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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千水 -【祈影問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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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5 00:26: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書名】祈影問情

【作者】千水

她實在摸不清猜不透這個男人!依照常理,失守被擒得刺客絕對沒有好下場她卻不按牌理出牌,好心給他三次機會「彌補失誤」還將他留在身邊當侍婢,方便她隨時隨地展開刺殺行動!更離奇的是,這位「被害者」不在乎自己三番兩次被她狙擊卻無法任受別人動她一跟寒毛,甚至不惜替她挨刀擋劍!麵對他的呵護與縱容,她不得不懷疑自己找錯了複仇對像害她慘遭滅門之禍得罪魁禍首其實另有其人怎知在她決定交信任時卻赫然發現父母親視若性命得傳家寶物竟落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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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5 00:26: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寧靜的黑夜,幢幢樹影,整座梅莊寂靜空幽。

暗夜裡,似乎傳來人聲。

「老爺,我們該怎麼辦?」

梅成山搖搖頭,臉色十分平靜。

「是我誤信了人,不但害了自己,也連累了別人。既然是我的錯,就該由我來承擔。」

他說來平靜,梅夫人卻聽得心驚膽戰。

「老爺,你想做什麼?」

「也許以梅莊的名聲,他們不會強逼我賠償,但我不甘心。枉費我們與義弟兩家世代相交,我甚至將影兒許配給他的獨生子,他卻這麼待我……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梅成山說得義憤填膺,但又能如何?到頭來,所有的罪還是由梅家扛下,是他梅成山一個人的錯。至於那個卑鄙的小人,早已天衣無縫的撇清責任。

「老爺,或許我們可以把事實的真相說出來,讓大家知道他的真面目——」

「沒有證據,誰會相信我們?」梅成山苦笑著打斷她。「夫人,現在外面的人都說我為了利益故意造出打劫的事,還有誰會相信我們?」

梅夫人一聽,更加憂心如焚。

「老爺,那影兒怎麼辦,我們不讓她知道嗎?」

「當然得讓影兒知道真相,還要告訴她婚約已經不存在,以後她不必再為這樁婚事而苦。」想起唯一的愛女,梅成山是充滿不捨的;但他現在必須做出一個最好的判斷,才能保護愛女。「影兒已經懂事了,也知道怎麼照顧自己,不需要我們多擔心;我寫封信給她師父,相信她師父會保護她的。」

「我……老爺,我真的捨不得。」梅夫人傷心的說。就這麼離開了嗎?連女兒的最後一面都不見。

梅成山看著結髮妻子,難忍心情的悲傷。

「夫人,你……你可以去找影兒。」這一切,他一個人來承擔已經太足夠。

「不!」梅夫人拉著丈夫。「老爺,夫妻二十多年,我絕不離開你。就依你所說的做,我們夫妻同命。」

「夫人……」梅成山擁著她,心酸又感動。

「就算你們要走,也來不及了!」院子裡突然出現五、六個蒙面的黑衣人,個個手持利刃。

「你們是誰?」梅成山看著他們,將顫抖的妻子擁得更緊。

「交出「飄雪劍譜」,我們還可以留你們夫妻倆一個全屍,讓你們同葬一穴,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毀了整個梅莊。」

「你……原來是你!」聽到「飄雪劍譜」四個字,梅成山已經知道來人是誰,眼神迅速散發出一股恨意。

先前說話的黑衣人大笑。

「既然被你認出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梅成山,劍譜你交是不交?」

「沒有劍譜。就算有,我也不會交給你!」

「是嗎?」黑衣人有恃無恐的說道:「你可以不在乎你的命、不在乎整個梅莊的安危,但是你的女兒呢?如果我有心,她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梅成山滿臉憤恨。

「爹,不必跟他們多說。等殺了他們,我們一樣可以找到劍譜,不必在這裡多耗時間。」一個較年輕的聲音說道。

為首的黑衣人一頜首,「先把他們綁起來,全部人將這裡搜一遍。」

吩咐其他人行動之後,他站在梅成山夫婦面前。

「念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教我親手了結你,還真有點於心不忍……我知道你愛這座梅莊,就讓它成為你的陪葬品,我也算夠朋友了吧?!」

不一會兒,全部的蒙面人又回到這裡。

「爹,找不到劍譜,不知道梅老頭藏到哪兒去了。」

為首的黑衣人一聽,立刻轉向梅氏夫婦。

「梅成山,如果想保你女兒安全,最好老老實實的把劍譜的下落說出來。」他再度威脅道。

「梅家沒有劍譜。」梅氏夫婦一致否認。

「哼,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才想進行拷問,外頭突然衝進另一名黑衣人,同為首之人低聲說了幾句話,令他臉色丕變。

「放火,撤!」

一聲令下,黑衣人各自散去,而他無情的往梅氏夫婦身上各刺一劍,隨即也奔離了現常

※※※

梅莊大火,燒得只剩灰燼。

傳聞梅氏夫婦因為負擔不起龐大的債務與慕容家的追討行動,遂引火自焚,盛極一時的梅莊就此消失。

沒有人敢說什麼,即使梅成山生前是那麼的樂善好施、廣結善緣,他落得如此下場有人為他抱不平,卻沒有人敢替他說話。

因為梅莊的債主是慕容世家,沒有人會傻得與慕容世家為敵。

時間流逝,事件逐漸被人們遺忘,梅氏夫婦的恨與怨,卻沒有就此消失。

熊熊大火中,彷彿還聽得見血淋淋的控訴;梅莊的廢墟裡,似乎還聽得見受害者的怨泣聲……試問在中原的絲織業中,哪一個商號最聞名?

在路上隨便抓一個市井小民來問,得到的答案都是——錦織紡。

這錦織紡的「紡」可不是寫錯字,而是真的就叫這個名字。取這個名字的用意在於突顯商號的特殊,以及講究專業與高質感的訴求。

自錦織紡開業以來,所賣出的產品幾乎擄獲了所有達官貴人的心。只要是出自錦織紡的衣服,質料好、織繡講究,而且少有樣式相同者,是以它在短短幾年之內便拿下了中原地區一半的市常

不過……究竟是誰有這麼雄厚的財力,能在短短時間內就讓錦織紡成長至這般規模?

答案正是大名鼎鼎的慕容世家。

聯繫南北的運河,每天都有大量的客船、貨船往返,多一艘、少一艘都不稀奇;不過這運河的風光倒值得一提。

初秋時節,天氣已不若盛夏炎熱,否則沿路往返的人肯定個個汗流浹背、抱怨連連。

今天的天氣不算很好,遠處的雲層不斷積厚,像是有下雨的可能;這一方的天空也好不到哪裡去,被密雲遮住的太陽無力發散光芒,連僅存的熱度都被陣陣涼風給吹散。

一名翩翩公子身著儒衣、手執折扇,散發出溫文爾雅的氣質,俊俏的面孔看來賞心悅目,足以令一干販夫走卒自慚形穢。

他就站在甲板之上,賞玩著遠空與船行所經過的一草一木,模樣閒適爽逸的不得了。

哎,涼風拂面,閒來無事最開心。不過,天公倒像是有點鬱悶……「二少,半個時辰後將靠岸,你是否要下船?」一名看來淡漠的男子請示道。

天色變了,下雨的時候待在船上不是個明智之舉。

他點點頭,「也好,就下船吧。反正我們的目的地快到了,這個時候轉陸路,也不會趕得太辛苦。」

這個夾雜在人群之中搭客船的儒雅男子,正是慕容世家的二公子——慕容少祈。雖然他的地位非比尋常,但他向來極厭惡身份、排場那一套,出門在外能簡則簡,哪來那麼多講究?!

主僕二人繼續研究上岸後的路線,不一會兒,船靠了岸,就在他們下船時,一名頭戴竹笠、刻意掩藏容貌的人也跟著下船,尾隨在他們身後。

※※※

未時剛過,天空已經開始下起小雨,見天氣轉變,街上大部分的攤子都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提早打烊。

「我們先找家客棧投宿,明天再起程吧。」見下起雨,慕容少祈也不急著趕路,立刻決定在這裹住上一晚。

「兩位客倌請進,要打尖還是住房?」見外頭有客人,小二迅速出門引路,慇勤的招呼他們入座。

「先來壺茶和一些饅頭,另外再給我們兩間上房。」

「沒問題,兩位請稍候。」小二答應之後,立刻下去準備。

因為這場雨,讓進客棧休息的人頓時增加了不少,原本稍嫌冷清的客棧變得熱鬧起來。

「看來被這場雨困住的,不只我們兩個。」慕容少祈喝口茶,一邊觀察著陸續湧進客棧的人。

這是他的習慣,也是他能在豺狼虎豹環伺的商場中脫穎而出的關鍵。

他嗜觀察、也愛看人,可以由每個人的表情與行為去推斷對方現在的情緒,進而揣測出他接下來的行動。

忽然,他的眼睛瞇了一下。

他的記性一向不差,除非他看錯,否則眼中所見的人應該是方才與他們同船的乘客之一……這個人出現在此地是巧合、還是蓄意跟著他們而來的?!

「二少?」高繼察覺主人神情有異。

「沒什麼。」慕容少祈笑了笑,拿起一個饅頭,慢條斯理的邊吃邊問:「你想,我最近有得罪什麼人嗎?」

與那戴著竹笠的人交瞥過一眼後,他讀出那人所散發出來的強烈恨意,所以很認真的開始回想——他是否曾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人神共憤的事而不自知?

高繼神情十分嚴肅認真的回答:「二少,基本上被你得罪過的人都不會想要再與你為敵,而且依據以前每半個月一次的暗殺行動推斷,你已將近一個月不曾遇過這類事情,由此可以知道,二少最近應該沒再得罪什麼人。」

慕容少祈聞言一愣,接著大笑出來。

天哪,這是哪一國的判斷方法?!難道他做人真的那麼失敗,以致於那麼多人想要他沒命?

「這是我的錯嗎?」困難的止住笑之後,他很認真的反省起來。

「不是。」高繼仍舊嚴肅的回答。

他這麼一回答,讓慕容少祈連饅頭都啃不下去了。

天哪,他身邊跟的都是這種人嗎?把別人搞笑之後,自己一點也不受影響;到底是他們這些主子上樑不正,還是這些個下梁本來就是歪的?

嗯,這是個好問題,等工作空閒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就在他們談笑間,高繼也感受到那股殺氣了。

「二少……」

慕容少祈抬手阻止,一臉笑意的他根本瞧不出有任何緊張不安。

「沒事的。待會兒吃飽後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們得趕至金陵城,否則會來不及將大哥的禮物給送到。」

「是。」高繼恭謹的應聲。

呵呵,想剌殺他就儘管來吧。他們慕容世家的人,何曾怕過這等陣仗?!

※※※

天黑以後,雨停了,月光得以照拂著大地。

客棧裡,夜寂人靜,一道黑影俐落的跳越過重重屋簷,無聲的落在東廂的一處窗口。

房內已沒有燭光,他倚近窗口聆聽,確定裡頭沒有任何活動的聲音後,才取出一根細小的竹管,由沾濕的紙簾插入,就口將空氣輕輕往管子中吹送。

過了一會兒,他抽出竹管,由細縫中窺看房裡的動靜。

仍是一片漆黑與安靜。

他眉頭略鬆,取出匕首劃開窗上的栓子,接著以手腕一推,輕易就將窗戶給推開;他躍身進入房內,盯著床上的人,緩慢而小心的接近。

隔著一層床幔,他不能確定床上的人是否就是他要找的人,但沒有時間讓他考慮太多,在迷藥散去之前,他必須把握住機會。

在離床鋪不遠的位置,他舉起手上的匕首,大步一跨,用力將利刃往床鋪上刺去!

