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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夢魘殿下 -【我有特殊的睡覺技巧】《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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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6 17:24:19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 下一個是誰

  張雲平是個小偷。

  有時候從別人身上偷手機,有時候看別人不在家,就直接進門去拿。

  兩年前的七月十一號也是這樣,他發現別墅主人不在家,附近又沒有監控在,就偷偷潛了進去,打算偷點貴重物品出去換錢,結果東西翻到一半,忽然聽見外面有腳步聲和人聲,頓時嚇得魂飛天外,急忙打開手邊的衣櫃,然後鑽了進去。

  衣櫃門剛剛關上,外面就進來了一堆男男女女。

  這群人打牌,聊天,玩耍,說故事,故事說到一半,又哭又笑。

  張雲平被他們堵在櫃子裡出不去,心裡暗罵一句:“這群瘋子。”

  瘋子在房間裡折騰到大半夜,雞骨頭吃的滿地都是,紅酒不要錢的亂灑,最後一個女高中生抹掉嘴上的油,還有臉上的淚,對他們說:“時候不早了,從誰先開始?”

  “我我我!”“我先來!”“必須是我啊!”屋子裡的人群情激揚,爭先恐後,這幅場景透過衣櫃上那條縫隙,落在張雲平眼中,他忍不住心想:“這群人在爭什麼呢?”

  “我是活得最沒意思的一個,你們都別跟我爭了!”一個賣菜大媽笑著說。

  每個人進來的時候都帶著一件禮物,她帶的是一籃子煮雞蛋,現在掀開上面的白布,雞蛋已經吃完了,還剩下一瓶毒藥。

  她一邊擰開毒藥的蓋子,一邊笑著喃喃:“女兒,女兒,全是女兒,老公打我,婆婆打我,公公也打我,我真恨啊,我這肚子怎麼就生不出男孩子呢……”

  她舉起毒藥,朝嘴裡灌進去。

  之後的情景,張雲平一輩子也忘不掉。

  毒藥喝完之後,那女人沒有立刻死,而是在地上翻來滾去,七竅流血,喊得撕心裂肺,嚇得好幾個人都捂住了耳朵,閉上了眼睛。

  “殺了我!”她最後爬到一個人腳底下,拿手抱著對方的腿,哭著喊,“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對方看她實在太可憐,迫不得已,只好伸出手來,將她掐死了。

  慘叫聲終於平息下來,房間再度恢復平靜。

  過了一會,還是剛剛那個女高中生,她開口問道:“下一個是誰?”

  房間裡靜悄悄的,無人回應。

  屋子裡的人已經被賣菜大媽的慘狀給嚇傻了,有一個膽子特別小的,癱坐在地上,屁股下面一灘水漬。

  “大家先把自殺用的道具拿出來吧。”女高中生再次打破沉默。

  透過櫃子上的縫隙,張雲平看見他們拿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有人拿出了一條麻繩,有人拿出了一瓶子安眠藥,有人拿出了一把瑞士軍刀……最後是一個老頭,他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猶猶豫豫的掏出一瓶毒藥,還沒放到桌上,又快速的收了回去。

  “我不想死了。”他瞥了眼賣菜大媽的方向,哆嗦了一下,迅速收回目光道,“這麼死太痛苦了……”

  女高中生朝他點點頭,忽然抓起桌子上的煙灰缸砸在他腦袋上。

  老人應聲倒地,她卻完全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揮舞手裡的煙灰缸,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他腦袋上。

  “鹿露!住手!”一個穿波西米亞長裙的女人衝過來,握住她舉高的手。

  女高中生鹿露回過頭來,臉上還沾了一兩滴血,對她笑道:“暮照柔,我這是在幫他。”

  老人躺在地上,已經不會動了,腦袋上血糊糊的一片,地板上漸漸也血糊糊一片。

  “魏老不是說了嗎,他不想死得太痛苦,所以我幫了他一把啊。”鹿露笑著說,之後她緩緩轉過頭,看著其他人道,“作為這次自殺活動的發起人,我現在要跟大家提個建議,如果自己實在沒有勇氣自殺,那就請別人幫個忙吧。”

  “那就不是自殺了!”暮照柔皺起了眉頭,“是殺人啊!”

  “有什麼區別呢?”鹿露滿不在乎的說,“反正大家最後都是要死的。”

  衣櫃內,張雲平已經用手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叫出聲來。

  原本以為外面是群瘋子,現在看來,根本是一群喪心病狂的殺手。

  他們商量了一番之後,居然很快就接受了鹿露的提議。

  一只只手伸向桌子,爭搶桌子上放著的那些麻繩,安眠藥,瑞士軍刀……

  一瞬間,參加自殺活動的人,全部都變成了殺人凶手。

  “然後呢?”廁所內,卷卷問道。

  “然後?”張雲平笑得很蒼白,連眼神都變得恍惚起來,“然後我就在衣櫃裡面藏了兩天。”

  兩天之後,張雲平拿耳朵貼在櫃子上面,聽見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才小心翼翼的推開櫃子門,從裡面爬出來。

  因為兩天兩夜沒有吃東西,他餓得頭暈眼花,兩腳發虛,看見桌子上面還有那群人吃剩下的雞腿,趕緊拿起來塞進嘴裡,因為天氣太熱的緣故,肉有點壞了,雞骨頭在牙齒間嘎吱嘎吱作響,無論是肉是骨頭,他都不敢吐出來,怕警察來了以後提取上面的口水,然後驗出他的DNA。

  一連吃了兩根雞腿之後,他才緩過氣來。

  拖著沉重的腳步,他走近洗手間,想要喝點自來熟解渴。

  進門第一眼,就看見一個女人趴在浴缸邊上,浴缸裡滿滿都是水,她的腦袋在水裡面沉沉浮浮,頭發飄開猶如水草。

  張雲平嚇得腿又軟了,他連水都忘記喝了,快步朝門外走去,只想快點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下樓的時候,他又撞見了一具屍體,就坐在樓梯邊上,腦袋上插著瑞士軍刀,垂著腦袋,眼睛直直的看著下樓的人。

  要不是怕跳樓會死,張雲平真的寧可跳樓,也不想走他身邊過。

  他抱著扶梯,幾乎是一路爬到了樓下,正要往門口走,忽然蹲下來,把自己藏在扶梯後面。

  客廳裡吊死了一個人,脖子套在麻繩裡,身體懸掛在半空中,張雲平不知道是誰吊死的他,但總歸不會是自己上吊的。

  邊上站著兩個女人,一個是鹿露,一個是暮照柔。

  “就剩我們兩個了。”暮照柔手裡握著毒藥,輕輕問她,“下一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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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6 17:24:35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 英雄

  “不,我不想死!”鹿露雙手握緊手裡的水果刀,手在發抖,她拼命搖頭,“我要回家!我要復讀!我明年還要考試!我要上大學!我不要死在這裡!”

  暮照柔臉上露出譏諷的神色:“發起這項活動的人是你,勸別人自相殘殺的也是你,現在你突然跟我說,你不想死了?”

  “那又怎麼樣啊?”鹿露尖叫道,“反正自殺是死,被殺也是死,我不過是成全他們而已啊!”

  張雲平癟癟嘴,他是個積年慣偷,經常跟警察打交道,所以一看暮照柔拿電棍的樣子就知道她八成是個便衣,敢跟她這麼說話,這女的要完。

  暮照柔沉默片刻,果然抬腳朝對方走過去。

  鹿露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她轉身就跑,但是被暮照柔撲過來抓住,回首想拿水果刀刺她,卻被暮照柔拿手一劈,手裡的刀子就掉地上,然後被她一腳踢遠了。

  鹿露看了眼不遠處的水果刀,再轉頭看看她,因為恐懼和絕望,終於竭斯底裡的叫了起來:“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啊!殺人了!”

  死人不會救她,唯一的活人張雲平當然更不可能救她。

  他憂心的是待會怎麼自救?要是暮照柔殺完人以後,發現還有他這個目擊者……他又開始腿腳發軟。

  “你是個小混蛋。”暮照柔制住鹿露的手腳,把她按在地上,彎腰在她耳邊說,“你壓根就沒有自殺的打算,還敢發起這個自殺活動?”

  鹿露嚇得渾身發抖,就在她,還有張雲平都以為她死定了的時候,暮照柔臉上卻浮現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像是厭惡又像是釋懷,像是悲傷又像是認命,她喃喃道:“不過這樣也好,死在你這種人手裡,我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

  “夠了!”廁所內,隊長忽然大叫一聲,打斷了張雲平的話。

  但其實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打斷不打斷他,都沒有意義了,因為卷卷也好,暮照白也好,其實都已經猜到結局了。

  “我親眼看見的啊,那個女警把電棍塞給了鹿露。”張雲平還抱著卷卷打大腿,竹筒倒豆子似的什麼都往外面倒,“我親耳聽見的啊,她叫鹿露殺了她!”

  “這不可能……”暮照白聽到這裡,臉都白了,他喃喃道,“我姐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他是騙你的!”隊長轉頭對他說,“你姐根本就不是自殺的,她是出任務的時候,被殺人犯給殺掉的,她是因公殉職,她是個英雄!”

  暮照白忽然明白了什麼。

  他轉過頭,看著隊長的臉。

  隊長有一張國字臉,或許是因為見慣生死的緣故吧,所以這張臉會大笑,會大怒,卻幾乎看不見悲傷。

  但現在,暮照白在這張臉上,看見了深埋已久的,巨大的哀傷。

  “你不相信你姐姐,不相信我嗎?”隊長問,“你姐姐那麼好的一個人,看見流浪貓都要撿回局裡養,她會眼睜睜看著那群人自相殘殺?還有我,我是你隊長也是你師父,你現在會的東西都是我手把手教給你的,我對你算盡心盡責的吧?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情騙你嗎?”

  暮照白看著他。

  他一直對他很好,是隊長是師傅,更像是親大哥,不但手把手的教他東西,還一點一點教他處理人際關系,讓他不至於因為性格和脾氣的原因,被同事們排擠,看他工資少,怕他吃不好,還經常找各種借口請他一起吃飯,要是他喝醉了,還會開車送他回家。

  “這人就是個大騙子!”張雲平在邊上,指著隊長喊,“這事兒嚴格算起來,應該算是個連環殺人案吧?別墅裡的那群人,除了第一個喝毒藥自殺的,其他全部都是凶手啊!尤其是那個叫鹿露的,她殺了人以後,還把凶器塞別的死者手裡,想栽贓嫁禍給別人呢……”

  卷卷忽然問他:“她又是怎麼受傷的?是不是你干的?”

  張雲平卡了一下殼,然後不情不願的說:“我那是正當防衛啊,她發現我之後,想要殺人滅口,我又不是參加活動的那群蛇精病,我怎麼可能坐著讓她殺呢?當然要反抗了……然後一不小心打破了她的頭,當時看她頭破血流的倒地上,以為她死了,嚇得我連夜逃到外地去了,有大半年的時間連網都不敢上……”

  說到這裡,他瞥了眼隊長。

  “後來一直沒有逮捕我的消息,我就戰戰兢兢的上了次網,查了下這件事。嘿,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啊。”張雲平說,“這事都扭曲成什麼樣子了,那群凶手全成了受害者,鹿露那個罪魁禍首成了最後的幸存者,還有那個女警察……特麼居然成了英雄!”

  “夠了!”隊長大吼一聲,怒目圓瞪的對張雲平說,“她是個英雄!”

  然後,轉頭看向暮照白,磐石般堅毅的面孔瞬間軟弱了下來,他帶著一絲哀求道:“她是個英雄。”

  暮照白難過的心髒都要裂開了。

  他很想相信隊長。

  如果沒有鹿露,如果沒有張雲平,如果沒有親眼目睹隊長剛剛對張雲平的襲擊就好了,那他就可以毫不猶豫的相信他了……

  “……隊長。”暮照白艱澀的問,“你知道我姐她……為什麼要自殺嗎?”

