鼎的「玄笛狂醫」嚴路寒時,就深深為他那英挺卓絕的外貌、清冷內斂的性格感到著迷,並且相信憑她溫柔嫻淑、嬌美動人的模樣,及傲人的家世,一定能夠吸引住嚴公子的目光,沒想到,現在他竟然堂而皇之地帶著他醜八怪的未婚妻住進「淡月山莊」來……「我是‘淡月山莊’的大小姐關紹婕,也是關紹箕的妹子。」關紹婕把小巧的下巴抬得高高的,趾高氣昂地道。

    「關姊姊,你好。我是玉笙。」玉笙眉開眼笑地跑到她身邊猛搖她的手。她從未擁有同性別的朋友,如果勉強算起來的話,頂多頂多她只認識師姊唯唯這麼一個姑娘家而已。唉!說來她的人生還挺枯燥貧乏的。

    所以,她誠摯地希望能與關紹婕成為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關紹婕不屑地皺起美麗的瓊鼻,低頭看玉笙那雙拉著她猛搖的小手,眼中有掩飾不了的嫌惡與討厭。

    「玉笙姑娘,你不用稱呼我‘關姊姊’,我承擔不起。」她不著痕跡地甩掉玉笙的手,姿態優美地坐回椅子上。

    這拒絕的動作把關紹婕的厭惡全明顯地表現出來,凡是明眼的人都應該感受得到才對。

    偏偏玉笙是隹又涉世未深的井底小青蛙,根本不懂關紹婕的「言下之意」,還傻呼呼的以為關紹婕是在跟她客氣,只見她熱情地挨近關紹婕的身邊坐了下來。

    「關姊姊,你不用跟玉笙客氣。對了,關姊姊到我這裏來有何貴事?」

    玉笙「居心叵測」地展開話題。

    關紹婕冷哼一聲,一想到這醜丫頭稱呼她姊姊,就令她噁心得雞皮疙瘩全冒了出來。瞧她一副土裏土氣的模樣,要不是看在嚴公子的顏面上,她根本進不了「澹月山莊」的大門。

    「喂,你真的是嚴路寒公子的未婚妻嗎?」她語帶懷疑的問。

    玉笙聞言直覺地想要搖頭否認,但一思及嚴大哥可惡的警告,遂不甘願地點頭承認——她雖然很想與嚴大哥一同遊戲江湖,但她並不喜歡以這種不誠實的方式。

    「是的。」

    「哼!憑你這種姿色怎麼可能吸引住嚴公子?總有一天嚴公子一定會後悔的。」關紹婕心有不甘地大放厥辭,漂亮的臉蛋顯得有些扭曲。

    嘎?啥意思啊?她怎麼聽不太懂?玉笙迷惑地摸摸鼻子,聽關姊姊的口氣,她這種「姿色」好象很不好一樣,否則,關姊姊怎麼會一副很瞧不起她的模樣。可是,這又跟「姿色」有啥複雜關係啊?

    好玄喔!

    「嚴大哥為什麼會後悔?這與‘姿色’有關嗎?」王笙把心中一籮筐的疑問全問出來。

    關紹婕認為她存心裝傻,氣得柳眉倒豎、暗咬銀牙,道:「嚴公子人品昂堂,醫術精湛,在江湖中赫赫有名,豈是你這麼一個醜丫頭可以獨佔的。勸你秤秤自己的斤兩,早一點知難而退,離開嚴公子,別再死纏在他身邊了,省得最後落得一個‘棄婦’的下場。」她的聲音異常尖銳。

    玉笙憐憫地瞥了她一眼。

    「胡說!嚴大哥根本沒有你說的那麼好,他的醫術怎麼個爛法,難道我還不清楚嗎?關姊姊,你是不是搞錯了啊?」玉笙終於搞清楚她究竟哪里有病了,原來是精神錯亂啊!

    對了!玉笙靈動的瞳孔突然迸出無限的光彩。

    嘿!嘿!生意上門羅!一定是關姊姊自知身上有病,所以找上門來求醫,冀望嚴大哥能夠醫好她。可是……嚴大哥的醫術根本沒有她想像中那麼好,自己怎麼能夠昧著「良心」讓關姊姊空歡喜一場呢?

    但是依照嚴大哥和她阮囊羞澀的情況來看,如果少收了關姊姊這一號病人,最有可能的結果是她與嚴大哥被人發現不名譽地餓死在街頭,這豈不更難堪!

    「關姊姊,原來你是來跟嚴大哥求醫的喔!你放心,看在你們讓我跟嚴大哥住在這大房子的份上,我一定會算你便宜一點的!」王笙涎著臉笑道。顯然在良心與銀兩的掙紮下,玉笙決定銀兩比較實際一點。

    「你才有病耶!」關紹婕氣得口不擇言,恨不得沖上去一把抓碎她那張討人厭的臉。「我看你不但人長得醜,而且腦袋還不靈光。哼!你要是繼續執迷不悟,休怪我對你不客氣。」語畢,關紹婕氣呼呼、大剌剌地走出玉笙的廂房。

    哎呀呀!關姊姊果然有病!

    玉笙滿懷憐憫地目送她的纖纖背影離開。

    如果嚴大哥的醫術真的有她說的那麼厲害的話,他就不會落魄到躲在黃山上三餐不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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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在「澹月山莊」未來的少主人關紹箕所居住的「翼然樓」中,此刻已擠滿了人。

    嚴路寒皺著眉頭跨進「翼然樓」的門檻,後頭跟著蹦蹦跳跳的玉笙,看她可愛的小臉上帶著賊兮兮的笑容,就知道她是來看好戲的。

    當玉笙「跳」進「翼然樓」後,她那纖巧的柳眉隨即像嚴路寒一樣「揪」成了一團。

    拜託!好位置都被裏頭那一大群人給「占」光了,教她怎麼看熱鬧嘛!

    都是嚴大哥啦,動作慢吞吞的,一點都不體諒她的個頭兒嬌小,根本擠不進那圈「人牆」,還要她死拖活拖地才把他拖出房間。

    依她私底下的猜測,嚴大哥一定還在生她的氣,氣她把話說得太誠實太直接了,一點兒顏面都不留給他。所以,他剛才一定是故意拖拖拉拉的,藉此來懲罰她的「直言不諱」。

    「嚴公子來了。」眼尖的關二小姐紹蝶開心地大喊,聲音嬌脆動人。

    刹那間,所有癡等的人全向嚴路寒圍了過來,七嘴八舌關心地詢問。

    「嚴公子,你吩咐的東西全備妥了……」

    「嚴小子,怎麼動作那麼慢,害我老人家腿都站酸了……」這蒼老的聲音顯然是關老太君。

    玉笙趁著這一陣混亂,趕緊占了個好位置。

    接著關夫人影仙:關紹箕的娘親問出了大夥兒心中的疑問。

    「嚴公子,醫好箕兒的寒毒,不知你有幾成勝算?」

    嚴路寒面容深沉地掃視他們一圈,直挺的劍眉半挑起來,從來沒有人敢當面懷疑他的醫術——除了那個老是「自以為是」的丫頭玉笙除外。

    「這裏的人太多了,只留下老太君和兩名功力精湛的人,其餘的人全在寢居外的小廳等著。」

    在嚴路寒冷冷的一聲令下,寢居內快速地「清場」,只留下關老太君及她兩個兒子關鳳鳴、關鳳招,和假裝聽不懂逐客令,厚著臉皮留下來的玉笙。嚴路寒冷峻地橫睇她一眼,見她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也拿她沒辦法。

    他走到床榻邊,掀開淺綠色的垂幔,只見他的好友關紹箕慘白了一張俊臉躺在榻上。他已昏迷將近兩個半月了。

    仔細地替關紹箕把過脈後,嚴路寒輕輕地放下他的手,相當滿意關紹箕體內的寒毒仍被他的金針控制住,並沒有惡化的跡象。

    嚴路寒把檜木製成的方型藥箱擱在榻旁的桌兒上,玉笙一看,立刻眼巴巴地偎近他的身邊,瞳眸睜得圓圓的看嚴路寒「變戲法」。

    只見他自藥箱中取出一副玉杵與玉缽,和一個白玉盒子,玉盒中裝的正是摘取過程曲折離奇的「龍涎果」。

    嚴路寒拿出一顆「龍涎果」,小心翼翼地剝下果皮,並將它放在玉缽內搗成濃稠的液狀。

    「玉笙,把嘴巴張開。」嚴路寒拿起「龍涎果」薄薄的果皮。

    關老太君及她兩個兒子與玉笙一樣全不解地看著嚴路寒——他不是在配藥嗎?怎麼突然叫玉笙張開嘴巴呢?難道他要「試藥」啊?

    玉笙打個寒顫,一臉警覺地看著嚴路寒,心裏毛毛地問:「嚴大哥,你想幹什麼?」

    嚴路寒將果皮拎得高高的。「這‘龍涎果’的果皮給你服用。」咦?這小丫頭怎麼一臉懷疑的神情啊?難道他會害她不成啊?

    「嚴大哥,你不是說過這‘龍涎果’是至陽之物,絕對不能單獨食用,一定要輔以溫和的藥物才行。你怎麼叫我吃這果皮呢?嚴大哥,你該不會是對中午的事懷恨在心,故意想要以試藥來陷害我吧?」玉笙狐疑地掃了他一眼。

    「是啊!嚴公子,這萬萬使不得。」關鳳鳴在一旁緊張地道。

    嚴路寒哭笑不得地敲了玉笙一記響頭。「這‘龍涎果’的果皮是受靈蛇的唾液滋養而成,沒有所謂陰陽寒熱之分,是屬於中性的藥物,若吃了這層果皮,不但可以終生不畏任何毒蛇咬噬,且可以養顏美容,最適合姑娘家服用了。」

    「原來如此。」關老太君拿著拐杖點頭道。

    玉笙明亮的圓眸頓時燃起兩簇奇異的光彩,看得出來她明顯地感到怦然心動,但她仍裝出一副不是很感興趣的模樣,淡淡地道:「是嗎?那我吃看看好了。啊——」她圓圓的小頭顱盡可能仰高,同時小嘴也毫不文雅地「啊」得大大的。

    「你這小鬼的心思老是古古怪怪的。」嚴路寒將果皮丟進她的小嘴。其實,他哪會不懂玉笙那一點鬼心眼!

    那脆薄的「龍涎果」果皮一入玉笙的口中,就有一股甜美的香味直沖她的喉嚨,樂得直呼:「好吃!」嗯!看在嚴大哥把這果皮給她吃的份上,玉笙決定不與嚴大哥計較剛才他批評自己古古怪怪的事。

    嚴路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順手替她擦拭額際的香汗。

    這溫柔的動作卻讓關老太君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怎麼才兩個月沒見,「玄笛狂醫」嚴路寒竟然變得深情溫柔了?此時的他一點也沒有以前的冷傲淡漠,有的只是柔柔的情意,和俊臉上難得的溫和笑意。這不禁讓他們對嚴路寒的未婚妻玉笙姑娘的魅力刮目相看。

    「你幹嘛笑得那麼詭異?」玉笙不無幾分懷疑地斜睨著他。嚴大哥該不會想「暗算」她吧?