刀刃刺入,沒有預期的哀叫聲,他眼光一轉,立刻拔出匕首,掀開了棉被——「沒人!」

一身夜行衣的行刺者腦中閃過警示,抽身想離開卻已經來不及了。

「往哪裡走!」

高繼一聲喝阻,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已來到行刺者身後,行刺者一怔,隨即揚起手中的匕首朝他攻擊。

高繼俐落的一個側身,閃過朝腰腹刺來的匕首,隨即也揮出一掌作為回敬,行刺者略一矮身避過,兩人就在客房裡打了起來。

連過了數招,行刺者無心逗留,所以攻擊又快又猛,想將高繼逼退,然後乘機離開。可惜他對上的不是泛泛之輩。

高繼游刃有餘的閃過行剌者的攻擊,也觀察著來人的武功招數。

「高繼,擒下他、但別傷了他。」

不知何時,慕容少祈已站在房門口,他的聲音一響起,行刺者微微分了心,高繼就趁這個機會奪下了行刺者手中的匕首。

雖然匕首被奪,但刺客沒有急欲逃走,反而赤手空拳的向慕容少祈攻擊。

慕容少祈不閃不避,在行刺者的掌面即將拍上他的同時,高繼一手攔下,及時逼退了行刺者。

知道行刺者一心置慕容少祈於死地,高繼招式凌厲,不一會兒即拿下行刺者,定住他的穴道後,才轉身面對慕容少祈。

「二少。」他不辱使命的擒下了來人。

慕容少祈走了進來,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高繼,是你退步了,還是來找我麻煩的人水準提高了?這次似乎花了你不少時間。」

「是屬下大意。」高繼垂下臉。原以為奪下對方的兵器之後,對方會緩下攻勢只求逃脫,誰知道他的目標卻轉向二少,完全不要命似的只想達成目標。

慕容少祈笑了笑,表示沒有責怪的意思。

「先看看他是誰吧!」

高繼走向已被定坐在椅子上的行刺者,一把拉掉他覆面的黑布巾。

出乎意料地,一頭烏黑的長髮隨著黑布巾的掉落而飄散了下來,隱藏於黑布後的,竟是一張欺霜賽雪的美麗容顏。

冰冷。

這是慕容少祈看到行刺者後唯一的感受。他——不,應該說是她,那白皙無瑕的動人肌膚、圓亮分明的杏眼、不點而朱的玉潤雙唇,明明應該是一個美麗絕艷的佳人,卻偏偏有著剛毅不妥協的濃眉、一張沒有笑容的冰冷容顏;而她的眼,滿是怒與恨。

「姑娘與在下有仇?」慕容少祈開口。

她的恨太過強烈、也太過明顯,即使是被擒的此刻,依然沒有絲毫動搖,只以從容卻不甘的表情相對。

有意思!目的沒達成,有不甘心的表情很正常;但從容?失手的她沒有驚慌、沒有求饒,甚至不放棄原來的計畫——他相信,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現在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殺不了你,是我技不如人;落在你手裡,就隨你處置,不必故作姿態的多問。」她冷冷地回道。

「說說你為什麼想殺我吧,是別人指使你的?」慕容少祈拉了把椅子,對著她坐下來。

「哼!」她撇開臉,擺明了不想回答。

「二少問話,你還不快回答?」高繼舉起剛才奪下的匕首,抵著她的臉逼她直視慕容少祈。

她看來一臉無奈,又充滿憤恨,對自己的弱勢痛惡不已。

「我說了,落在你手上是我技不如人,要殺我就痛快一點,我正好可以與我的家人團聚。只是不能殺了你,我死不冥目!」

她的眼裡全是對他的恨。慕容少祈不禁深思了起來。

「既然你那麼想死,我就成全你。」高繼嘴上說要殺人,其實只是想恐嚇她,逼她老實回答問題而已,但慕容少祈卻制止了他。

「不。」慕容少祈抬手,「高繼,你先出去。」

「可是……」

「讓我來和她談一談。」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行刺者語氣尖銳地道。

她寧願就這麼死了,也不要跟這個惡人扯上關係。

「你——」高繼才要發作,慕容少祈出聲喝止。

「高繼,你先出去。」

「是。」

主人有命,高繼只好無奈的退下,心中卻不免奇怪,二少何必對這個行刺他的敵人如此寬容?

※※※

高繼退下後,慕容少祈重新看向她。

「你非常恨我?」由她自始以來的態度,他可以判斷得出來。

「哼!」她根本懶得答,直接一個鄙夷的鼻音了事。

慕容少祈不以為意。「我究竟哪裡得罪過你,為什麼你會如此恨我、堅持要殺我?」

她的眼神極冷。「你自己做過什麼事,你會不知道?」

「恕我愚昧,在下的確不知。」

她冷笑地諷刺道:「或許「貴人」都是多忘事的,所以你對於一生中所做的諸多「豐功偉業」,自然不會全部記得。」

她根本不肯好好回答他的問話。

慕容少祈暗歎。他無意傷她,更從未有殺人的念頭;但要他就這麼放她走,他卻有一點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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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5 00:26: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也許是因為他還沒弄清楚她的意圖吧!

慕容少祈提起精神再問:「姑娘,我確定我不認識你。也許在下行走江湖時得罪了一些人,所以「被暗殺」這種事我已經習以為常了,但在下自問從未做過什麼有違良心的事,就算你要殺我,也得讓在下知道原因,不致死得不明不白才是。」

她看著他,似乎在衡量他到底值不值得她說明一切。眼前的男子一臉正經、眼神坦蕩,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遇上他,也許她會頗欣賞這個人。但現在說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

「說了又有什麼用?」她的語氣明顯地軟了下來,卻是灰心不已。「既然我殺不了你,就什麼都不必再多說了。」

慕容少祈心思一轉,伸手解開她的穴道。

「如果你堅持要殺我,現在就可以動手。」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匕首交給她。「不過我有一個要求,在我死之前,我希望能明白原因。」

「你……」她訝然不已,不知道該說什麼。

慕容少祈見她如此,壞壞的笑了。

「怎麼,捨不得殺我?」

「你胡說什麼!」

她惱怒地接過匕首便往他的心口刺去,慕容少祈側身一閃,又點住了她的穴道。

「你!」

「你又失敗了。」他笑的得意極了。

慕容少祈扶她坐回原來的椅子上,取下她手中的匕首放在桌子上。

「你戒心太低,不像在江湖中行走之人。說說你對我的恨從何來吧!」她不是個慣於殺人的人,所以應該不是別人派她來的;但他們之間有可能會扯上私怨嗎?

「卑鄙!」她忍不住怒罵。

慕容少祈搖了搖頭,糾正道:「這叫「兵不厭詐」。再說,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失敗了,怎麼能說我卑鄙?兵器在你手上,我連還手都沒有,只是制住你而已,這樣對待一個「刺客」,應該算很優厚了吧?」

有哪個被行刺的人會像他一樣給對方再一次的機會?!他這種行為,應該算是曠古絕今才是。

她閉口,氣得連應都不想應。

慕容少祈見她始終沒有開口之意,只得搖搖頭。

「我雖然有耐心,但不代表我會一直忍讓。你真的不打算解開我的疑惑嗎?」他再問,可惜她一樣置之不理。「好吧,既然你不肯說,那麼別怪我心狠手辣。」

「要殺就殺,不必多說!」她閉上眼,一副從容赴義的高傲姿態。

死了也好,這樣……她就能和父母相聚,在九泉之下,他們一家人永遠也不會分離。

她等了一會兒,痛楚並沒有如預期般向她襲來;聽見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她疑惑的睜開眼,正好看見慕容少祈拿著一瓶東西轉過身來。

「找到了!」他笑著走到她面前。

「你想做什麼?」她警戒地看著他。

「這是我三弟上回給我的迷魂藥,聽說只要讓一個人吃了之後,他便會永遠聽從施藥者的命令。」他看向她,有些得意。「你說,如果我讓你吃了這個,你會怎麼樣?」

「你……」她看著他取出藥,心頭有些慌亂,「你想做什麼?!」

「既然你不肯告訴我原因,而我又捨不得殺你,那只好用這個了;你要知道,這藥是很珍貴的,若非對象是你,我還不想浪費呢。」他一副施恩的語氣。

「我不吃!」她偏開頭,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懼。

「由得了你嗎?」慕容少祈賊賊地笑,伸手托起她的下顎「慢著!」她不得不喊停。「你……你如果敢這麼做,我就當場咬舌自盡!」

她說做就做,慕容少祈反應極快的阻止了她。

「你做什麼!」他眼神一變,「你怎麼能如此輕賤你的生命,難道不怕你的父母、朋友傷心嗎?」

「不用你管!」一聽到「父母」兩個字,她的情緒不再平靜,失控的低喊出聲。「我就是要自盡,你能拿我怎麼樣?!」

「你……很好。」慕容少祈抱起她,不由分說的走向床鋪。

「你想做什麼?」他面無表情,她根本猜測不出他想做什麼,一股驚慌突然升了起來。

慕容少祈把她放到床鋪上,自己則坐在床沿,居高臨下的審視著她。

「一般的刺客失手被擒,下場只有一種。你既然敢來刺殺我,想必在你心裡十分清楚一旦失手的下場,但是我不要你死。」他嘴角輕揚,笑容極冷極淡。「殺了你對我有什麼好處?更何況我根本不想要你的命。我是一個商人,當然會找出一個對我最有利的處理方式。」

慕容少祈撫了下她臉上細緻的肌膚,動作緩慢得像在感受什麼,然而下一刻,他卻毫無預警的將手一收,順勢抽掉她的腰帶。

「你!」她低呼出聲,真的被嚇住了。

慕容少祈沒有停手,將她的護腕也卸下,按著拉起她僵硬的嬌軀,一手壓向她的後頸,讓她不得不仰起臉,另一手則開始除去她的夜行衣——「住手!」她眸中浮現了屈辱的淚,她恨自己對這一切無能為力,恨自己竟然必須對仇人屈服。

「肯說了?」他冷然的臉沒有絲毫憐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當她的淚湧現時,他的心受到多大震撼。

她閉上眼不去看他。

他居然用這種手段來屈辱她,她好恨、好恨!過去她從不覺得身為女子有什麼不好,但這一刻,她真的恨自己居然是個女子,必須對他卑劣的手段屈服。

「我叫梅影。」她咬著牙、聲音低啞地道,依然沒有睜開眼。

她不怕死,卻不能忍受自己得受到那樣的侮辱;沒有自盡的餘地,她只能妥協……她恨!

「梅影?」

「如果你對這個名字沒有印象,「太原梅莊」你總該記得了吧?」

慕容少祈心中的疑問豁然開朗,眨眼間,他已經拼湊出整件事的始末。

「你是梅老爺唯一的愛女,那個天性嗜武又倔強,讓他頭痛不已的梅影?!」

乍然聽見父親常 掛在嘴邊的話,穴道被制的梅影情緒一激動,竟氣血逆流,胸口如遭重擊。

「唔……」她眉頭緊皺、神情痛苦,血絲由唇角流了下來。

慕容少祈一驚,立刻解去她身上的禁制,轉到她背後扶住她,將真氣度至她體內,幫她恢復體內氣息。

須臾,他收回掌,梅影的神情也放鬆下來;她身子一軟,慕容少祈伸手攙扶住她。

「小心!」他的語氣不自覺的透著關懷,「情緒別那麼激動,對你不好。」

「不……不要你管!」她直覺要推開他,然而他卻不放手。

「放開我!」她怒喊著。

一拉一扯間,除去腰帶的外衣敞開來,梅影驚呼一聲,連忙拉住衣襟。

「不許看!」她漲紅了臉,聲音中有著惱怒與一絲羞意。

慕容少祈背過身,離開床榻走至桌椅旁。

「如果不想我獸性大發,就快穿戴好你的衣服,我們再談。」他的口吻一本正經,背對她的臉上卻全是笑意。

梅影不知道自己除了依他的話做之外還能怎麼樣。她明明是來刺殺他的,但現在……唉,這真是一團亂哪!

忍著羞惱,梅影迅速穿戴好衣物。

她本想下床後搶回匕首再刺殺他的,誰知道慕容少祈像是後腦有長眼睛似的,在她綁回腰帶後,立刻轉過身。

一見到他的臉,梅影臉上稍退的熱氣又冒了出來。

「一陣大火將梅莊燒得乾乾淨淨,所有與梅莊有關的人都不幸罹難,當時你在哪裡?」

「哼!」她一臉固執,慕容少祈看了不禁莞爾。

她可真是倔強,不過他自有治她的方法。

「我們又要回到老問題了嗎?」他不懷好意的笑了,「如果你覺得方纔我做的還不夠,我們大可以繼續。」

「你下流!」聽懂他的意思,梅影趕緊又退了一步,警戒的看著他。

慕容少祈笑道:「卑鄙、卑劣、下流,我們才相處沒多久,你倒是挺瞭解我的。那我的問題,你是不是要回答呢?」

好「女」不吃眼前虧,梅影不甘不願的點頭。

「梅莊的事距離現在半年多,失火的原因一直是解不開的謎;讓我猜猜,你想殺我,是不是因為梅老爺生前積欠慕容世家大筆債務,而你認為是慕容世家的追討行為導致你父母引火自焚?!」

「難道不是?」她反問。

慕容少祈搖搖頭,笑容裡含著某種深意,但他沒有反駁她的話,反倒問起了另一件事。

「事發的時候,你在哪裡?」

「當時我在五台山。」

「五台山?你一個姑娘家,跑到五台山上做什麼?」

「我師父雲遊到了那兒,所以我去找她。」要不是為了去見師父,她就不會連自己家裡出事都不知道,因而來不及救爹娘……想著,梅影忍不住又想哭了,但她咬著唇忍下淚意。

慕容少祈看著她,等她咬著唇的力道放鬆了,才又繼續問。

「令師是?」

「千霞道長。」

難怪!慕容少祈明白了。方纔他與高繼對打時,他就看出了她所使的是峨嵋派的武功,原來她是千霞道長收的俗家弟子。

「既然你是峨嵋派的弟子,要報仇,為什麼不找你師父幫忙?」

梅影抬眼,堅定地道:「這是我個人的私仇,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再說,替父母報仇是我應盡的本分,不應該累及師父。如果我失敗了,只能說是我學藝不精,所有的後果由我自己承擔。」

「你很有勇氣。」慕容少祈讚歎道。

雖然她的做法不聰明,但這才符合她倔傲的個性;也幸好她的「仇家」是他,要不然,她鐵定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用不著你假惺惺。」她不領情。

「你確定你報得了仇?」慕容少祈把玩著她的匕首。

梅影冷著臉不答。

「如果你真的想殺我,我倒是可以提供你一個機會。」

「什麼意思?」梅影防範地看著他。為什麼當他笑容可掬的時候,她卻覺得更該當心?!