  隊長慢慢閉上嘴巴,用一種又失望又難過的目光看著他。

  這時候,被隊長支開的看守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終於折返回來,跑進了廁所,看著眼前這群人,他疑惑的問:“出什麼事了?”

  卷卷,張雲平,還有隊長一起看向暮照白。

  廁所裡沒監控,所以隊長才選擇在這裡下手,沒有物證,但有人證,這個時候,暮照白的態度和說辭就變得十分重要了。

  他低著頭,過了一會,聲音沙啞,抬頭對看守說:“我們剛剛制止了一起謀殺……荊越隊長試圖謀殺嫌疑犯張雲平。”

  張雲平長出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相反,隊長卻緊緊盯著暮照白,過了好一會,直到看守叫人過來抓住他,他才似笑非笑的對暮照白說:“你真是你姐的好弟弟。”

  這句話就像刀子一樣,割過暮照白的喉嚨,讓他一瞬間失去了呼吸。

  等到隊長和張雲平都被看守帶走的時候,卷卷走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安慰他卻不知道怎麼安慰。

  捫心自問,換成卷卷自己,她可做不到這麼果斷的大義滅親。

  卷卷最後只好說:“事情還沒水落石出呢,也許還有轉機?”

  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因為涉及到鹿露這個當紅人物,以及媒體力量網絡力量的推波助瀾,上頭很快就派人下來徹查此事,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暮照柔,她是個偽造的英雄。

  她壓根就不是什麼臥底,她去參加自殺活動是出於自願,而不是其他什麼原因。她那份出勤記錄也是後來補的,幫她補記錄的人是隊長荊越。

  他不僅幫她補了這份出勤記錄,他還在偵查此事的過程中,偽造現場,濫用職權,硬生生把這起事件裡的殺人凶手們統統變成受害者,甚至在最後捏造出一個連環殺人犯,讓暮照柔與其同歸於盡,成為了一名公眾心目中的悲劇英雄。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一時間眾說紛紜。

  “他可能收了賄賂。”

  “聽說他跟那個女警之間有特殊關系。”

  “女警一死,他就結婚了,我覺得這事有貓膩。”

  暮照白來到看守所內。

  過去的隊長,現在的囚徒,靜靜的坐在桌子後頭,垂下的雙手,被拷在一起。

  他們兩個面對面坐著,就像坐在常去的那件路邊小店裡,油膩的桌子,便宜又好吃的螺絲,還有冒著泡沫的啤酒。

  暮照白輕輕問:“你還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隊長慢慢抬頭看著天花板,過了一會,才淡淡道:“你姐做錯了一件事。”

  暮照白眨了一下眼睛,看著他。

  “她太容易相信人了,也太喜歡照顧人了,尤其是那些受害者。”隊長面無表情的說,“但就像七十三號事件一樣,有些人,不過是看起來像受害者,實際上他可能就是凶手。”

  暮照白沒有打斷他,靜靜聽著。

  “你姐就碰上了這麼一個人。”隊長淡淡道,“她一直在幫他,幫他打官司,幫他勝訴,幫到最後發現他才是凶手,但到這個時候,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所以她一直後悔,一直想要彌補,一直在想方設法翻案,為此不惜動用了很多違規手段。”

  說到這裡,隊長嘆了口氣,面色疲憊的垂下頭,低聲道:“我怎麼說,她都不肯聽,沒辦法,我只好不停給她善後……可這種事情做多了,我也是會累的。”

  當一段感情無法帶來溫馨和喜悅,只能帶來深深疲倦的時候……也就差不多走到了盡頭。

  暮照白發現自己沒有辦法責怪他。

  因為隊長只不過是做了大多數男人會做的選擇,他在無法挽回自己的女朋友的時候,選擇了分手,交了一個新女朋友,也許不是很愛她,但是兩個人在一起至少不會那麼辛苦那麼累。

  “是我先提出的分手。”隊長低著頭,眼中閃過一絲懊悔,“我只顧自己,沒顧忌她的感受……等我趕到現場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暮照白覺得自己也沒有辦法責怪姐姐。

  她是個工作很認真的人,在發現自己做錯了事,讓真凶逍遙法外之後,她一定會想方設法把對方抓捕歸案。可她並不是超級英雄,她很認真,她很努力,可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認真努力依然做不到的事情,最後她不得不采用違規手段,可到頭來不但沒能抓住罪犯,反而失去了自己心愛的人。

  “我最後能為她做的,只有保護她的名譽了。”隊長深吸一口氣,盯著暮照白道,“那個張雲平說七十三號事件裡,每個人都是凶手,但我不信,至少你姐姐她絕對不會殺人,照白,你信我嗎?你信她嗎?”

  暮照白心中閃過一絲痛楚,他沉沉的點點頭,說:“我信。”

  隊長這才長出一口氣,笑了起來。

  又交換了一些閑話之後,時間到了,看守過來帶隊長離開了,看著隊長離開的背影,暮照白不知怎地,忽然朝他大喊一聲:“隊長!”

  隊長頓了頓,然後繼續走,沒有回頭。

  同行一路,最後分道揚鑣。

  他進了看守所,而他最終回到了崗位上。

  沒有了隊長之後,暮照白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一直看不慣他那種個性的人自然不必說了,就連入職以來交的朋友都突然對他冷淡下來,以至於中午吃飯的時候,都找不到人一起吃,喧嘩的食堂裡,他孤零零一個人坐在桌子前吃飯。

  下班回家的路上,他去超市裡買沐浴液,在沐浴液的架子前,跟隊長的老婆不期而遇。對方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但現在看起來老的像三四十歲了,她伸手接過暮照白幫她拿下來的沐浴液,笑著問:“最近日子不大好過吧?”

  暮照白愣了愣。

  “一頭白眼狼,連一直照顧自己的師傅都害,你說誰還敢跟他來往?就不怕下一個被坑的是他們嗎?”女人將沐浴液放進購物籃裡,笑著問他,“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暮照白一言不發。

  “他這輩子完了,我這輩子也完了。”女人看著他,臉上的假笑慢慢褪去,留下的只有刻骨的仇恨,“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這就是我想要的嗎?

  暮照白離開超市的時候,什麼都沒有買,他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夜晚的街市十分熱鬧,他擠在人群中,前後左右都是人,卻莫名的覺得又孤獨,又冷。

  他忍不住想,姐姐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感受呢?

  她幫了那麼多人,那群人卻從來沒幫過她。

  如果在她選擇自殺的時候,有一個人打電話給她,感謝她的付出,告訴她,他記得她的付出,她過去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她是不是就能活下來……

  口袋裡,忽然響起手機震動聲。

  暮照白將手機掏出來,放在耳邊,他的手指是冰冷的,呼出的氣也是霜白的。

  “喂。”他問。

  “暮警官,是我,我是熊卷卷。”一個生機勃勃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暮照白想了一會,才記起這是誰,他有些奇怪的問:“找我有事嗎?”

  “我剛剛看了新聞,新聞裡在說詐捐的事情。”卷卷說,“現在那個鹿露已經被抓起來了,被她騙走的那些錢也都一一退回來了,裡面還有我的一百塊呢,這都是你的功勞……暮警官,你在聽嗎?”

  “……嗯。”暮照白結束了漫無目的的漂泊,靜靜的站在人海中,垂下頭,低低的回應她,“我在聽。”

  “我沒有錢。”卷卷在手機那頭說。

  暮照白楞了一下,這是要找他借錢麼,他猶豫了一下,剛想問借多少,對方的聲音已經再次響起:“所以我沒辦法送你昂貴的聖誕禮物。”

  原來是這樣啊,暮照白嘴角向上翹起,溫和道:“沒關系。”

  在這麼寒冷的夜晚,能有一個人給他打電話,不是為了責怪他也不是為了跟他借錢,他已經覺得很溫暖了。

  “所以我打算送你一句很肉麻的話。”卷卷問,“你准備好了沒有?”

  “嗯。”暮照白笑著說,“我已經准備好了。”

  他身旁的一家店裡忽然走出一個店員,蹲在門前的聖誕樹邊上搗鼓了幾下,然後,那棵掛滿燈泡的聖誕樹忽然亮了起來,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夜晚,也照亮了樹下的暮照白。

  小孩子,女人,男人,那麼多人的歡呼雀躍聲中,暮照白惟獨聽見了卷卷的聲音。

  “我們之所以看不見黑暗,是因為你把黑暗擋在身後。”卷卷說,“暮警官,暮照白,謝謝你一直照亮我們,我,林永夜,還有其他人,我們都謝謝你。”

  暮照白忽然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沾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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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6 17:24:47 |只看該作者
  第82章 四人約會

  卷卷放下手機。

  身旁的電腦裡,正在播放一則新聞。

  記者同時采訪了鹿露和張雲平兩個人,現在這兩個人正隔著屏幕,謾罵不休。

  張雲平:“你們全被騙了,鹿露就是罪魁禍首,是她發起的自殺活動,也是她教唆大家互相殘殺,現在她還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從你們手裡騙錢,要說該死,她這種人才最該死!”

  鹿露:“張雲平?呵呵,如果真跟他說的那樣,他從頭到尾都在衣櫃裡旁觀,那他事後跑什麼?他又為什麼要急著殺我滅口?少來了,實話跟你們說吧,他也參加了活動,雖然沒在網上報名,但他跟成功報名的一個人是朋友,所以活動當天就跟著人家一起來了,呵呵,頭一個殺人的就是他!”

  卷卷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看著這兩人的表演。

  視頻下面的評論區裡有很多評論,有人罵鹿露,有人罵張雲平,有人在給鹿露洗白,也有人給張雲平鳴不平。

  但是沒人提到暮照白,提到這個將真相帶給他們的人。

  她往下看,還看到有人在罵暮照柔,他說:“我算是看明白了,七十三號事件裡壓根就沒一個好人,也沒一個英雄!包括那個叫暮照柔的女警察!她說白了就是個參與者,既沒有救人,也沒有救己,她憑什麼得一個英雄的稱號?”

  過去被多少人贊美,今天就被多少人唾棄。

  卷卷放下水杯,在評論區裡回了一句:“這個英雄的稱號又不是她自封的,也不是她求來的,是別人硬塞給她的。”

  之後,披上馬甲,換上小號,繼續發:“暮照柔雖然不算英雄,但有個英雄弟弟,要不是他大義滅親,你們這群人現在還在跪舔鹿露呢,說不定連壓歲錢都要捐給她!”

  一連換了十幾個小號,在評論區裡殺出一片腥風血雨之後,卷卷退出了這個網站,喝了兩口茶之後,她又轉戰其他幾個重要的網站論壇,大號小號齊上,各種帖子頻發,被管理員封了幾個小號,甚至有人忍不住跳出來,質問她是不是暮照白的小號。

  把已經喝空的水杯放回電腦桌上,卷卷喃喃一聲:“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她可以為他上網發帖鳴不平,也能打電話鼓勵他,告訴他,他的付出,並非毫無回報,他堅持的正義,並非孤芳自賞。

  但他的選擇,他得自己承擔後果,他接下來的路,只能自己走下去,哪怕這一路,無人相伴。

  卷卷嘆了口氣,耳朵沒有聽見走路的聲音,但卻知道他已經走到了自己身後,於是自嘲的笑道:“英雄注定孤獨,所以我當不了英雄,我只能當熊。”

  人生那麼長,一人獨行的話,會非常痛苦,非常寂寞,就像世界上最孤獨的那只鯨魚,它沒有朋友也沒有親戚,它唱歌沒人聽見,難過也沒人理睬,因為它發出的頻率比正常鯨魚高一倍,所以在其他鯨魚眼裡,它是個啞巴。【注】暮照白就是一個人群中的。

  的歌聲無人回應,但它一直唱著,一直吶喊著,直到它的歌聲和吶喊聲消失在冰冷的北大西洋。

  暮照白的未來會怎樣呢?他所堅持的正義,最終會將他帶往何方呢?