    就在玉笙用美目狠狠瞪向嚴路寒,且用力得快要眼睛抽筋之際,終於有人開口了。

    「嚴公子,現在不是情話綿綿的時刻,還是先請你醫治小犬吧!」關鳳鳴小心翼翼地道,深怕惹得向來孤傲的嚴路寒拂袖而去。

    玉笙聞言,粉頰立刻紅遍通的;而嚴路寒則是頗具深意地瞥了愛子心切的關鳳鳴一眼,才將注意力轉回配藥上。

    嚴路寒繼續從藥箱中拿出幾支樣式不同的玉瓶,將它們酌量慢慢倒入玉缽中,於是各色的藥粉和藥丸全與「龍涎果」混在一起,嚴路寒用玉杵將它們緩緩搗碎攪拌,不久之後!一股濃密清香藥味在屋內彌漫開來,讓人聞後精神為之一振。

    直到缽內的藥物被攪拌成半流質的紅色稠狀物後,嚴路寒才將它倒入一個小巧的銀碗中。

    玉笙看到銀碗,黑黝黝的瞳眸突然一亮。

    哇!這銀碗好值錢的樣子喔!要是以後他們三餐沒有著落,她還可以勸嚴大哥把銀碗拿去當掉,換些銀兩來逍遙一下。反正嚴大哥根本沒什麼病人,銀碗留著也沒啥作用,只會徒增重量而已,不如把它拿去做更實際的用途——換銀兩花花。

    嚴路寒轉身對關鳳鳴道:「等會兒我喂紹箕喝完碗中的藥後,你立刻運功至他體內,幫他催開藥性。切記!千萬不可過猛,否則,紹箕的身體會承受不了。如果關老爺內力耗損過多,關二爺再助他一臂之力。總之,只要運功過程不要間斷就成了。」嚴路寒明亮的眸子堅定地看向關鳳招。

    關家二老點點頭。

    嚴路寒坐在榻前,示意關鳳鳴扶起渾身冰冷的關紹箕,並要他盤坐在關紹箕背後。自己則捏開關紹箕緊閉的牙關,一匙一匙地喂著他精心調配的靈藥,並輕撫他的喉嚨,讓他一口一口地咽下。

    待喂完藥後,嚴路寒雙掌急收,兩個多月前插在關紹箕穴道上以控制寒毒的銀針赫然回到他手中。

    「快,運功!」

    關鳳鳴聞言不敢怠慢,連忙收懾心神,將雙手手掌按住關紹箕背後的「命門穴」,接著,他一身浩然內力便緩緩逼入關紹箕的體內,導入他的周身百骸。

    過了約有盞茶的時間,關紹箕原本奇寒如冰的身軀竟微微見汗,而俊臉上的那抹慘白,已被健康的紅潤所取代。

    接著關紹箕像是淋了大雨一樣,流下豆大的汗珠!如雨的汗水一下子就濕透了他身上的衣服與床上的被褥錦榻,同時在籠罩著床榻上兩人的水霧中,隱隱泛出難聞的膻腥之味。

    嚴路寒黑眸犀利炯亮地緊盯著水氣中的兩人。

    漸漸的,已經功行十二周天,霧散汗止了。

    「行了。」嚴路寒輕輕地道。

    關鳳鳴才收手獨自運功調息。

    關紹箕緩緩睜開精光照照、清澈有神的眸子,靜靜地與嚴路寒對望。「你來了,大冰人。」

    「嗯,我來了。」嚴路寒冷靜沉著地答道,向來冷冷的眸子有一絲難掩的激動與釋然。

    「乖孫,你可嚇壞了奶奶。」關老太君老淚縱橫地踉蹌著腳步過來擁住關紹箕。

    在小廳等待的眾人一聽到這哭喊聲,連忙推開格子門扉沖入房中,神情激動地圍在關紹箕身旁。

    「小乖,娘擔心死了。」關夫人舉袖拭淚。

    關紹箕對眼前的嚴路寒露出極為痛苦的笑容,對被好友逮到他陷入這種「淚海」中感到尷尬。

    「娘,我已經不是娃兒了,別再叫小乖了。」關紹箕忍不住開口抗議。

    怪哉!他不是才剛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嗎?怎麼渾身精力旺盛、神清氣爽?一點大病初愈的虛弱感都沒有。

    關紹箕忍不住抬頭想要問問嚴路寒,可惜他與身旁的那位小姑娘已悄悄離去了。

    「小乖,娘與長輩們已決定明年給你娶一門媳婦,省得你一天到晚往外頭跑。」

    「娘——」關紹箕慘痛的哀嚎出聲,一張俊臉苦得可以滴出膽汁來。

    **********************

    玉笙嘟高著小嘴任由嚴路寒牽出「翼然樓」,來到附近梅園的「春遲亭」中。

    由於時節末至嚴冬,所以並無清香撲鼻的梅花綻放供人欣賞。

    「你幹嘛把人家給拉走,我還沒看完呢!」玉笙不滿地嘟嘟嚷嚷著,氣呼呼地坐在精美雅致的亭子內。

    嚴路寒慢步踱到「春遲亭」,頗為無奈地坐在她身旁。「你還真以為自己在看戲啊!裏頭一群女人哭成一團,有什麼好看的?要是你真的喜歡看的話,改日我再帶你進江陵城看戲。」

    瞧他嚴路寒堂堂一個大丈夫,竟會拿這個小丫頭沒辦法,想來還真是可笑。倒也不是他怕玉笙,見她嬌小的個兒,一陣強風吹來就可將她吹倒。他豈會怕了她?

    他只不過喜歡看見她那純真可愛的笑容,不願她因一點小事就將小臉皺成一團,臭著臉給他看。

    回過神來,嚴路寒瞧見她正雙眼閃閃發亮地瞅著他,粲然笑道:「好耶!我想去看戲。」語調中洋溢著興奮與熱切是錯不了的。「咱們什麼時候去?」

    嚴路寒笑了笑道:「先別急……咦?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他關心地抬起玉笙小巧的下巴,仔細檢查她靈亮卻又紅腫的美目。

    玉笙有些不好意思地側首避開他的大手掌,微紅著俏臉道:「沒什麼啦!一下子就好了。」這嚴大哥的眼睛怎麼那麼厲害啊!才一會兒工夫而已就被他「識破」她的眼睛紅腫。唉!全怪自己剛才一時興奮,直盯著嚴大哥瞧,忘了掩飾紅紅的眼睛。

    「說!」嚴路寒的一雙大手掌又箝住她的下巴,表現出難得一見的霸道。玉笙無懼於他銳利的眼神,著實用力考慮了好一陣子,才猶豫地道:「嚴大哥,你保證聽了以後不取笑我才成。」其實,這種不厚道的事她原本不想講的,可是看嚴大哥那麼堅持……

    嚴路寒的黑瞳孔直勾勾地盯著玉笙好一會兒,才勉強啟口道:「我儘量。」這小丫頭又在搞什麼鬼?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要是別人像她一樣那麼愛討價還價,他嚴路寒才懶得理呢!

    想看看別人上門求醫,總是對他低聲下氣的,甚至阿諛諂媚的都有,只有這丫頭拽的很!他不過問她眼睛為何紅腫,她先是要答不答地考慮良久,接下來竟要求他的保證。

    「嗯!人家……嗯……」

    整個「春遲亭」陷入了一片靜寂中。

    「你‘嗯’了半天,到底要不要說啊?」一句低沉的男聲稍顯不耐地打破沉默。

    玉笙嘴巴扁了扁,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憐模樣。「嚴大哥,你別催嘛!人家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正要講,你就打斷人家。都是你害的啦!」口吻中含有濃濃的指責之意。

    嚴路寒舉目向天,露出挫敗的神情,彷佛在求上天快一點結束他的苦難,接著,他丟給玉笙一個極其忍耐的嚴厲眼神。

    「好!我不打斷你了,你快說吧!」天!他真後悔為什麼要多管閒事,早知道就藥箱收一收回竹箏園休息就好了,幹嘛那麼關心這不知感激的小丫頭呢?

    玉笙防衛性地偷覷他一眼,見嚴大哥好象臉臭臭的,決定自己應該識相一點,省得老虎發威。

    「其實這根本沒什麼,是你自己在窮緊張罷了。」玉笙被嚴路寒冷眼一瞪,趕緊繼續說下去。「就是剛才裏頭的場面太好笑了,人家偷笑得肚子快要痛死了,可是又不敢大聲笑出來,只好努力地憋著笑意,所以,眼淚就這樣不受控制地擠出眼眶了。」

    嚴路寒驀地朗笑出聲,與「翼然樓」裏傳出的哀嚎聲形成強烈的對比。

    「哈……哈……太好笑了……」

    玉笙大姑娘馬上被惹毛了,他竟然不守信用,笑那麼大聲,明明說好不能取笑她的!

    她老羞成怒地撲到嚴路寒身上,卯起粉拳使勁地攻擊他。「可惡!你說好不笑的,竟然食言而肥,你是個小人,打死你!打死你!」

    「好好好,不笑了!」嚴路寒笑得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趕緊抓住她那叮叮咚咚捶個不停的粉拳,順便固定住她張牙舞爪、扭來扭去的嬌軀。「別生氣了,我認錯行了嗎?」

    玉笙氣呼呼地停手,粉頰鼓得高高的,水靈靈的杏眼睜得圓圓的,審視著他臉上的神情,最後才十分滿意地點頭。

    「好了,我就姑且寬宏大量一次,原諒了你。切記!以後不可再犯。」

    她傲慢十足地揚著纖巧的柳眉斜睨著嚴路寒,顯然忘了自己的嬌軀還被他抱在懷裏。

    嚴路寒又被她倨傲的口氣給嗆了一次,為了自己身家性命的安全起見——他不想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嚴路寒二話不說就大大方方地放開箝制住她的雙手。

    玉笙的手腳一得到自由,「繡腿」馬上狠狠地踹向嚴路寒結實的肚子上,一吐剛才手腳被制住的怨氣。「混蛋!」

    嚴路寒不痛不癢地抱住她的嬌小身子,重新抓好她掙紮的手腳,低頭笑道:「咦!你這丫頭什麼時候學得這麼滑頭了?差一點被你唬過去。」他著實想不起來自己上回像今晚一樣大笑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玉笙動彈不得地叫嚷著:「放開我,放開我!我以後不敢了,嚴大哥。」她的臉頰因激動而漲得酡紅。

    嚴路寒低頭凝視懷中小佳人的俏臉蛋,見她粉嫣嫣的玉頰嬌嫩可人,忍不住俯首輕啄她的柔媚粉頰,柔柔的,嫩嫩的。

    細吻由香頰開始,眷戀了好一陣子後,才控制不了的往她的櫻唇印上,愈吻愈深……

    玉笙懵懵懂懂地任由他的鐵臂愈攬愈緊!像是要將她揉進他的體內一樣,一股莫名的燥熱從她的腹內緩緩升起,舒服得令她閉上眼眸,享受這前所未有的奇異感受。

    良久,良久——嚴路寒帶若狂熾的渴望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的唇,瞳眸尚留著未褪的熱情,火熱地盯著癱在他身上猛喘息的佳人,要不是地點不恰當!他會再品嘗一次她香軟甜美的紅唇。

    玉笙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嬌軀酥軟無力地縮在他的懷中!頭暈目眩了好一陣子,才睜著一雙茫然的美眸,不解地瞅著他問道:「嚴大哥,你為什麼把口水往我的嘴中喂?這樣很不衛生耶!」

    嚴路寒驀地放聲大笑,笑得差一點氣喘不過來,連殘存的欲望都被他「笑掉」了。這小丫頭還真是絕啊,連衛不衛生都被她扯出來運用,總算不辜負她口中常常炫耀的神醫師父了。

    「我們剛才的行為叫做親吻,不是喂口水。」他擦掉眼角的淚水。

    只見玉笙一張俏容登時紅豔得像傍晚的雲霞一樣赧紅,並且發出了被人掐住脖子似的嗆咳聲。「你是說咳……‘那個’……咳……」

    「對,‘那個’叫做親吻!」嚴路寒好笑地拍拍她的小小背脊,這丫頭怎麼那麼不禁嚇,剛才明明對他的「喂口水」著迷陶醉得很,現在只不過換個名詞而已,她馬上就驚慌成這個模樣,真沒膽子!

    玉笙好不容易順過氣來,立刻羞紅著俏臉蛋,激動地嚷嚷著:「嚴大哥,你怎麼可以對我……那個,師父要是知道我被……那個,肯定會氣得把我打成肉餅的,我跟你無怨無仇的,你幹嘛陷害我呢?」她一想到自己悲慘的下場,難過得眼淚差一點掉下來。

    平時她那老頑童般的師父顏天宇雖然對她相當縱容寵愛,但師父總是告誡她姑娘家應該潔身自愛,不可做出糊塗事來,否則,他會重重地打她的屁股,然後再狠狠地踢她出師門。當初師父訓示時,她還一楞一楞的,現在,她終於知道什麼是「糊塗事」了。啊,慘了!

    至於師父為何對姑娘家的貞節要求那麼嚴格,依玉笙私底下的猜測,師父可能年輕的時候曾經被女人拋棄過,或是被師娘——如果有的話——背叛,所以,才會對這方面要求那麼嚴格。

    嚴路寒俊臉一沉,額角青筋緩緩債起,皺起眉頭道:「你師父會打你?」他的聲音低柔得危險。

    「不會啊!」玉笙兩顆困惑的眼珠子迎上嚴路寒的視線。「你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師父才捨不得打我呢!」

    聽她無辜的嬌脆語氣,仿佛一點都不知道是她害他想「歪」的。

    嚴路寒臉色緩了下來,低頭輕吻她黑滑如玉的秀髮。「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你是我的人。」

    玉笙嬌柔親昵地偎在他懷中,偷偷扮個頑皮的鬼臉。她不欺負師父就夠他偷笑上好幾年了,哪還會被人欺負啊?她可是黃山上有名的小王霸耶!不過,說也奇怪,嚴大哥厚實的胸膛靠起來好舒服喔!一股濃濃的睡意襲來,令她更加蜷縮在嚴路寒的懷中,享受這溫暖與被珍愛的感覺……

    「啪!」樹枝被來人踩斷的聲音突然從左側的梅林中響起。

    糟糕!被人看見了!

    玉笙濃濃的睡意跑了大半,下意識地從嚴路寒身上像蚱蜢一樣蹦跳起來,羞怯地躲在他寬闊的背後。都是嚴大哥啦!沒事胸膛那麼舒適幹嘛?害她一窩上去,就捨不得下來了,才會被人「逮」個正著。真是羞死人了!

    她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被人發現像小娃兒一樣睡在嚴大哥身上,這事要是傳到江湖上去,她玉笙俠女還要不要在江湖上混啊?