「以你現在的武功,大概很難達成報仇的目的。你想殺我,可以,我給你機會。我們來個約定,從現在開始,你就跟在我身邊,委屈你做我的侍婢。任何時候、任何方式,只要你認為可以殺我,就儘管動手,但以三次為限,如果你在三次之內能取走我的性命,恭喜你大仇得報。我會將這件事通知慕容世家所有人,即使我死在你手上,他們也絕對不會為難你。但如果三次後你無法取走我的性命,那麼你的命就屬於我,得聽我的差遣,放下所有的仇怨與對我的偏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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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5 00:26: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梅影猶豫了,傳聞慕容少祈精明勝過狐狸,怎麼可能提出這種條件,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才考慮著,慕容少祈又開口。

「你想殺我,就只有這個方法可行。高繼的能力你應該很清楚,就算再練上十年,你依然不是他的對手,這是你唯一殺我的機會。當然,如果你現在改變主意,因為迷上我而捨不得殺我,願意放下毀家之恨,那是最好——」

「誰說我殺不了你!」梅影反駁,氣不過他一臉自得的模樣。「好,我答應,但你可不要後悔。」

慕容少祈看見她像刺蝟一樣的反應,不由得笑了出來。她是這麼的敏感、經不起激,放她一個人行走江湖,未免太過危險。看來,他替自己找麻煩的症狀又出現了。

「放心,我慕容少祈說出的話就算數,絕沒有後悔的道理。匕首還你。」他笑得無害。

梅影收回隨身武器,對他的笑容感到一絲不安,不過慕容少祈沒有給她多思考的機會。

「你先回房吧,辰時一至,我們就離開這裡。」

梅影遲疑了下,最後還是拿著匕首走出房,她一離開,守在庭院的高繼便進了房。

「二少——」他才想問結果,慕容少祈便主動回答。

「明天一早,她隨我們上路。」

隨他們上路?

「二少,她究竟是誰?」為什麼二少對她另眼相待?

「梅影。」

※※※

辰時一至,慕容少祈便在客棧一樓見到恢復女裝的梅影。她一身素衣,像是在悼念什麼,表情卻十分淡漠,隨身行李只有一個小布包,手上握了一支精巧的竹簫。

「你很守時。」慕容少祈讚賞的笑了笑,不過佳人不領情就是。

「現在要往哪裡去?」梅影問道。

她想了一整夜,如果要以武力刺殺慕容少祈,她根本沒有勝算,既然他提供了這麼個機會——雖然不合常理,但無論是不是有詐,她都得一試。除了答應之外,她的確沒有別的方法可以報得了仇。

權衡之下,她只得來當他的「侍婢」。

想不到堂堂梅莊的大小姐,居然得淪落到這種地步……想到自己的處境,梅影的心情根本好不起來。

「想什麼這麼出神,不怕被偷襲?」

慕容少祈靠在她耳畔問,嚇得她回過神來。

梅影跳離他一大步遠,怒目一瞪,不甘示弱的回嘴。

「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幹嘛擔心有人會偷襲我?!」她的話裡夾槍帶棍,不信他會聽不懂。

慕容少祈果然理解的點點頭,「原來如此。但是,有時候人長得太引人注目也是一種麻煩,就算不出門也會有麻煩自動黏過來,這又該算是誰的錯呢?」他一臉無辜。

他是在暗示,她是自動「黏」上他的嗎?!

梅影雖然生氣,卻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她哼地一聲,別開眼,勸自己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她沒回嘴,慕容少祈樂得耳根清靜,不過又有點可惜。

「二少,我們該上路了。」高繼對梅影不敬的態度十分不以為然。

「嗯。東西運到了嗎?」

「應該到了。」

「那你先出發,到了那兒把東西清點好;記住,每一樣都要仔細看過,不能有任何遺漏。」

「是。」高繼回答。「但若我不在,二少你的安危——」

「別擔心,有她。」慕容少祈微笑地指指梅影。

「我?」

「她?!」

高繼與梅影同時睜大眼。

「我才不會保護你,我恨不得你快點死。」梅影低叫。

「哦?」慕容少祈的表情充滿興味,「你希望別人殺了我?那你的仇可就不能親手報了……真是可惜。」

「你……哼。」梅影撇過頭。「你的命是我的,誰都不能搶。」

他真是狡猾,間接的要她承認她會保護他;但她可不是個乖乖就範的笨蛋。

「二少,這樣好嗎?」高繼猶豫著。主子絕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他這個護衛有何面目回慕容世家?

「沒問題的。」慕容少祈一派輕鬆的表示,「高繼,你先走,我與梅影隨後便到。」

「是。」高繼只好從命,躍上馬背後策馬離開。

「你用過膳沒?」高繼離開後,慕容少祈突兀地問。

「與你無關。」梅影不接受他的示好。

慕容少祈搖搖頭,逕自走到一張空桌旁坐下。

「如果你不想吃,就當是陪我好;現在你可是我的隨身侍婢,我到哪裡,你自然也得跟到哪裡。」

聽他這麼說,梅影只好站到他身邊。

他拍了拍椅子,「坐吧,我不習慣用膳的時候有人站著,那多不自然。我不是個會虐待下人的主子,出門在外,繁文縟節能省就省了吧!」

梅影看了他一眼,聽命的坐下,臉色仍是冷冰冰的。

小二送上早膳之後,慕容少祈一邊吃,一邊不忘關照那個筷子動也不動的佳人。

「一起用吧!待會兒我們要趕路,你總不希望自己體力不支,還得被我救、欠我恩情吧?那我們之間的「新恩舊怨」可就會牽扯不清了。」

梅影瞪著他,好一會兒才動起筷子,食不知味的吞下一些食物。

「我和你之間沒有恩怨,只有仇恨。」

「你總是這麼恩怨分明嗎?」她糾正性的宣告令慕容少祈為之失笑。

梅影冷哼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裡明白。如果你還想順利吃完早餐,就別再開口。」她不友善的眼神透露出警告意味。

喲,反客為主啦!到底誰才是主人?

不過這倒也無妨,至少她不是天生冰冷、無動於衷的那種人,這樣他和她之間就還有得磨。

慕容少祈專心的享用早膳,並且如她所願的不再開口,腦子則不停的轉動。

思緒流轉間,好幾個想法已經謀略完成。現在他可以肯定,這趟旅程絕對會十分精彩。

※※※

慕容少祈沒有說假話,自出城後,他們一路快馬加鞭,除了經過茶棚時曾稍作休息,其他時候幾乎全沒停歇。

梅影從來沒這麼馬不停蹄的趕路過,但她沒吭半句,默默配合著他的速度。

但慕容少祈卻已是刻意放慢了速度。他之所以讓高繼先行,就是顧慮梅影耐不住疾馳的折騰,而這些她自然不會明白。

日落之前,他們行到了金陵城。

在城門口,慕容少祈首先下馬,然後示意梅影照做;他牽著馬通過城門的守衛處後,來到一家織坊前。

「二少。」高繼領著這裡的掌櫃在門口恭迎主人。

「不用多禮。東西備齊了嗎?」

「回二少,全依您的意思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取用。」掌櫃回道。

「很好。」慕容少祈點點頭,將馬匹交給僕役照料,領著梅影前往後頭的廂房。

「梅影,左邊是你的房間,趕了一天的路,你就在這裡休息。」

「那你呢?」他不會乘機撇下她吧?

慕容少祈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是擔心我嗎?」

「才……才不是!」梅影被他突來的言詞擾亂了心,「你不是想趁我休息的時候偷偷離開吧?」

「不可能的,我不會丟下你。」

「你的房間在哪裡?」她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你隔壁。」他噁心突起,「若是你要來幫我暖床,或是盡一個侍婢的本分來幫我沐浴,我都不介意——」

「你少作夢!」她氣得一拳揮過去。

慕容少祈輕鬆格開,還順勢握住她的手不放,微微使勁一拉,她整個人就跌向他。

「你等不及要投懷送抱了嗎?」他樂得將軟玉溫香抱滿懷,開心不已的臉上有抹得意。

「你放手!」梅影氣呼呼的,沒受制的那一拳再揮出去,慕容少祈這回卻放手躍了開去。

「嘖,這麼凶,可是會讓人害怕的!」他皮皮地笑著。

「哼!」話說不過、架打不過,她一轉身用力甩上房門,但仍聽見他可惡的大笑聲。

呵呵,逗她真的很有趣,但如果每做一件事都得費一番唇槍舌劍才能達到目的,他的腦袋肯定痛苦不已。

想到梅影一路而來的冷淡,他有一絲的悵然。如果不是她恨他,他們就不會相遇,而對他這個人,她大概理都不會理吧……※※※

「二少,五少也在城裡。」高繼早將金陵城裡的消息打探完畢,此刻正向主人報告。

「五弟也在?」慕容少祈挑高了眉。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他才要找人,想不到就在這兒遇上了。「他怎麼會在這裡?」

「五少遊歷天下,原本是來此採訪方氏夫婦,沒想到卻遇上一名女子……」高繼將打聽到的消息敘述一次。

聽高繼說完慕容少烽與莫湘君之間的糾葛,慕容少祈立刻決定要見人。

「五弟在哪裡落腳?」

「應該是在方掌櫃的客棧,但也有傳聞說五少夜宿水湘閣,與莫姑娘形影不離。」

「不可能。」慕容少祈搖搖頭,他瞭解自家兄弟的個性。「五弟應該是住在客棧,今晚我就去找他。」

「是否要先通知五少?」

「不用了,我直接去找他就可以。高繼,今晚我一個人去,你留在這裡保護梅影。」

「保護梅姑娘?!」他莫名其妙。

慕容少祈笑了笑。「說是保護,倒不如說是看著她。 別讓她離開,也別讓她發現我不在這裡,我和五弟會過面就回來。」

「二少為什麼對梅姑娘另眼相待?」雖說下屬沒有資格過問主子的行為,但他和慕容少祈名為主僕,實則為無所不談的知己,所以才敢直陳心中所惑。

慕容少祈回答:「她是梅莊的遺孤。」

只這麼一句,高繼就完全明白了。

「難道她也信了傳言……」

「是的。」慕容少祈點點頭。「你什麼都不必對她提,等到時機成熟,我自然會讓她知道所有的事。」

「屬下明白。」

「嗯。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去找五弟。」

「是。」

慕容少祈趁著夜色離開織坊,前去找他的五弟,傳達母親大人的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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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舟之上,慕容少祈不請自來。

「原以為只有三弟不必煩惱,現下看來,你也快脫離苦海了。」在見過莫湘君之後,慕容少祈忍不住感歎出聲。

他們幾兄弟可真是有志一同,在母親下了最後通牒後,一個個就找著了命中注定的「麻煩」。

如果母親大人知道最後通牒這麼有效,一定會後悔自己沒早點說,白白讓這群不肖子氣這麼多年。

「別光說我,二哥,你自己不也有點譜?」慕容少烽回敬他一記。

「我?」慕容少祈撇得一乾二淨。「要不是她正好與我目前要查的事有關,我又受人之托,否則我才不會替自己找麻煩呢!」

他這招對外人有效,對熟悉他的自家人可就完全沒用了。

「二哥,你愈急著否認,就表示事情愈有真實性;其實不管如何,我總是祝福你的,但願你的情路不會像我這麼坎坷。」想著心上人若即若離的態度,慕容少烽滿是感慨。

不得不承認,在愛情面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他的一切優點在她面前什麼也不是。

「不會那麼慘吧?」慕容少祈有些訝異。

五弟一向不受羈絆、不為誰憂煩,這回如此反常,足見莫湘君對他的重要性。

「不談這些了。二哥,關於王府的事,你有什麼好方法嗎?」

慕容少祈想了想。「如果不想牽出大哥的勢力,就只能明著攤牌。至少王爺知道莫湘君有你保護著。即使他想動任何歪腦筋,也會礙於慕容世家的名聲不敢妄動。至於怎麼讓這件事圓滿落幕,就要看五弟你的功力了。」

「看我的功力?二哥,你明明有方法卻不肯說,我深深的感覺到你對手足有點殘忍。」慕容少烽抱怨著。

「我若沒有手足之情,就不會在這裡跟你說這麼久。」慕容少祈覺得自己已經算很有良心了,從沒責怪兄弟們放他一人掌理家中事業,五弟竟還敢如此說他?!

不過看在五弟難得苦惱的份上,他就指點一下好了。

「其實這件事要處理好倒也不難。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所要面對的敵人是誰、他最憂心的是什麼,你只要弄清楚這些,想要立於優勢就容易了。」他點到為止。

開玩笑,話講得太明就不好玩了;五弟的腦子其實也精得很,只是不愛用而已。

慕容少烽一點就通。

「二哥,你還是這麼厲害,慕容世家的商行只要有你,就不必擔心虧本。」

慕容少祈一臉「算了吧」的表情。誰不知道這些弟弟們說好話的用意,就是希望可以永遠不必管生意上的事。

「別奉承了,年底時別忘了回家記得帶著『重要人物」回去,平息母親大人與父親大人的怒氣。」

「放心,事情一解決,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帶她回去。」慕容少烽承諾道。

兩兄弟舉杯相邀,今晚的月亮,可真是輪明月呢。

※※※

一夜好眠後,門一打開,慕容少祈大大的笑臉就躍入眼簾,梅影愣得差點合不攏嘴。

「早呀!」

「早。」她回過神,在發現自己迷迷糊糊的答了什麼之後,眼神立刻又變得冷然。

「我是來通知你用膳的,沒別的意思。」他連忙表示友善。

「區區小事,何勞慕容少爺親自前來,小女子真是受寵若驚。」

「沒辦法,」他一臉無奈。「人是我留下來的,你初來乍到,什麼都不熟悉,我這個主人若沒盡到帶領的責任、讓你早點清楚慕容世家的一切,豈不是太惡劣了?」

梅影看著他。

「我不會成為慕容世家的人。」她唯一的願望就是殺了他,為她父母以及整個梅莊復仇。

「那很難說。」他無視她眼中的恨意,笑得頗具深意。

「別忘了我是來殺你的!」

慕容少祈點點頭。「我是等著你出手呀。」他又沒說不讓她殺,她不必太激動的。

話聲才落,她毫無預警的抽出匕首朝他刺去,自迴廊走來的高繼正好看見這一幕,在慕容少祈閃開之後,他迅速將打鬥的位置承接了去,過了數招,他已明顯佔上風。

「夠了,高繼,就算是一早起來要練功,也不需要找梅影當對手吧?」慕容少祈出口喊停。

高繼會意的停下手,返到慕容少祈身邊,梅影也收起匕首。

「這算是第一次行刺嗎?」慕容少祈故作思量。「梅影,你最好考慮清楚,正面開打你絕對不可能殺得了我,下回來個暗算,你覺得如何?」他很中肯的提出建議。

天底下有人會教別人怎麼來殺自己嗎?

