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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數下的大陶與小陶
友 緣起。
天地巨雷,連連擊中他,讓他成為這世上最倒楣的修行者。
轟隆隆轟隆隆--
通常“只是”會害死人,這話一點也不假。他“只是”午後一時興趣,化身成鴉,一路飛上青天。
哪知……
他跌落地面,黑色長袍染滿斑斑血跡,不但如此,自天空墜下時血若噴雨,怕是方圓百里內,百妖都會聞風而來。
這可不好,修行多年,到頭來,竟然教一些不入流的東西給瓜分吞食,他不如先自毀面容讓人認不出他,省得被後人嘲笑。
五臟六腑在燒,細長眼眸鎖看見的視野裡,全是滿天火紅的血雨。
原來他的死法是這般窘態,但,死前美景還是不錯。他微地放鬆全身的力道,任著浸滿血水的長髮覆去他的面容。
元神消亡的苦,如樹身連根自泥地用力抽離不留任何餘地,算他倒楣,終究要遇上這一劫。
“……你……是愚昧的人嗎?”
他眼皮一跳,眼眸輕張。第一個聞風而來的妖鬼出現了麼?
他的目力有些模糊了,只能隱約瞧見一名年輕姑娘偏著頭看著自己。
不像妖怪,那就是人了?沒嚇到逃之夭夭也算她有膽識了。
他合上眼,不再理睬她。
“你身上的清氣很好,可惜,有點愚昧”
他無力與她交談,於是充耳不聞。
接著,他感到薄涼的絲帕覆住他的口鼻,還來不及反應,忽覺有人隔著絲帕吻上他。
這是在幹什麼?
這女人饑不擇食,就地找個男人解決?
好歹也找個有點體力的活男人,找個將死的男人能幹嘛?想奸男屍嗎?這就是他最終的下場?
正這麼想的時候他忽覺異樣的靈氣細密如絲送入他的嘴裡,進而流進四肢百骸中。
本來將要消亡的元神肉體竟感到無法言喻的舒暢,這是什麼?世上修行之法千百種,他不走旁門左道,但也聽過妖食有道者可增功力,可惜有道者一位難求,眼前這一個……
腹中饑餓難耐,平日值得稱傲的意志力被這樣香甜的滋味給全數摧毀。他竟無法控制自己死命吸食,但隔著薄帕吃得不過癮,他費盡力氣發狠地抽掉彼此間的障礙,拉下這女人的頸子,用力吻上她的嘴。
源源不絕的靈氣令他快感連連,難以抑止,滿腦子只想吃掉她吃盡她,將她一身所有的靈氣全納入他的肚腹之中……
原來,這就是吞食一個有道者的滋味,美妙得難以形容……連他也無法抗拒,何況是那些低劣的妖孽呢……
他呻吟出聲。
如果說,之前元神將要消亡是如樹身連根拔起的痛苦,那現在他就像屠肉攤上已經曬乾的豬肉,整個人敢扁的吊在那裡沒辦法抗拒。
他無力地躺在矮床上,墨色衣袍吸幹了血水,黏在他身上乾巴巴的。還不錯,至少他還活著。
他勉強垂目,看著幾乎沒有知覺的雙手,沒有雷烤的焦痕,看來吸食他人靈氣果然有點效用。
他又微地抬眼,慢慢掃過精巧雅致到貴氣的寢室,最後落在角落裡那個微抖的年輕小姑娘。
他不以為這姑娘有膽子救他,但--
“你家主人在哪?”他出聲問道。
那小姑娘一聽見他的問話,先是受驚的一跳,接著面露驚奇。
“你的聲音……你不是令天空下紅雨的妖怪嗎?為什麼聲音這麼好聽?”令人通體舒暢,大增好感。
他不太願意搭理這種無知的人間小姑娘,但寄人籬下,他搭個二句也是可以。他用清得悅耳的聲音問道:
“你家主人是何方道人,可以一見麼?”前提是,她沒被他一口食盡。
“我,我家主人不是什麼道人,她是,她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哪個皇后娘娘?他心思尚未轉完,就聽得竹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
“九九姐!”那小姑娘叫著。
他沒回頭,等著那九九姐走過來。
“還沒包紮嗎?”