    「誰?」嚴路寒的劍眉微微蹙起,是誰那麼不識相打斷他與玉笙的耳鬢廝磨?

    一道美麗窈窕的倩影緩緩走向嚴路寒兩人。

    關紹婕身著月牙白的羅衫,黛綠雙蛾,鵝黃半額,秀髮梳起高高的「桃心髻」髻上妝點了一枝精緻的牡丹花釵,襯托出她端莊柔媚的模樣兒。

    關紹婕蓮步輕移地來到他們面前,眉眼盈盈地福了一個禮。「嚴公子,謝謝你拯救家兄,小妹在此感激不盡。」她以最美麗脫俗的面貌與嚴路寒公子見面!相信他一定會感到動心,甩掉他的醜八怪未婚妻。

    嚴路寒沒有正眼去看風姿綽約的關紹婕,只是冷冷地回她一句:「不用掛在心上。」對於這種「別有用心」的名門淑女、大家閨秀,他向來是懶得理會的,尤其在認識小丫頭玉笙後,別的姑娘家他更不放在眼裏。

    相形之下,玉笙就比嚴路寒熱情多了。

    「關姊姊,你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喔!」她改站到嚴路寒身旁,真心地稱讚關紹婕,一臉羡慕讚歎地欣賞她華美的裝扮。

    「玉笙妹妹,你別取笑愚姊了。」關紹婕這番話雖是對玉笙說,但含情脈脈的丹鳳眼卻是往嚴路寒偉岸的身軀瞟去。

    她這溫柔嫵媚的風姿與稍早在玉笙房中的「猙獰」面目迥然不同,看得玉笙的下巴差一點掉下來——怎麼差那麼多?關姊姊稍早的臉色真的很難看,怎麼才一會兒工夫而已就「突然」痊癒了。

    為了再一次確定「肥水」不會落在別家大夫的「田上」,玉笙忍不住啟口問道:「關姊姊,你是不是來找嚴大哥治病的?」期待的黑靈靈瞳孔緊瞅著關紹婕。

    關紹婕聞言立刻柳眉倒豎,嬌顏帶煞,惱怒地瞪著玉笙這討厭鬼。她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老是問她要不要找嚴公子看病,真是可惡!

    她堂堂「淡月山莊」的大小姐關紹婕像是身上有病的人嗎?

    但——她轉念一想——這不失為接近嚴公子的好辦法,兩人朝夕相處之下,憑她江陵第一美人關紹婕的姿色,還怕不能擄獲嚴公子的心嗎?

    「是的,小妹這幾天總是食欲不振、昏昏欲睡,還想請嚴公子替小妹診斷一下。」關紹婕順水推舟道。

    玉笙露出了像小貓一樣滿足的笑容。

    「是啊!嚴大哥,你就替關姊姊診斷一下嘛!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

    嚴路寒冷冽的目光掃在關紹婕身上,輕描淡寫地道:「關姑娘,相信江陵城有許多名醫都會樂意上‘澹月山莊’替你診治的。」

    玉笙難以置信地眼珠子差一點凸出來,嚴大哥竟然把上門的「財神爺」

    推掉!

    「嚴公子。」關紹婕乾笑幾聲,「希望你再考慮一下,反正你人在‘淡月山莊’,我又何必捨近求遠呢?」她美麗的笑容有些快掛不住了,只差沒有當場「變臉」而已。

    嚴路寒橫眸她一眼,沒有作答,就牽著玉笙走出「春遲亭」。他討厭這種驕縱虛偽的姑娘家,她看玉笙的眼神中明明有掩飾不了的厭惡,但卻與玉笙說說笑笑的,其中明顯的企圖不言可喻,可見她相當工於心計。

    唉!只有像玉笙這樣單純的姑娘才會不疑有詐,呆呆地被她騙去。

    「嚴大哥,你怎麼了?」玉笙皺起眉頭斜睨著他,責難的意味相當明顯。「好不容易有‘生意’自動送上門來,你幹嘛不接呢?你要知道,我們的經濟狀況不允許我們挑三檢四的,如果你再那麼端架子,總有一天我們會餓死街頭的……」

    嚴路寒聽她嘮嘮叨叨訓了一堆,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敢清玉笙是罵上癮了,再不然就是真的非常氣憤。

    唉!她那顆小腦袋怎麼一天到晚老是擔心他們會餓死啊!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啊?」玉笙見他分神,立刻跳到他身前,擋住他的去路,大剌剌地將兩手往腰間一叉!譴責地問。

    「有啦!」嚴路寒露出一抹苦笑,繞過她那惱怒的小身影,加快腳步往前走。

    而玉笙對他「不捧場」的反應,則是氣得活蹦亂跳,緊跟在嚴路寒的背後繼續叨念著。

    玉笙愈想愈為自己感到不值,她是何苦來哉啊!那麼關心嚴大哥的生計問題,甚至主動替他招攬生意,他竟然拿喬一口回絕了,連考慮都不考慮一下……真是太氣人了!

    此時,後頭正有一道怨恨陰毒的眼神射向玉笙嬌小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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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00:18: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隔日晌午。

    在「翼然樓」前有一水潭將小樓圍繞,潭水有如明鏡般清澈見底,水面上架有白色曲橋蜿蜒迤邐,過了曲橋,則是一片竹林。

    在僻靜的竹林一角置有石桌、石椅,全是以雪白的大理石製成。

    此時,石椅上正坐著兩個對飲香茗的出色男子,一個沉穩堅毅中見冷峻;一個俊逸瀟灑中見爽朗,兩個都是罕見的人中之龍。

    坐在左側的關紹箕悠哉地沏了一壺新茶,替兩人斟上香茗後,他才把一直憋在心中的疑問問出來:「說吧!你什麼時候冒出一個未婚妻來?怎麼身為好友的我一點都不知情。」關紹箕哥倆好般地將手搭在嚴路寒肩上,俊美的臉上帶著濃濃的戲謔。

    嚴路寒呷了一口熱茶,緩緩地將褡在他身上的「毛手」拿下來。「你別不正經了,一點都不像死裏逃生的病人。」

    「喲——」紹箕發出長長的怪叫聲。「路寒兄,怎麼有未婚妻就‘拋棄’我這個老朋友了。真是見色忘友啊!」

    關紹箕裝模作樣地直搖頭感慨。

    嚴路寒沒好氣地橫他一眼,決定不與老是瘋瘋癲癲的關紹箕計較,他這個人的個性就像大孩子一樣愛鬧,只要不理會他!一下子他就摸摸鼻子罷手了。通常他玩鬧的對象只針對倒黴的他而已,對其他人,關紹箕很少有不正經的時候,就連他的雙親都不知道他的這種惡劣性格。

    「當你臥病在床的時候,我上了黃山一趟,尋找醫治寒毒的藥材,而玉笙就是在那時候相識的,晚一點再介紹玉笙給你認識。」嚴路寒把過程告訴關紹箕,省得他羅唆,只要關紹箕的話匣子一打開,是可以像玉笙那麼「可怕」的。

    關紹箕指著竹林內一個探頭探腦的身影,呵呵輕笑道:「這下有趣了!」嚴路寒定限一瞧,果然,那好奇的嬌小身影不就是玉笙嗎?他惱怒地叫道:「玉笙,過來。」

    玉笙的俏容霎時亮麗起來,她喜孜孜地撈起裙擺跑了過來,笑眯了眼,問道:「嚴大哥,你叫我呀?」

    嚴路寒白了她一眼。「玉笙,你在這裏做什麼?」這種偷偷摸摸的舉動是從黃山帶過來的,以前在「蓮花峰」的時候,玉笙就常在他的木屋旁鬼鬼祟祟地窺視他的一舉一動。

    玉笙偷觀關紹箕一眼。「人家有事要提醒你。」

    哇!這個人長得好象滿高大的,自己選的時機似乎不恰當,要是這人反目成仇想要賴帳的時候,不知道她與嚴大哥會不會被打得「落花流水」?不怕,不怕!玉笙拍拍腰側的「琉璃」自我安慰,如果真的開打,她還有「琉璃」可以保護自已與嚴大哥。

    她雖是這麼想,但嬌軀卻不由自主地往嚴路寒靠近一步。

    「什麼事?」嚴路寒劈頭質問她。

    由於玉笙的注意力全放在關紹箕身上,所嚴路寒稍嫌大聲的質問,把沒心理準備的玉笙嚇得跳了起來。

    「嘎?」嚴大哥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

    關紹箕原本是靜靜欣賞兩人的對話,但見到怯生生的玉笙姑娘被好友嚇了一大跳,好象快要哭了出來!不禁憐惜心大起,輕柔地打圓場道:「玉笙姑娘,你找路寒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嚴路寒這個大老粗兼大冰人,有一個這麼嬌柔可愛的未婚妻還不懂得珍惜,竟然對她大聲小聲的,真是不應該!

    玉笙遲疑了一下,沒有回答。

    「你不用怕路寒,他這個人就是面噁心善,其實心軟得很。」關紹箕以為玉笙在怕嚴路寒,所以,將口氣又放緩了幾許。

    玉笙與嚴路寒同時訝異錯愕地緊盯著關紹箕瞧,接著爆出大笑——尤其玉笙笑得最誇張,只見她直不起腰地捧腹大笑,差一點站不穩身子而跌在地上。「哈哈哈……太好笑了……嚴大哥才不敢凶我呢……」她又念又笑地吐出話來。

    嚴路寒則是邊笑邊輕拍她的背部!「別嗆著了!玉笙。」這丫頭不找他麻煩,就算他祖上積德了,他哪敢「欺負」她呀!

    關紹箕目瞪口呆的表情活像吞了兩顆生雞蛋一樣。

    大冰人嚴路寒笑了!而且是朗聲大笑!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跟他相識那麼多年,他從未見過嚴路寒笑得那麼開心,有的話也只是嘴角勉強動一下,但那根本稱不上開懷大笑。看來,這玉笙小姑娘還真是有魅力。

    「玉笙這充丫頭我行我素得很,哪里會怕我啊?」嚴路寒停下笑聲,寵溺地輕聲抱怨。

    玉笙朝他扮個頑皮的鬼臉,逕自坐在嚴路寒身邊的石椅上,雙眼閃閃發亮地盯著石桌上的四色糕點、五味蜜餞。

    關紹箕輕笑出聲,高興地看著老友臉上輕鬆自得的笑容。

    「玉笙姑娘,我是關紹箕。」他替她斟了一杯香茗。「聽路寒說,這次摘取‘龍涎果’你占了很大的功勞,我先謝了。」

    「不用客氣。」玉笙心不在焉地揮揮手,一雙垂涎的大眼仍離不開桌上的甜品。

    嚴路寒好笑地揉揉她的烏黑秀髮。「想吃什麼就吃吧!」這丫頭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單純得很,也相當容易辨識。

    玉笙粲然一笑,迫不及待地從石桌上拿了一塊百合酥,三兩下就吃個一乾二淨。「唔!好吃!」

    嚴路寒又遞了一塊玫瑰糕給她。「甜食不能吃太多,否則你會吃壞肚子的。知道嗎?」

    「唔……好……」玉笙又啃了第二塊糕點,這糕點甜而不膩,還有淡淡的花香味,真是太好吃了。嗚……她跟嚴大哥被「踢」出「淡月山莊」後,她一定會很想念這裏的珍饈佳餚的,嗚……

    趁還未流落到街頭,她一定得努力地吃個夠,才不會對不起自己的胃。

    「玉笙,你不是有話要說嗎?」嚴路寒擔心地看著玉笙動個不停的小嘴,深怕這丫頭噎著了。

    玉笙再次遲疑一下,才依依不捨地擱下第三塊胡桃糕,拚命對嚴路寒擠眉弄眼,加上她那塞滿食物的鼓脹小嘴,顯得格外的滑稽。

    嚴路寒看了一眼憋著笑意的關紹箕。「你說吧,沒有關係!」他知道玉笙是顧忌到關紹箕的存在,只是不知她在顧忌什麼。

    玉笙草草咽下滿嘴的美味糕點,扁了扁小嘴。「你確定我可以說?」

    「當然!」

    關紹箕也很好奇玉笙姑娘到底想說什麼,怎麼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是你說的喔!」玉笙再次確認,見兩個大男人同時不耐地點頭,才噘起嘴道:「人家今早一睡醒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攸關生死’的大事,但又怕你會不好意思跟關哥哥要,所以,我就趕緊跑過來幫你啊!」

    她這一番理直氣壯的話讓兩人一頭霧水。

    「對不起,紹箕。」嚴路寒不好意思地道,為玉笙漫無重點的長篇大論感到汗顏。「玉笙有個壞毛病,講話總是讓人摸不著邊際。」

    「噢!」嚴紹箕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他還以為自已資質愚鈍,聽不懂她說的話,原來嚴路寒和他一樣有相同的困擾。

    玉笙責難地白了他們兩人一眼。拜託,她都已經講得那麼明顯了還聽不出來,真笨!