梅影深吸一口氣,不想再被他惹怒;要殺他往後有的是機會,只要她沒被他氣死,隨時都可以殺他。

心平氣和後,她開口說道:「不是要帶我去用早膳嗎?」

慕容少祈有禮的朝她笑著,「請。」

他走在前頭帶路,梅影尾隨在他身後。看來,這場刺殺行動還有得耗……慕容少祈之所以會來到金陵,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送一幅字畫給某位長輩,完成大哥所交代的任務。所以在看完商行的帳目資料與審視過營運狀況後,他便命高繼送去拜帖。

獲得回應之後,慕容少祈帶著高繼與梅影同赴譚府。

「譚伯父。」慕容少祈有禮的拜候。

「賢侄,請進。」譚世謙熱絡的招呼。

待一行人入了府,譚世謙問道:「這兩位是?」

「他們是小侄的侍從,一喚高繼、一喚梅影。」

「梅影……真是好名字。」譚世謙性喜風雅,聽到這意味深遠的兩個字,不覺讚歎道。

慕容少祈無意讓話題兒在梅影身上打轉,示意高繼將字畫呈上。「譚伯父,這是家兄命我帶給您的字畫,聽說您找這幅字畫很久了。」

這幅山水畫乃是前代大師親筆描繪,名貴無比,文人雅士莫不爭相求取,譚世謙亦不能免俗,只是一直未能如願。

在他告老返鄉時,與他同朝為官的慕容少懷表示要送他一項禮物,沒想到竟是這個。

「少懷……真是太有心了。」譚世謙十分感動。

「家兄一直敬重譚伯父為官清廉、剛正不阿,這只是他的一點小小心意。」

「賢侄過獎了,我只是盡本分而已。如果見到少懷,請替我謝謝他,我很喜歡這份禮物。」譚世謙笑著說。

「我會的。」

「賢侄若不嫌棄,請留下來用頓便飯如何?」

「不敢勞煩伯父。」

「賢侄不必客套。倒是慕容家事業龐大,身為主事的你恐怕不得清閒,無法讓我略盡地主之誼。」

「伯父言重了。少祈打理的只是一些普通營生罷了,何來不得閒之說?伯父盛情款待,少祈當然樂於從命。」

「好、好。」譚世謙大笑,「賢侄中午就留在府中用便飯吧!」

「多謝伯父。」

譚世謙立刻吩咐下人在園中擺宴,自己則帶領著客人先行瀏覽花園景致。

「少祈,你認為此處的景致如何?」逛完一圈後,譚世謙徵詢慕容少祈的意見。

慕容少祈一笑。

「伯父對松、竹似乎有特別的喜好,而花園西邊留了一方蘭枝,少祈就想不通為什麼了。」整個庭園少見花草,以耐寒長青的植物居多,可以看得出主人的心思與志節。

「賢侄果然是心細之人。老夫的確對松、竹有所偏愛,至於蘭枝則是應小女的要求所種。老夫膝下無子,所以對這個女兒特別寵愛,小女對琴棋書畫皆有涉獵,不是老夫自誇,昔日在京城時,慕名上門請小女賜教的青年才俊還不少。」譚世謙呵呵笑著。

「既是伯父的千金,想必一定有過人之處。」慕容少祈虛應兩句,心中警鈴大響。

大哥……該不會在背地裡陷害他吧?

「這樣吧,難得賢侄有空來,待會兒我讓小女出來撫琴助興,賢侄意下如何?」

「但憑伯父安排。」慕容少祈垂下眸光。

原來宴無好宴,難怪大哥要派他送畫來。大哥在京城肯定也被這種鴻門宴煩過,所以現在一有機會就往他人身上推,真是太不夠意思了。枉費他還專程替大哥送畫來,真是好心沒好報。

一頓飯下來,慕容少祈食不知味,全副心神都放在與譚世謙的應答上,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胡亂答應了什麼,可就糟糕了。

一曲太平調證明譚小姐的確琴藝過人,但真要稱上乘,恐怕還不如他五弟——只不過除了自家人之外,沒有人知道少烽琴藝不凡。

琴韻一歇,慕容少祈很捧場的予以讚賞。

「蘭兒,你過來。」譚世謙將女兒喚到跟前。「這位是慕容世家的二公子,慕容少祈。」

「慕容公子。」譚小姐微微一福,舉手投足間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

「譚小姐。」他微微點頭。

譚世謙愈看慕容少祈愈覺得滿意,但慕容少祈可是如坐針氈。此時,負責倒酒的梅影不小心把酒倒在主人身上了。

「對不起,公子。」梅影連忙垂首道歉,慕容少祈卻捕捉到她眼中閃過的惡意。

她分明是故意的。不過沒關係,這筆帳可以回去再算。

「無妨。」慕容少祈給大家一個不礙事的表情。「伯父,真是對不住,壞了您一壺好酒。」

「那無所謂。」譚世謙看著他衣上的污漬。「賢侄可要換套衣服?」

「沒關係,是少祈督下不周,擾了伯父興致,請勿見怪。」

譚世謙父女看了梅影一眼,心中同時一震。剛才只知她是慕容少祈的侍婢,細看之下,才發現她竟生得貌美如花;有婢若此,莫怪慕容少祈不輕易對其他女子動心了。

譚世謙微微一歎。看來,想將女兒嫁入慕容世家,實在是困難重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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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梅影製造出來的小意外,正好給了慕容少祈告辭的理由。

回到商行,高繼立即問道:「二少可要更衣?」

「嗯。」慕容少祈輕輕頜首。高繼去準備衣物時,他看向冷冷淡淡的梅影,「你是故意的,對嗎?」

「是又如何?」她很坦白。

「你想讓我難堪?」他忍住笑。

「沒理由讓你好過。」不知怎地,知道他受歡迎,竟會讓她……覺得非常不舒服。但她努力說服自己,是因為看他不順眼,所以才破壞他的好事。

此時,高繼將乾淨的衣物送來,隨即又自動退下。

房間裡只剩慕容少祈與她兩個人,梅影突然覺得氣氛有些奇怪。

「你……你要換衣服,那我先離開。」梅影才一轉身,慕容少祈的扇子就橫阻住她的去路。

「既然你弄髒了我的衣服,是不是也該負責把我弄乾淨呢?」

梅影臉色一變。「你休想!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她手一揮,格開了扇子,然而慕容少祈左手一挑一撥,兩人的雙手便勾在一起了。

「放手!」梅影掙扎不開,只好怒目以對。

慕容少祈一臉輕鬆的搖搖頭,「別忘了你是我的侍婢,怎麼可以對主人發這麼大的脾氣?」

「我才不是!」

雙手不能動,梅影改踢出右腳,意圖脫困,不料慕容少所輕易避開,順勢一拐,梅影反而失去平衡。

「啊!」此刻的梅影根本沒有辦法穩住自己,她咬著唇閉上眼,任由身子往下墜。

咦?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早知道這樣就能抱到你,我一定隨時設計讓你跌倒。」

慕容少祈的聲音懶洋洋的傳來,梅影疑惑的睜開眼,發現他蹲了下來,一手依然握住她的雙手、一手則撐住她的肩頭,而她的頭……就靠在他懷中!

「放開我!」男女授受不親,他怎麼可以……她雙頰燒得通紅。

「放開?」慕容少祈一臉意猶未盡,「我覺得這樣抱著你也不錯,反正我不急著更衣。」

「慕容少祈!」梅影又羞又氣,不自覺地咬住下唇。

慕容少祈盯著她微微滲血的紅唇。

「我不喜歡你虐待自己。」他低沉的說道,由於雙手不得空,他乾脆直接俯下頭——他在做什麼?

梅影完全不能思考——不,她是被嚇得失去了反應。兩人唇瓣交觸之後,慕容少祈抬起頭,舔了舔唇。

「好甜!」她的味道真是不錯。

這個登徒子!

「你太可惡了!」梅影一回神,雙手立刻使勁掙扎,慕容少祈一時不留神,被她掙了開去。

梅影連攻數招,就是傷不到他,不禁又氣又惱。

「下流!你……你怎麼可以……」她停下來,抹去面上的濕意,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梅影——」

「我恨你!」梅影丟下這句話便跑了出去,慕容少祈有些懊惱,卻沒有追上去。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

原以為依她剛烈的個性,讓她獨自靜一靜會比較好,但是當天色漸暗,梅影卻仍然沒有回來時,慕容少祈不由得開始擔心。

「高繼,派人出去找梅影,就算翻遍整個金陵城,也要將梅影找回來。」

「是。」高繼應命離去。

等了一會兒,慕容少祈決定親自去找。由於城內已有人搜索,他直接往城郊尋去。

「女客倌,我們要打烊了。」城郊一處小茶棚裡,小二煩惱的看著梅影猛灌酒。

「走開!」她冷眼一瞪,小二連忙縮到一邊去。

慕容少祈尋到此地,正好撞見她舉杯一飲而荊

「夠了!」慕容少祈阻止她。

梅影一見是他,立刻站起來要走。

「慢著。」慕容少祈擋在她面前。「是我失態,原諒我好嗎?」他不後悔自己的行為,但是為了安撫她,他選擇低聲下氣。

梅影抬眼看著他。「你要我跟你回去?」

「是。」他點頭。

「好。」梅影自懷中取出一包白色粉末,倒進酒瓶裡,然後斟了一杯酒給他。「你喝下這杯酒,我就跟你回去。」

再笨的人都知道那粉末絕對有問題,但慕容少祈沒有猶豫,接過杯子一口喝乾它。

「可以跟我回去了嗎?」他緊盯著梅影問。

看他毫不猶豫的一口飲盡,梅影的眼神閃動了下。

「那有毒。」她的聲音似乎有些啞。

「那不是……正合你意。」慕容少祈笑道,強忍著不讓痛楚襲上表情。

「你……」她神色複雜。

「願意跟我回去了嗎?」他依然笑著看她。

「嗯。」她點頭,將足夠的銀兩放在桌上後,便跟著他走。

慕容少祈的腳步有些遲緩,梅影看著他的背影,一顆心分不清是什麼滋味。

看著他痛苦,她應該是高興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卻高興不起來,甚至還有些不忍心……不,她得拋開那不應該存在的情緒,她報仇的心意絕不改變!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城,正巧遇上在外尋人的高繼。

「二少!」高繼察覺慕容少祈不對勁,立刻伸出手攙扶。

「先回去再說。」慕容少祈先行出聲阻止他探問,繼續往商行的方向走去。

高繼只能點點頭。他看得出來二少是中了毒,但以二少的本事,沒有理由會遭人暗算,除非……二少是故意中毒。

高繼看了沉默的梅影一眼,心中直歎氣。為了她,二少竟變得如此反常。

避開商行裡的閒雜人等,高繼直接扶慕容少祈回房,梅影也跟著進去。

「二少,你忍耐一下,我讓管事去找大夫來。」安頓好主子,高繼隨即轉身。

「不用了。」慕容少祈不肯躺著,反而坐了起來,高繼只好隨侍在旁。慕容少祈對梅影道:「這是你第一次真正出手,想置我於死地嗎?」他居然還可以維持著笑容。

「是。」梅影不明白他問話的意思,但仍照實回答。

「那麼,你希望我死嗎?」

她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點頭。

她有些猶豫,表示想殺他的意志已經沒有那麼堅定了。慕容少祈有一點點安慰。

「真可惜,你已經少了一次機會。」

話聲甫落,他運起真氣自腹部往上衝,剛才喝下去的酒統統吐了出來。

梅影完全愣住了。

高繼取來毛巾交給慕容少祈,他拭了拭唇邊的水漬才說:「依照約定,你還有兩次殺我的機會。」

「你……你根本……」他根本沒中毒。「你使詐騙我!」

該死的,那她剛才的擔心——不,她沒有擔心,只有受騙上當。梅影覺得自己愚蠢透了。

「我沒有騙你。」慕容少祈不接受她的指責。「我的確喝下了那杯酒,你下的毒也的確讓我難受。」

「但那根本傷不了你。」她握緊拳頭,忿忿不平。

「若我不喝,你會跟我回來嗎?」

「不會。」她直覺地回答。

「所以我只有喝了。」慕容少祈說道,隨之一笑。「我是真的中了毒,如果回來的路程再遠些、時間再延遲些,我就無法自救了。」

梅影無語,他一路蹣跚走來的影像躍入腦中。

不明白為什麼,他的毒解了,她緊繃的心弦也鬆了。

她是要替梅莊所有人報仇的,但這個念頭在真正見到慕容少祈之後,卻一直被外在變數左右。接下來,到底還有什麼意外在等著她?