那聲音很普通,如果不是她一入門,他就敏銳地感受到純淨的清靈氣息,他還以為又來一個丫鬟呢。
“那我來好了,小寶兒,你先出去吧”
他微微瞟著停在床邊的女人。
她二十出頭,一身寬袖的曲裾深衣,個頭中等,面容……他太久沒關注過人們的美醜,以致一時之間分辨不出此女的貌姿如何,但他想,她五官俱在,算是清秀吧。
他又瞟向她略為紅腫的嘴,有趣地說道:
“姑娘,多謝你的救命之恩,我以為,一般人瞧見天有血雨,早就避之不及,沒想到還有人會專程一探究竟。”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你就落在我的院子裡呢。在天空飛,很好玩嗎?”楊九九淡淡說著,同時一扯力,撕開他胸前的衣裳。
他聞言,連忙拽住她的手腕。
“你怎麼知道我在天空飛……不對,”一碰觸她的肌膚就有異感,他脫口:“你是什麼東西?”痛痛痛,胸前一震劇痛。這死姑娘竟然下手這麼重,現在是替他包紮還是削骨割肉?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尋思一陣,越想越不對勁。
他昏迷之前,明明在吞食這姑娘的氣,照說,一吃下去就再也無法回頭停止,一併連她的元神都吞盡為止,怎麼現在……
他慢慢鬆開手,撫上發疼的後腦勺。
他吃不盡她,那表示她……
“一個想飛天的人,怎麼會怕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人呢?”她道:
“你打哪來的?”
“忘了。”他不懂聲色,任著她包紮。
“要往哪去呢?”她隨口問著。
“自是飛身成仙。”
她聞言,終於吧視線停駐在他臉上。
“你……”
“如何?”他揚眉。
“你知道你遇劫了吧?”她是在忍不住問了。
他笑一聲。“現在我這摸樣,哪個明眼人會不知我遇劫?”
“可是你遇的是……”她及時收了口,有些話,是不能先捅破的。
她又看向他,他正大量著她。
這還是她,第一次遇見一個修行人這麼的……該說是狂妄加愚笨嗎?
當她看見天下血雨,還著實呆了片刻,直至聞見血氣裡的芬香,才相信當真有人在將要落雷錢飛上青天。
“你呢?你不像修行過。”細長的眼眸還是大量著她。
“是沒有。”她也坦白。
“那你就是天生的了?”他很少遇上與他旗鼓相當的同伴,固然是他資質優秀,但裡頭所花費的功夫,又豈是一般人能相比的?
現在可好,老天隨隨便便丟下一個天生適合升天的傢伙,那他還修什麼?丟不丟人啊!
“我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不過,我想這一陣子你最好還是在這修養,等完全康復再說吧”
看她嘴角想笑不笑的,他心裡有點不快。敢嘲笑他?若不是仗她相救,他豈會給她留面子……
他又瞥見她的眼。她的眼兒在瓜子臉上顯得有點大兒,此刻盈滿笑意,這不是嘲笑他是什麼?
這麼幼稚!
“你幾歲了?”
“我二十有三了”
“看不出許人家了。我留在這裡可會影響你的生活……等等,”他勉強撐起身子。“我的血應該會引來百妖吞食,怎麼……”至今一點波動也沒有?
“百妖?”她小臉疑惑,而後恍然大悟:“原來外頭那些是妖怪……我沒見過他們,只知道這二天一直有東西在外面虎視眈眈,不肯離去。他們想吃你?”
他忽然疑聲問:“這到底是哪裡?”