    「我的意思是說,嚴大哥,一定要記得跟關哥哥收診金,千萬不用客氣,反正‘淡月山莊’好象挺富裕的。」

    「玉笙!」

    「診金?!」

    嚴路寒惱怒的聲音與關紹箕難以置信的嗆咳聲同時間響起。

    「你需要診金?哈哈……哈……」關紹箕又笑又咳地大聲叫嚷著。「你這老小子什麼時候淪落到要靠診金過日子了?」

    他與嚴路寒合資在江陵、洛陽兩地開了「蘆絮藥堂」,第一取其蘆花可入藥,第二則因蘆絮生命力旺盛,種子成熟後便隨風飛散。

    由於嚴路寒熟悉藥性,所以,「蘆絮藥堂」的藥材精純齊全,費用便宜,再加上藥堂內聘請名醫替病患治病,這幾個名醫在經過嚴路寒稍加指導後,個個醫術突飛猛進,所以,病人也就如潮水般地慕名而來,於是,他與嚴路寒在這兩年內又陸續在全國各地開了十五家分堂。

    雖然藥堂實在賺不了大錢,但嚴路寒還不至於窮得苦哈哈就是了。

    玉笙被他的笑聲氣得小臉漲得紅咚咚的,馬上出聲替嚴路寒主持正義。

    「你們雖是情同手足的好友,但你也不能昧著良心‘壓榨’嚴大哥啊!我不會坐視不管的,你最好乖乖地把診金交出來。」她高傲的將小手抬得高高的。「玉笙,別鬧了!」嚴路寒惱怒的聲音再次響起。

    「別責備她。」關紹箕饒富興味地阻止他。「玉笙姑娘的話有道理,改明兒我再送玉笙姑娘一匹駿馬好了,與你那匹黑馬配成一對。」

    「咳……咳咳咳……」玉笙被嘴裏的第四塊糕點給噎到。

    「怎麼那麼不小心?吃個點心也會出問題。」嚴路寒連忙灌了她一杯茶水,皺著眉頭道。

    玉笙抹掉嘴邊的糕點屑屑,眉開眼笑地問道:「真的要送我一匹可愛的馬啊?關哥哥——」她的聲音甜得可以膩死一隻健康的蒼繩,與剛才凶巴巴的模樣判若兩人。

    對嘛!一個俠女要是沒有自己的馬兒,根本稱不上一名令人膽戰心驚的俠女。嗯,看來這關哥哥還是挺大方的,不跟剛才一時說錯話的她計較。嚴路寒真的被善變的玉笙給打敗了!

    依他的猜測,玉笙這小腦袋瓜子裏一定是擔心他們的三餐會沒有著落,所以,才會厚著臉皮要他把診金要到,但怎麼才一匹駿馬而已,就足以讓她改變心意,而且樂得笑咪咪的,壓根兒就忘了駿馬其實是不能當飯吃的。嘖!玉笙這丫頭還真是容易「收買」!

    「當然!‘澹月山莊’馬廄裏的馬隨你挑一匹。」關紹箕愉悅地看著滿臉笑容的玉笙。

    「耶——」

    ************************

    火熱的太陽依舊發揮十足的熱力,將人曬出一身薄汗來,幸好竹林下有著徐徐微風,吹來些許的涼意,使酷熱的夏日午後令人昏昏欲睡。

    此時,嚴路寒與關紹箕怡然自得地輕啜香茗,瞧他們悠閒的模樣,仿佛人生除了喝茶、閑嗑牙外,再也無其他重要的事一樣。

    而玉笙在「蠶食鯨吞」桌上的糕點、蜜餞後,便不支的睡趴在石桌上了。半晌,嚴路寒沉吟著開口道:「紹箕,關於你遭人暗殺的事件有頭緒了嗎?」

    他們一致認為玉笙不適合聽這種血腥黑暗的事情,所以,苦苦等待她累得睡著了,才慢慢步入正題。

    關紹箕沉重地點點頭,僵硬著嗓子道:「嗯!我在廢去‘天山毒叟’武功前,曾對他嚴刑逼供,才知道他是被人重金禮聘專程來暗殺我的,而這指使人可能是我周邊親近的人。」

    「嗯,這推測倒是挺合理的,你在江湖上並未與人結怨,理當無人向你尋仇才對。況且,你的人緣還挺不錯的。」

    關紹箕聞言苦笑。「謝謝你喔!我還不知道你這老小子對我的評價那麼高。」

    嚴路寒面容嚴肅地拍拍他的肩膀,瞭解他心中的苦悶,畢竟有誰能承受自己至親的親人想要謀害他的打擊呢?

    「你想從哪里開始著手調查?」

    「你猜如果我不幸真的毒發身亡,誰的受益最大?」他陰晦地問,俊臉蒙上一層灰暗。

    嚴路寒沉思片刻,「該是你那位長得白白淨淨的表哥襲人傑吧?」

    「沒錯!」關紹箕把內心那股森冷的寒意拂去,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還有人傑的爹——我的大姑丈也挺可疑的,他這個人滿詭詐的,我已派人從他們身上開始調查了。」

    嚴路寒看到關紹箕的笑容心就安了大半,知道他已克服遭親人暗算的寒心感。

    「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了,這家務事我自己解決就行了。」關紹箕一口回絕。「你還是趕快準備你跟玉笙的婚禮吧!」

    「唉!才沒有那麼順利呢!」嚴路寒傷透腦筋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了?」在江湖上幾乎可以呼風喚雨的「玄笛狂醫」還有解決不了的事嗎?關紹箕著實納悶了。

    「我得先拐玉笙回黃山向她師父請罪,聽說她師父對我頗感厭惡,必須過了她師父這一關,然後才能順利地提親。你說累不累人?」嚴路寒口氣有點「抱怨」的道。

    關紹箕驀地輕笑出聲。「玉笙的師父為什麼討厭你?你人雖然孤僻了點,但還不至於惹人厭吧?」

    「我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師父,玉笙又說得不清不楚的,只好等我上了黃山再把緣由弄明白羅!」在他炯亮黑眸中有掩不去的挫敗感。

    「唉!可憐!」關紹箕滿是同情地安慰道:「這樣好了,要是你真的不能把玉笙的師父搞走,你馬上飛鴿傳書過來,小弟我一定沖上黃山替你解決所有的困難。算是報答你找來‘龍涎果’替我解毒,又讓我功力增加半甲子的謝禮好了。」

    這是昨日他醒後精力充沛的緣故,原來「龍涎果」的靈奇藥性不但替他解去寒毒,且藥性滲入他的全身筋脈,使他的功力突增半甲子。

    嚴路寒明白關紹箕是用談笑的方式來表達他的感謝,而他只是淡淡笑著。

    ************************

    「關姊姊,你怎麼來了?」玉笙一見關紹婕美美地走進花園中,開心地從樹上跳了下來,樹幹上還坐著她新交的朋友關紹蝶。

    「姊。」關紹蝶高踞樹幹上懶洋洋地和關紹婕打了個招呼。

    關紹蝶向來就不喜歡這個大娘生的姊姊,覺得她的心機深沉,而且手段特別毒辣,只要是她看上眼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手,否則寧願毀了它,小時候她就吃了她幾次暗虧,連跟她相處多年的小白貓都被關紹婕毒死!從那次開始!她就避她避得遠遠的。

    關紹婕不屑地向關紹蝶冷哼一聲,轉而露出虛假笑容向玉笙道:「玉笙妹妹,你在‘淡月山莊’待了那麼多天,想必還未到後山逛過,就讓關姊姊帶你去逛上一圈吧!好不好?」

    「好啊!紹蝶一起去嘛!」玉笙露出燦爛的笑容邀請關紹蝶。兩個姊妹比較起來,玉笙比較喜歡年齡與她相近的關紹蝶,因為跟她比較玩得起來。「好——還是你們自己去吧!」

    在關紹婕狠毒的瞪視下,關紹蝶原本滿口的應允突然轉為拒絕。

    「她不去就算了,我們自己去就好了。」關紹婕裝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噢!」玉笙有些失望地尾隨關紹婕走出花園。

    關紹蝶坐在樹上一臉懷疑的想著。怪哉!關紹婕怎麼突然那麼好心要帶玉笙去後山玩?她那個人向來就自私驕縱得很,從不關心其他人的感受,況且她怕髒亂麻煩,所以,從小到大到後山的次數不會超過三次。她對玉笙主動示好,到底有何目的?

    一陣寒意悄悄從關紹蝶的背脊爬上腦門。

    天!裏頭該不會是有陷阱吧?

    她憶起關紹婕走前那雙陰險的眸子裏寫滿怨恨算計,難道她打算對玉笙不利?

    關紹蝶嚇得全身虛軟,從樹上跌了下來。

    「啊——」紹蝶「砰!」地跌坐在草地上,且痛得叫出聲來,淚水由她的眼眶擠出,撲簌簌地流下臉頰。

    天,好痛喔!她好半天才敢移動身子,但一想到自己的好友玉笙可能小命不保,她連忙移動疼痛的身子,扶著樹幹像老太婆一樣緩緩站起來。

    好險!除了腳踝一陣刺痛外,其他好象並無大礙,還好她身強體壯耐得了這一摔。

    她縮起受傷的那只腳,一跳一跳地跳進屋內,她知道要找誰去救玉笙那條小命了!

    ***********************

    當關紹蝶渾身狼狽、一拐一拐地出現在嚴路寒的門前時,他並不感到訝異。

    自從玉笙與關紹蝶臭味相投結成好友後,嚴路寒就常替關紹蝶醫治她那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有跌傷、摔傷、燙傷……等各樣的傷勢。

    原因無他,因為關紹蝶個性衝動,做事老是橫衝直撞,所以,一天到晚都在增加新傷口。而玉笙鑒於他的收入不佳,於是好心地替他「介紹生意」,就這樣,關紹蝶便夭天上門光顧了。

    「嚴大哥,不好了!」關紹蝶像玉笙一樣稱呼他。

    「怎麼了?」嚴路寒低著頭繼續研磨草藥。

    「玉笙可能有麻煩了。」她慌亂地急道。

    嚴路寒猛然抓住關紹蝶的手腕。「你再說一次!」他緊張地低吼。

    「怎麼回事?」關紹箕施施然地晃進房裏。

    關紹蝶皺起眉頭,強忍住手腕的劇痛,著急地說著:「玉笙被紹婕帶去後山,我擔心她會對玉笙不利,你們快去救她!」

    關紹箕了然地點頭,他明白他的妹妹關紹婕狠毒起來是不輸任何男人的。只怪老太君太寵愛她了。

    「我知道後山怎麼走,路寒,你就跟在我後頭好了。」語畢,關紹箕如風般飛奔出房間,尾隨著一臉驚慌害怕的嚴路寒。

    ***********************

    淡淡的白霧籠罩在枝椏茂盛的樺樹上,高大的樺樹沿著清澈的湖邊生長,隨風搖曳。

    「關姊姊這裏是什麼地方?好美喔!」玉笙開心地沖到水邊戲水,享受那清涼的感覺。

    關紹婕芙蓉般的嬌顏上沒有一絲的笑容,只見她陰陰地道:「這裏是你命喪黃泉的地方。」

    玉笙聞言,險些栽下水去。她暗感不妙,緩緩站起身來面對關紹婕,乾笑道:「關姊姊,你這是什麼意思?」

    「哼!我要你這賤人的命。哈哈……哈……」關紹婕瘋狂地大笑。「只怪你不自量力敢跟我搶嚴路寒,你乖乖納命來吧!」

    語畢,她拍著玉掌。

    兩個一瘦一胖、衣衫襤褸、獐頭鼠目的中年男子從樹林裏竄出來。

    玉笙一看,便暗自叫苦連天,一個關紹婕她就對付不了,更遑論另外兩個人。

    都怪嚴大哥啦!沒事長得那麼「美」,害她被這瘋女人恨之入骨。她就知道做人千萬不可以說謊,看吧!嚴大哥不過是說了一個善意的小謊言,就害得她快「嗚呼哀哉」了。可恨!

    「你們兩人替我殺了她,等會兒我有重賞。」關紹婕好整以暇地退到一邊,秀顏上漾出如蛇蠍般的笑容。

    「是!小姐。」兩名中年人將玉笙圍住,手持長戟毫不留情地刺向她。

    玉笙雖會一點防身的武功,但從未與人真正對過招,所以,一看兩人惡狠狠地攻向她,一時驚慌失措,連忙拔腿地跑給他們追。

    「救命啊……嚴大哥……」她嬌喘吁吁地繞著湖邊跑,她雖是在黃山長大,腳程還算不錯,但也累得香汗淋漓。這兩個臭男人追那麼緊幹嘛?害她連喘口氣的空檔都沒有。

    咦?他們怎麼改變戰術了?玉笙一張得意的小臉霎時變得蒼白。原來在玉笙後頭猛追猛罵的兩名中年人,在關紹婕尖銳的嗓子提醒下,改為一前一後夾殺玉笙。

    玉笙又驚又怕地緩緩退到湖邊,抖著小手,拿出腰側的短劍「琉璃」對著他們揮舞,並嚇唬他們道:「你們別過來喔!本姑娘的武功天下無敵,小心我把你們砍死。」

    兩人嗤笑一聲,二話不說又將長戟砍向玉笙,壓根兒沒把她的恫嚇放在心上,如果她武功真的那麼厲害的話,那剛才為什麼跑給他們追呢?