※※※

梅影回房後,高繼仍留了下來,一方面確定慕容少祈身上的餘毒是否已全數逼出,一方面也為釐清疑惑。

「二少,屬下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

「不明白二少為何這麼做。」

「你是指服毒的事?」見高繼點點頭,慕容少祈笑道「不這麼做,她就不肯回來。」

「她對二少很重要?」

慕容少祈想了想。「或許是,或許不是,這得再過一段日子我才能夠確定。但目前,她的確不適合單獨行動。」

「因為梅莊的事?」高繼問。

「不完全是。」慕容少祈說明道:「另一方面,她的江湖經驗實在不多,放她一個人行走著實令人擔心。」

她坦率的反應和不懂得掩飾企圖的眼神,輕易便讓人看透了她的心思;雖然拜在峨嵋門下,但很明顯的,除了武藝之外,她沒學到別的。

「但她的確想殺你,這又該怎麼辦?」這次下毒不成,誰知道下次會換什麼方式?偏偏又不能把她綁起來了事……高繼現在才知道護衛不好當。

看他頭疼的模樣,慕容少祈大笑。「高繼,你不會以為她真能殺了我吧?」

「當然不是,只不過……」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慕容少祈明白高繼的憂慮。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來金陵的目的已經完成,商行運作也沒有問題,接下來就該往山東了。」

「山東?」

「嗯。」慕容少祈接著道:「高繼,明早之前,將這裡的情形傳回山莊;另外,替我送拜帖到濟南的武揚鏢局,就說我有件物品想請他們護送。事情辦好後,我們就可以北上了。」解決了閒事,該找些正事來做做了。

「是。但不知二少要走陸路還是水路?」高繼請示道。

「當然是水路。不但省下力氣,同時又有機會游賞沿途風光,才不枉走這麼一趟呀!」

誰說他不懂得忙裡偷閒的?!別忘了,那些個聞家業色變、逃得比誰都快的弟弟們可都是他教出來的!

※※※

接到拜帖、得知慕容少祈要托鏢,武揚鏢局的總鏢頭郭順天訝然不已。一直以來,武揚鏢局與慕容世家並無任何交集,是什麼原因讓慕容二少選擇他們托鏢?

疑惑歸疑惑,但送上門的生意,他沒有往外推的道理。

「爹,您找我?」郭再武踏進廳裡,問道。

「嗯,你看看這張帖子。」郭順天將拜帖遞給兒子。

郭再武看完之後,掩不住臉上的訝異。

「慕容少祈要托鏢?為什麼?慕容世家又不是沒有能力護鏢,為什麼要透過我們?」

「這正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慕容世家的生意向來很少找外人參與,但是這回慕容少祈卻送了拜帖來,願示出他對這件事很重視。」

「爹,那我們接是不接?」

「上門的生意,我們開鏢局的沒有理由拒絕。武兒,你對慕容少祈這個人有幾分瞭解?」

「我沒有見過這個人,除了江湖上聽來的傳言之外,對他談不上任何瞭解。」郭再武答道。

「既然如此,你就去瞭解他一下。」郭順天撫著鬍鬚笑道。

「怎麼瞭解?」郭再武不明白。

「聽說慕容世家人人都擁有一身好武功,你不妨去試試看慕容二少到底有幾兩重;除了鏢局以外的人手隨你調用。」

「孩兒遵命。」

「另外,梅家的女兒你找得如何?」

「還沒有找到。」人海茫茫,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這麼久了,不應該連個消息都沒有。」郭順天沉吟道。梅莊大火已成江湖中的懸案,事發至今已半年多,她不應該還不知情。

「也許梅影根本不在中原。再說,她長得什麼模樣孩兒也不清楚,若是她存心躲避,孩兒怎麼找得到她?!」郭再武道。

他與梅影是訂過親,但在梅莊遭變之後,誰又知道梅影是不是還存在?就算梅影還在世,難不成爹要他履行婚約嗎?

「不管如何,你一定得找到梅影。」郭順天堅持道。

「是。」郭再武就算不願意,也不敢違背父親的命令。

「武兒,找不找得到梅影關係著武揚鏢局未來的命運,你就算再不願意,還是得找到她,知道嗎?」郭順天叮嚀道。

「孩兒知道。」

「好了,先去辦慕容世家的事吧!」

「孩兒告退。」郭再武退了出去,對梅影的事仍是滿心不願。

梅莊已經付之一炬,他絕對不娶那個什麼都沒有的梅影,就算是為了武揚鏢局,他也不要犧牲自己。

自從毒酒事件後,梅影決定與慕容少祈劃清界線。在外人眼裡,她是慕容少祈的侍婢,但實際上,沿途都是慕容少祈照應她居多,而她決定以冷淡回應到底。

由於潮汐不穩,這陣子行船的顛晃度增高不少,許多原本不暈船的人現在都暈了,很不幸的,梅影也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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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起初慕容少祈也不知道,直至船行第三天梅影一向早起,絕不貪眠,這一日她卻睡遲了。慕容少祈覺得不對勁,早膳過後,乾脆自己去找人,才走到門口,就聽到一陣最近常聽見的聲音。

「惡……」梅影不但將吃進胃裡的食物全數吐了出來,更暈眩得站立不穩。

「梅影!」他連門也沒敲就闖了進去,及時扶住虛軟的梅影。

看見他闖進來,梅影的心情更鬱悶了。

「你還好嗎?」他擔心的望著她。

「你不會自己看嗎?」她沒好氣的回答,很不想讓他幫忙,無奈虛弱的身體卻不肯合作。

就連生病了也要和他嘔氣。慕容少祈不禁莞爾,含笑將她扶回床榻。

「我去拿些藥物讓你止暈。」

「不要……你多事……」她才坐下,船身又是一陣搖晃,令她臉色微變,連忙拉住床沿,不讓自己跌下去。

慕容少祈趕緊擋在她身前,免得她跌下床。

「如果不養好身體,你怎麼殺我?別在這個時候使性子,那對你的身體沒好處。」

他略微皺眉,在她躺好後轉身出了房門,不一會兒又回來。

強迫她喝下安定心神的藥,在房內燃上鎮靜薰香,他按摩著她的頭部兩側,她的難受漸漸減輕,終於放鬆的睡去。

見她睡著,慕容少祈小心的替她蓋上被子,坐在床榻前陪伴著她。他能察覺自己的心思在浮動,漸漸地,湧上了一些明顯的轉變。

江水滔滔,船艙裡,只留陣陣清香,與一點點迷離、令人分辨不清的情緒。

※※※

梅影眨了眨雙眼,意識尚未從混沌中完全醒覺。她隱約看見桌上閃動的燭火,以及……一個守候的人影。

「誰?」

「你醒了。」那道人影走了過來。

「慕容少祈?!」她睜開眼,十分詫異。

「是我。」他沉穩地應著。

「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睡了一整天,我一直都在這裡。」他笑著說明,見她想要起來便順手扶她一把。「沒想到你會暈船。」

「你一直都在這裡?」她的表情充滿不相信。

「是呀!」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終於按捺不住的大叫。他不知道男女有別嗎?淨做些會讓人誤會的事!

慕容少祈可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你是我身邊的人,沒有理由你身體不舒服而我卻不聞不問。」

「讓慕容公子紓尊降貴的照顧一名小小侍婢,我真該受寵若驚、感激涕零。」她諷刺的說著。

她才不稀罕他的照顧,也不需要他多事。

慕容少祈看著她,唇角微微上揚。有力氣回嘴,表示她的精神應該好多了。

「來,把它喝了。」他端著一碗藥汁說道。

「這是什麼?」

「讓你不會暈船的藥汁,喝了它,可以讓你好過一點。」他解釋著。

「我不喝。」她滿臉不信任他的表情。

「如果你不喝,再暈船可沒有人會理你。」他半威脅著。

「我不需要你理。」她直接把頭轉開,不想理他,也不想喝那碗藥。

雖然慕容少祈很想跟她繼續抬槓,不過這碗藥她非得喝下去不可。

「我們就快下船了,你是要讓自己的體力盡快恢復,跟我們一起走,還是在船上繼續暈下去?」

「要下船了?」她回過頭。

「船行只到這裡為止,我們得改走官道了。如果你不讓體力早點恢復,明天怎麼跟得上我們?」他頓了頓,「或者,你希望我抱著你走?」

抱著走!那成什麼樣兒?

「我喝。」她接過碗,很快喝完後瞪著他,「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放心,該走的時候我自然會走。」他將碗放到一邊,手指搭上她的皓腕開始把脈。

「你做什麼?」

「睡了一天,看來你已經好多了。」她的脈象已經恢復正常,臉色也不再蒼白,他這才稍稍放心。

梅影用力抽回手。「我的死活與你無關,希望你不要再多管閒事,我不會領情的。」

她不能再被他擾亂心思了。終有一天,她必須親手殺了他,她不能讓自己有下不了手的借口。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聯想到梅莊的事了。慕容少祈沒有動怒,只是淡然說道:「既然你不想見到我,我離開就是了。待會兒我讓人送些食物來,你會吃吧?」

「嗯。」她僵硬的點頭。

「我走了。明天一早,我會讓高繼來通知你上路的時間。」說罷,慕容少祈轉身離開。

梅影閉上眼,深吐出一口氣,曲膝將臉埋入棉被裡。如果他們之間沒有仇恨,那該有多好?

※※※

進入山東海境,他們一路往濟南而行,自那天晚上離開艙房之後,慕容少祈沒有再主動與梅影說話,一切行程的說明,均交由高繼去做。

他不開口,她也沉默,累的是那個中間人--高繼。照理說,慕容少祈是他的主人,他必須以主子的需求為優先,但慕容少祈偏又要他多看著梅影,隨時注意她的狀況;他既放心不下主子,又不能違背命令不理會梅影,分心二顧的結果,教他恨不得自己能有三頭六臂。

時近正午,三人在野地裡找了地方避開烈日用膳,整頓飯吃下來,誰也沒有開口,氣氛僵凝得連高繼都想歎氣了。

就在他們用完餐,收拾好東西準備繼續趕路時,幾名蒙面人突然出現擋路。

「各位有何指教?」明知道來者不善,慕容少祈還是先禮後兵。

「你是慕容少祈?」

「正是。」

「那我們就沒找錯人了。上!」

頃刻間,他們三人已被團團圍祝這種陣仗對慕容少祈來說是家常 便飯,不過梅影倒是第一次與外人對打,難免有些緊張。

這群人明顯是將目標放在慕容少祈身上,只分出少數對付高繼和梅影;高繼一看出情況,立即將主子的戰場與自己的混在一起,替慕容少祈分擔危險。

負擔一減輕,游刃有餘的慕容少祈開始分析起蒙面人的來路、動機。對方的武功路數各自不同,目的顯然不是要取人性命,否則不會打了這麼久還不使用絕招。慕容少祈腦中念頭飛轉,眼角餘光不忘瞥向梅影,關注她的情況。

蒙面人之一發現他關心的對象,劍招立刻轉換了目標,果然,慕容少祈也跟轉變招數。

「梅影小心!」

全神應付眼前敵人的梅影根本閃避不及,慕容少祈縱身以手臂替她擋下一劍,同時出招將來襲者逼退。

「退。」發動攻勢的蒙面人一個命令,所有人在同一時間離開現常

慕容少祈的手臂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但他沒有留意,只深思的看著蒙面人離去的方向。

「二少!」高繼奔了過來。

梅影愣愣的看著他的傷。他……居然救了她。

※※※

儘管習過武,但她終究只是個女子,在先天體力上不能與男子相比,然而一連幾天趕路下來,她卻從沒喊過累,反倒是他看得心都疼了。

是啊,他真的心疼。這代表他對梅影動心了嗎?若真的是,也只能說他喜歡自討苦吃,對著那張冷顏,竟是愈看愈著迷、愈無法放手,捨不得她有半點損傷,所以甘願用身體保護她。

高繼為慕容少祈上完藥,他們又走了一段路,到了驛站之後,決定先休息過夜。

「高繼,你去聯絡這附近的暗哨,一定要查出那群蒙面人是誰。」

「是。」高繼領命而去。

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找慕容家的麻煩了。一般的刺客目的明顯,但這批人卻不同。普通的攔路盜匪不會有這麼好的武功,他們的目標是他,卻又不像要殺他。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慕容少祈坐在床沿思考,而梅影就站在離他遠遠的窗台邊。

「為什麼救我?」她幽幽的問。

慕容少祈抬頭迎向她的目光,坦然一笑。「你是我身邊的人,我自然應該保護你。」

「別再提這一套說詞,你我都清楚不是那麼回事;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找機會殺你。」

「梅影,你怎麼認定我不介意,不過你的確是我要保護的對象,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不會讓你出事。」

「這算是我的榮幸嗎?」她諷刺地道。

「也許你恨我,但我並不恨你。」慕容少祈低語。

就算他是商場上大名鼎鼎的慕容二少又如何?他不在乎對梅影低聲下氣、處處容讓;在所愛的人面前,外在虛名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梅影盯著他的傷,「我不想欠你。」

她條地拔出匕首,想在自己的手臂上劃出同樣的傷口,慕容少祈飛快的掠至她身旁,制住她持刃的右手。

「別動傷害自己的念頭。」他沉聲道,表情認真無比。

「那麼你也不要替我擋。」她以同樣堅定的眼神回視他,掙開了他的掌握。「別以為對我好就可以改變什麼,毀家之恨我不可能忘記。」

「我從沒要你忘記。」相較於她的激動,他顯得平靜許多。「梅影,你不需要覺得欠我什麼,那些蒙面人的目標本來就是我,你是被我牽連進來的。」

梅影沉默了好一會兒。

「不要再這麼做。我仍會殺你,我對你的恨,不會因為你救我一次而減少。」說罷,她頭也不回的離開。

「恨嗎?」慕容少祈苦笑,「只要你留下,是恨也無謂……」

※※※

梅影本來想直接回房,但一出房門,卻看見高繼停在轉角的迴廊處,像是在等她。她遲疑了一下,朝他走過去。

「梅姑娘。」高繼的確在等地。

「有事嗎?」

「我身為下屬,或許不應該多說什麼,但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冷靜一下,仔細分析二少這個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

「如果你肯放下先入為主的觀念,就應該看得出來,二少不是你所恨的那種心狠手辣的人。」高繼不能明說,只能暗喻,希望她聽得進去。

梅影冷笑道:「你是他的護衛,自然會替他說話。我與慕容少祈之間的恩怨誰也無權插手,除非——」她犀利地看他。「除非你也是當事人。」

「我的確是。」高繼點點頭。

梅影面色一冷。「那你也是我要殺的人!」

她轉身就走,一點餘地也不留,高繼當場愣祝

一個女孩兒家怎麼會有這麼硬的脾氣?如果二少中意她,那麼二少往後的日子肯定不太平靜,而他身為二少的護衛,有可能不遭池魚之殃嗎?