敲門聲響起。
“九九姐,皇后娘娘正在找你呢。”方才嚇得跑掉的小寶兒在門外,不敢進來面對這個渾身是血的怪男人。
他微地一怔,恍然大悟。是了,那小丫頭剛提到皇后娘娘……
原來這裡是後宮啊……
這裡壓根不是後宮。
這裡不過是個變相的冷宮,被廢的娘娘鎖居的長門宮罷了。他撣撣衣袍,走過無視他的宮人,來到某一處。
鼻尖飄過淡腐味,他秀眉一皺,看著那個叫小寶兒的小丫頭匆匆領著一名老嫗入廳。
那老嫗不住地回頭,貪婪地吸食著空氣中某種氣味。
他微地眯眼,目送她們入廳。
“娘娘,人來了……”聲音消失在廳後。
他哼了一聲,有另轉它路。
他來到這陣子待最久的地方,尋思一陣後,嘴角勾起。接著,他輕輕推開門,讓房門像是被風吹似的。
女子坐在榻上,支額閉目沉思,聽見異響,長眼一瞟,門上無人,但她嘴角竟小小上揚。
他繞著她一圈,又步到案前。
案上鋪著簾,上頭是首長賦,才寫了一半,他又哼了一聲,舉蕭就唇,才吹出一個音階,她就笑出聲。
“重陶爺兒,你也別鬧了,上回其他丫頭還以為我有異能,琴聲裡竟出現簫聲呢。”
他又退到她面前,細細打量著她。
她並沒有察覺他就在自己的面前,看著四周說道:“修行的人都像你這樣……”她很想說孩子氣,但她自己也挺喜歡這種味兒,總不能說自己孩子氣吧,都是當娘的年紀了,遂開口:“都像你這樣貪玩嗎?”
他貪玩?他揚起眉,拿著簫身在她頭頂打了一下。
她不怒反而一笑:“好了好了,你去養傷吧,我還有事要忙呢。”
“寫這賦對你有什麼好處?”他慢吞吞地問著。
“說好處嘛……如果多一分機會,她能得償所願我也是快樂的。”
等了又等,沒等到回音,她輕咳一聲:“重陶爺兒,你修行很久了?”
“嗯哼。”
“那你……”
“有話直說吧,你楊九九有什麼不敢說的?”他不以為意。這九九,一開始,就是清冷冷的,本以為她不苟言笑,行事又高傲,後來才發現她呀……
“修行路上一定很寂寞,一直沒有朋友的吧”她歎道。
他哼聲道:“要朋友做什麼?”
“也沒什麼……”
“要朋友做什麼呢?我的道行也沒辦法分給他,他也跟不上我修道,與其遲早生離死別,不如從頭不曾相識。”他找了個很好的理由。
她偏頭想了一下。“原來是這樣啊……”怎麼她覺得是他太孤傲不屑理人,以致沒有朋友,才會一直獨來獨往?
她不像戳破他,便又道:“重陶爺兒,你打算何時走?”
他立即瞪向她。
“九姐兒趕人了啊?”
“倒也不是……”她長歎口氣:“畢竟你是得走的,要不,怎麼往前進呢?”
他聽見她的歎氣,心情不由得好轉。他笑道:“我離去是遲早的事,就怕你,到時寂寞。”話鋒一轉。“你說那個什麼什麼,找了個老巫女來,這事你不知道吧?”
她果然一愣。
他俯下頭,望著她攏起秀致的眉。“九九,要再這樣子下去,鬧出事的日子是不會太遠的……”又是一頓,他往門外看去。
九九仿佛是察覺了什麼,與他同時看向門口。
他暗自驚異。那老嫗遠到連腳步聲都還沒傳來,九九卻能感受到老嫗接近此地,她這天賦未免太……
“好奇怪,這是什麼東西?”她喃喃著。
果然!沒有修煉過,卻能感覺非人類的氣息,她又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注視她半天,聽得門口道:“請問,這裡是……?”老嫗出現了。
九九慢慢起身,掩飾著探究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婆婆,你迷路了麼?”
那老嫗癡癡地望著她,突然間嘩啦啦,拼命的流著口水。
“我忍不住了……你是誰?怎會在這兒?我怎麼會這麼好運?為什麼你從沒被人發現過……如果吃了你,我豈不馬上飛天?”
九九心知有異。老婦撲了上來,她連忙避開,但她沒有想到明明是五,六十歲的老婆婆,竟然身手矯健反手要攥住她。
撲鼻的腐臭令九九更是一驚。從小到大,哪裡問過這種異臭?
“重陶爺兒!”九九急聲叫著。
那老嫗叫道:“誰也別想跟我分食!”