    玉笙退到不能再退,眼睜睜地看著長戟如閃電般急刺而來,她緊閉雙目,抬起手將「琉璃」護在小腦袋瓜子上,大叫:「救命啊——」

    「當——」巨大的聲響如波浪般向玉笙湧去,讓她不禁手臂發麻、熱血上湧,整個人跌進冰涼的湖中。

    她「咕嚕」喝了幾口水後,便被沖向湖邊的嚴路寒「撈」了上來。

    原來——當致命的長戟刺向玉笙的胸部時,從遠處奔來的嚴路寒與關紹箕眼看著她就要香消玉損,嚴路寒連忙從懷中掏出碎銀,擊向玉笙的「琉璃」,將她震得向後退去,而跌入湖中,避開了那危險的長戟。

    嚴路寒與關紹箕默契十足地兵分兩路,一個疾步飛奔到湖邊將玉笙打撈上岸;另一個則輕輕鬆松地將兩名膿包給解決了。

    關紹婕一看大事不妙,便咬牙切齒的悄悄離開作案現場。

    「丫頭!你沒事吧?」嚴路寒肝膽欲裂,蒼白著俊臉問道。他緊緊地抱住渾身濕源源的玉笙,不敢相信自己差一點就要失去玉笙這可人兒了,要是他與關紹箕沒有趕過來的話,她不就……

    「咳咳咳……」玉笙冰冷的小嘴嗆咳出幾口湖裏的髒水,驚魂未定地依偎在嚴路寒溫暖安全的胸懷中,整個嬌軀虛弱得軟趴趴的,昏厥在他身上。關紹箕將手下敗將廢去武功後,立刻奔了過來,並滿臉關心地問:「玉笙姑娘還好吧?」

    說來他也挺愧疚難安的,為「澹月山莊」出了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感到羞恥,而這女人偏偏是從小跟他不親的妹子。看來,他得狠下心來據實稟告老太君,請出家法好好地懲戒關紹婕一頓,免得她仗著家人的寵愛而無法無天,甚至差一點惹出人命來。

    「她沒事,只不過嚇壞了,明後天她就會開始活蹦亂跳纏著人不放了。」嚴路寒憐愛地低頭看著玉笙雪白的瓜子臉。

    「那我就安心多了。」

    嚴路寒濃情蜜意的眸子突然轉為森寒冷洌。「關紹婕呢?」他對這刁鑽蠻橫的女人本來就沒什麼好感,如今她竟然狠毒到要玉笙的小命,那他自然用不著對她手下留情,即使打女人破了他遵守將近三十年的大忌。

    「她一看情況不對,早就溜了。」關紹箕撇撇嘴。「路寒,你放心!我會稟告老太君,替你和玉笙姑娘討回公道的。」

    「哼!」嚴路寒冷哼一聲,雙臂抱著像落水狗一樣狼狽的玉笙走出樹林。縱使他有千萬個不願將關紹婕交由關老太君處置,但形勢比人強,只好悻悻然作罷。「算了,這次我就看在你的顏面上,全部交由關老太君秉公處理。」

    關紹箕苦笑,拍拍他的背部,與嚴路寒並肩走在一起。「晚一點派人將這兩個人渣揪到你面前,讓你好好處理他們一頓。如何?」他明白嚴路寒此時心中充滿憤怒與無力感,遂建議他將怒火發洩在那兩個倒黴鬼身上。

    「不用了,把他們武功廢了,丟出‘澹月山莊’就成了。」

    那兩人不過是聽命人行事的笨蛋而已,嚴路寒不想遷怒在他們身上:尤其在他知道罪魁禍首是誰的時候。

    他不會放過膽敢加害玉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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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00:19:1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嗚……嚴大哥,嗚……救命……」

    睡夢中,玉笙哭得柔腸寸斷,嗚咽不休。

    「別哭,沒事了。」嚴路寒修長有力的手指疼惜地輕撫她蒼白的臉頰。

    驀地,玉笙猛然睜開美眸,從無邊無際的茫然與飄浮中醒來,噙著淚投入嚴路寒寬闊的胸膛中放聲大哭。

    她抽抽噎噎地道:「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聲音有一點模糊,顯得十分的悲切與傷心。

    「沒事了。」嚴路寒將她發顫的嬌軀摟得更緊,低頭憐惜地輕吻她的頭頂,右手輕撫著她如絲似綢的黑髮。

    可憐的玉笙,他沒想到她會驚嚇得那麼厲害,這已是她第三次從睡夢中哭醒了。

    玉笙又斷斷續續哭了好一陣子,才止住淚水,整個人慵懶嬌弱地偎著嚴路寒。

    「好了,你的內腑有一點震傷,喝了這碗藥吧!」嚴路寒從床榻邊的矮幾端起一碗湯藥。

    玉笙之所以內腑震傷,全怪他那時丟擲碎銀的力量太大,導致她嬌柔的身子承受不了,內腑輕微地受到震傷。

    「不要!」玉笙直覺地推開他的胸膛,火速地退到床榻的最裏邊。

    嚴路寒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又怎麼了?剛才柔弱得像只小貓一樣乖順可人,怎麼才一轉眼,就避他如蛇蠍般躲得遠遠的!還不復剛才的虛軟無力,身手矯健得嚇人。

    「藥很苦。」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碗黑漆漆的「苦藥」,不自覺又向後退縮了幾寸。

    原來如此!

    嚴路寒的黑眸寫滿古怪的笑意。「不會的,我知道你這丫頭怕苦,所以加了許多蜂蜜。不信,你喝看看。果真是小丫頭一個,不過一碗湯藥而已,就將你嚇得要死。」

    玉笙猶豫了片刻,滿臉懷疑地瞥了嚴路寒一眼。「你保證?」她從小就厭惡喝藥,原因很簡單,如果一個小女孩從七歲開始就被喂以慢性毒藥,籍以控制她爺爺替一個無惡不作的幫派做事,而且長達三年之久,她每日都得喝摻有解藥和另一份毒藥的湯藥來延續她的生命。試問,她怎麼可能不痛惡喝藥呢?

    「當然!」嚴路寒的聲音煞是無奈。

    她在裏頭磨磨蹭蹭了半天,才不甘不願地「蹭」出來,狐疑地道:「那我試喝看看好了。」

    天!嚴路寒第一次看過疑心病那麼重的小病人,不過是喝個藥而已,她都能疑東疑西的,簡直不把他這個名滿江湖的神醫看在眼裏。

    嚴路寒將那碗藥交在她手上。「喝吧!」

    玉笙坐在床榻上,滿心不願地將微溫的藥碗接過來,湊近鼻端聞了聞,才伸出粉紅的舌尖輕舔了湯藥一下。

    唔!好苦喔!

    她一張俏容頓時皺了起來,粉紅的小舌尖又縮了回去。

    玉笙將藥碗硬是塞回嚴路寒的大手,扁著嘴道:「我不喝了,好苦喔!」「怎麼會?我親自囑咐下人多放一點蜂蜜,應該不苦才對啊!」嚴路寒擰起納悶的雙眉。

    「藥是你配的!」玉笙的小臉上寫滿了「難怪」的神情。

    反正這丫頭認定他是醫術平平的大夫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所以,嚴路寒對她「坦白」的神色倒也不以為意。說難聽一點,就是他已經習慣了。「好吧!」玉笙豪氣萬千地又將藥碗拿了回來。「看在嚴大哥的顏面上,我乖乖地把這難喝的藥喝下去好了。」語畢,她便以一副「從容就義」的悲壯神情捏住俏鼻,「咕嚕咕嚕」兩三口將藥湯灌了下去,如果不看她苦兮兮的表情,還頗有女中豪傑的架式呢!

    說來,玉笙覺得自己用心良苦,為了給嚴大哥增加一點信心,讓他有自信繼續行醫下去,她竟委屈自已灌下那一大碗苦藥。哇!她真是太偉大了!嚴路寒簡直哭笑不得,這碗藥本來就是她應該乖乖喝下去的,哪來那麼多無聊的廢話啊1「累了嗎?」嚴路寒溫柔地扶著玉笙躺回床榻上。「再多休息一下,身體才會早日康復。」

    「唔…」玉笙已酣然入睡。

    她那甜美嬌憨的睡容讓嚴路寒忍不住親吻她的粉頰,才悄然離去。

    *************************

    三日後——玉笙穿著一身俏麗綠衫,腳蹬小蠻靴,渾身充滿青春活潑的色彩。

    她正滿臉笑容地往「淡月山莊」的馬廄跑去,因為她還記得關哥哥答應送她一匹馬,所以,她打算趁著今日天氣晴朗,去馬廄裏挑一匹高大威猛的駿馬。

    自從她大難不死後,除了頭一天被嚴大哥強迫留在床上休息外,剩餘兩天她的日子就充實快樂多了,不但收到了不少「收驚」的禮物:包括她現在身上穿的漂亮衣衫、靴子。

    她還跟關紹蝶到江陵城內逛了一圈,順便吃了一頓江陵城最著名的臭豆腐,現在回想起來,她的小嘴還會垂涎得直流口水呢!

    不過,最大快人心的是,她在嚴大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默許下,拿了瀉藥偷偷摻入關紹婕的菜肴中,根據可靠的消息指出,關紹婕小小地拉了一天一夜,算是給她一個教訓,這樣才能稍微發洩她被兩個惡人追得繞著湖邊跑的窩囊氣。

    哼!誰叫關紹婕只被罰禁足三個月、面壁一個月而已,實在罰得太輕了,令她忍不住想用瀉藥來「處罰」關紹婕一下下。

    玉笙穿過回廊,立即眼尖地看到關紹蝶偷偷摸摸地在西側的小門附近。

    咦?瞧關紹蝶將自己打扮成丫鬟模樣,而且行蹤鬼祟,八成有好玩的事不讓她知道。嘖!真不夠義氣!

    玉笙躡手躡腳地走到她身後,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小聲地喊著:「紹蝶,你在幹嘛?」

    「啊——」關紹蝶嚇得膽子差一點破掉,腳底一滑,整個嬌軀就醜醜地跌了一跤,為她上個月骨折才剛好的玉臂添了一道新傷痕。

    是哪個不長眼的傢夥膽敢謀害她?真是可惡!

    「咦?你怎麼又跌倒?走個路都會出事,你真是的!」玉笙竟然語含埋怨地扶起她,一點都沒有檢討到底是誰害得她跌倒的。

    關紹蝶聞言翻個白眼,拍掉裙擺的灰塵,一副儼然被她打敗的模樣。「還不都是你害的1」

    「我?!」玉笙瞪大雙眼,不平地道:「是你自己鬼鬼祟祟地晃在我眼前,而我只不過輕輕拍了你一下肩膀,誰知你就嚇得跌倒了。依我看啊,你如果不是‘做賊心虛’,就是膽子太小了。」

    猜得實在是太准了!

    關紹蝶不好意思地咋咋舌頭。「好了,不跟你鬧了,我還有事要辦。」

    她朝玉笙揮揮手後,再次走向西側小門。

    忽地,好奇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你要去辦什麼事?我也要跟。」

    關紹蝶果不其然又摔了一跤,所幸後頭的玉笙早有心理準備,跳得遠遠的,沒有被「牽連」到。

    待關紹蝶玉臀上全是瘀傷,呻吟連連地站起身來後,她給了玉笙一記超級大白眼,撇一撇小嘴道:「你不能跟,這次的行動十分艱钜危險,幾乎關係到我未來的生命安全與幸福,我不會讓你跟我一起去‘冒險’的。」她說得相當含糊不清。

    「啊!」玉笙恍然大悟。「你是要去會會城東的薑家大少爺,對不對?」薑家大少爺在她與關紹蝶溜去江陵城偷吃臭豆腐的時候,派姜家總管上門來求親!關老太君一聽,馬上就笑呵呵地應允了。事後關紹蝶知道了!氣得直跺腳,俏臉差一點黑掉,直喊著要殺了那個卑鄙小人、偽君子。

    據玉笙的推測,那個卑鄙小人大概就是薑家大少爺,至於他如何倒黴到與關紹蝶結怨,玉笙就不得而知,只有默默祝福他的骨頭能逃過一劫——不被火大的關紹蝶給折了。

    關紹蝶圓溜溜的眼珠子差一點滾下來,極為訝異地叫嚷著:「你怎麼知道?」關紹蝶為自己私自前去「教訓」薑蘊剛的這個計謀感到相當自豪,認為天底下沒有比她關紹蝶更聰明的人了。但怎麼玉笙隨便一猜就猜中了?「拜託!」玉笙一副「你好笨」的表情。「跟你結仇的就只有薑家大少爺一人,而且你穿著粗劣的衣衫,又說了一堆‘危險’、艱钜的奇怪話,只要有一點腦袋的人,都猜得出來你的企圖。」

    關紹蝶扁了扁嘴。「你就這樣清出來啦?真沒意思!」什麼叫做有腦袋的人就猜得出來?她偉大的計謀竟被貶得那麼低!