想到這裡,高繼不由得為主子和自己深深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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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梅影關上房門,想起了她剛回家的那一幕;那種震撼與痛楚,她一輩子都不會忘。

在她離開時,梅莊還是一個眾人和樂融融的莊園;在她聞訊趕回時,梅莊卻已成了一片廢墟。

只不過是短短幾日,她所熟悉的家園不見了,天地之間,彷彿只剩她一個人她站在門口,呆立了好久。

這……是她印象中的家嗎?

欣欣向榮的花草只剩一片枯黑,滿園的人聲只留陣陣空寂,放眼所及儘是空蕩淒清。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意識到自己再也沒有親人、沒有家可回的時候,她連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整顆心像被掏空了,無法再有反應、有感覺;她不知道自己呆愣的跪在地上多久,只知道,她再也見不到慈愛的父母了。

她後來還是沒有哭。她哭不出來啊,若說「哀莫大於心死」,她大概就是心死了,才會欲哭無淚。

日昇月落,她一個人癡癡的留在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梅莊,對一切都沒有反應。

她不要一個人孤零零的。有一瞬間,她想死,只要能再見到父母,她真的願意就這樣死去。

她衝動得想自刎,但一陣冷風吹來,驀地吹醒了她的理智。

梅莊為什麼會出意外?

她綜合自己在路上所聽來的各種傳聞,當結論指向慕容世家時,她決定復仇。她可以不要活,但不可以讓殺人者就此逍遙無憂,所以她來到了慕容少祈身邊。

她要毀掉梅莊的人付出代價,這是她活下來唯一的目標。

她不可以再猶豫。想起慕容少祈,梅影閉上眼。她不能……絕對不能心軟。

※※※

郭再武領著一批人回到武揚鏢局,交代各人下去休息後,他直接前往父親的書房。

「爹。」

「武兒,你回來了?」郭順天停下筆。「找到慕容少祈了嗎?」

郭再武點點頭。「找到了,孩兒也已經和他動過手。」

「結果呢?」

「我們合多人之力圍攻,慕容少祈仍是立於不敗之地。不過除了高繼外,他身邊還多了一名陌生女子,我試探了一下,發現慕容少祈對她頗為關心。」

「怎麼說?」

「在動手的時候,他一直分心關注那女子的動態,當我把目標轉向那個女子時,他甚至用自己的手臂替她擋下一劍。」

「有這種事?」郭順天忖道:「那名女子是慕容家的人嗎?」

「還不清楚。」

郭順天想了想。「武兒,明日慕容少祈便會到達這裡,你負責去接他來,為父的要親自會一會他。」

「是。」

「去接誰?」書房的門冷不防地被推開,一名嬌俏中帶有幾分英氣的少女奔了進來。

「瑛兒?!怎麼不敲門就進來,爹教你的禮數都忘了嗎?」郭順天皺眉看著少女,但口氣卻無半點責備之意。

「爹,人家一時忘了嘛!」郭再瑛吐了吐舌頭。

郭順天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他這雙兒女,為什麼沒有一個像他呢?

「爹,你要大哥去接誰?」一見安全過關,不會被責備了,郭再瑛話鋒一轉,回到原來的問題。

「是慕容家的人,也是我們的托鏢人。」

「誰啊?」

「慕容少祈。」

「慕容少祈?!」郭再瑛眼睛一亮,立刻道:「爹,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麼?」郭順天明顯的不贊成。

「去見見慕容少祈呀。」她回答得很順。「爹,慕容世家的人個個名揚天下,我想去看他是不是真有什麼值得別人讚揚之處。」說真的,慕容世家的事跡她聽過不少,早就對這個家族好奇不已了。

「爹,瑛妹既然想去,就讓她去吧,反正只是接人罷了。」郭再武知道妹妹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個性,乾脆幫她說話。

郭順天想了想。「好吧,但你可得聽你大哥的話,不許惹麻煩,否則下回爹就不再讓你出門。」

郭再瑛一聽請求成功,立刻笑逐顏開。「謝謝爹,我一定會聽話的。」

深夜,一道黑影悄悄地接近慕容少祈的房門。

黑影在門外佇立了好一會兒,才動手撬開門,閃身進入後又迅速掩上門,悄悄潛近床幔。

透過床幔縫隙,只見慕容少祈合眼躺著,受傷的手臂露在棉被外,另一隻手則規矩的橫放在腰腹之上。

黑影看著他,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撥開床幔,將手中長劍朝下刺去!

慕容少祈迅速睜開眼,側身避開劍勢,一掌拍向來人握劍的手臂,對方長劍脫手,他縱起身一個擒拿,將那人壓制在床榻之上。

掀開礙眼的面罩,一看清來人的面容,他忍不住歎息。

「身為一個刺客,你不該在出手之時還猶豫不決。這樣的你,根本殺不了任何人。」

「不必你教我。」梅影毫不領情,掙扎著想撐起身子。

慕容少祈放鬆力道讓她坐了起來,不過仍握著她的右手不肯放開。

「還是這麼想殺我?」他問道。

「我不可能放棄報仇。」她再一次聲明。

「所以我的受傷,讓你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他順口的接了下去。

看他仍是一臉悠哉,絲毫不受方纔的狀況影響,她忍不住惱怒起來,是氣他,也是氣自己。

「你早料到我會在今晚殺你,是不是?」

「我並不十分確定。對你,我一向只有七成的把握。」他實在地道。

他的武功、智慧都勝過她,不但料準了她的想法,更可以輕而易舉的制住她。這項認知讓梅影感到難過。

「我根本殺不了你,對嗎?」

「不一定。」

她諷刺的一笑,淒然道:「我的武功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不論明刺暗殺,都傷不了你,所以你才放心的讓我留在你身邊,是不是?我的行刺對你來說,不過像在跟二歲小孩玩遊戲吧!」

「我沒有這麼想。」他正色道,「梅影,別對自己太嚴苛,毀家之痛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承受的,你已經夠堅強了。」

「但是我卻無法報仇雪恨!」她低喊。「明明是你毀了我的家、害得我父母慘死,我卻無法傷你分毫!我好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她左手掄拳拚命捶打著他,慕容少祈不避、不閃、也不阻止,只是任由她發洩情緒。

梅影不斷打他,直到累得沒了力氣,才趴在他的胸前喘息。

她心中的恨無計可消除,想殺了他卻又能力不足,想著失去的家人,想著自己孤單無依的處境,她覺得好累。

「為什麼……要讓我活著?」她淒然低語。如果那時她沒有離開梅莊,跟著大家一起被大火吞噬,是不是就能好過些?

「因為你必須活著。」慕容少祈堅定的抬起她的下顎,讓她不得不看著他。「如果你死了,梅莊的冤誰來伸?如果你死了,你的父母會快樂嗎?他們養育你不是讓你來逃避現實的,你必須面對它。」

梅影看著他,眸裡水光一閃。

「你憑什麼對我說這些?!」她用力揮開他的手,下一刻卻又被他牢牢抓住雙手。「如果不是你,梅莊的生意怎麼會失敗?我爹和我娘又怎麼會引火自焚——」

慕容少祈打斷她的話。「你就那麼確定你的父母是引火自焚,而不是遭人謀害的?」

「你……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光憑道聽塗說你就認定梅莊是因我而毀,梅影,你為什麼不仔細想想,你的父母是這種遇事只會逃避的人嗎?」他一字一句,梅影頓時停止了掙扎。

決定報仇之後,她將全副的心神都用在尋找慕容少祈上面,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想。但他的話,是在暗示她什麼嗎?

「你……你知道了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他輕描淡寫的回答。「只是提醒你,別光聽信一面之詞,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只想著殺人雪恨,而會找出事情的真相。」

「我怎麼能肯定你不是在為自己脫罪?」她反駁。

「你的確該懷疑。」他幾乎是咬著牙道。毫無依據的假話她深信不疑,他句句真言,她卻一個字都不信。「如果我真的想殺你,你還有命在這裡嗎?」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為什麼只開了頭,卻不把話說清楚?」她直陳心中疑惑。「我不想被你耍著玩。」

「如果我想玩你,你能逃得過嗎?」該死,梅影的不信任快要讓他控制不住脾氣了。

「你想做什麼?」他的眼神變得好危險,梅影不禁有些害怕。

慕容少祈手勁一收,她就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跌,他翻轉身軀將她壓在底下,低頭欺吻上她的唇。

「唔——」她沒機會出聲拒絕,只能不斷扭動身體,雙手推著他,試圖逃開他的掌握。

慕容少祈制住她反抗的嬌軀,唇上的力道不肯放鬆,不但狂妄的侵襲她的唇瓣,靈敏的舌更是長驅直入檀口中,挑引著她的。

他不打算制止自己的蠻橫,反正跟她好好說也沒用,不如直接以行動讓她害怕,並且正視他倆之間的吸引力。

他不斷加重唇上的力道,她的抵抗對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麼,梅影又急又怒,同時也被他的強悍嚇到了。

「鳴……」她的淚冒了出來,反抗也停了。

「梅影?」慕容少祈緩緩鬆開對她的鉗制。

「你走開!」雙手一得空,梅影立即想推開他,但是慕容少祈卻不肯放手。

他將她不聽話的雙手反剪到身後以一手握住,兩人的身體緊密貼合。

「放開……」她哽咽的喊道,覺得自己好沒用,連想離開都辦不到,只能無助的困在他懷裡。

「梅影,我絕對不會讓你走。」他動作輕柔的揩去她的淚,說話的語氣卻十分強硬。「就算要哭,你也只能在我的懷抱裡哭,休想我會放你走。」

如果太尊重她是個錯誤,他就從現在開始修正;如果縱容的結果是讓她愈來愈無法無天,並且將情緒藏得更深,他就換一個方法。就算她因此更恨他也無所謂,至少可以引出她的情緒。

淚眼模糊中,梅影第一次領教了他的堅持。

「你……走開……」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可是眼裡的淚偏偏停不下。

「不可能。」他回答得乾脆。

雖然順利逼出她的情緒,但那不斷滾落的珠淚實在很礙眼……他忍不住低頭吮乾她的淚,吻上她的眼睫。

梅影呆住了。

「你……你做什麼?」她的聲音啞啞的,猛然僵直的身體足以證明她的震驚。

「吻你。」他笑笑的說,彷彿那是理所當然。

「你……你下——」話未說完,她的唇已被封祝

他淺淺一吻即退開,盯著她說道:「如果你再罵,我會再吻你,而且沒有把握自己不會失控的要了你。」

「你!」梅影震驚無比,「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只要我想,我就可以。」他是在威脅她,語氣卻輕柔得像在調情。「梅影,我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而你是個美麗的女子,要我坐懷不亂未免太過嚴苛了。」

「你……你不是說真的……」她虛弱的聲音連自己都說服不了。「你……你不能……侵犯我……」看著他充滿慾望的眼神,她真的被嚇住了。

「我是說真的。梅影,我要你,我也一定會得到你。」

「不!」她驚呼,慌亂的閉上眼。他們……他們是仇人哪!