薛重陶自老嫗身後顯了身,轉動玉戒,嘴裡說道:“才一百年的青蛇,想搶我的東西,再等個一千年也輪不到你”
那老嫗吃了一驚,回頭一看,額心被男人指腹抵住。
“你……”老嫗要閃躲已是不及,額心裡活生生被男人拉出魂魄,不由得淒厲慘叫。
九九聽不見實在的慘叫聲,她只覺空氣中有股迫人的氣壓直搗耳膜。
老嫗頓時倒地。
她遲疑一會兒,發現這年老的婦人身上已經沒有之前的腐氣了。
“重陶爺兒,這是怎麼回事?”
薛重陶懶洋洋地把玩玉戒,漫不經心答著:“我在拉妖魂呢,你這什麼眼光?難道你不曾遇過這種事?”
“我確實不曾遇過。”
他看著她半天,才點頭訝道:“是了。你自幼在皇氣之下,自然遇不上妖魔鬼怪。剛才這巫女被妖怪附身,相比他在外頭徘徊許久,有巫女入內,他才找了縫隙一探究竟。”他將這青蛇怪收入玉戒,無聊時可以用來打法時間玩。
“這就是妖怪嗎?跟你怎麼不像啊!”
他瞪著她。“我像妖怪嗎?像妖怪的是你吧!”
九九聞言,也不跟他計較,只道:“你幫我抱起老婆婆吧。”
“抱她?這老巫女啊,丟不丟人啊,連被妖怪附身都不知情,這樣的人真能為陳嬌拉回龍心?”
她抿嘴不語。
“九九,這世上的巫子不少,但如果龍心能這麼簡單被控制,他也就不會坐在那個位子上了,以後要是再來巫子,你刑名危矣。”
“以前,倒也不會如此。”
“那是你運氣好!”
“我以為,我的氣只能治傷救命,從來不知道連妖怪都想吃我。”
她驚歎著,感慨著,同時,還有點一頭霧水之感。
“那是你蠢。。。。。”忽然間,他攥住她的手臂,厲聲問道:“治傷救命?你還救過誰?怎能讓他活命?” 是誰還知道她的異能?
“是……”她話還沒說完,鏘的一聲,門外碗盤落地。
她回頭一看,小寶兒跪在地上顫抖地說:“我,我不會外泄……真的,真的……九九姐待我最好,要不是九九姐救我一命,小寶根本活不到現在,我不會外傳的……”
小丫頭的名字叫柯寶兒,十歲開始就跟在九九身邊,膽子有點小,但與九九請若姐妹,平日簡直當九九是老大。
要說出賣是不太可能……姐妹?看不出來九九這姑娘平常清冷性子,也能跟周遭的人混在一塊。
今天跟那柯寶兒睡在一塊,明天跟廢後睡在一快,像是沒有自己的睡房一樣。
他本以為這些單身的女人家夜裡畏冷,找個人過來暖暖身子罷了。哪知,有時他走到視窗旁,就聽著這些女人吱吱喳喳的聊到三更天去。
女人多嘴,果然如此。
柯寶兒淨檢些無聊的家鄉事或者下人間閒言閒語的瑣碎事聊,九九竟還能接得上話,聊得樂此不疲,二人吃吃笑成一團。
原來,她也愛講人是非。
那廢後跟她聊的,是該如何挽回龍心。九九這丫頭有意無意總是建議她慢慢來,不必靠巫術,他不以為廢後聽得下這種話,但陳嬌居然沒有因此遷怒過九九。
原來,這九九跟個廢掉的皇后感情還真不錯。
可是……
“她在長門宮裡仍當自己是皇后,九九你該明白,要是傳了出去,她不會死,但你們就難說了。”他有心提示她。
“這宮裡面……都是親近的人,不會外傳的……何況,娘娘自幼金枝玉葉,原來是高處不墜的鳳凰,一朝失了恩寵,當然無法適應。”
“九九,你也不是笨蛋,為何替她找介面呢?就因為她與你,感情很好?”
那是,她古怪地看他一眼,張口欲言,最後又改口道:“我自幼跟著娘娘,她視我為親姐妹。那日,皇上下令處死娘娘身邊所有的宮人,最後還是娘娘護住我,我才有這條命在。”
“原來是報恩啊。”
她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
但那眼神,他印象深刻。那眼神仿佛在說:也許,將來他也會有她這樣的心情。
心情?什麼心情?