    「我看乾脆我陪你一起去薑家好了,兩個人比較有伴。」玉笙委婉地道。玉笙愈想愈不放心,關紹蝶這個惹禍精做事老是莽莽撞撞的,連走一段路都能跌個兩三跤,這樣叫她如何能安心放任關紹蝶一個人去「尋仇」?「好吧!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就委屈一點讓你跟好了。」敢情她還擔心玉笙會壞了她的大事。

    「謝啦!」玉笙憋著笑意,尾隨著她走到一處拱門後。「我們躲在這裏幹嘛?J這下她就搞不懂了,她還以為要到關紹蝶的閨房換衣服偽裝一下。關紹蝶得意洋洋地瞥了玉笙一眼。「躲在這裏才有機會恐嚇丫鬟,叫她們把衣服‘貢獻’出來,不然,你哪有衣衫可換啊?」她說得理直氣壯。玉笙則是聽得雙眼閃閃發亮,興奮地問:「好玩耶!你身上這衣服就是這樣‘恐嚇’來的嗎?」可惜!這麼好玩的事她竟然現在才發覺。

    「當然!」關紹蝶炫耀般地斜睨著她,大言不慚地道:「這方法我幾年前就開始用了,我這身丫鬟裝就是在大前年弄來的。怎樣,保存得還不錯吧?」

    敢情這「恐嚇丫鬟」的勾當關紹蝶已經幹了好幾年了。真是歷史悠久!

    「嗯!還不錯……」就這樣,兩個丫頭在拱門後「閒話家常」起來!嘀嘀咕咕了半天。

    突然——「噓——」關紹蝶賊賊地輕喊一聲。「有人走過來了。」

    兩人相望一眼,捂著嘴偷笑起來。

    隨著腳步聲愈來愈接近,兩人的笑容愈來愈興奮。

    「啊——」兩個丫頭同時大喊。

    果然把剛跨過拱門的兩名丫鬢嚇得手腳發軟,花容失色,手上端的糕點、茶水全掉落在地上。

    玉笙在一旁看到掉落的糕點,直惋惜地搖頭。

    「小姐,你怎麼又開始玩起這嚇人的把戲啊?」一名嬌小的丫鬢埋怨道。她們已經被紹蝶小姐「荼毒」了那麼多年,這兩、三個月好不容易耳根子才平靜一點,怎麼她又開始‘為非作歹’起來?一點姑娘家的端莊嫻淑都沒有!

    「快,把你的衣服交出來。」關紹蝶催促地道。

    別又來了!

    兩名丫鬢同時呻吟出聲:「小姐——」

    紹蝶小姐怎麼那麼奇怪?漂亮的衣服不穿,偏要跟她們丫鬢搶衣服穿。

    「你!」關紹蝶指著一名與玉笙身材相似的丫鬢。「去房裏把你的衣服貢獻出來,等會兒我有賞。」

    這時,那名嬌小的丫發才眉開眼笑地轉身就跑,深怕賞銀被其他丫鬟給搶走。因為紹蝶小姐的零用金雖不多,但她出手大方,只要「昧著良心」替小姐掩飾她調皮搗蛋的壞事,或是跟她一起捉弄其他可憐的丫鬟,就能得到她整個月的零用金,而且,在這樣入不敷出的窘困情況下,小姐還會大方地將身上的首飾賞給替她「做事」的丫鬢,只在偶爾關老太君要她到大廳「見人」時,小姐才會跟丫鬟商借回去。

    有不少丫鬟就是因為這豐厚的賞賜而贖了身回到家鄉,嫁了一個好歸宿。看來,這紹蝶小姐還算「默默」做了不少善事!

    **********************

    「怎麼辦?」

    「唔……」

    「看得很清楚吧?整個薑家後院都看得一清二楚呢!」

    「唔……」

    「玉笙,你別一直‘唔’嘛!說話啊!」

    有兩個人此刻正十分不雅地趴在薑家後院那棵又高又壯的榕樹上,那兩人就是膽大包天的玉笙和關紹蝶。

    「說什麼?」玉笙拍掉在她眼前嫌命太長的飛蚊,悶悶地問。

    「讚美我絕頂聰明找到一個那麼好的監視位置啊!」關紹蝶自我陶醉地說著。

    當玉笙說要找一個可以鳥瞰全部薑家動靜的地方,來好好觀察薑蘊剛的為人處事時,關紹蝶馬上就靈機一動,帶玉笙爬到這棵她常來「光顧」的大樹上,所以,她一直眼巴巴地等待玉笙讚美她。

    「拜託!」玉笙朝她翻個大白眼,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樣。「這位置的視野那麼差,虧你還好意思拿出來炫耀。這裏頂多只能觀察到整個後院,薑家大少爺出沒的前院根本就看不到。」

    不錯了啦!她覺得能偷看到那麼多就可以偷笑了,哪有人還會嫌東嫌西的,玉笙真是「挑剔」!

    「那怎麼辦?」她洩氣地問。

    玉笙的雙眼突然爍亮了起來,忙不迭地建議道:「我們不如偷溜進去看看。」哇!這計畫真是太完美了,她們不但可以潛進屋內玩」下,要是不小心「失風」被捉到了,她還有薑家未來的大少奶奶關紹蝶可以靠。天助我也!「不好吧,」關紹蝶皺起俏臉率先反對。上一次她就是好奇心太旺盛,「摸」進去薑家大屋閒逛,然後呆呆地被那個「卑鄙小人」逮個正著。其實,她被那小子羞辱了一下也就認了,但沒想到那薑蘊剛竟然得寸進尺地想要將她娶過門繼續「羞辱」個夠,真是太過份了!她關紹蝶不發威,那薑蘊剛還將她當作病貓呢!

    玉笙好奇地瞅著她氣得牙癢癢的表情,忍不住輕拍她的背部道:「你怎麼整張臉都紅咚咚的……」

    「啊——」

    關紹蝶被玉笙那麼一拍,嚇得跳了起來,然後整個嬌軀很倒黴地掉了下去,連掙紮求救的時間都沒有。

    「咦?你又掉下樹了!」玉笙把未完的話說完,才身手矯捷地爬下大樹,沖到關紹蝶傷痕累累的身軀旁。「你怎麼那麼不禁嚇啊?沒事吧?」按照慣例,玉笙先是憋著笑意抱怨一下,才關心她的傷勢。

    「沒事!」關紹蝶不怎麼在意地揮揮手,道:「反正你的嚴大哥藥靈得很,大大小小的傷口讓他敷一下藥,隔天就好了大半。等會兒我們「教訓」完薑小人後,我再去讓嚴大哥擦藥好了,反正我今天也跌了不少跤。」

    關紹蝶強忍著疼痛讓玉笙扶了起來,所幸她現在心中有痛恨的人讓她分散對身軀疼痛的注意力,哼!她簡直等不及要去「修理」薑小人了。

    「好啊!」玉笙滿臉的贊同。「趁我與嚴大哥還在‘淡月山莊’時候,你再多去光顧嚴大哥也是滿好的事,讓嚴大哥多增加一點收入,不如你一天去光顧嚴大哥三次好了,這樣傷口也許會好得更快。」她煞費苦心地建議。關紹蝶嚴肅的小臉上寫滿了鄭重考慮。「我會試試看的。不過,說也奇怪……」她皺起俏鼻子。「像嚴大哥醫術那麼好的神醫也會缺錢用嗎?」「當然!」玉笙認為關紹蝶被嚴大哥碰巧醫好了許多傷口,所以,直覺地將嚴大哥「神化」了。「而且他缺錢得很。」

    「噢!」關紹蝶眨了眨漾著同情的大眼。「嚴大哥好可憐喔!」

    「你千萬別當著他的面同情他喔!他這個人挺愛面子的,他一定會否認的。」玉笙把自己的經驗與關紹蝶分享。

    「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

    關紹蝶扭動一下手腳,見並無大礙後,才沉吟著道:「根據我派出去的‘探子’回報,薑小人未時(下午一點到三點)大都在書齋裏處理商號的公事。」早在她決定要好好教訓薑小人後,她就派人積極打聽有關薑府的一切,尤其是薑蘊剛。

    哇!這麼認真啊!相較之下,嚴大哥就顯得有一點懶散了,整天就見他閑閑地研磨草藥,讀讀醫書,偶爾替關紹蝶擦擦藥,也沒見他積極一點的「招攬」客人——而關紹蝶還是她見機招攬來的。

    「書齋怎麼走?」

    關紹蝶大大方方地從懷中掏出一份薑府的平面圖,攤在手上。「唔……我研究一下。」

    她竟然連薑府的平面圖都弄得到手,真是太厲害了!!玉笙圓亮的美目中露出欽佩的光芒。

    「找到書齋的位置了嗎?」玉笙隨口問了一句。

    「唔……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玉笙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雖然這是僻靜的後院!但難保不會有人發現她們的蹤跡,還是快一點展開行動好了。她愈想愈不安心,忍不住又催促關紹蝶。

    「快一點找,我不想被人發現。」

    「別吵!」關紹煤口氣有些煩躁。「我正在努力找。」討厭!害她不能專心地找。

    「紹蝶,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了,一小張圖你找了快半盞茶的時間還沒找到,你是不是在說笑啊?」玉笙急躁地輕吼。

    「誰跟你開玩笑!」關紹蝶不悅地嘟囔著。

    玉笙兒她找得一頭汗水,不像是在開玩笑,逐將螓首湊過去幫她一起找。「我找看看.有了!」玉笙驚喜地大喊。

    不到一眨眼的工夫,玉笙就在平面圖正中偏左的位置上找到書齋的所在。「咦?怎麼可能?」關紹蝶難以置信地揉揉雙眼,最後她才甘願地承認這個事實。「算你運氣好。」

    玉笙好笑地牽起她的手,走向薑府東廂房的方向。「我們走吧!如果遇到有人來‘盤問’我們,我們就推說是李長工的親戚,遠道而來探望他的。懂不懂?」

    她就是搞不懂關紹蝶那一雙大眼睛,怎麼會找不到平面圖上的書齋位置呢?真是好玩!改天叫嚴大哥替她好好檢查一下眼睛。

    「你是李長工的親戚啊?」關紹蝶瞪大美目。「我怎麼不知道。」

    「哎呀!我沒親沒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有一個師父、一個師姊而已。」她骨碌碌的眼珠子轉了好幾圈,神氣地道:「我就不信那麼大的一個薑府,就沒有一個長工姓李的。」

    「哇,你好賊喔!」

    就這樣,兩人靠著粗劣的謊言矇騙過薑府的下人,「過關斬將」來到東廂房的書齋。

    何以那麼確定呢?

    因為上頭高掛著刻有「習齋」兩個字的雅樸橫額。

    「習」者,學習也。

    這就是玉笙與關紹蝶兩人在旁邊嘰嘰咕咕半天推論出來的偉大結論。

    「你進去啊!」

    「為什麼是我?不公平。」關紹蝶忍不住開口抗議。

    「是你要找那個大少爺尋仇的,關我什麼事?我只不過替你壯膽而已。」玉笙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難不成你要一個無辜的人替你‘打頭陣’啊?」

    關紹蝶一想也對。「那我們一起沖進去狠狠踹那薑小人幾腳,然後腳底抹油趕緊溜回去。怎麼樣?]她明明對薑小人氣得咬牙切齒,怎麼一到書齋門口就膽怯起來了?

    「好吧!」玉笙勉為其難地點頭應允!「不過,你得機靈一點,踹到人後馬上轉身就跑,千萬不可流連,知道嗎?否則這次失敗,以後就很難有機會踹他了。」

    「一、二、三——沖啊!」

    關紹蝶、玉笙同時氣勢洶洶地破門而入——「啊.——」

    「哎呀——」

    兩句迥然不同的悲慘叫聲又同時在雅致的「習齋」響起,一個尖叫聲充滿氣憤惱怒;另一個慘叫則怖滿驚慌錯愕,彷佛難以置信般。

    玉笙靈亮剔透的美瞳瞠視半晌!看著屋內那道熟悉的人影,隨即轉身就跑,「義氣」地拋下破口大駡的關紹蝶——反正她中氣十足地猛罵什麼卑鄙小人的,應該還能應付那薑家大少爺,保護她自己那條小命吧!