慕容少祈不忍她受恐懼折磨,卻不能不繼續。如果不先給她一點警告,她任性的行為必然會影響到他與武揚鏢局的交涉,他必須讓她不敢公然反抗他。

何況他的確想要她,只不過不是現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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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這是你第二次失敗,別忘了,只要再一次,你的命就屬於我。」他俯在她的耳畔吹氣。

「我……記得。」她不敢張開眼,生怕自己的眼神會洩漏心緒,但她虛弱的聲音早已彰顯了一切。

「你答應會暫時做個聽話的侍婢?」

「我答應。」人在他手上,不得不低頭。

她無奈認命的模樣讓他偷笑。

「梅影,張開眼看著我。」

她不想聽他的,但在兩人身體如此親近的情況下,她只能乖乖睜開眼。

「你會放棄報仇嗎?」他天外飛來一問。

「不會。」她的淚已經停了,提起梅莊,她的眼神變得勇敢了些。

「很好,我也不希望你放棄。」有仇必報,同樣是他奉行的準則,只不過對像要正確。「你還有一次機會可以殺我,你會因為今晚的事就嚇得離開我嗎?」

「當然不會。」她反射性的回嘴。

很好,果然是請將不如激將。慕容少祈對她率直的反應非常滿意,鬆手放開了她。

「回房好好休息吧,進入濟南後,還有很多事等著你面對。」他又恢復平常的模樣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梅影狐疑的看著他。

慕容少祈沒打算給她發問的機會。

「如果你不想回去,就和我同床共枕好了。」他作勢拉她躺下,梅影嚇得奔向門口,頭也不回的衝出去。

慕容少祈瞧她這般模樣,不由得開懷大笑。

哎,早知道她這麼不禁嚇,他就不必一路跟她冷戰,既費神又成效不彰……※※※

隔天,當慕容少祈三人到了濟南城時,早有人在城門外等候。

「請問是慕容二少嗎?」

慕容少祈看看抱拳探問的人,再看看等在城門口的人,笑道:「我是慕容少祈。敢問這位朋友是?」

「在下是武揚鏢局的人,奉命來這裡等候慕容公子,在城門那兒的是我家少主人和小姐。」來人笑著回答。

武揚鏢局?!梅影驚詫的抬眼。

「勞煩諸位久等,少祈真是過意不去。」慕容少祈笑得燦爛。 郭家還真是多禮埃

「哪裡。二少請隨小的來。」

「謝謝。」

慕容少祈等人跟著他走,不一會兒便與郭氏兄妹會合。

「我是郭再武,家父乃武揚鏢局的總鏢頭,這是舍妹。」郭再武簡單的自我介紹。

「有勞郭公子、郭姑娘在這裡等候,少祈真是過意不去。」禮多人不怪,慕容少祈客套的回話。

「有朋自遠方來,郭家身為地主,接待是應當的。慕容公子,請隨在下來。」郭再武做了個「請」的手勢。

「有勞郭公子帶路。」

在郭家兄妹的陪同之下,他們一行人很順利的通過城門守衛那關,往武揚鏢局前進。

「家父已在鏢局裡恭候公子,他特別囑咐在下要親自帶公子回鏢局,讓他善盡地主之誼。」

「郭總鏢頭真是太客氣了,少祈愧不敢當。」

「慕容公子千萬別這麼說。我們父子二人對慕容世家仰慕已久,能見到你是我們的榮幸。」郭再武說得誠懇,一旁卻有人聽得不耐煩了。

「哥,你們客套來、客套去,一點也不乾脆,我想二少一路趕來必定己累了,我們就先招待他們用膳,等休息過後有體力了,你們要怎麼客套就怎麼客套吧!」郭再瑛直率地道,一雙眼好奇地打量著慕容少祈。

這就是傳聞中的慕容二少嗎?怎麼一點也不像是個工於心計的精明商人,反倒一身儒士風範?!

慕容少祈笑了出來。

「郭姑娘個性爽直,倒顯得在下拘泥了。」

「瑛妹。」郭再武給了妹妹一個警告的眼神,回頭抱歉地道:「舍妹無禮,還請慕容公子見諒。」

郭再瑛撇撇嘴。雖然接收到兄長「關愛」的眼神,但她才不理呢!除了父親之外,誰的話她都不聽。

慕容少祈提出反對意見。「我倒覺得郭姑娘的話挺有道理,我輩江湖中人是不該拘泥於小節。 郭公子,看來我們在這方面還不如令妹,該多向她學習才是。」

他客套有禮,後面的梅影則是垂著臉,掩飾自己不以為然的表情。

「二少謬讚了。」郭再武給了妹妹一個別再插嘴的眼神。「對了,尚未請教這兩位是?」

「是我的侍從,高繼和梅影。」

「梅影?!」郭再武暗暗心驚,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但她垂著臉,讓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有什麼不對嗎?」慕容少祈不動聲色地問。

「沒什麼。」郭再武迅速回神。「二少請。」

眾人繼續前行,不一會兒,武揚鏢局已在眼前。

※※※

拗不過郭順天的盛情,慕容少祈三人只好在武揚鏢局裡頭留宿一晚。

「二少,為何不回商行?」高繼不明白的問道。

慕容少祈笑了笑。「郭總鏢頭盛情難卻,我是恭敬不如從命。」

「屬下覺得不妥。」

「不必擔心。」慕容少祈不在意地道,「明天一早便要談托鏢的事,我想郭總鏢頭一定也很疑惑我要托運的是什麼,就在這裡談完也好,省得麻煩。」

「為什麼要找郭家托鏢?」梅影突然開口,同時轉過身看著慕容少祈。

「我還以為你今天都不打算說話了呢!」慕容少祈笑著說。「高繼,你先到外面去。」

高繼一看主子的表情,立刻明白了意思。

「慢著。」梅影喊道,「我要的回答,不需要高繼避開吧!」她不想再和他獨處一室,那……太危險。

「相信我,這是必要的。」慕容少祈才說完,高繼立刻閃出門外,順手帶上門。

梅影阻止不及,只得改弦易轍。

「我們去外面談。」

「如果出了這個房間,我不會和你談任何事。」慕容少祈涼涼的說著,順利阻止梅影的腳步。

「我不想和你共處一室。」她低聲道。

「你怕我?」他的語調裡儘是取笑。

「我才不怕!」她轉身怒視著他,「我才不怕你。」

「既然不怕就坐下吧,我保證不會主動接近你,不過如果是你主動,總不能要我拒絕吧?」

「你等到下輩子吧!」

「如果你肯讓我抱到下輩子,我當然樂意奉陪,而且可以保證生生世世不變。」

梅影坐下,閉上嘴不跟他繼續說下去。這傢伙的嘴上功夫可不是旁人所能及的,要跟他鬥嘴,她絕對是輸的一方。

「怎麼不說了?」慕容少祈惋惜不已,看來她己學著動心忍性,不再那麼衝動了。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找上郭家?」

「在這一帶的鏢局中,就屬武揚鏢局的名氣最大,也最有信譽,我要托鏢,當然要找一家最能信任的。」

「我不相信慕容世家沒有能力自己保護鏢物。」

慕容少祈點點頭。「的確,但有些東西卻不見得適合自己運送,否則鏢局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你是對我托鏢的行為有疑惑,還是對我找郭家保鏢有意見?」

「沒什麼,只是好奇而已。」梅影一語帶過。

「是嗎?」他的眼神明顯傳達出懷疑。「梅影,我還以為你的注意力只會放在我這個仇人身上,現在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不是你唯一重視的目標,真是讓人有點傷心。」

「你胡說什麼!」她斥道。

他幹嘛把話說得那麼曖昧?!只要跟他說上幾句話,她就會氣得忘了自己原來的目的,真不知他是愛逗她還是故意引開話題。

「梅影,記得你昨晚答應過我什麼。私底下你用什麼態度對我都可以,不過在郭家人面前,請你維持今天的模樣,繼續當個無聲的、恭順的侍婢。」

「為什麼?」他認真的口氣讓她狐疑不已。

「你只要照做就好,別問那麼多,時候到了,你自然就會明白。答應我,你會守諾言,不惹麻煩。」他強硬的要求。

此行要辦的事容不得任何意外,他必須確保每個環節都不會出錯。

「我……我會守諾的。」想到昨晚的情景,她仍心有餘悸,暫時就讓他佔上風好了。

「這樣才乖。」慕容少祈露出笑容。

說到這裡,高繼輕叩了下門,進來稟報:「二少,郭姑娘帶著侍婢往這裡來了。」

梅影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慕容少祈支開高繼,目的是讓他到外頭守著,以防有人聽見他們的談話。

「嗯。」慕容少祈示意高繼守在門口,梅影也起身,不甘不願的站在他身後,扮演恭順又不多話的侍婢。

「二少,你休息了嗎?」郭再瑛的聲音響起,高繼應聲開了門。

「郭姑娘。」慕容少祈佯裝訝異的上前迎接。「這麼晚了,不知道郭姑娘找在下有何指教?」

郭再瑛笑著說:「指教倒是沒有,不過我讓人熬了一碗蓮子湯,如果你還沒休息,就充當消夜吧!」

「郭姑娘太客氣了,還勞煩你親自送來,少祈實在不敢當。」慕容少祈側身讓她入內。

「這不算什麼,只是略盡待客之道。」郭再瑛命人將蓮子湯放在桌上。「一路趕來濟南,二少一定累了,再瑛不多打擾,你早點休息。」

「多謝郭姑娘。」慕容少祈送她到門外,才又回房,腦子裡一面推測郭再瑛對父兄的事知道多少。

「有人自動送消夜上門,慕容公子還真是艷福不淺。」梅影看著那碗湯,口氣有點酸。

慕容少祈一愣,隨即大笑出來。

「梅影,相信我,如果今天你是我的客人,我待你同樣慇勤。」他語帶深意。

「你又胡說什麼!」梅影驚覺自己失言,不由得惱怒低喊,臉頰爬上淡淡紅暈。

「我什麼也沒胡說。」他不急著點破,只道:「放心,我不會喝這碗湯;少祈自認無福消受美人恩。」

他這輩子只接受一個女人對他好,也只珍惜一個女人。

「你喝不喝都與我無關。我回房了。」梅影迅速撇清關係,不等他回答就匆匆走出房門,還差點撞上高繼。

慕容少祈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不住又笑了。看來,他的「剋星」應該不至於像五弟的那麼難搞定。

鏢局裡難得來了貴客,就連早膳郭再武也是費盡心思準備,完全依照父親的交代。

用過早膳,郭順天親自帶著客人回到大廳,慕容少祈則命高繼回房拿一樣東西。

「二少,不知道你特地前來,需要郭某幫什麼樣的忙?」摒退了閒雜人等,郭順天開口問道。

「郭總鏢頭,少祈這次來是想請您幫我送一樣東西到逍遙山莊。」慕容少祈才說完,高繼已經折返,手上捧著一個木盒。

「逍遙山莊?敢問二少要送的是?」

「就是這個。」慕容少祈取過木盒交給郭再武,他捧到父親面前,郭順天打開一看,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飄雪劍譜?!」他實在太驚訝了。

這四個字一出口,當場震撼了梅影,她衝動得想走上前觀看,但慕容少祈卻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輕舉妄動。

「放開!」她低喊。

「別忘了你昨晚答應我的話。」慕容少祈壓低聲音提醒,「如果你想知道什麼,稍後我會回答你。」

聽他這麼保證,梅影暫時捺下性子,回到一旁去站好。

郭家父子終於回神,郭順天蓋上木盒。

「二少,這——」

「這是我最近才尋得的珍貴劍譜。逍遙山莊的燕莊主與我頗有交情,我想把它送給燕莊主,他擅長用劍,想必不會埋沒了這本劍譜。」慕容少祈泰然自若的笑著。

「但是……我聽說此乃梅莊之物。」郭順天試探道。

此話一出,慕容少祈微笑的表情立刻變成疑惑。「郭總鏢頭,這真是梅莊之物嗎?在下是花了巨資才請人尋獲,莫非這劍譜的來處另有一番曲折?」

他一臉茫然,似乎真的不知道發生何事,郭順天一時語塞。

「呃,這郭某也不清楚,只是聽已故好友提過而已。」郭順天語帶保留,心裡猜測著慕容少祈是真不知道,還是在打什麼主意?

「已故好友?不知道郭總鏢頭是聽何人提起?」慕容少祈再問。

「是昔日梅莊之主——梅成山。」

乍然聽見父親的名字,梅影心神一震,差點站立不穩,幸而高繼反應迅捷的扶住她,才不致被人看出破綻。

「原來是梅老爺。」說起已故之人,慕容少祈臉上配合的出現一抹哀戚。「梅莊的事少祈略有耳聞,卻不知此物原來屬於梅莊,少祈實在不該以它作為禮物贈人。」

聽慕容少祈這麼說,郭順天趕緊道:「但這只是梅老爺的說法,是否為真郭某也未曾求證過。」

慕容少祈搖搖頭,因為不能送出這份禮而一臉可惜。

「既然是梅老爺親口說的,應當不會有誤。是少祈一時失察,才會勞煩郭總鏢頭這麼一遭。少祈決定收回劍譜,不再轉贈。」

郭順天立刻開口。「二少,梅莊既已消失,劍譜自然就為得者所擁有。劍譜歸於二少,二少自然有權對劍譜做出任何安排,若要送出,也無不可。二少大可當作不曾聽聞郭某之言,郭某接下這筆生意就是。」他心裡著急,立時改變態度。

「這樣好嗎?」慕容少祈遲疑,「既然是梅莊之物,理應歸於梅莊人所有才是——」

「哼,假惺惺!」梅影冒出一句不以為然的低語,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

慕容少祈朝身後投去警告性的一瞥,看到她不甘不願的低垂下頭,才又轉回來對郭家父子抱歉道:「少祈教下不嚴,讓她放肆了,請郭總鏢頭大人大量,別跟小女孩計較。」

「好說。」郭順天掃了梅影一眼。「但不知二少現在有何打算,是否仍要將劍譜送到逍遙山莊?」

「既然劍譜的來處尚有疑慮,這件事暫且作罷。打擾之處,還請郭總鏢頭見諒。」

「二少別這麼說。」郭順天心中大呼可惜,表面上卻仍是客客氣氣。

「高繼,收回劍譜。」木盒取回後,慕容少祈抱拳道:「多謝郭總鏢頭這兩日的招待,也讓在下見識到了武揚鏢局的氣度。少祈主僕就此告辭。」

「二少客氣了。武兒,送二少出門。」郭順天回禮。

「是。」郭再武應聲。

「後會有期。」

相互道別後,慕容少祈三人就這麼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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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5 00:27:5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離開了武揚鏢局,慕容少祈沒有回轉自家商行,反而在城裡最大的客棧鳳眉樓住下了。

他很有先見之明的向掌櫃要了一間獨立的上好廂房,準備接受梅影的質問。

「你為什麼會有「飄雪劍譜」?」才一進門,梅影的逼問就來了。

「你知道這本劍譜的重要性嗎?」

「當然。」這是她家傳的東西,她怎會不清楚。「快回答我的問題!」如果真是他所奪,她會立刻殺了他。

聽到這種毫不客氣的逼問,慕容少祈只能暗暗歎氣。怎麼梅影對他總是這樣沒耐性?!他轉過身面對窗戶,沒有出聲。

「回答我呀!」梅影激動的扳過他的身子,不容許他逃避。

「既然飄雪劍譜是梅家之物,為什麼你卻沒練過,反而去拜千霞道長為師?」慕容少祈反問。

「我先問你的。」

「你不先解開我的疑惑,我怎麼回答你?」慕容少祈答得很順。

「慕、容、少、祈!」梅影生氣了。

「別氣。」他依舊溫吞,甚至還拉她坐了下來。「江湖上從不曾聽聞梅莊擁有「飄雪劍譜」,再說令尊不懂武功,卻擁有令人垂涎的絕世劍譜,你不覺得奇怪嗎?」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爹的體質不適合練武,當然就沒練;事實上梅莊幾代以來已經很少有人習武,「飄雪劍譜」真的只是傳家之用。因為太多人想得到這本劍譜,基於安全的考量,梅莊不曾張揚此事,知道的人自然不多——」她發現自己又被他拐離了話題,立刻瞪著他,「慕容少祈,回答我的問題,不要卑鄙的引開我的注意力。」

是她自己太容易分心了,怎麼能說他卑鄙呢?他很無辜的想著。

「劍譜的來源暫時不能對你明說,不過我可以保證,這劍譜來得正當,絕對不是用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奪齲」

「如果來得正當,為什麼你不肯明說?」梅影還是一臉狐疑。

「因為還不到時候。」他笑了笑。

梅影望著他胸有成竹的笑容,不能理解的搖搖頭。

「我不懂你。」他為什麼總是一副天下無難事的模樣,連自己的生死都可以淡然處之,毫不在乎?