  一雙手從卷卷身後伸出,將她抱進懷裡。

  小刀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朵響起,低沉而又柔和:“那就當只熊吧,抱著比較暖和。”

  卷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沒有拒絕這個擁抱。

  冬天的時候,天氣太冷了,難免想要跟人抱成團,溫暖別人,也被人溫暖。

  兩人依偎了一會,小刀忽然說:“明天跟我約會吧。”

  卷卷剛要說好,忽然反應過來,拒絕道:“明天是聖誕節啊!”

  小刀淡定的說:“我知道啊。”

  卷卷一臉為難:“我已經約了綠綠了啊。”

  小刀笑了起來,一臉的勝券在握:“她也去,我也去,我們來個四人約會吧。”

  說完,他舉起手機,撥通了一個人的號碼,嘟嘟幾聲之後,電話接通,他將手機放在耳朵邊上,慢條斯理道:“是我。”

  薩丁:“……”

  小刀:“明天有空不?”

  薩丁:“……有。”

  小刀:“出來約會。”

  薩丁:“……刀哥,我不搞基謝謝。”

  小刀:“我有女朋友了謝謝,我的意思是說,明天來場四人約會,我和卷卷,你和沈綠瓷。”

  薩丁:“……我能拒絕嗎?”

  小刀:“可以。”

  薩丁大喜過望:“那我明天有事不去了!”

  小刀:“行,今天晚上你寫好遺囑。”

  強權之下無人權,不想英年早逝的薩丁只好忍痛答應了下來。

  掛斷電話之後,小刀收起手機,對卷卷笑道:“行了,沒問題了。”

  “我不干!”卷卷馬上端出一副丈母娘臉,“想給綠綠介紹男朋友,先過了我這關!叫他找個良辰吉日,穿戴整齊帶上銀行卡身份證良民證過來見朕!”

  第二天,聖誕節。

  卷卷最終還是撇開小刀,還有他那個不靠譜的四人約會計劃,跑出來跟沈綠瓷過。

  兩人約在了新開的游樂園裡,卷卷身上穿著沈綠瓷給她買的禮物——一件紅色的小熊披風,遠遠看去跟個聖誕老人……的寵物熊似的,蹬蹬蹬跑到她面前,伸手把圍在她身邊搭訕的男人撕開,橫七豎八丟一邊,然後拉著她的手說:“我來了,我們進去吧。”

  冬日陽光十分溫暖,照在沈綠瓷的身上,像給她披上了一層金色紗麗。

  她對卷卷微笑起來,大紅色的口紅,優美的唇形,就像冬天盛開的玫瑰花。

  相視一笑之後,卷卷提起手裡的禮物袋,對她說:“聖誕快樂,猜猜我給你買了什麼?”

  “你送我什麼,我都喜歡。”風吹過,沈綠瓷用手攏了攏頭發,溫柔的看著她,“但如果你能把自己送給我就好了,我一定會把你帶回家去,把你安置在采光最好的房間裡,每天給你化妝打扮,做最好吃最有營養的東西給你吃,陪你做你喜歡的事情,陪你度過這世上的每一天。”

  卷卷深吸一口氣,伸手抱住她,高興的說:“綠綠你好可愛,讓我親親你!”

  沈綠瓷忽然被她抱住,表情吃驚了一下,聽到她接下來的話,表情變得又驚喜又羞澀,像得到珍貴禮物的小女孩。

  這一刻,送的是什麼禮物,真的已經不重要了。昂貴的禮物會貶值,時尚的禮物會過期,好吃的禮物會腐爛,什麼都比不上朋友,尤其是能夠相伴一生,一路同行的朋友。

  卷卷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兩人手拉手朝游樂園裡走去。

  前腳剛剛走進游樂場大門,身後就傳來一男人的聲音:“卷卷!”

  卷卷回過頭,以為自己出現幻覺,急忙伸手擦擦眼,然後定睛看去,只見不遠處,小刀朝她走來,黑色皮衣配著馬丁靴,皮衣領口開著,露出一串銀色十字架項鏈……這穿法,這氣質,活脫脫就是一收保護費的!

  “嗨!”小刀摘下墨鏡,對她打招呼。

  “……”卷卷內心:救命!刀哥你別過來!

  小刀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薩丁,英俊的臉上一副諂媚的表情,跟前跟後十分殷勤……那神態,那動作,如果給他手裡插一杆旗,他完全可以搖旗吶喊:“大王帶我來巡山了!”

  “嗨!”薩丁朝沈綠瓷拋了個飛吻,算是打了個久違的招呼。

  “……”沈綠瓷內心:救命!薩丁你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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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6 17:25: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我殺了一個人

  第83章 我殺了一個人

  “這麼巧啊。”小刀走過來,嘴裡說著誰都不信的鬼話,“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玩吧。”

  卷卷看向沈綠瓷,沈綠瓷則看向對面的薩丁。

  薩丁的面孔依然那麼英俊,但看在她眼裡,只有面目可憎四個字能形容。

  因為她知道,薩丁這個人是很忙的,他忙著享樂,忙著賺錢,忙著取悅自己,他不可能無端端出現在游樂場裡,這裡又沒有他的獵物。

  沈綠瓷看向小刀——這裡只有他。

  “……好吧。”沈綠瓷面無表情的說,“那就一起吧。”

  小刀瞥向她,目光裡閃過一絲贊許。

  沈綠瓷感到有些生氣,卻又無可奈何。

  薩丁出現在這裡,能夠說明太多問題。

  比如說,小刀是不是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是不是已經透過他……知道她的身份,以及她做過的事了?

  其實他們知不知道,他們唾不唾棄她,沈綠瓷一點也不在乎,但她在乎卷卷,在乎卷卷心裡的看法。

  所以她接受了四人約會,接受了小刀硬塞她手裡的薩丁。

  之後旋轉木馬,過山車,鬼屋……沈綠瓷全程生無可戀臉。

  卷卷看出她有點不對勁,這個不對勁似乎是從薩丁出現開始的,她扯了扯身邊的小刀,壓低聲音,有些不滿的說:“你怎麼把那貨給叫出來了?就算是要四人約會,你身邊就沒有更好的人選嗎?”

  小刀伸手按住一個工作人員扮成的鬼,把他哪爬出來的塞回哪去,右手掏出手機,打了幾個字,然後讓她看屏幕。

  他剛剛發了條新微博:“兩女一男,四人約會三缺一,幫女友的閨蜜征集一日男友。”

  然後附了張沈綠瓷的背影圖。

  評論區立刻炸開鍋!

  網絡游俠:“刀哥!你是我親哥!”

  圖樣圖森破:“把閨蜜給我,別說讓我叫哥了,讓我叫你爸爸都行!”

  武器磚家:“可憐可憐兄弟我吧,單身三十年,我的女友一直是我的右手!”

  “都是我朋友。”小刀看著卷卷說,“選一個吧。”

  “……”好污!卷卷覺得自己眼睛裡被糊了一層黑泥,她怎麼能把綠綠交給這麼一群飢渴難耐的東西?

  相比之下,還是薩丁安全點。

  她抬眼看向前方,正好看見沈綠瓷站在薩丁身後,趁著他不注意,伸手在他背上一推,把他推進了鬼屋裡的血池地獄裡。

  “啊啊啊啊!”薩丁居然很怕鬼,血池並不是真的血池,一個深坑裡飄著許多骷髏頭,骷髏頭都是塑料做的,一看就知道是淘寶批發來的東西,但配上池子底下的紅光,還有回蕩在四周的可怕音效……就把薩丁嚇得臉色發白大呼小叫,在血池裡拼命掙扎,結果越掙扎越爬不出去,於是朝沈綠瓷顫巍巍的伸出一只手,“快,快拉我一把!”

  沈綠瓷靜靜站在血池邊上,看著他的慘狀,唇角向上一勾,露出殘酷無情無理取鬧的微笑。

  卷卷本來還擔心沈綠瓷被薩丁騙走,現在她覺得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他們兩個果然只是純潔的上下屬關系。

  又或者是……過去的上下屬關系?

  卷卷走到沈綠瓷身邊,眼睛看著池子裡的薩丁,試探的問道:“哦……我想起來了,這個不是上次情侶度假村綁架案裡,跟你一起被綁架的人嗎?”

  沈綠瓷心頭一跳。

  “感覺已經好久沒見過他了,也沒聽你提起過他。”卷卷轉頭看著她,“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分手了。”

  世界上的職業有很多,詐騙犯這個職業一點也不適合沈綠瓷,身為朋友,她希望她能選擇更有價值,更加光明正大的職業。

  “嗯……”沈綠瓷的神色有些恍惚,“我們已經分手了。”

  她一點也不喜歡騙人,但卻不得不欺騙卷卷。在卷卷看來,她或許只是度假村綁架案裡的一個受害者吧,但她心裡知道,她不是。情侶度假村就算不發生綁架案,也會發生詐騙案,歸根究底,她跟那個綁架犯沒有區別,都是犯罪者。

  “分手了就好。”卷卷意有所指,她指著眼眶已經濕潤了的薩丁說,“我覺得這貨配不上你,你可以選一個更好的對像。”

  雖然曾經跟詐騙犯合作過,但好在她迷途知返,沒有犯下太大的錯誤,不像薩丁已經一頭在詐騙犯的路上走到黑了……卷卷覺得沈綠瓷完全可以重新來過,離開薩丁之後,她可以有新的上司,新的圈子,新的朋友。

  沈綠瓷沉默片刻,對卷卷笑道:“如果我繼續跟這個爛人交往,你會嫌棄我嗎,跟我斷絕關系嗎?”

  卷卷愣了愣,皺著眉頭想了想,最後滿臉為難的對她說:“如果我把他打包送去南極喂企鵝,你會埋怨我,跟我斷絕關系嗎?”

  沈綠瓷哈哈一笑,伸手抱住她,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不讓她看見自己的表情,語氣輕松的對她說:“我跟你開玩笑的,我早就跟這個爛人分道揚鑣了,你不用擔心我……真的,不用擔心我。”

  你是我的朋友,是我每天膩在一起也不嫌煩的閨蜜,是危難之中保護我的姐姐,是海上的燈塔,光芒萬丈刺穿霧靄,我是一條孤獨漂泊的小船,在冰冷的夜裡,在磅礡的大雨裡,拼命朝你前進,奢望著自己能夠突破重重黑暗,駛向光明……可船太沉了,我回過頭,發現不是船太沉,而是船後拖著的過去太沉。

  我的過去,正拉著我下沉,讓我無法走向未來,讓我無法走向你。

  “沈綠瓷!”身旁傳來薩丁的怒聲。

  沈綠瓷轉頭,看見薩丁終於從血池裡爬了出來,他一只腳跨出血池,一只腳還埋在骷髏堆裡,於是微微一笑,趁他還沒站穩,伸手一推,把他又推了回去。

  鬼屋裡實在太暗了,她的笑容又實在是太具有欺騙性了,所以沒人注意到她此刻的目光,裡面充滿多大的厭惡多大的恐懼多大的痛苦,她看著薩丁,倒下去的是他,他的面孔卻赫然是她自己。

  “我們走吧。”她深吸一口氣,回身拉住卷卷的胳膊。

  薩丁整個人埋在血池骷髏堆裡,剛好一只骷髏正好掉他懷裡,黑洞洞的眼眶看著他,他雙手抓住骷髏頭,毫無形像的大叫道:“啊啊啊啊啊!!”