    而她的情況比關紹蝶嚴重危急多了。

    算了,頂多逃回「淡月山莊」後,她再請關哥哥去「贖」回關紹蝶好了。她現在可是逃命比什麼都重要。

    「放開我!你這薑小人、卑鄙小人、奸險小人……」關紹蝶的雙手被薑蘊剛用一隻手緊緊箝制住,但她仍拚命的拳打腳踢,試圖掙脫他的鐵臂。只怪自己氣貫長虹的沖進去踹薑小人一腳後,看見他的表情轉為訝異狼狽,她忍不住又多踹了他幾腳,就這樣,她「失風被捕」了,早知道就乖乖聽玉笙的話,踹了就馬上轉身逃命,她就不會落到這種悲慘的下場了。

    薑蘊剛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像小貓一樣張牙舞爪的俏模樣,若不是「習齋」裏有長輩在場,他可能會忍不住像上回一樣深深吻住她罵個不停的小嘴。

    「小蝶兒,怎麼幾天不見,你的罵人技巧一點進步都沒有,老是繞著‘小人’轉!」

    「別叫我小蝶兒。」關紹蝶凶巴巴地嚷著,恨不得撕掉他那張極端惹人厭惡的俊臉。「放開我,薑小人。否則,我叫我的朋友給你‘好看’!」「你的朋友玉笙已經被我嚇跑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習齋」的另一頭響起。

    有趣!沒想到閑著沒事到薑小子住的地方逛逛,不但把「蹺家」的小女徒找到了,還看到了這有趣的一幕。看來,自己真的來對地方了!「聖手鬼醫」顏天宇撚箸灰白的鬍子暗忖道。

    關紹蝶一臉恐懼地望向這不曉得從哪里冒出來的老伯——天啊!她剛才的醜態下就盡入這老伯的眼中了?

    她掙紮得愈加厲害,一張俏臉漲得愈紅。「快放開我,有人看見了。」

    她又羞又急。

    薑蘊剛一見機不可失,連忙低聲道:「你保證我放開手後,你會乖乖地坐好。」

    關紹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不情願地點頭。這奸詐小人果然做什麼事都要談條件,連「這個」也不例外。

    待動彈不得的嬌軀得到自由,關紹蝶連忙相准他的小腿脛骨狠狠地踹他一下,才以勝利者的姿態得意地踱向椅子坐了下去。

    顏天宇見了忍不住呵呵輕笑,感興趣地看著這嬌俏的女娃兒,她那不服輸的個性倒是與玉笙相似,難怪能與玉笙交上朋友。

    「老伯,您說玉笙被您嚇跑了是怎麼回事?您長得並不嚇人啊!只是看起來賊賊的——」

    「蝶兒。」薑蘊剛輕斥一聲。

    顏天宇不以為杵。「沒關係!」反正他已經被兩個小女徒損習慣了,「賊賊的」還是他聽過最輕微的說法。「我喜歡誠實的丫頭。」

    「對嘛!」關紹蝶挺直腰杆,憤慨地瞪視著薑蘊剛。「我與老伯談得開開心心的,你沒事插什麼嘴嘛!老伯,您說薑小人是不是很惹人厭?」她索性涎著俏臉告起薑蘊剛的狀來。

    「對!對!」顏天宇笑得合不攏嘴,「薑小子,等會兒不准再插嘴。」

    薑蘊剛被兩人一句「小人」、一句「小子」弄得哭笑不得,但想到父親的忘年之交顏前輩為人瘋癲怪異,像小孩子一樣喜怒鮮明,標準的老頑童一個,難怪與未脫稚氣的蝶兒合得來。

    他露出一抹苦笑。「我去吩咐下人送一些點心過來,你們兩人慢慢聊。」見沒有人理會他,薑蘊剛苦著俊臉走出「習齋」,遠遠地他還聽到這麼一段話——「老伯,您好像來頭挺大的喔?」

    「唔!一點點啦!」

    「那以後薑小人欺負我,您得幫我修理他喔?」

    「好!好!」

    一老一少就在別人的「地盤」上,天真地討論起如何修理薑小人兼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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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00:19:2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完了,完了!」

    嚴路寒放下手中的醫書,好奇地望向窗外,看見玉笙嬌小的身軀驚慌失措、倉皇急迫地奔進「竹箏園」,直往他的方向奔來,小嘴裏不停地嘟囔著「完了」之類的話。

    嚴路寒炯亮的黑眸中帶著淡淡的笑意,他很少看到玉笙這丫頭那麼慌張的模樣,仿佛後頭有火燒著她的玉臀般。她平時的動作雖不是挺優雅迷人的,但活潑率真中見其真性情,沒有一絲矯揉造作。總之,玉笙這丫頭做什麼事都理直氣壯得很,他很好奇令她驚惶失措的原因。

    「完了啦……嚴大哥……」

    玉笙哇啦哇啦地沖進屋中,腳下因絆到門檻而差一點跌倒,穩住身子後,她繼續沒命地繞著滿屋子亂轉。「快!我們快把東西收拾好,趕快離開‘澹月山莊’!」

    「出了什麼事?」嚴路寒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惹下什麼滔天大禍,所以,急著離開「淡月山莊」。

    「哎呀!你別問那麼多,快收拾包袱吧!」

    玉笙急吼吼地拉起嚴路寒「黏」在椅上不動如山的沉重身子,焦急的美目中透露出一丁點的不悅。「快啊!」

    嚴路寒不理會她的催促,淺斂眉心,露出質疑的眼光盯著玉笙。「你惹了什麼麻煩?說出來吧!」他該不會是打破了「淡月山莊」的骨董花瓶或是什麼骨董之類的吧?

    玉笙眨巴著清澈無瑕的圓眸,困惑地道:「我沒有惹麻煩啊!嚴大哥,你為什麼會這樣想?」她的口氣無辜得很。

    她之所以急成這樣,一半是因為她怕被師父帶回,離開嚴大哥,禁足在黃山上,永遠沒有人陪她!另一半她則是完全替他著想耶!她怕師父一氣之下,不分青紅皂白地臭駡嚴大哥一頓,然後把善體人意、會逗他笑的她帶走,這樣嚴大哥豈不是太可憐了,再也沒有人可以替他招攬生意了。

    她這樣體諒嚴大哥艱苦的困境有錯嗎?

    「那你為何急成那樣?像無頭蒼蠅一樣盲目亂鑽呢?」

    嚴路寒的聲音非常深沉,懷疑的目光在她俏臉上搜尋打轉。她怎麼看起來那麼委屈無辜呢?

    玉笙一臉被冒犯的不服氣——說她是無頭蒼蠅?!真是太可惡了!他有見過那麼可愛的無頭蒼蠅嗎?她不滿地嘀咕著。

    「嚴大哥,我不管你怎樣‘污蔑’我,但我們現在面臨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危機,我們得趕快逃命,否則我們會被拆散的,這樣就沒有人陪你一起遊歷江湖了。」她振振有詞地道。

    拜託,誰像她一樣每天只想遊蕩江湖,偏偏膽子小得很,一遇到壞人竟跑給他們追,連她師父教她四、五年的三腳貓功夫都忘了使出來。

    「誰?」

    「嘎?!」玉笙納悶地瞅著他。嚴大哥問的問題好奇怪喔!「當然是你和我一起逃命啊!我怎麼可能拋下你一人呢?我玉笙做人最有義氣了。」她快步走到左側的小花廳。

    顯然她已忘記剛才拋下關紹蝶,獨自跑回「澹月山莊」的小事了。

    嚴路寒挫敗地閉了閉眼睛。

    「是誰會將你我拆散?」他不認為江湖上有誰膽敢這樣做!

    「嚴大哥,你到底有沒有注意聽我說的話啊?」玉笙不滿的抱怨聲隱隱從花廳傳來,然後就見她抱了幾件男衫走了出來。「嚴大哥,你這些衣服有幾件破掉了,改天我們逃亡成功後,我再替你補一補好了。」

    「謝了。」嚴路寒輕歎了一口氣。「你的話好象還沒說完,玉笙。」

    「對喔!」嚴路寒這一提醒,玉笙又著急得團團轉了。「就是我那師父來到江陵了,他一定是要來逮我回去的。」玉笙急得眼眶都紅了,抱著衣物投入嚴路寒結實的胸懷中。「嚴大哥,人家不想離開你……嗚……」她的玉臂緊緊環住嚴路寒的腰際,任由他的衣衫掉落滿地。

    「不會的!」嚴路寒溫柔地輕輕吻上她淚濕的小臉。「你師父來了更好,我可以向他提親,請求他將你嫁給我,這樣就不會有人能分開我們了。好不好?」

    玉笙哽咽的哭泣聲終於慢慢停止。

    她抬起淚涕縱橫的小臉蛋擔憂地問:「要是師父很生氣、很生氣,不讓我們成親怎麼辦?」她雖然不懂成親是怎麼回事,但只要能永遠跟嚴大哥廝守在一塊,她什麼都願意做,包括那撈什子的成親。

    「不會的,我會說服他的。」嚴路寒用長著厚繭的大手拭去玉笙小臉上的淚痕。

    玉笙將小臉又揉進他的胸膛。

    兩人沉浸在「無聲勝有聲」的濃情蜜意中:「哇!你們兩人打算摟多久啊?」

    一句突兀卻又揶揄的男性嗓音從門口傳來。

    關紹箕以他一貫瀟灑迷人的帥勁斜立在門口,臉上正掛著賊兮兮的笑容。玉笙一聽到是關哥哥的聲音在取笑她,連忙將羞紅的小臉緊緊埋進嚴路寒的胸膛,打算一輩子都不出來見人了。真是羞死人了!

    嚴路寒低聲詛咒一聲,將她保護性地按在他身上。「你來這裏有事嗎?」他的口氣寒颼颼的,聲音中有明顯的慍怒與不耐。

    他開始懷疑關紹箕是故意給他和玉笙難堪的,早不來、晚不來地,偏偏選在這最甜蜜的時候……

    「當然!」關紹箕不要命的呵呵賊笑,饒富興味地道:「難不成我是來破壞你和玉笙的「好事」的啊?」他說得很露骨。

    玉笙的俏容愈發赧紅,忍不住用纖纖玉指輕戳嚴路寒強健結實的胸肌——暗示他快把關紹箕打發走。

    可是,她愈戳愈是對玉指下的觸感覺得好奇,於是,她不自覺地改戳為捏,然後又搓又摸……

    嚴路寒表情極為不自然地瞪視著關紹箕,從牙縫中勉強擠出一句話來。

    「有話快說。」左手快速捉住她那幾乎令他意亂情迷的小手。

    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該死,竟令他渾身發熱、心猿意馬起來!他一向自傲的意志力怎麼在他最需要的時刻消失了?

    關紹箕看到他俊臉上那抹「怪怪」的痛苦表情,與他聲音中的粗暴,自然知道一向鮮少七情六欲的嚴路寒正在承受什麼樣的折磨。為了避免日後被嚴路寒小題大作地宰了,關紹萁只好非常遺憾地放棄這次整他的機會。

    他乾脆地道:「大廳來了一個老伯要找玉笙,現在正由老太君在招呼他。」

    完了!玉笙心中響起一道警鈴,一定是師父來揪她回黃山的。

    玉笙可憐兮兮地抬頭,望著嚴路寒的炯炯星目。「怎麼辦?師父來了!」嚴路寒俯首親吻她雪白無瑕的額頭,深情地道:「不用怕,就交給我應付好了。」

    「怎麼回事?」關紹箕好奇地問道。

    瞧兩人一副款款情深的親昵模樣,差一點讓他雞皮疙瘩掉滿地。拜託!

    又不是生離死別的場面,有必要搞得那麼噁心嗎?

    「嗯!」玉笙不是很有信心地點頭。

    「怎麼回事?」關紹箕又插了一句。

    嚴路寒深邃的黑眸緊盯著玉笙,低沉地道:「別怕!既然關老太君在場,她一定會替我們說好話的,畢竟我才剛救了她的金孫一命。」他的聲音充滿不容辯駁的堅定信心。

    這時,兩人才勉強地分神看了關紹箕一眼,這突然受到重視的感覺讓他受寵若驚。

    在陶陶然之餘,關紹箕忍不住誇口道:「對呀!還有我關紹箕也會幫你們的忙。玉笙,不用怕!」他拍著胸脯保證。

    「關哥哥,謝謝你。」玉笙眉開眼笑。

    嚴路寒有些吃味地瞪著關紹箕。「既然你願意幫忙,那就麻煩你把掉了滿地的衣衫撿起來折好,這樣我和玉笙就感激不盡了。」

    哼!他剛才拚命安慰玉笙卻效果不大,怎麼關紹箕才隨便說了兩句,玉笙就喜形於色,開心的不得了?簡直是雙重待遇嘛!哼!這小子簡直是欠扁,竟敢討玉笙的歡心!「我們走!」以後再跟他算帳。

    兩人相繼離去,留下一臉茫然錯愕的關紹箕。

    他又做錯了什麼?否則,為何叫他留下來做這些女人家的工作?他是堂堂「譫月山莊」未來的少主人耶!他們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啊?