夜風寒涼,他無言地踏遍宮院,抹去自己殘留的氣息。
當日青蛇冒險入長門宮,必是聞到他傷後血氣,以為入宮可以撿到好處,不料來了後發現有條更大尾的九九等著他吞食。
九九從小到大不曾被妖魔鬼怪發現,唯獨這次因他而差點害到她。
她到底是什麼東西?
連他也看不穿。既然她對天地用處不大,為何以這異能生存在世?
“重陶爺兒?”
夜風送來她的低語。
他停步,一定睛,看見她披著衣衫,站在院裡等他。
他現了身。“三更半夜的,找我?”
她一見到他,大眼裡浮現若隱若現的笑意。她笑:“今晚,我有點不安,所以想到,也許是你要走了。”
“我是打算走了,但,這裡三餐有人照顧,我多留幾天也好似無妨。怎麼?我走之後,你會想我麼?”
“這是當然。我已將你視為……你不必夜寢嗎?”她笑問。
“不必。”
“那也好,正好我今晚睡不著……”
“你不是天天都不睡嗎?”今天跟誰誰誰,昨天跟誰誰誰,大前天又跟誰誰誰,她跟一般女子一樣,總是怕寂寞的吧!
“也不是。”她眼眸抹上些許困擾。“我不睡的就只有這一陣子,我總覺得不太對……有點事,將要發生。”所以,她一直在爭取時間。
他眯眼。“什麼事?”
“我要知道了不就是未卜先知了嗎?”
“也對,你要知道了就是半仙了,怎會像現在讓人搞不清你是什麼東西?”
那雙大眸斜斜睨著他,睨到他不得不改口:“在這人世間能讓我看不懂的,也只有你,這是誇你,你多想什麼?”
她又微微一笑:“原來重陶爺兒的誇獎是拐彎抹角的啊……既然重陶爺兒今晚無事,那咱們就……”
“合奏?”他介面。
她眨了眨眼,望著他極力掩飾的期待。其實,她是想說,她沒出過宮門,他曾幾次故意把外面的民間說得天花亂墜來讓她聽得到看不見,她完全容許他惡劣的心思,並希望他今晚再多說一點,哪知這人反而希望找她一塊合奏。
她掩不住嘴角上揚,說道:“好啊。”這時可不能拒絕。
這個男人,其實一直很孤獨吧。他有多久沒有與人一塊暢快過了?她不清楚修行路上是否需要這份孤獨,但,如果有朋友,就算只有一個也好,分擔他的喜樂,她想也許他會過得更快樂。
九九這丫頭,是個蠢蛋,他想。也或許,她聰明地想極力避開廢後將有地下場,但在他眼裡就是蠢不可及。這樣做,對她到底有什麼好處?
被九九託付的他,將長門賦送進司馬相如的府邸,重金誘使這人間男子將長門賦收為己做,再轉呈廢後。
這世上,誰還想跟皇帝不要的人扯上在一塊?只有九九吧。他的傷早已全好,長門宮內也抹去他所有的氣息,宮門外的妖孽他一個個不動聲色都除去了,這世上不會再有異類知道九九了。
只要她不出宮,那麼,保她一世平安。
他回到長門宮裡,眼角瞥到柯寶兒那丫頭迎面而來。
這小丫頭,對九九真是親昵得緊,那廢後也對九九交心,這半年來他都看在眼裡。
這些人類女子,真是……該怎麼說呢?有點無聊吧,才會交心來交心去。
'薛公子……'柯寶兒總是有點怕他。
'娘娘找您。'
廢後找他?當日他重傷,有些人看見了,九九自然也曾跟廢後提過,但九九還算有點小聰明,拐了個彎暗示廢後說,他是個道士,見長門宮有不乾淨的東西,特來一除,不料一時失手受了點小傷,當日血雨正好洗去不乾淨的妖物。
'娘娘,薛公……薛道長來了。'柯寶兒垂目站在一旁。
'道長,你傷勢好多了嗎?'