  小刀路過,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搖搖頭,伸手拉了他一把。

  接下來的路,薩丁幾乎是抱著小刀的腿走完的,從鬼屋裡出來之後,已經差不多是晚上了,四人先是找地方坐下吃了頓飯,飯後,沈綠瓷指著遠處流光四溢的摩天輪說,“我們去坐摩天輪吧。”

  不知道該說他們幸運還是不幸,剛剛買好摩天輪的票,就開始下雨了。

  “我們趕緊進去吧。”卷卷提議道。

  她本來想跟沈綠瓷一組的,但是沈綠瓷卻率先一步,走到薩丁身邊,然後轉頭對卷卷笑道:“我跟他一組。”

  卷卷愣了愣,本來想說些什麼,但是雨開始變大了,摩天輪也快要開啟了,於是只好說:“那好吧。”

  她跟小刀一起進了摩天輪,沈綠瓷和薩丁落在他們身後,在下一個座艙到來時,沈綠瓷率先一步走進去,回頭對還站在原地的薩丁說,“進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薩丁剛從骷髏堆裡爬出來,現在有點小情緒,直到沈綠瓷伸手拉他,他才嘖了一聲,跟著她走進座艙。

  摩天輪開始緩緩走動,像一個掛在天空的緩慢時鐘。

  沈綠瓷跟薩丁面對面坐一起,光從側面來看,兩個人都在熠熠生輝,簡直像神話傳說中走下來的日神和月神,美麗的令人窒息。

  但沈綠瓷看著他的目光裡只有冷漠和厭惡,她雙手環抱在胸前,冷冷問:“給你多少錢,你才不會再來煩我?”

  “他們兩個在聊什麼?”另一個座艙內,卷卷側著臉,透過玻璃窗看向外面。

  “在談分手費的事吧。”小刀回答,“怎麼?我說錯了嗎?像薩丁那種人,沾上容易甩掉難,特別是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想要走,肯定是要被他咬下一塊肉的。”

  卷卷轉過頭來,對他說:“你不能幫忙說句好話嗎?”

  四人約會雖然時間不長,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薩丁很給小刀面子,甚至可以說很聽小刀的話。

  可是小刀卻搖搖頭,對她淡淡說道:“我能要求他做一些事,但不能要求他做所有事。他們兩個的問題,只能他們兩個自己解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卷卷哦了一聲,有些失望的垂下頭。

  “他們有話要說,我也有話要問你。”小刀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墨鏡早就已經摘下來了,露出那雙漆黑如夜的眼,盯著她問,“你認識林馥嗎?”

  這個名字簡直像是冬夜裡的驚雷,劃過卷卷的心口。

  她看著他,覺得黑夜在四周綻放,充滿陰暗的,危險的氣息……

  “花錢請我調查你的人。”小刀平靜的對她說,“就是他。”

  卷卷喉頭滾動一下,不知不覺咽下一口口水。

  “不過現在我已經辭職不干了。”小刀的手從她的下巴,緩緩移到她的臉頰上,面孔冷酷的像冰,眼睛裡卻燃燒著火焰,“預付款和違約金都已經打給他了。”

  說完,他淺淺一笑。

  “這真是個虧本買賣……”他一邊笑,一邊煞有其事的抱怨道,“我失去了一大筆錢,失去了我在客戶當中的信譽度,而且還在不斷失去……”

  卷卷遲疑片刻,眼珠子四下張望一下,覺得沒人會注意到他們,於是將臉湊過去,在他唇角親了一下。

  這個吻又快又輕,就像花瓣吹過臉頰,忽來忽去,讓人來不及品嘗,只能回味余韻。

  卷卷坐回去之後,轉頭看著窗外,居高臨下的欣賞游樂園內的璀璨燈光,那光芒照在她臉上,又或者她本人就在發光。

  “也不是什麼都沒得到吧?”她一邊說,一邊偷偷看了小刀一眼。

  小刀輕輕撫摸唇角,撫摸剛剛被她吻過的位置。

  游樂園那麼美麗,他卻只看著發光的她。

  看著她,心中的諸多不滿,忽然間就煙消雲散了,他等待那麼久,付出那麼多,就是為了這個吻……

  “你說得對。”小刀笑了起來,他伸出右手,按在卷卷身後的玻璃上,在她轉過臉來的那一刻,湊過唇去吻住她,不是以前那種又狂野又貪婪,充滿掠奪性的吻,而是更加溫柔,更加珍惜的吻。

  一吻結束,兩人慢慢睜開眼睛,眼睛裡倒映著對方的身影。

  “告訴我。”小刀對她說,“你跟林馥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

  卷卷眨了眨眼睛,裡面閃過一絲猶豫。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林馥這個人是防不住的。”小刀滿臉嚴肅道,“林馥雖然人在精神病院裡,但他還有個有錢有閑的舅舅,他這個舅舅沒有小孩,一直把他當兒子,他住院的錢還有請我的錢,都是從他舅舅那劃撥的。另外,他爸在國外,據說搞出了一項很厲害的發明,現在正四處被人拉攏,至少在最近這段時間裡,他的話會非常有分量。”

  將林馥的背景簡單跟卷卷說了一遍之後,小刀語重心長道:“防不住,就只能想辦法和解……”

  “我沒辦法跟他和解。”卷卷冷冷道。

  “為什麼?”小刀問。

  卷卷垂下頭,似乎在回憶過去,似乎在斟酌言辭。

  摩天輪緩緩轉動,小刀靜靜的等著她。

  她終於抬起頭。

  “三年前,林馥被綁架的時候,我穿進了他身體裡。”卷卷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後來……我殺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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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發表於 2016-10-6 17:25:24 |只看該作者
  第84章 第一夜

  三年前的一個夜晚,卷卷睜開眼睛。

  地上趴著一個男人,身上什麼都沒穿,後腦勺咕嚕嚕的冒血,血流在地上,像一塊不停變形的紅布,不停變大變大再變大。

  卷卷嚇得退後一步,手裡握著的東西叮咚一聲,掉在地上。

  她低下頭,看見一根帶血的椅子腳,椅子腳上有一根長長的,略顯彎曲的釘子,釘子上面全是黑紅色的血。

  這是什麼情況?

  卷卷眼前裡全是茫然,直到耳邊傳來一個慘叫聲。

  她轉頭看去,發現牆角蜷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跟地上的男人一樣,也沒有穿衣服,身上到處都是淤青,正雙手環抱著自己,可憐兮兮的蹲在地上,嘴裡發出扭曲的,凄慘的呼救聲。

  卷卷看了看她,撿起地上那張灰撲撲的毛毯,朝她走過去。

  “別過來!你別過來!”女人嚇得朝她不停擺手,眼睛裡全是恐懼,“不!不要殺我!”

  卷卷將那張毛毯披在她身上,剛剛打開嘴,想要跟她說:“別怕,哥是個大大的良民。”

  可說出口的話卻是:“住口!你想把其他人也引過來嗎?”

  女人嚇得捂住嘴,卷卷也嚇得捂住了嘴。

  過了好一會,她才慢慢松開手,對女人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對她說:“剛剛是口誤,現在讓哥重新證明一下哥的純良……麻煩你用這塊毯子把自己嘴堵上,謝謝……靠!”

  一次是口誤,兩次是什麼?

  “是誰?”卷卷原地團團轉,像只炸毛的貓,“誰在裝神弄鬼,出來!”

  對面的女人嚇得渾身發抖,連忙將毛毯塞嘴裡,然後嚼著毛毯發出細小的悲鳴聲,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卷卷。

  卷卷這個時候也沒空理她了,她覺得自己身上的問題更嚴重一些。

  喊了幾分鐘,無人回應她,卷卷開始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她冷笑一聲,說:“再不出來,我就叫了哦……救命啊!救命啊!救……”

  最後一句救命沒喊完。

  有一個詭異的力量,在她嘴巴上一拉,就像拉拉鏈一樣,把她的嘴給合上了。

  卷卷腦門上的汗刷的就下來了。

  接下來的一分鐘,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有呼吸聲越來越急促。

  一分鐘後,打破沉默的是對方。

  “你冷靜一點。”對方透過卷卷的嘴巴說,“這樣對你好,對我也好。”

  “你是誰?”卷卷的眼睛開始左右上下,不停轉動,“你在哪?”

  “這個問題應該我來問你。”對方再次透過她的嘴說,“你是誰?為什麼在我身體裡?”

  卷卷立刻警覺起來,她無視了對方的問題,態度強硬道:“不!你先說你的事!”

  對方沉默下來,似乎在思索些什麼,過了一會,才緩緩道:“我是這具身體的主人,林馥。”

  他跟卷卷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十五歲的天之驕子,音樂神童,因為母親的關系,現在被人綁架中,並且綁架犯已經建好了焚化爐,如無奇跡發生的話,他死定了……

  聽到這裡,卷卷心中喃喃道:“原來真的是你啊……”

  她見過他。

  不是在新聞上見過他,也不是在鋼琴會上見過他,而是在室友收集的照片裡。

  她的室友是林馥的粉絲,收集了很多他的海報和照片,然後貼得一寢室都是。

  但室友最近忽然移情別戀,喜歡上另外一個當紅小生了,為了給這當紅小生騰位置,所以她把林馥的海報和照片都撕下來了,積累了一個小箱子,正准備丟掉的時候,被卷卷攔了下來,准備廢物利用。

  晚上,她從箱子裡拿出一張照片。

  照片裡的少年大約十五歲左右,身披萬丈光芒,側坐在黑白琴鍵邊上,那光芒從他身後一直延伸出去,簡直像是天使的羽翼,美得純潔無暇,動人心魄。

  之後,她將這張照片壓在了自己枕頭底下……

  “公平點,輪到你了。”林馥問,“你叫什麼名字?還有現在是什麼情況,你仔細說給我聽。”

  這下輪到卷卷為難起來,早知道林馥被人綁架了,早知道穿成他之後,會遇到這麼詭異的情況,她寧可打斷自己的手,也不會把他照片壓自己枕頭底下啊!心裡長嘆一聲,面上輕描淡寫的回答道:“你就叫我紅領巾吧。”

  “……”林馥,“我覺得你在騙我。”

  卷卷剛想回他一句你想多了,就聽見一個吱吱呀呀的聲音。

  她轉頭看去,頓時魂飛天外。

  房門被人打開了,一線白光透過打開的門縫,照了進來,隱約可以看見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後。

  “是綁架犯!”林馥低叫一聲,聲音輕輕發抖,右腳邁出朝窗戶邊跑去。

  卷卷回過神來,左腳朝地上擱著的那根椅子腳跑去。

  結果對方打開房門的那一剎那,就看見對面的少年八了個極其凶殘的一字馬,隱約間,他似乎聽見了骨頭裂開的聲音。

  男人:“……”

  卷卷:“……”

  林馥:“……”

  卷卷維持著一字馬的姿勢,身體朝左邊一歪,緩緩倒在地面上,濺起一片飛灰,她一動不動的躺在灰塵當中,看起來已經死了,只有兩腿偶爾間的抽動,證明她還有那麼一口氣在。

  兩行清淚從眼中滑落,卷卷一邊抬手擦淚,一邊艱難的爬向椅子腳。

  “別哭了。”卷卷舉著椅子腳,眼睛裡刷刷落淚,“男兒有淚不輕彈。”

  “可是好痛哦。”林馥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委屈。

  “……”男人站在門口,半天沒敢進來。

  卷卷兩條腿還在打抖,她一邊在心裡罵林馥,一邊警惕的看著對面站著的男人。

  那是個二十五六歲的男青年,穿著一件白襯衫,脖子上掛著一串十字架,看起來干干淨淨的,甚至有些古板,他透過老式的黑框眼鏡,看著屋子裡的狀況,目光落到地上的屍體上面,愣了愣,繼而握緊胸口的十字架,在身上劃了個十字,喃喃道:“上帝啊!”

  一個看起來像老師,像神父,惟獨不像個綁架犯的男人。

  他走進來,沒有走向卷卷,而是走向地面上那具屍體。

  他屈膝跪在屍體旁邊,伸手將屍體的眼睛合上,然後舉起手中銀白色的十字架,抵在唇邊,低聲念叨著什麼,神態悲天憫人,像在為死者禱告。

  這畫面透著一股神性,又透著一股詭異。

  對方的聲音很好聽,溫柔平和,有一種鎮定人心的力量,像廟宇裡的木魚聲,像教堂裡的唱詩聲,像流水潺潺,像時光流淌。

  過了一會,蜷在角落裡的女人忽然朝他爬過來,她嘴裡還咬著毯子,青年轉頭看見了,伸手把毯子從她嘴裡摳了出來,她哽咽一聲,忽然抱著他的腿,嗚嗚哭泣起來。

  卷卷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兩個。

  “這到底什麼情況?”她壓低聲音問,“我怎麼覺得,我們才是壞人?”