「梅影,在你面前,我沒有隱瞞過什麼,只是你從不肯用心去看。」

「別說了。」她移開眼光。「你是我的仇人!」

她像是在宣告什麼,也像在提醒自己。

慕容少祈不禁搖頭。他們都知道事情已經不同了,也都察覺到了那層改變,但梅影還是不肯承認。或許是因為他的身份,才讓她不得不漠視自己的心意吧!

「梅影,你仍然認為我是你的仇家嗎?」他看起來真的那麼心狠手辣嗎?真是令他傷心。

梅影轉頭看著他,「如果你不是,就把真相告訴我。劍譜為什麼會在你手上?」

慕容少祈一怔,隨即笑了。

「如果我不說,你是不是就會殺我?」

「是。」她昧著心應道。

「即使我可能找出梅莊被毀的原因,揪出真正的兇手?」

梅影臉一白。「你是什麼意思?」她的父母不是因為承受不住損失才引火自焚嗎?

「還沒找出真相之前,我不會妄下定論,也不想引導你的想法。梅影,我曾經問過你,令尊令堂像是遭到挫折就逃避自殺的人嗎?我希望你仔細的再想一想。」

梅影愣住了。

眼見家園面目全非,過度的哀傷與絕望讓她無法思考,只想找出兇手雪恨;她根本不曾深入探究事情始末,只憑著四處流動的流言,就認定了他是始作俑者……「梅影,你相信我嗎?」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搖搖頭。

「那也無妨。你的確不該太容易信任別人,希望你繼續保持這項優點。」他深思地道。

「劍譜……可以還給我嗎?」

「暫時不能。」

「你想做什麼?」他又笑得像狐狸了。

「試驗。」

如果他的猜測是對的,現在他的一舉一動應該已受到「某些人士」的注意了。

「梅影,在濟南的這段日子,無論日夜,都不要一個人單獨行動,務必要提高警覺。」他叮嚀道。

「為什麼?」她直覺的反問。

看她一副防備的模樣,慕容少祈只能歎氣。

她實在很愛跟他唱反調。這會兒他真有點後悔之前為什麼要捉弄梅影,弄得梅影對他一點信任感也沒有。

唉,自作孽,不可活。

「就當是我的敵人太多,會有人來暗殺我,而你跟在我身邊,當然也得小心點。」

「真的嗎?」她狐疑地看著他。

「真的。」他無奈的點頭。「梅影,答應我,不要讓我為你的安危擔心。」

他一臉正經,眼裡沒有半點戲謔,只有顯而易見的關心,梅影心一慌,不由得撇開臉。

「我會小心就是。」

※※※

「爹,二少走了嗎?」郭再瑛一聽到慕容少祈離開的消息,趕忙跑到父親的書房求證。

「是,他們一早就走了。」

「他們去哪裡?」都怪爹啦,說什麼有要事商談,不准她一起用膳,害她錯過二少。

「瑛兒,慕容少祈來這裡是為了托鏢,生意沒談成,他自然就離開了,這有什麼不對嗎?」郭順天想不通女兒何以一臉不高興。

「沒談成?為什麼,是爹不接二少的鏢嗎?」

「那倒不是,只是鏢物有問題,所以二少又打消念頭,不托鏢了。」

「那他們人呢?」

「應該還在城裡,不過爹沒問他要去哪裡。」

「爹,你怎麼沒問嘛!」郭再瑛直跺腳。

郭順天總算瞧出了一點端倪。

「瑛兒,你看上了慕容公子嗎?」

「我……爹,你怎麼這樣問嘛!」她不依的嗔道。

「瑛兒,你過來。」郭順天招手,她依言偎到父親身邊。「你是我的女兒,有什麼話是不能對爹說的?!」

對這個女兒,他可是疼愛萬分,捧在手心就怕她有一絲不開心。

「我……」她遲疑了一下才說:「爹,如果是的話,你會反對嗎?」

「瑛兒,你對爹而言是天底下最珍貴的寶貝,要與你匹配的當然也要是人中龍鳳。論家世、論人品,慕容少祈都不失為一個好對象,但是……爹希望你不要把心放在他身上。」郭順天勸道。

「為什麼?」

「他太複雜,當他的妻子會很辛苦。」

像慕容少祈這樣精明的男人,若不是朋友,就一定會是很可怕的敵人。而他們究竟是敵是友,現在還無法下定論,他不希望女兒貿然付出感情。

「可是爹也說了,他是個難得的對象啊!」

「話雖如此,但——」

「爹!我查到了。」郭再武衝進門,見妹妹在場,他改口問道:「瑛妹,你怎麼也在這裡?」

「我來找爹。哥,你去哪裡了?」

「我送慕容公子離開。」

「他離開城裡了?!」郭再瑛的音調忍不住提高。

「還沒。」郭再武不太能理解妹妹的反應。

「他們在哪裡?」她追問。

「好了,瑛兒,我與你大哥有事要談,你先回房去。」郭順天打斷他們兄妹的談話。

「可是……」

「聽爹的話,回房去!」

「好嘛!」雖然不太甘願,但這是爹的命令,她只好照辦。

等女兒離開後,郭順天這才切入正題。

「慕容少祈呢?」

「他在城裡的鳳眉樓住下了。」這是派出去跟蹤的人剛才傳回來的消息。

「鳳眉樓?他沒回慕容家的商行?」

「沒有。」

郭順天深思道:「慕容少祈為什麼會突然拿劍譜來托鏢?難道他知道了什麼?」

「不管他是否知道,我們都要得到劍譜,不是嗎?」

「劍譜當然不能放棄,但是扯上慕容少祈,這件事會變得很棘手。」

「為什麼?」郭再武年輕氣盛,不認為慕容少祈有什麼好怕的。

「慕容世家的勢力非同小可,先不說慕容少祈本身就是一個精明難纏的人物,光是想到慕容少懷在朝廷受重視的程度,那就不是我們可以應付得了的。」慕容世家一向團結,絕不可能坐視慕容少祈有難而置之不理。

「爹,這麼說來,我們豈不是要放棄劍譜?」

「那倒未必。」郭順天撫著鬍鬚道:「不能明搶,不代表我們不能來暗的。另外,梅莊的事不能再繼續擴大下去。」

梅莊?郭再武突然想到一個人。

「爹,你記得跟在慕容少祈身邊的姑娘嗎?」

「記得。」郭順天想起那個放肆的侍婢。

「慕容少祈說她叫「梅影」。」

「梅影?!」郭順天愣了一下,連忙問道:「是她嗎?」

「我不確定。」郭再武搖搖頭。「爹,我不清楚梅影長得什麼模樣,再說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不少,她也有可能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慢著。」郭順天思索著。「如果她是我們要找的「梅影」,那麼就不難理解為什麼「飄雪劍譜」會在慕容少祈手上。但慕容少祈是傳言中讓梅莊消失的主凶,梅影怎麼可能會和他在一起?」

「這點孩兒也有想到,所以才對梅影的身份更加存疑,不能肯定她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爹,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郭順天將事情整個想了一遍。

「派人往峨嵋山調查,至少要得到更多關於梅影的資料,再來確定這個梅影到底是不是梅成山的女兒。另外,派人盯著鳳眉樓,絕不能讓慕容少祈的行蹤脫出我們的掌握之外。」

「孩兒明白,孩兒會派人盯住慕容少祈的。」郭再武應道。

郭順天點點頭,讚賞的拍了拍兒子。

不論是誰,都不能阻止他得到「飄雪劍譜」。就算會因此而開罪了慕容世家,他也在所不惜。

※※※

奇怪,爹和大哥最近老是神神秘秘的,要她出書房,分明是有什麼話不想被她聽見。哼,爹愈來愈不疼她了,既然爹不想讓她聽見,她就乾脆跑得遠遠的,反正她只答應離開書房,可沒說要回房。

主意一定,郭再瑛腳步一轉,立刻往門口走去。

「小姐請留步。」門房攔住她的去路。

「幹嘛?」

「總鏢頭有令,希望小姐這幾天不要亂跑。」

郭再瑛臉一沉。怎麼,爹居然要限制她的行動?

「我偏要出去!你敢攔我嗎?」她凶巴巴的質問。

「小的不敢。」門房連忙退開幾步,他得罪不起這位小姐,「那小姐可否將去向告訴小的,若是總鏢頭問起,小的也好答話。」

郭再瑛想了想。「好吧,你就告訴爹,我去找慕容公子了。」

「是,小姐。」

郭再瑛蹦蹦跳跳的出了大門。

說要找二少,可是她對二少的去處又不瞭解,濟南說大不大,但要漫無目的找一個人也是挺困難的,她該往哪裡去好呢?

有了!二少既然留在這裡,一定得找客棧休息吃飯,她就從這些地方找起好了。

※※※

「二少!」

正準備回自家商行看看,沒想到一踏出客棧,就傳來這麼一聲含驚帶喜的呼喚,教慕容少祈想不注意都難。

「郭姑娘。」

「二少,我總算找到你了。」郭再瑛氣吁吁的奔到他身邊。

「找我?」慕容少祈露出訝異的神色。「郭姑娘急著找在下,是有什麼要事嗎?」

郭再瑛想也沒想就說:「你怎麼可以不告而別呢?」

對這種近乎無禮的指責,慕容少祈感到啼笑皆非。「在下離開的時候,已經向令尊告辭過,並且還是令兄親自送我出鏢局的,怎麼能算是不告而別?」

郭再瑛一時語塞。「可是……可是你沒有向我告別呀!昨天是我和大哥接你到鏢局,你離開的時候卻沒有告訴我,這不算失禮嗎?」她強辭奪理。

這種說法實在有點牽強,不過瞧她說得認真,慕容少祈也不想與她計較。

「是在下忽略了,還望郭姑娘見諒。」他有禮的致歉。

郭再瑛這才笑了出來,拉住他的手臂說道:「我是開玩笑的。」

慕容少祈舉起手掩嘴輕咳兩聲,不著痕跡的掙脫她。

「二少,我們不是還有事要辦嗎?」梅影突然插話。不知道為什麼,見到這種情景,她的心裡竟有股怒火竄燒起來。

慕容少祈訝異的挑高眉,郭再瑛則是著急的問:「二少,你們要去辦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想回自家商行看看。」

「這樣埃」郭再瑛想了想。「二少,商行什麼時候都可以看,你難得來一次濟南,不如我帶你到附近遊玩賞景,好嗎?」

「這……」

「二少,你就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也算是你不告而別的賠禮;至於商行的事,你可以讓兩個下屬去看就好了呀!」她說得頭頭是道,堅持要慕容少祈陪她。

讓「下屬」去看!梅影的眼神快凝結成冰了。

察覺梅影異樣的情緒,慕容少祈很想笑,但是又不能不忍祝

「這不好吧,讓他們去看,倒顯得我這個主子怠惰了。既然有緣得見濟南的風光,少祈也算幸運。那麼就請郭姑娘帶路,大家一起去吧!」

開玩笑,若不一起去,他可以想見回來的時候,梅影一定會找機會對他表示「不滿」;雖然一起去她還是會不開心,不過至少不會誤會他……唉!

想到自己對她的心思,慕容少祈只能歎氣。

「好呀!」郭再瑛很高興的出手「拉」了人就走,反正只要慕容少祈答應陪她,她不介意多跟兩個可以使喚的下人。

慕容少祈是個高深莫測的男人。他有很多面,關於他最多的形容是——精明、狡猾、難以捉摸。

在梅影看來,這些說法都對,只少了一樣——無賴!

相處至今,她可以在他身上找出數不完的缺點,但很奇怪,她卻無法將他與殺人犯聯想在一起——他不是一個會對人趕盡殺絕的人。

毀掉梅莊的人真的是他嗎?

從他若有所指的話去推想,慕容少祈一定知道某些她不知道的事,偏偏又不肯十分明白的給她答案。

他到底在想什麼?如果讓她無家可歸的罪魁禍首不是他,為什麼他從來不否認,甚至還鼓勵她繼續刺殺他?

是啊,刺殺他。

曾經反覆告誡自己一定要殺了他,現在她卻愈來愈不能肯定自己的堅持是不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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