薛重陶瞧著廢後一眼,客氣笑道:'蒙娘娘賜福,重陶早已康復,就在這二天要走了'
'這二天就要走了?'她有點驚訝。
他明白她找他的目的。明明沒有那個命了,為什麼就要強求呢?強求來的,不過是更多的失望罷了。
他又想起九九,暗思一陣。
九九已經說服陳嬌不如采柔性政策,與其靠巫術控制,還不如讓皇上打從心裡憐惜。
她寫上一篇長門賦欲呈給皇上,但皇上厭惡與陳嬌有關的人,若傳出長門宮的人寫賦,當今皇帝必會連瞧也不瞧,還不如轉給當世才子,一睹未來。
現在,他就當報點小恩,順水推舟,好過將來這個女人不死心又去找巫人。
一想到,將來一有不妥,九九便成她的陪葬,他心裡就不太高興。明明心有掛念對他不是好事,但他勉強算是有點珍惜這個世間相視的人兒。
於是,他故作無意道:'要皇上回心轉意也不是不可能,只要皇上有雙明亮的眼睛,自會明白皇后娘娘為他所做的一切。'
'明亮的眼睛?'
'是啊,有些事你私下做,根本無法影響皇上,他是天子,天子豈會受一些低劣的法術控制,還不如真真切切地讓他瞭解你的心意,讓他親眼目睹你為他所做的一切。'他一時沒有察覺柯寶兒的一眼,又再多勸導她幾句後,便離開了。
他思前想後,還是等獻上長門賦後,看看當今皇上的反應再說。
他才步入院裡,又瞧見她來回踱步,似乎在沉思著。
'笨一點才好。'他多嘴道。
她抬眼看向他,笑道:'重陶爺兒,你要走了嗎?'
'怎麼你老是問我要走不走?趕人嗎?'
'當然不是。你能多留,九九求之不得,只是……'
'只是,你怕廢後一次又一次不肯死心,最終觸怒皇上,到頭,長門宮裡一個也逃不了,連帶害了我?'
'重陶爺兒,您聽過烏鴉嘴嗎?'
'我還能成烏鴉飛上天呢。'他忽地脫口:'九九,隨我走吧。'
她一愣。
他細長的眼眸直勾勾地望著她。'你天質極好,留在此地簡直糟蹋,你給我走,我教你如何修行。'
一說出來,連日心頭的陰霾盡散。
她本身又奇能,當她說出她近日不安時,他就有所警惕。她的第六感強極,這半年來他一直看在眼裡,所以,那樣的不安,他也受到影響。
多半,是陳嬌會出事,但陳嬌出事她們這些身邊人又豈能逃過一劫?她試著力挽狂瀾,可是她已數日未眠,不安依舊。
'九九,我願耗自身功力助你。難道你不想看遍這大千世界?不想看看天外之上是否還有你的同類?'
她一笑:'你把我說得真想是怪物一樣。'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停頓一會兒,他徐慢但慎重地說著:'至今,我還是看不透,但,你對我來說,就是九九,不是長門宮人也不是能讓人吞食的靈丹妙藥。'
她眨眨眼,微微撇過臉不看他。
過了一會兒,她嘴角上揚地回轉直視他:'你讓我想想……嗯,讓我想個幾天……'大眼璀璨,甚至有些迷濛了。
'好,我讓你想。'
這一日,他穿著紅色長袍坐在榻上。
女人多無聊,九九跟一群宮女認定他穿上豔紅衣物會更加'美色',於是厚顏硬扯下他的衣袍。
女人好色不假,但九九也好色,他倒是沒料到。
他還記得九九那驚豔的眼光……真是,男人生得好看又什麼用?
'好看,當然是讓我們心情愉快呀'九九忍著笑道。
她這笑容一掃數日的煩惱,滿滿當當都是快樂,他也就勉為其難接受她們的摧殘了。他順道低聲拐她:'九九,你看,你要隨我修行,最後也會變成我這般好看。女人家不是愛美嗎?你總想自己變得美麗吧?'