  “……”林馥無言以對。

  青年抬手在女人背上輕輕拍著,像安慰受傷的小動物一樣。

  之後,他抬眼看向他們。

  就算在充滿血腥味的,昏暗無比的房間裡,他的眼睛依然熠熠生輝,像透過教堂穹頂降臨人世的光。

  “你們好。”他握著十字架,對他們溫和道,“我是來救你們的。”

  卷卷哦了一聲,走過去,手裡的椅子腿對准他的額頭,長長的釘子上,血跡斑斑,散發著一股血液獨有的腥氣。

  女人嚇得發出驚叫,但青年卻一動不動的看著她,面上波瀾不驚,就仿佛卷卷手裡的不是滴血的凶器,而是巴拉巴拉小魔仙的魔法棒。

  卷卷冷冷看著他,她才不會相信他的一面之詞,身上戴個十字架就是救世主,那她頭上戴個王冠豈不是能自稱熊王?她直接問林馥,“這人誰啊?是不是綁匪?”

  “林馥。”青年看著卷卷,又似乎透過卷卷看著她身體裡的那個人,他好看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悲憫的笑容,溫和道,“你應該知道,我跟其他人不一樣,我是來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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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發表於 2016-10-6 17:25:40 |只看該作者
  第85章 控制

  “這房子裡一共有七個人,其中一個叫做曹民,他跟其他人不一樣,他殺過人,是個真正的罪犯。”神父說,“現在他去外面辦事,等他辦完事回來,就會把我們都殺了。”

  “為什麼?”卷卷疑惑的問,“你們不是一伙的嗎?他為什麼要殺你們?”

  神父嘆了口氣:“因為他想獨吞。”

  原來如此,卷卷懂了,又是因為分贓不均引發的一場慘案。

  “我們能報警嗎?”卷卷問,雖然對這個提議並不抱有什麼希望。

  “恐怕不行。”神父果然拒絕了她,“這裡離警察局太遠了,等警察過來……嗯,大概可以開始屍檢了。”

  卷卷哦了一聲,低頭想了想,又抬頭問道:“你剛剛說有七個人?”

  她伸出一根指頭,點向他,點向他懷裡的女人,點向自己,然後點向地上的屍體,最後問:“除掉曹民,還有兩個人在哪?怎麼不喊上他們一起?”

  “很遺憾。”神父嘆了口氣,“一個已經死了,被曹民殺了,還一個嚇得躲起來了,我找了很久也沒找到他。”

  卷卷嘖了一聲,一個神父,一個未成年人,一個大多數時間都在尖叫的女人,一具可以劃掉的屍體,靠他們四個來迎戰一個殺人犯,這個難度有點大,她想靜靜。

  “正面上,是很難打贏他的?”神父說,“所以我有個計劃,你們願意聽嗎?”

  半小時後,卷卷和女人躲在兩面牆後。

  牆和牆之間的距離不遠,中間是一條走廊。

  她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在神父引來曹民之後,將手裡的繩子拉直,絆曹民一跤。

  “這計劃真糙。”卷卷低聲喃喃。

  “噓!”另一邊的女人急忙噓了一聲,她握繩子的手都爆出了青筋,一副緊張到了極點的樣子。

  卷卷轉頭看著她,難以想像這是十五歲孩子的媽,看起來居然只有二十來歲的樣子,是因為包養得好的緣故吧,記得室友跟她科普過的,林馥的母親嫁得很好,丈夫有錢,而且非常寵愛她,所以她一直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

  但現在看來,慘不忍睹。

  臉上手臂上,到處都是淤青,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煙頭的燙印,甚至剃須刀留下來的割痕,讓卷卷感到意外的是,有些傷痕並不是短時間內留下的,而是幾個月前的傷愈合後,留下來的舊傷疤。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她一直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嗎?

  沒等卷卷想明白,遠處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女人轉頭看著她,眼睛裡寫著:來了!

  腳步聲由遠至近,紛紛亂亂的,伴隨著大口的喘息聲。

  卷卷和女人握緊了手裡的繩子,眼睛盯著地面,一二三……在神父從她們面前衝過去的那一瞬間,拉直了手裡的繩子。

  一個高速跑動的身影被繩子扳倒,重重摔了出去。

  在對方摔倒的一瞬間,神父折返回來,揚起手裡的擀面杖,重重敲在對方的後腦勺上。

  對方悶哼一聲,徹底趴在地上,沒了動靜。

  卷卷從地上爬起來,走過來一看,咦了一聲:“怎麼是個女人?”

  地上趴著的是個女人,跟林馥的媽媽不一樣,那是個渾身上下充滿塊狀肌肉,看起來胳膊上能跑馬,胸口能碎大石的女人。她身上受了很重的傷,一處在後腦勺,還有一處在腹部,面朝下趴在地上的時候,肚子不停往外面淌血。

  神父走過來,從卷卷手裡接過繩子,回到地上的女人身邊,一邊反綁她的雙手,一邊說:“我來處理一下這裡的事情,你們先回去等我吧。”

  林馥的媽媽對他言聽計從,說什麼就是什麼,立刻扯了扯卷卷的手:“我們先回去吧。”

  卷卷無可無不可,她被林馥的媽媽拉著離開,離開的時候,轉頭看了眼地上的女人,女人已經被神父翻轉過來,她腹部上是一個銳器留下來的傷口,刺得很深,血把衣服染成了紅色。

  她又看了看神父,以及他腿邊擱著的擀面杖,心裡有點奇怪,擀面杖可刺不出這樣的傷口,這個傷是誰留下的,是用什麼東西留下的?

  沒等卷卷想明白,她已經被拉離了此地。

  回到最開始的房間之後,林馥的媽媽馬上縮到最遠的角落裡,盯著地上的那具男人的屍體發抖。

  卷卷搖搖頭,這又是何苦呢?

  她沒去安慰對方,找了另外一個角落坐下,然後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緊張的神經松懈下來之後,人就困得特別厲害,卷卷的腦袋一點一點,最後終於垂下不動。

  一段短暫的黑暗之後,她慢慢撐開眼睛。

  原以為自己已經回到了宿舍,接下來應該出門買張新電話卡報警,可是一睜眼,一樣東西映入眼簾。

  那是一具男人的屍體,光著身體,什麼都沒有穿,後腦勺上不停冒著血。

  卷卷以為自己眼睛出毛病了,抬起手使勁揉了揉。

  但放下手,那具屍體依然清楚的躺在那裡。

  她開始環顧四周,木制的房梁,布滿灰塵的地面,還有那張單薄的木板床,以及床上的那張薄毯子……

  最後,她的視線落在角落裡。

  林馥的媽媽依舊蜷縮在角落裡……她身上都是血。

  叮咚一聲,一截椅子腳從卷卷手裡掉下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張開的雙手,上面全都是血,不是男人身上已經凝固發黑的血液,而是女人身上流淌的,還熱乎著的血。

  房門忽然在她身後推開,神父站在門口:“我回來……”

  他愣在門口,滿臉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幅場景。

  就像上次進門一樣,他依然沒有畏懼滿手血腥的卷卷,而是飛快的衝過來,低頭檢查林馥媽媽的情況,檢查完了以後,松了口氣:“上帝保佑,她還活著。”

  接著,他猛然抬頭,盯著卷卷。

  因為動作太大,導致他脖子上掛著的玫瑰十字架晃動不已,反射出亮銀色的光芒。

  “是誰下的是?”他透過黑框眼鏡的鏡片看著卷卷,沉聲問,“是你,還是你的第二人格?”

  林馥:“不是我!”

  卷卷:“不是我!”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回答。

  “不是我干的!”林馥看起來十分慌亂,“我剛剛才醒,之前我太累了,所以睡了一覺,結果一睜眼就是這樣了……噢,我明白了,紅領巾!是你干得對不對?”

  卷卷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他在叫誰……

  “不敢說話了是不是?”林馥接著喊,“你默認了是不是?”

  卷卷這才反應過來,這玩意貌似是她的化名……

  “胡說八道!”她馬上反駁道,“我才是一覺醒來,莫名其妙就變成了殺人凶手呢!而且不是一次,是兩次!”

  兩個人,一張嘴,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吵起來。

  吵到最後,甚至動起手來。

  左手掐右手,右腳踩左腳,在不明真相的群眾看來,跟跳大神似的。

  “夠了!”神父大喊一聲。

  打到最後,開始殘忍的八一字馬,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兩人一起看著他,因為疼得太厲害,兩只眼睛正在不停掉眼淚。

  “我不管是誰干的,也不管是因為什麼理由下的手。”神父嚴肅的看著他們兩個,“但同樣的事情不能再發生,所以……”

  他的眼睛裡閃動著明亮的光芒,那光芒就像他胸口晃動的十字架,是銀白色的,冷酷的,銳利的,嚴厲的,理性的。

  他看著卷卷,語重心長的說:“你要想辦法控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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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6 17:25:53 |只看該作者
  第86章 人格戰爭

  卷卷從房間裡出來,房門在身後關上,她悶頭朝前方走。路上回頭看了眼房門,確定自己已經走得夠遠,房間裡的人聽不見自己說話以後,她才轉過頭來,低頭問道:“說說看,你有什麼發現?”

  林馥硬邦邦的說:“我不想理你,殺人犯。”

  “你不想說,那就聽我說吧。”卷卷說,“你媽媽身上的傷看起來是椅子腳打出來的,但是這可不是密室。第一次神父進來是開鎖進來的,但是剛剛他進來是直接推門進來的,門沒有鎖,完全可以有第三人進來,殺人以後把凶器塞我們手裡。”

  林馥沉默了一下,問:“你覺得是神父干的?”

  “不是他,也有可能是別人。”卷卷說,“你忘記了嗎?他自己說的,這個房子裡有七個人,還有一個失蹤了。”

  她一邊說,一邊在房子裡四處走動。

  這是一棟老舊的農村磚房,上下有兩層,裡面有很多房間,有幾扇門鎖住了打不開,還有幾扇沒鎖,卷卷打開房門探看,發現有的房間非常整潔,所有東西都放得井井有條,有的房間則非常髒亂,衣服襪子丟得到處都是,地上還有沒來得及掃掉的煙蒂,看起來這些房間裡似乎住著不同的人。

  她走進一間房間,趴在窗口看了看,外面霧蒙蒙的,能見度非常低,只能看見窗外橫斜而過的一根樹枝,樹枝光禿禿的,只留了一片枯黃的葉子。

  最後,她在一樓的客廳內發現了一具男人的屍體。

  這應該就是神父提到的那個,被曹民殺掉的那個人。他看起來像是剛剛進門,就遭受到忽然襲擊的樣子,血從門口蔓延到他所在的位置,他斜躺在地上,手邊上掉著一把匕首,半截匕首被血染紅,讓卷卷一下子想到曹民腹部那個銳器傷口。

  卷卷走過去,蹲在他身邊,目光從他身上,慢慢轉移到地上的匕首上。

  “別亂動!”林馥喊道,“這可是證物!你要是把指紋留在上面就不好了,還是放在那,等警察來了再說吧!”

  “警察來不了的。”卷卷撿起地上的匕首,然後反反復復,將上面的血跡擦在男人的衣服上,嘴裡喃喃道,“警察永遠也來不了的。”

  林馥忽然閉上嘴巴,沉默了下來。

  “我一直覺得這個地方有點不對勁。”卷卷抬頭,環顧了一下四周,“房子的構造是南方的農村房,可窗戶外面的霧靄起碼是北方重工業區級別的,而且我記得現在是夏天吧,怎麼外面的樹都長出枯葉了?”

  她又低下頭,看著地上的屍體。

  “最奇怪的是這兩具屍體。”卷卷說,“你不覺得他們太干淨了嗎?”