    「喂!等我啊!」

    **********************

    高雅的「照隅廳」。

    一間寬敞寧靜,淡雅高貴的大廳,地上鋪著光可鑒人的白色大理石,兩旁掛有紅色的錦幕,及兩排雕成麒麟形狀的金色琉璃燈架,正吞吐著瑩瑩光華。

    一式的紫檀鑲玉桌椅也在大廳兩側排開,隱隱閃爍著淡紫的流光,與金色琉璃燈架相互輝映,更顯得典雅而不奢華。

    「顏老大,聽紹蝶說玉笙是你的小女徒!是不是?」關老太君坐在大廳盡頭的寬大坐椅上,淡淡地問。

    關老太君與其夫婿在三十年前與顏天宇有一面之緣,三人相談甚歡,後來她夫婿病故,顏天宇莫名其妙歸隱了,就從此沒有再見面了。

    顏天宇渾身不自在地坐立難安,猛點頭道:「嗯!前幾年收的。她人呢?」這嚴肅氣氛搞得他怪難受的。

    乖乖!他不過是來要回玉笙而已,怎麼有一種被審問的感覺。看來關老妹子三十年來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一樣一板一眼的。

    關鳳鳴與妻子影仙坐在右首,他問道:「怎麼不曾聽玉笙姑娘提起過?」顏前輩為人雖怪異,但他畢竟在江湖上擁有崇高的地位,做他的女徒應該是件光榮的事才對啊!

    「哼!還不是我大徒弟唯唯害的。」顏天宇不悅地冷哼一聲。「她拚命灌輸玉笙說我的名號‘聖手鬼醫’既難聽又俗氣,如果被別人知道她們拜了我為師,肯定會被江湖人取笑的,所以,這兩個丫頭絕口不提我的事。關老妹子!你說有這種徒弟氣不氣人啊?」他氣得鬍子歪了大半,露出光淨的一半下巴。

    糟了!顏天宇狼狽地趕緊「固定」好假鬍鬚。

    可惜,來不及了!

    「哈哈哈……哈……」

    在場所有的人,包括一些後輩及下人,全看到顏天宇那滑稽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不是傳聞顏天宇最寶貝他的美胡嗎?是誰那麼膽大包天竟剃了他的鬍子?關老太君和關夫人婆媳倆畢竟比較含蓄,只是舉起雲袖掩口輕笑,不時用手絹擦拭笑出來的眼淚。

    關鳳鳴、關鳳招笑得臉紅氣喘,卻又拚命想維持住顏老前輩的尊嚴,只好邊笑邊咳。

    關紹蝶與一些下人則抱著肚子,無力地笑跌在地上。

    剛走進大廳的嚴路寒、關紹箕與玉笙則在關紹蝶七手八腳的比劃下,明白了緣由,著實笑了好一陣子。尤其是玉笙笑得眼淚直流,渾身虛脫無力地滾到嚴路寒懷中,直不起腰來!連剛才害怕見到師父的怯意也去了大半。顏天宇窘困得老臉幾乎掛不住。

    唉!誰叫他一時手癢與一隻「小鳥精」打賭,就這樣輸了。

    他硬著頭皮,裝出「江湖老前輩」的威嚴,重重地咳了幾聲,才把大夥兒笑掉的魂魄喚了回來。

    「師父。」玉笙開心地挨近顏天宇的身體,涎著臉撒嬌道:「您的鬍子怎麼不見了?」清靈的俏臉上掛著賊兮兮的偷笑。

    顏天宇輕輕摸著玉笙的頭顱,有些尷尬地苦笑。「別說了,你玩了那麼久,想回黃山了嗎?」

    他回黃山後,就聽袁二說玉笙與一個姓嚴的小人偷溜下山,他心中一急,怕玉笙就這樣傻傻被人騙了,故趕緊下黃山,尋找玉笙的蹤影,途中遇到「小鳥精」請他幫忙,他急於找人就一口回絕了,所以才會有打賭的事件發生。

    幸好還來得及,玉笙並沒有遭人欺負,相反地,她面色紅潤、精神奕奕。「師父。」玉笙偷覷了他一眼。「呃……嚴大哥說……呃……那個……」她求救地往嚴路寒站的地方看去。

    「哪個?」他順著玉笙的目光望向那名卓然不群的年輕人。嗯!傲而不驕、威而不躁,玉笙的眼光挺不錯的嘛!

    嚴路寒走到玉笙身邊,沉穩向顏天宇地打個揖。「前輩,您好。晚輩是‘玄笛狂醫’嚴路寒,想請求前輩將宇笙嫁給我,在下一定會好好照顧玉笙。」

    在場的人無不為這番動人的提親感動不已,唯有兩個人當場臉色大變——玉笙和她師父顏天宇。

    玉笙整張小臉垮了下來。「嚴大哥,你忘了我以前跟你提過的話啊?」

    完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嚴大哥誰不好冒充,偏偏去冒充那個師父最討厭的傢夥「玄笛狂醫」。

    天!難道她前幾天跟他說的話,他都當作耳邊風不成?嗚……他們一生的幸福就被嚴大哥的大嘴巴給毀了,嗚……

    顏天宇則是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一對豆子眼威脅性地眯了起來,「你就是那個近十年來搶走我所有風頭的臭傢夥‘玄笛狂醫’嚴路寒?」

    哪有人這樣形容人的?

    大廳的人全屏息以待。難道他們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

    「是的!我是嚴路寒。」嚴路寒苦笑。

    玉笙的師父果然如她形容的一樣相當討厭他,但他究竟哪里惹毛了她師父呢?難道她師父真的因為他搶走了他的風頭而討厭他?應該不會那麼簡單吧!

    「嚴大哥——」玉笙一聽他又笨笨地不否認,氣得俏臉通紅,眼珠子差一點「爆」出來。「你沒有必要為了我冒充那個臭傢夥,你只要做你自已就好了,師父不是勢利的人。

    一旁的關紹箕竊笑出聲。怎麼玉笙到現在還搞不清楚嚴路寒的真實身份?他們不是已經相處三個多月了嗎?

    「我就是你口中的臭傢夥。」嚴路寒臉臭臭地道。

    他們師徒到底怎麼了?沒事那麼討厭他「玄笛狂醫」的身份幹嘛!

    「嚴大哥,你瘋啦!就算你在醫途上不如意,也沒必要瘋狂到冒充另一個人啊!」玉笙激動地說出一番義正辭嚴的「訓話」,著實把嚴路寒訓了一頓。

    這場面把在場的閒雜人等看得詫呆了眼。

    嚴路寒沒瘋啊!他確實就是「玄笛狂醫」,他何必冒充他自己呢?看來瘋狂的是指著嚴路寒鼻子大罵瘋狂的玉笙。

    原本聽得津津有味的關紹蝶忍不住蓮步輕移退出這個「瘋狂圈」。怕怕!穿著一襲藏青長衫的顏天宇忍不住輕拂顎下的假鬍鬚,心中已了然大半。唉!她這小女徒玉笙優點已經不多了,偏偏有個「先入為主」的壞習慣,凡事都以第一印象來斷定。看吧!出問題了吧!

    「玉笙。」顏天宇慈祥地揉揉她的頭頂。「這事交給師父處理就好了。」玉笙不悅地瞄了嚴路寒一眼,乖乖地退到師父身邊。

    「嚴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顏天宇老頑童般的笑臉上帶著若隱若現的詭譎。

    嚴路寒依舊沉穩地搖頭,絲毫不受玉笙那小臉上拚命地「齜牙咧嘴」所影響。

    顏天宇像是按捺不住般,「嘿嘿」賊笑道:「我就是你那死鬼師父的師弟‘聖手鬼醫’顏天宇,怎麼,還不叫聲師叔?」嘿!嘿!終於報了「一箭之仇」了吧?

    玉笙輕呼一聲。

    嚴路寒炯亮的黑眸則閃過一絲訝異。

    他恭敬地喊了」聲「師叔」。他曾聽師父提過他有一個怪異的師弟,但他沒想到「聖手鬼醫」顏天宇就是他的師叔。咦?這樣師叔就更沒有理由厭惡他啊?畢竟他是他的師侄!

    「師父。」玉笙輕扯顏天宇的衣袖,亮瑩清澈的瞳孔顯出一點疑惑,她訝異地輕聲問道:「您老人家是不是搞錯了啊?師伯說他的得意高徒盡得他的真傳,醫術絕頂高超,武功出神入化。可是,我再怎麼研究嚴大哥這個人!都不像師伯口中的那個徒弟啊?」她忍不住把她心中小小的見解宣佈出來。「玉笙,麻煩你閉嘴。」

    嚴路寒、顏天宇同時極為忍耐地投給她一瞥,阻止她繼續發表那實在不怎樣的「高論」!

    顏天宇繼續剛才的話題。「既然你稱我為師叔,那你明白自己哪里做錯了嗎?」

    顏天宇期待地看著師侄,只要他一「俯首認罪」,他自然會高高興興地將玉笙嫁給他,還附贈一大籮筐的嫁妝呢!慶祝他終於將手中的「燙手山芋」嫁出去。嘖!真是愈想愈開心呢!

    「我做錯了什麼?莫非真如玉笙所說,師叔是在生我搶了你的風頭的氣嗎?」

    他問得坦蕩蕩。

    所有的人全睜大眼睛觀看劇情的發展,包括那個一直搞不清楚狀況的可憐玉笙,每個人眼中都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怎麼名滿江湖快五十年的顏天宇這麼小氣?不過讓後生晚輩搶了一點風頭而已就生氣了?

    「我顏天宇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嗎?」他發出一聲怪叫聲。「我知道你師父沒有告訴你我們‘結怨’的原因。」

    「什麼原因?」關紹蝶好奇地插嘴問道。哇!今天的這場戲情節比她看過的戲還要「曲折離奇」呢!

    「話說在十餘年前,嚴小子的師父閑閑沒事晃到黃山來,說他收了一個根骨奇佳的徒弟,日後的成就必定高過我,我這麼一聽當然不服氣,於是,一氣之下便中了他的詭計跟他打賭:只要嚴小子兩年內所闖下的名聲能夠與我當年出道十載所獲得的名聲相提並論的話,那我就乖乖認輸,與師兄一起歸隱在白雲山,可是,這嚴小子竟然可惡地辦到了。玉笙,你說師父我要不要生氣?我居然被迫與呆板的師兄歸隱在白雲山一起喝老人茶!」

    大夥兒恍然大悟地點頭,難以想像像顏天宇這種靜不下來的人竟被一個「賭注」給束縛住,難怪他那麼忿忿不平:可是,把這過錯全推到嚴路寒身上,又顯得有一點不公平,畢竟這是他們老一輩之間的「恩怨」,但只見——玉笙憤慨地猛點頭,義憤填膺地道:「師父,原來師伯曾經這樣‘設計’您啊!真是可惡!以後咱們師徒倆就別理會師怕了。哼!不過還有一個人更可惡。」

    「誰?」顏天宇通體舒暢地聽小徒兒玉笙替他打抱不平。

    玉笙丟給她師父一個「您很笨」的眼神,她理所當然地道:「當然是那個害您很沒面子被迫歸隱的‘玄笛狂醫’啊!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嘛!師父,您老人家放心,徒兒改日見到那個‘玄笛狂醫’,一定好好教訓他一頓,免得他太囂張。」

    這話一說完,全體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望著玉笙。她是真笨,還是假笨啊?嚴路寒擰起眉頭,他說了那麼多遍,為什麼她仍然執迷不悟呢?

    顏天宇滿是同情地瞥了臉臭臭的嚴小子一眼,看來為了乖徒兒的終身幸福著想,他還是勉為其難地替嚴小子說一些好話好了。「其實,嚴小子也沒那麼可惡啦!要不是因為那個打賭,我也不會無聊地從你師伯的白雲山偷溜下來,然後為了打發時間,收了你和唯唯做徒弟,可見那嚴小子還是有一點用處的。」

    「不行!師父,徒兒一定會替您老人家討回公道的,否則,您不是太沒面子了?」玉笙的小臉上充滿凜然正氣,一副想要躍躍欲試主持正義的模樣。「沒關係,」顏天宇愈瞧愈覺得嚴小子不對勁,好象快發火了。危險!

    等會兒他一定要記得閃遠一點。「反正是陳年往事了嘛!」

    玉笙狐疑地道:「師父,您該不會怕了‘玄笛狂醫’吧?」

    「笑話!我哪——」一個冷冷的瞪視讓顏天宇把剩下的話吞回肚內。好險!差一點就說錯話了。

    「怎樣?」玉笙崇拜地瞅著師父,期待他把那個「玄笛狂醫」狠狠罵上一頓。「繼續說啊!師父。」

    顏天宇吞了一口口水。「路寒是我的師侄,我當然得好好愛護他,怎麼可能會去教訓他呢,路寒賢侄,我的話有沒有道理?」怎麼嚴小子與唯唯的夫婿洛卓野一個樣子,都是用斜眼瞪人的?

    「路寒賢侄?!」

    玉笙一雙美眸瞪得比圓滾滾的雞蛋還大,她癡呆地緩緩轉過嬌軀,有些大舌頭地道:「嚴大哥,師父叫你‘路寒賢侄’,那你不就是那個討厭……不!我所尊敬的‘玄笛狂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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