有宮人走來,聽見最後一句話,搭腔:'九九姐本來就很美啊。'
是這樣嗎?他看不出來,但也無妨。宮人叫走了九九,他索性盤腿坐在榻上,等著她回來。
他半闔著演,只手托腮。色字頭上一把刀,可惜他的頭上沒有刀,心如止水了。那日柯寶兒小心翼翼地問他是否喜歡九九?喜歡?哼,他脫離這種事太久了,對九九也沒有獨佔欲,他與九九,就像是……知己?這感覺不賴。
九九聰明,有時他在想什麼她也猜得出,雖然她笑說那是他過去不曾與人深刻來往,當然不會有人知道他想什麼,但他也知道要讓自己看順眼一個人,很難。
他心裡莫名有些焦躁,但他習慣長年定心修行,遂也能平心靜氣地坐在這裡耐心等待。
一股淡淡的腥味撲鼻,他聽見腳步聲緩緩進入廳裡。
他頭也不抬,冷聲道:'陳嬌皇后,你又來求指點了麼?'
'……本宮聽你的話,把眼睛帶來了,你既有本事,可一定要助本宮重得恩寵。'
'眼睛?'他一怔,終於抬眼。
陳嬌失神地捧著一雙血淋淋的眼珠子。
他微感疑惑但不以為意,將目光移向陳嬌的身後。
陳嬌身後無人,但隱約有股氣……這氣好異樣,似人非人又有點像九九但更像他自己……他對著那股氣道:'你是誰?為什麼有我的氣息……'不對!他猛然看向陳嬌懷裡的一雙眼珠。他拍案而起,怒叫:'誰的眼睛?'
'你不是說,皇上需要一雙明亮的眼睛嗎?'陳嬌喃喃著:'所以,我送來了。'
'誰的眼睛?楊九九呢?'
'九九……她的眼睛很大啊……她說她曾見過九九的眉心有光,像只眼睛,她的眼力一定很好,所以,九九可以助我……道長,你什麼時候可以送入宮裡,讓皇上看清楚我為他做的一切?'
薛重陶瞪著她,忽探手往已恍惚的陳嬌眉心抓去。
沒有妖怪附身,那就是人心所為了!
不是朋友嗎?
他反身就走,不再理會陳嬌,一路沿著血跡疾奔而去。
來到一院,宮人們面色發白匆匆走避,衣袍尚有淡淡血痕,他不理,直接奔進廳裡。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柯寶兒跪在那裡痛苦失聲:'我真的不知道皇后娘娘會這樣做,重陶爺兒跟巫子說的不謀而合……我以為她會把九九姐送給皇上……九九姐就能夠成為皇上的人,我真的不知道她要我們挖出你的眼睛,我是被迫挖的,我是被迫的……'
薛重陶自進廳後就停在門口,直瞪著那躺在血泊裡的女子。她的衣裙以被染濕,本是五官都在的臉上卻少了一雙眼睛多了一對窟窿,甚至眉心處還有著見骨的刀痕,刀刀致死。
她的手指在血裡動了動。
還能活著?
他慢慢步上前。
柯寶兒見他入內,嚇得差點魂飛魄散,急忙縮進角落裡哭著。
九九的嘴巴微地張動。
重……陶……爺……
他蹲下,陪著她一塊浸在她的鮮血裡。
他小心翼翼半抱起她來。怎可能……被欺淩成這樣怎還有氣?
'……我在等你……'她幾乎用氣音說著。
'等我?'他喃喃著,下意識地俯下頭,聽著她最後的話。
'……你老問我……我是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我生來就是這樣……其實我早預知有人會飛在長門宮上……那時我還想……人怎麼可能會飛呢……重陶爺兒,現在我終於知道……原來我有這些能力,是能在最後一刻……等到你……'
是啊,如果她是普通人,早就斷氣了吧。他的指腹想碰觸她的眼珠,但如今兩個黑洞冒著血水……
'哪是最後一刻?你不是要跟我走嗎?'
'……是啊……是啊……我想走啊……'她似乎想笑但無力去笑。
'現在我是要走了……可惜與你的方向不同……重陶爺兒……好可惜哪,我本想隨你走,搞清楚我到底是什麼……'
'你是三隻眼。'他附在她耳邊說:'三隻眼,你懂麼?我曾聽說,三隻眼是天下最厲害的預言師,擁有最清純的靈氣,是啊,我怎麼會想不到?你必是他的後代也或者是轉世,只是誰料得你這竟活在這種小地方裡。'
'……三隻眼……是好東西嗎?'