  “……你什麼意思?”林馥問。

  “現在是夏天,這裡還是農村,照理來說各種飛蟲應該不少啊。”卷卷掃了眼眼前的屍體,“蒼蠅呢?為什麼屍體上面一只蒼蠅也看不見?要知道人死以後,會散發一股腐臭味,人自己是聞不到的,但是蒼蠅千裡之外都能聞到啊。”

  “……”林馥。

  “如果只有一個地方不對勁,我還不覺得什麼,但這麼多地方不對勁,我就忍不住開始懷疑……這裡是真實的世界嗎?”卷卷慢慢舉起匕首,舉到自己臉前,淡淡問,“你……真的是林馥嗎?”

  一道雪亮的光照在卷卷臉上,匕首上面倒映著一張少年的面孔。

  不是那個天使面孔的美少年,而是另外一張陌生的面孔。

  “我是林馥。”匕首裡的少年對卷卷說。

  卷卷笑了起來,這話可沒什麼說服力,光從外表上來看,他們都不是同一個人,他跟林馥雖然差不多年紀,但是長相平凡,眼神飄忽不定,皮膚不大好,臉上長了很多青春痘。

  “你不是林馥。”她看著他說,“又或者說,你只是林馥的一部分……你是他分裂出來的人格之一。”

  “不,我是。”少年冷哼一聲,“你們看到的林馥是假的,我才是真實的林馥。”

  他的語氣變得有些忿忿不平,對卷卷說:“我一點也不喜歡彈鋼琴,也不喜歡規規矩矩的在房間裡一坐就是一天,我不喜歡上帝,更不喜歡我媽媽!她又軟弱又輕浮,總是讓我爸爸失望,也讓我失望!”

  卷卷靜靜聽他說話,直到他把話說完,才喃喃一聲:“原來如此。”

  她抬頭看了看眼前這棟建築,說:“這裡不是農家小院,是林馥的內心世界,房子裡的七個人,是他的主人格和他分裂出來的六個人格,比如你,你是代表他內心叛逆的人格。還有你媽媽,是承擔痛苦,誰都可以欺負她的人格。以及那個被你打死的男人,應該是代表懲罰的人格……你說對不對?神父。”

  卷卷轉過身來,看著站在她身後的那個人。

  神父站在她身後,溫柔地笑著,雪白的襯衣胸口,垂著玫瑰十字架。

  “你之前跟我說,有一個人失蹤了,我猜那個失蹤的就是主人格,他可能現實裡受到了什麼傷害,因為太過悲傷或者恐懼,所以躲起來了,之後,你們六個人格就出來活動了。”卷卷看著他,“曹民想要獨吞的不是贖金,而是這具身體,他想消滅其他人格,成為這具身體唯一的支配者。”

  “你說得不錯。”神父握著胸口的十字架,走了過來,“曹民是剛剛誕生的人格,是為了殺人而誕生的壞人格。”

  “所以你說他在外面殺人,這個外面,應該是指現實世界吧。”卷卷思索片刻道,“殺完人以後,他就會回來,把你們全部殺掉,所以你們很害怕,為了自保,你們必須先下手為強?”

  “是,我必須守護大家。”神父握著十字架,他深深凝視著她,眼睛裡是殉道者的光芒,又明亮又純粹,他緩緩對她說,“我必須阻止你。”

  “阻止我?”卷卷挑了挑眉毛。

  “你代表的不單單是叛逆。”神父認真的說,“還有憎恨。你憎恨當個乖小孩,憎恨家裡人給你安排的一切,憎恨上帝,憎恨自己的母親,也憎恨傷害你母親的男人……所以你動手殺了他們。”

  “你胡說!”少年怒吼一聲,將手裡的匕首對准了他。

  但是另一只手伸過來,死死抓住他的右手手腕。

  “但你最憎恨的,是林馥。”神父悲憫的看著他,“你憎恨他的麻木不仁,隨隨便便就接受了別人給他安排的人生,拋棄了自己的全部興趣,愛好,夢想,追求……他拋棄了你。”

  少年瞪著他,面孔變得猙獰起來,像一頭暴露人前的野獸,變得焦躁不安。

  “所以你覺得自己應該取代他。”神父輕輕道,“你跟曹民一樣,都想殺了我們,殺了林馥,成為這具身體唯一的支配者,對嗎?”

  “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少年咧開嘴,笑了起來,神態間,帶上一種少年人特有的自視甚高與傲慢,“你看看他都做了些什麼?他小時候本來是想當個球星的,如果他堅持己見的話,他家裡人不會不同意的,但他連努力都不肯努力一下就放棄了!之後家裡人叫他學鋼琴他就學鋼琴,叫他吃素就吃素,叫他每天都十本書他就不敢只讀九本,他這麼逆來順受的下場是什麼?是他爸爸越來越少回家,他媽嗎當著他的面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最後被情人綁架,連他自己的命都要搭進去了!”

  說到這裡,少年冷哼一聲,說:“如果讓我來支配這具身體,這樣的事情根本不會發生,這個可恨的家伙,浪費了我這麼久的人生……現在他該把身體還給我了!”

  最後一個字的聲調猛然拔高,少年朝神父撲了過去,試圖將匕首刺進對方身體裡,可是他邁出去左腳卻邁不出右腳,他揮出右手,左手就不停閃他耳光。

  “你干什麼啊?”少年怒吼,“你就是我,你為什麼要阻止我?”

  “我不是你。”卷卷冷冷道。

  “做得很好。”神父面帶微笑,在一旁鼓勵道,“就像這樣,你要控制住他。”

  他一邊說,一邊快步走來,右手扯下胸口的玫瑰十字架,刺進卷卷的脖子。

  卷卷和少年的爭鬥戛然而止,緩緩轉過頭,瞪大眼睛看著他。

  神父的目光依然是慈悲的,他左手抱住卷卷,右手拔出十字架,再次刺進卷卷的胸口,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對方的眼睛完全失去光彩,他才緩緩松開手裡的十字架。

  叮當一聲,染血的十字架落在地上,與散落一地的玫瑰珠子一起,在他們腳底下組成一幅瑰麗的,帶著詭異宗教氣息的畫卷。

  少年的腦袋靠在神父肩上,神父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輕輕擦拭他嘴角流下的血,目光充滿憐憫,像看著一只獻祭給上帝的羔羊。

  之後,他緩緩將少年放在地上,俯視他的面孔。

  “這個身體裡的確有個守護者人格。”神父將手帕慢慢蓋在他臉上,笑著說,“但不幸的是,她已經被我們聯手殺死了。”

  雪白的手帕,蒙在少年臉上,遮去了他的五官,只留下幾個凹陷。

  神父從地上站起來,右手摘下臉上的黑框眼鏡。然後閉上眼睛,抬起頭,慢慢的扭動脖子,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被反綁在一根柱子上,死不瞑目的曹民;光著身體,面朝下趴在一片血泊中的曹民;可憐兮兮蜷成一團,被人活活打死的媽媽;被曹民殺死的男人;臉上蒙著白手帕的少年——鏡頭從這五個人身上一一閃過,最後定格在神父身上。

  六個人格的戰鬥,他是站到最後的人。

  神父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抹笑容。

  然後,他睜開眼。

  地上趴著一個男人,身上什麼都沒穿,後腦勺咕嚕嚕的冒血,血流在地上,像一塊不停變形的紅布,不停變大變大再變大。

  牆角蜷縮著一個女人,她也沒穿衣服,蓬頭垢面的看著他,眼神非常驚恐,一個勁喊:“你殺人了,你殺人了……”

  神父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笑聲,又高興,又痛快,又純粹。

  人格戰爭雖然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但現實裡卻只過去了一秒鐘。

  這一秒鐘,決定了這具身體的掌控權。

  從現在開始,他不再是神父,而是林馥。

  但這笑聲沒有持續多久,他就聽見腦海裡忽然響起一個少女的聲音:“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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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發表於 2016-10-6 17:26:05 |只看該作者
  第87章 誕生日

  “你的意思是說,林馥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摩天輪內,小刀問,“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分裂出了六個人格?”

  “就像24個比利。”卷卷說,“美國歷史上第一個因為多重人格而被無罪釋放的重罪犯,他身體裡有二十四個人格,每個人格都有不同的性別,年齡,性格,愛好,甚至記憶……林馥的情況跟他很像不是嗎?”

  小刀摸了摸下巴,總結了一下剛剛聽到的情報:“也就是說,你當年睡覺沒看黃歷,穿進了一個精神分裂者體內,還不幸卷進了六個人格的內訌當中,其中一個人格殺了其他所有所有人格,然後占據了身體的掌控權……這個人格是個神父?”

  卷卷冷笑一聲,“現在他叫林馥了。”

  三年前,人格戰爭結束之後。

  神父……不,現在應該叫他林馥了。

  他在原地沉默許久,那個少女的聲音卻再也沒響起,像個錯覺,像一次幻聽,房間裡,只有他母親謝芙的抽泣聲,時不時在耳邊響起。

  林馥垂著頭,眼睛瞥向謝芙所在的方向,忽然松開手,沾血的椅子腳掉在地上,嚇得謝芙肩膀一抖,抬頭看向他。

  “是誰?”林馥露出一副驚恐的表情,左右四顧道,“誰在跟我說話?”

  剛剛目睹過一場殺人案,謝芙本來就很緊張,被他這種詭異舉動一嚇,腦子裡的弦立刻就崩斷了,她拽著自己的頭發,發出竭斯底裡的叫聲。

  “住口!”林馥忽然轉頭看向她,驚恐從臉上褪去,表情平靜又冷酷,“你想把其他綁匪也引過來嗎?”

  不等謝芙做出反應,他自己就抬手捂住嘴,渾身上下一起哆嗦起來,眼睛裡閃動著淚光,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從指縫間漏出嗚咽聲:“上帝,上帝,救救我……保護我……”

  沒過一會,他的表情又變了,非常細小的變化,卻讓他看起來完全像是另外一個人,他松開捂住嘴的手,俯下身,用那只手撿起地上的椅子腳,看著上面新鮮的血液,露出滿意的笑容,對自己說:“拿好它,保護你自己。”

  他的舉動把謝芙徹底嚇住了。

  她以為兒子發瘋了,或者精神分裂了。

  她根本沒想到兒子其實在演戲。

  驚慌失措的少年是他,殺人不眨眼的第二人格也是他。

  一人飾兩角,他在她眼前上演一出獨角戲。

  並且成功把謝芙這個做母親的給騙了過去。

  當他張開手,流著眼淚,以一個尋求保護的兒子的姿態朝她走過去的時候,謝芙害怕了,她毫不猶豫的推開他,然後一邊手忙腳亂的爬遠,一邊回頭對他尖叫:“別過來!”

  林馥露出絕望至極的表情,內心卻無動於衷,如果這是一場對手戲,那麼他已經徹底掌握住了整場戲的節奏,他想怎麼演就怎麼演,想要謝芙做出什麼反應就做出什麼反應。

  他像是被謝芙的舉動傷透了心一樣,挨著木板床坐下,垂著腦袋,垂頭喪氣的問:“你是誰?你……在我的身體裡嗎?”

  正當他要繼續自問自答的時候,一個少女的聲音在他腦海裡響起。

  “是。”她淡淡道,“我在你的身體裡。”

  林馥猛然瞪大眼睛。

  他沉默了大約十幾秒,沒有恐懼慌亂,沒有急著問對方是誰,更沒有竭斯底裡,而是以一種異常冷靜的態度,繼續演著他的獨角戲。

  地上的屍體雖然很可怕,但是一個精神明顯不大正常的殺人犯更加可怕,他表演到最後,謝芙已經不敢看他,她把自己縮在角落裡,不敢動,不敢說話,甚至不敢呼吸,就像另一具屍體一樣,緊緊閉著眼睛。

  林馥很滿意她現在的樣子。

  他相信,如果警察找她作證的話,她會毫不猶豫的做出一份證詞……

  “你這麼嚇唬她,是希望她幫你作證?”少女的聲音再次在他腦海裡響起,“證明你是個雙重人格患者?”

  一而再,再而三,既然第三次出現,那麼林馥就無法再繼續無視她了,但他沒有急著回答她,他將椅子腳放在床上,自己交叉雙手坐在床沿,靜靜等待著,等待著……

  謝芙被兩個綁架犯連續侵犯了四個小時,她的身體已經很疲倦了,只是因為目睹了殺人事件才嚇得不敢睡。但是人的精神是無法長時間保持高度緊張的,在林馥故意保持安靜的情況下,她漸漸支持不住,睡了過去。

  之後,林馥才開始解決自己身上的問題。

  “我該怎麼稱呼你?”他溫柔的問。

  “……”少女沒有回答他。

  “不用害怕。”他將她當成了新誕生的人格,態度溫和道,“我沒有殺人,我是在正當防衛,這個男人是個綁架犯,他綁架了我,還有我們的媽媽,還一直侮辱她,我忍無可忍才出手殺了他。

  說到這裡,他看了眼謝芙,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你也看見了,媽媽是個又軟弱又愚蠢的人,她保護不了我,也保護不了你。”林馥溫情款款的說,“只有我能保護你。”

  “怎麼保護我?拿十字架戳我脖子嗎?”少女冷笑起來,“我說你為什麼總是握著十字架,敢情不是因為虔誠,是怕人發現你的十字架只有上半部分是十字架……下半部分是把匕首啊!”

  林馥抿緊嘴唇。

  “……是你啊。”過了好一會,他才慢條斯理的說,“你沒死啊。”

  “你都沒死,我怎麼可能會死?”死裡逃生的卷卷,字裡行間散發出一股濃郁的怨氣……以怨抱怨,以仇報仇嘛!

  林馥立刻閉上眼睛。

  他打算回去內心世界,把這個余孽給殺了。

  接下來的幾分鐘,他不斷的睜開眼睛閉上眼睛,最終遺憾的發現,他回不去了,或許是因為他已經取代了主人格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他殺光了其他人格的緣故,所以他再也回不去那個陰暗的,肮髒的,居住著六個人格的房子了。

  既然不能殺死,那就想辦法控制。

  林馥很快就收斂起眼底的殺意,他輕輕嘆了口氣:“其他人格都死了,只剩下我們兩個,我覺得我們應該和平相處……比如說,你已經在我耳邊抱怨了半個小時了,你能停一停嗎?”

  “不能。”卷卷拒絕道,“我打不死你,我煩死你。”

  “你為什麼想殺死我呢?”林馥滿臉疑惑的問,“因為我殺了那個冒牌貨嗎?”

  他輕輕笑了一聲,笑聲裡充滿大人對不懂事孩子的寬容。

  “在這個身體裡,前前後後一共誕生了六個人格。”他像個富有耐心的老師那樣,向卷卷解釋道,“第一個人格,誕生於林馥六歲那年,那年他父親忙於專利的事情,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幾乎有二十個小時在全國各地飛,根本沒時間管教孩子,他的母親則是個追求愛情勝過身邊一切的女人,她寧可每天花二十個小時給老公打電話,也不願花一小時在孩子身上……”

  所以他們把他送去了培訓班,各種各樣的培訓班,並在發現林馥的鋼琴天賦之後,痛快的把他寄養在鋼琴老師家裡。

  對一個六歲的小孩來說,寄宿制生活是非常寂寞痛苦的,他經常給家裡打電話,求爸爸媽媽把他帶回去,可他們都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搪塞他。

  第一個人格就誕生在這個時候,他跟林馥一樣大,並且在以後的歲月裡陪著林馥一起長大,是最陰暗的人格,代表著林馥內心的憎恨。

  “第二個人格誕生的比他晚一點。”林馥說,“林馥八歲那年,發現他的鋼琴老師跟他媽媽在偷情,他向父親告密,鋼琴老師因此被解雇,他內心狂喜,以為一家人能就此團聚,呵呵……你知道的,夢想跟現實是有很大差距的。”

  林馥的父母早就因為聚少離多積累了很多怨氣,這件事情成為了戰爭的導火線。雙方為此大吵一架,之後林馥的父親更加醉心於工作,他的母親則更加醉心於戀愛,兩個人試圖用工作和戀愛排解內心的痛苦,結果更加忽視林馥。在度過一個氣氛緊張的暑假之後,林馥的父母把他送出國留學了。

  第二個人格就誕生在這個時候,她是個女人,長得和林馥的母親很像,是他內心最弱的人格,代表他內心的軟弱和痛苦。

  “第三個人格是跟第二個人格同時誕生的。”林馥說,“所以他們兩個總是在一起。”

  他們總是在一起,就像一對怨偶。第三個人格是個孔武有力的男人,他總是在發怒,總是在打罵第二人格,他代表的是林馥內心的自我譴責。

  “之後林馥就去留學了,真是可憐,還不到十歲,就什麼都要自己打理。”林馥嘖嘖兩聲,“不過他沒有去太久,大概一年時間就回來了,因為他遇上了幾個有種族歧視傾向的同學,遭受到了校園暴力。”

  林馥是回國養傷的,那幾個小孩打人不知輕重,直接打斷了他的腿。

  倒不至於變成殘廢,但是醫生告訴他,他以後最好遠離劇烈運動,能走就不要跑,能坐就不要走。自此林馥性格大變,他變得異常沉默起來,在他的內心深處,第四個人格漸漸成型。

  “如果他的父母親稍微關心他一些,就應該知道,這個時候他最需要的不是跌打大夫,而是心理醫生,不過很可惜,他們依然很忙。”林馥聳了聳肩,“他的母親最近戀愛了,對像是網上認識的,溫柔又多金,不嫌棄她嫁過人,也不嫌棄她兒子都十五歲了,一心一意想要娶她,於是她滿心歡喜的帶著兒子去投奔對方……然後發現對方是伙綁架犯。”

  綁架犯將他們帶到早就租好的農家小院裡,之後對他們百般折磨,在痛苦和絕望之中,林馥的身體裡最終誕生了第四個人格——殺人犯人格,這個人格出生的那一瞬間,就取代了主人格,控制了身體,殺掉了一個綁架犯。

  他還尤不滿足,為了徹底掌控這具身體,殺人犯人格打算殺掉其他所有人格——包括主人格。

  “為了自保,第五個人格誕生了。”林馥微笑道。

  第五個人格是曹民,守護者人格。她是為了保護主人格而誕生的,但在殺死殺人犯人格之後,被其他人格聯手殺害。

  原因是什麼,眼前的這位林馥沒有說明。

  他只是一臉誠懇的問卷卷:“你之前在第一人格身體裡,他可是個徹頭徹尾的小壞蛋,就算殺人犯人格不出手,他遲早也要殺光其他人格的,而且以他這種性格,在取代主人格之後,肯定會危害社會……你為什麼要為這樣一個人抱不平?為什麼要給他報仇?”

  他微微一笑,用一種動人的,優美的,蠱惑的語調說:“忘記他吧,跟我在一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他笑意漸深,勝券在握之時,卷卷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她冷靜的問,“你是什麼時候誕生的?”

  一個人格代表憎恨,一個人格代表軟弱,一個人格代表自我譴責,一個人格代表毀滅,一個人格代表守護,那麼你呢?你代表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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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發表於 2016-10-6 17:26:20 |只看該作者
  第88章 誘導

  林馥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吧。”他冠冕堂皇的說,“咱們還是先想想怎麼逃出去吧。”

  “交給我。”卷卷趁機提議,“我一個能打兩,你把身體讓給我,我來殺出一條血路。”

  借出去的身體就像借出去的錢,這輩子估摸著是別想討回來了,所以林馥毫不猶豫的拒絕道:“雖然死了一個,但還有四個綁架犯呢,就算你一個能打兩,剩下的兩個怎麼辦?”

  卷卷開了個玩笑:“讓你媽拖住他們?”

  林馥抬起眼,看向謝芙。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醒的,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聽了多久,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謝芙急忙低下頭,牙齒開始打顫。

  “好主意。”林馥盯了她片刻,喃喃道,“就照你說的做吧。”

  說完,他朝謝芙走過去。

  謝芙就像只看見了殺蟲劑的大型蟑螂一樣,開始滿地亂爬,可房間實在是太小了,她很快就被林馥逼到角落裡,哆哆嗦嗦,進退維谷,一道影子從對面延伸過來,慢慢爬到她身上。

  林馥站在她面前,慢慢蹲下來,伸手摸摸她的臉。

  之後,卷卷就看見他傳教一樣,神神叨叨的對謝芙說:“媽媽,你想活下去嗎?”

  謝芙點點頭,又搖搖頭,眼神慌亂的說:“我做不到!我連礦泉水瓶蓋都擰不開,我怎麼殺得了人?”

  “我沒讓你殺人。”林馥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動作優雅的替她擦臉,“我只希望你能談場戀愛。”

  謝芙愣了愣,沒懂他的意思。

  “綁架犯也是男人。”林馥提醒她,“男人總是無法拒絕女人的,尤其是漂亮女人。”

  謝芙不知道他是在誇自己還是在損自己,但多半是後者,因為哪有兒子這麼說母親的?她感到一陣屈辱,又不敢罵他,於是低下頭,眼睛裡滾動淚水。

  “你應該發現了吧,曹叔叔只是個小白臉而已。”林馥笑道,“這群綁架犯的頭頭是那個光頭男人,你應該去討好他,而不是天天求曹叔叔放你走。”

  謝芙握緊手指,壓抑的說:“等拿到了贖金,他要什麼女人沒有,憑什麼要喜歡我,我……”

  我年紀又大,又被那麼多人糟蹋了……這些話她說不出口,用手捂住嘴,嗚嗚哭起來。

  “那你就甘心被曹叔叔騙?”林馥認真看著她,“你本來過得多好,生活無憂,每天不是美容就是旅游,就是因為相信他,所以才拋下一切跟他私奔,他是怎麼回報你的?他眼睜睜看著同伙糟蹋你,你對他哭,他無動於衷,你流血,他不放在心上,他只想要你的錢……”

  “夠了!”謝芙尖叫一聲。

  “去談個戀愛吧,媽媽。”林馥溫柔笑著,用手帕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順便告訴你的戀愛對像一件事……綁架加撕票是要全國通緝的,被抓到不是死就是無期徒刑,到時候有錢都沒地方花,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選一個更加安全,更加光明正大的方法賺錢呢?”

  “什麼辦法?”謝芙問。

  “一個比方,我只是打個比方。”林馥豎起一根手指頭,對她說,“爸爸真的同意了他們的要求,沒有報警,自己一個人過來贖人,結果當然是被他們殺了滅口。之後他們又想殺了你,但一個路過的男人發現了,他衝過來,趕跑了綁架犯,救下了你,你感激他並愛上了他,決定帶著前夫的遺產嫁給了他。”

  說完,他笑著看著謝芙。

  這個笑容純潔如天使,卻讓謝芙感到毛骨悚然。

  “我試試看吧。”她發著抖說。

  過了一會,有人過來換班,也許老天都站在林馥這邊,推門而入的是個光頭男人,正是這群綁架犯的頭頭。

  他看見地上的屍體,先是勃然大怒:“誰干的?”

  謝芙迎了上去,這個時候她已經把自己簡單收拾了一下,至少不是蓬頭垢面,像個最廉價的站街女。她其實很好看,有一張姣好年輕的臉,有一副常年瑜伽練出來的好身材,有一種富裕生活養出來的雍容氣質,就算傷痕累累,也比一般女人漂亮得多。

  “你別生氣。”她抬手撫摸他的臉,眼睛裡閃動著一種細小的火焰,像一段感情即將開始前的征兆,“能給我一分鐘嗎,我來解釋這件事。”

  光頭抓住她的手,滿臉狐疑的看著她。

  他們兩個互相觀察的時候,林馥也在觀察他們,那種屬於小孩子的,純淨的探究目光讓光頭很不自在,他掃了林馥一眼,然後對謝芙說:“跟我來。”

  他將謝芙拉到門外,然後隨手將門關上。

  兩人在外面低聲說著什麼,而在昏暗的房間內,林馥慢慢彎起唇角。

  “你還愣著干什麼?”卷卷說,“趁你媽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我們趕緊殺出去啊。”

  “沒那個必要。”林馥輕聲說。

  “為什麼?”卷卷問。

  “你太小看女人了。”林馥笑道。

  林馥盯著門扉的方向,眼睛裡閃動著一種詭異的,興致盎然的光芒。

  “我媽媽每年談七八次戀愛,她喜歡談戀愛而且擅長談戀愛,所以我不要她殺人,我只要她發揮自己的長處。”他雙手叉在膝前,低低說。

  門扉被人推開,光頭男摟著謝芙進來。

  “這件事,讓我考慮一下。”他對謝芙說,然後低頭看了眼地上的屍體,臉上的憤怒早就消失無蹤了,他嘖了一下嘴,說:“這事我先幫你處理了,省得他們過來打你。”

  說完,他用毯子將屍體一包,拖出去了。

  他走後,謝芙在房間裡來回走動,時不時撲哧一笑,那笑聲又得意又快樂。

  接下來的幾天,光頭男經常來找她,兩個人當著林馥的面打情罵俏,但後來,光頭男把她帶回自己的房間去了,理由是受不了林馥的目光。

  他的目光非常奇怪。

  雖然被關起來的是他,但是他看人的目光,就像隔著水缸觀察一尾尾游動的金魚一樣,讓人感到渾身不自在。

  “我真是服了你們了!”被迫看了幾天郎情妾意的卷卷簡直要崩潰,“好好一個綁匪片,都被你們演成肥皂劇了!”

  林馥好奇的問她:“你為什麼這麼焦躁?”

  卷卷當然焦躁!她第一次碰到這種狀況,她困在這具身體裡出不去了!她的身體怎麼辦?雖然她有時候頹廢起來,能賴在宿舍一周不出門,可是中途也是要上廁所的啊!這三天不起床的……她懷疑下鋪的兄弟半夜會被她滴醒……

  “你管我?”卷卷怒氣衝衝道,“不管怎樣先想辦法殺出去啊!”

  “沒這個必要。”相比她的焦躁不安,林馥反而顯得氣定神閑,“媽媽不是做得很好嗎?”

  卷卷真是要被他氣笑了:“我以為你開玩笑的,結果你當真?你真當其他人是傻逼啊!這事如果做成了,能得到好處的就光頭一個人,到時候他功成名就抱得美人歸,其他人全要背著通緝令逃到大興安嶺當野人,他們肯?”

  “把不肯的殺了,不就行了?”林馥笑道。

  卷卷愣了愣。

  “你太小看女人了。”林馥雙手交叉,慢慢抵在唇前,重復幾天前說過的那句話,“女人的報復心可是很重的,尤其是一個自視甚高,自私自利,又沒什麼頭腦的女人。”

  謝芙的確是這樣一個女人,她沒什麼頭腦,所以會輕易相信網戀的對像;她自私自利,只顧自己享樂,對兒子就像對路邊的小貓一樣,偶爾間逗弄一下,大多數時間不聞不問;她自視甚高而且報復心很強,所以丈夫忙於工作不陪她,作為報復,她就花著丈夫的錢,到處找人談戀愛。

  “她一定會報復曹叔叔的。”林馥笑道,“她一定會勸光頭殺了他的。”

  卷卷想了想這個場面。

  竟產生了一種衝冠一怒為紅顏的錯覺……可光頭他壓根就沒有頭發!

  “你別太樂觀了。”卷卷說,“這麼明顯的挑破離間,我不信光頭看不出來。”

  “你也別太小看人類的貪婪了。”林馥笑了起來,他看向門扉,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封閉的鐵門,看見了外面正在發生的事情,“其實每個人內心都關著一個殺人犯……只要找到鑰匙,打開那扇門,他就會從裡面衝出來。”

  話音剛落,大門被人一把推開。

  光頭手裡提著一把西瓜刀,渾身是血的站在門口,抬手抹了把臉上的血水,對他猙獰一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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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6 17:26:32 |只看該作者
  第89章 補刀

  林馥順從的走出門,然後目睹了一場爭吵。

  “你想干什麼?”謝芙尖叫,“該不會是要殺他吧?”

  “我為了你,把我親弟弟都殺了。”光頭一臉是血,目光凶狠,“輪到你的時候,連個前夫的兒子都舍不得了?”

  謝芙被他一凶,唯唯諾諾的不敢說話。

  林馥在他們爭吵的過程中,打量清楚了附近的情況。

  房間裡似乎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到處都是血,除光頭之外的綁架犯都躺在血泊中,其中那個把謝芙騙來的小白臉死得最慘,腦袋像個西瓜,被光頭手裡的西瓜刀給開了瓢。

  於是林馥轉頭看著光頭:“你不能殺我。”

  光頭回之以冷笑,完全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法醫會鑒定出死亡時間。”林馥認真看著他,“你現在殺了我,那我的死亡時間就排在他們幾個後面了。”

  “那又怎樣?”光頭冷笑,“你媽會給我作證的,殺了你的人是綁匪,我……”

  他說到這裡,突然說不下去了。

  “終於想明白了?”林馥笑了起來。

  光頭臉皮子抽搐了一下,惡狠狠的盯著他。

  下一秒,他一巴掌抽在林馥臉上,把他抽倒在地。

  “小崽子!”光頭抓住林馥的頭發,把他從地上拖起來,“敢威脅爺爺我?”

  在謝芙的大呼小叫聲中,他將林馥拖出房間,一路走到後院,然後將他的臉狠狠按在焚化爐上。

  “知道這是什麼嗎?”光頭在他耳邊說,“焚化爐啊!只要我把你丟進裡面燒掉,燒成一堆骨頭一把灰,回頭法醫把你從裡面撿出來,能分辨得出你的死亡時間嗎?”

  林馥皺了皺眉,嘴唇抿成一線。

  “你還等什麼?”光頭對身後站著的謝芙說,“快把爐子點著,幫我把他燒掉!”

  謝芙雙手捂著嘴,拼命搖頭。

  光頭先將林馥的腦袋在爐子上使勁砸了幾下,把人砸得頭破血流,昏迷在地的時候,才轉過身,快步朝謝芙走過去。

  謝芙驚叫一聲,轉身要跑,但被他抓住頭發扯回懷裡。

  “你要聽我的話,明白嗎?”他從背後抱著謝芙,低頭對她說,“我為你殺了這麼多人,付出了這麼多……我是一定要得到回報的,否則的話,我不如現在就跟你同歸於盡。”

  謝芙嚇得不停點頭。

  “明白就好。”他齜牙一笑,“來,幫我個忙……”

  他抱著謝芙,轉過身,轉身的那一瞬間,一個少年站在他身後,手一拋,一堆混雜著煤渣的沙子就丟進他眼睛裡。

  間不容發之際,光頭拿謝芙擋了一下,謝芙兩只眼睛都進了沙子,雙手捂著眼睛,彎下腰哀嚎。

  “兔崽子!”光頭罵道,他右眼進了沙子,現在連睜都睜不開,只能閉著,裡面不停的流出眼淚。

  不過卷卷的情況更慘。

  林馥被砸暈以後,自然而然就由她來接管這具身體。

  她抬起手,用袖子擦掉腦門上的血,以免血流下來,流進眼睛裡,把她變成對面那樣的獨眼龍。

  順便嘲笑林馥一句:“裝逼裝成傻逼,說得就是你這種人!”

  “你說什麼?”光頭以為她是在罵他呢,舉著西瓜刀追過來。

  卷卷馬上使出多年搶購超市特價品練出來的身法,輕巧的閃避了過去,接著又拿出自己多年趕公交趕地鐵練出的長跑技能,一邊狂奔,一邊朝身後的光頭大吼:“來啊來啊來追我啊!如果你追上我!我就讓你嘿嘿嘿!”

  光頭覺得自己受到了藐視……

  他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決定把對方砍成個十七八段的,然後丟進焚化爐裡當柴火燒!

  卷卷一開始是想衝出院子,沿途找人求救的,但是發現院子大門給鎖了,於是呸了一聲,換了個方向跑。兩人一前一後,又重新衝回了樓房裡,這一路上,卷卷看見什麼抓什麼,抓住什麼丟什麼,不一會兒,光頭身上就掛滿了冷掉的泡面,剛洗過的胸罩,不知道多久沒洗過的黑色襪子等等……乍一眼望去,還挺像一棵聖誕樹的,就是掛樹上的襪子稍微有點臭。

  最後,他們回到最初的房間。

  光頭站在門口,反手把門關上,朝沙發對面的卷卷殘酷一笑,嘴裡還有半根泡面,被他轉頭呸掉。

  “小子,你得罪我了,你徹底得罪我了。”他回過頭,他冷冷道,“把你燒掉,實在是太便宜你了,我決定把你切成一片一片的,然後做成烤肉……”

  卷卷手裡握著把椅子,同樣冷冷道:“你還等什麼?留著他過年嗎?”

  房間裡躺著三具屍體,卷卷話音剛落,光頭腳邊的那具女性屍體忽然睜開眼,伸手抱住他的腳。

  光頭失去平衡,身體朝一邊倒去,在倒地的一瞬間,對面的卷卷雙手舉著椅子衝了過來,二話不說,先碾壓他拿刀的手。

  “嗷!”光頭痛叫一聲,松開了手。

  這件事注定成為他一生之中最後悔的事。

  因為下一秒,卷卷就丟了椅子,撿起了地上的西瓜刀。

  光頭倒抽一口涼氣,地上僥幸沒死的那個女人則松了一口氣。

  看看女人,再看看卷卷,光頭眼中閃過一絲不甘,他的手悄悄向邊上倒著的椅子摸過去,摸到一半,不敢動了,因為一把寒光閃閃的西瓜刀指著他,視線向上,卷卷朝他露出一個鋒芒畢露,充滿威脅意味的笑容。

  “你動一下試試。”卷卷說,“你敢動,我就敢補刀!”

  “你這個兔……”光頭還沒罵完,就被卷卷打斷了。

  “你再喊句試試!”卷卷又威脅,“你敢喊,我就敢補刀!”

  光頭滿臉都是憋屈,狠狠拿拳頭捶了一下地面,然後認命的趴在地上。

  “你。”卷卷這才來得及轉頭看那個女綁架犯,“趕緊報警。”

  女綁架犯是光頭手底下唯一的幸存者,卷卷剛剛被光頭押著從房間裡走出去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她的手,很明顯的感到她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所以知道她沒有死,之後在逃跑的時候,選擇跑回這裡,戳破這件事,逼得她幫自己一把。

  “……你看看我。”對方指指自己胸口的傷,一道斜劈下來,一道長長的傷口,流了很多血,她有氣無力的說,“我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讓我報警?讓我躺著好嗎,我剛剛碰到了傷口,我覺得我要死了……”

  說完,她真的躺平不動了。

  卷卷總不能讓這個半死不活的家伙爬出去報警吧,於是問:“你手機在哪,我自己拿。”

  “我幫你拿。”光頭抱著一線希望,抬頭說。

  “你給我趴著不許動。”卷卷拿刀朝他戳了戳,威脅道。

  下一秒,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輕輕一嘆。

  “想不到你說得都是真的。”林馥說,聲音輕得就像兩片嘴唇,貼著她的耳朵說話,“你真的能殺出一條血路啊。”

  卷卷愣了愣,繼而眼前一黑。

  等她再次獲得身體的掌控權,人已經站在了焚化爐前。

  焚化爐裡,一片黑煙滾滾,裡面傳出凄厲的慘叫聲。

  卷卷滿臉茫然。

  發生了什麼事?

  裡面是誰?

  一堆手電筒的光照進來,打在她的臉上,她眯起眼睛,看向光線照來的方向,一堆凌亂的腳步聲,一堆穿著警服的人衝了過來,將她團團圍住。

  有一個男警察看了眼焚化爐,臉頰抽搐一下,表情就像看見了人間地獄一樣,他轉過頭看著她,問:“是你殺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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