'好,好極了。'人間龍帝可靠三隻眼統天下,妖怪食她能增道行,哪知……'這就是你說的朋友麼?看看你的朋友,哪個真心對你了?'他狠狠地瞪向柯寶兒。
柯寶兒哭到難以自製。
'你……不也是我朋友嗎……你對我不好嗎……'
'我?'
她等待著。
他輕輕撫過她已割到爛的眉心,柔聲道:'是啊,算你運氣,總算遇上一個真心待你的人。'
她真的想笑了,可惜一時快要散去了。
'有一就有二……以後……你還會有的……重陶爺兒……我要先走了……你保重'
'你值得你值得嗎?'他終於掩不住怒氣。
'……要我怎麼答……'要說不值得,那豈不是否決她過去的一切?最後,她只得道:'……你幫……她信巫……挖眼……所以……幫……'
他不答話。
她當他允了。
'重陶爺……我要告訴你……你遇的是……連環劫……你要小心……'她只知連環劫,卻不知天雷之後緊跟著是什麼,但她想,她將死無法助他,若是不洩露天機,她怕他走錯路,無法得道。
'九九,'他突然道:'既然你是三隻眼,必有餘力左右轉世,你選擇一處轉世,讓我去找你,好不好?'
'……'她不說話了。
'你不是對朋友最好的麼?我還欠你一份恩情,若你不讓我還,我如何再修行下去?'他知她出氣多入氣少,能不說話就不說,他轉頭瞪向那角落的柯寶兒。
'你!姓什麼?'
'我,我……柯……'柯寶兒顫抖地說著。
他又附在她耳邊說:'你轉世就選在柯家吧。她不你最好的朋友麼?你知道她的,對吧?難道你不想再見我嗎?難道你不想出生在最好的朋友家中嗎?'
'……'她嘴巴動了動,一對已經不再冒血的洞微地轉向角落。
柯寶兒嚇得魂差點都飛了。
他極力聽才聽見她在說什麼,遂又看著柯寶兒,道:'你過來,大聲說你願意!'
柯寶兒嘴巴半張,說不出半句話來。
'過來!'
她手腳並用,爬到一半還軟了身子,不敢靠近那地上的血。
'九,九九姐……你轉世……轉到我後代吧……我會,我會吩咐我的後代,將來你若轉世,絕,絕不讓你再受委屈……'語畢,又伏地大哭。
'你聽見了,她願意了。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怎會不願意呢?你傻了你。你記得,姓柯,柯寶兒的後代,轉世後不要太聰明,笨一點,為自己多想一點,我會等你。你要不來,我一直等。'
她已無動靜。
兩個洞一直在那,連閉眼的機會都沒有。
他慢慢地摟緊她,低聲:'九九,我等你,你一定得歸來'
'……要走?'
柯寶兒拎著包袱微微抖著。
'我想,想離開這裡,趕緊,趕緊找人入贅,要不,九九姐,怎麼轉世?'
他偏頭想了下,微微笑道:'也是。你將你家鄉地名留下,它日我再去找你吧。'
她抖著點頭,低聲問:'爺兒不,不離開嗎?'
'你家皇后娘娘還等著入宮呢,我總得幫上點忙。'
'那九九姐的骨灰……'
'就留下吧。'除非九九連點灰也不留下,否則一出宮門,那骨灰照樣令妖垂涎。
三隻眼的氣是世間最清純的氣,人人貪戀著,但也正因太純,要在濁世中出生並不容易。
鎖住一處轉世才好,當九九一轉世,他便能察覺,到時哪個妖怪還敢當著他吞食九九。
再者,九九剛死,並不會那麼快轉世。至少,在歷代傳說中他沒有聽說三隻眼連著出生過的例子。
九九的眼珠遲早要收回,不然,她轉世要失了眼睛,他怎麼對得起她?長門賦還未送到皇上那裡,他不如再去鼓吹一下。
一朝失寵,哪有皇上會為個賦心軟再回頭的道理?傻九九不懂,陳嬌也不懂,但他是男人,他懂。
他總要看看,當這個廢後失望回首時,還有誰會像九九一樣真心撫慰著她?
甯要一個男人,也不要一直在身旁的人,這就是你說的朋友,知己麼?九九。
他又看向柯寶兒,淡聲說著:'你好好活著。將來若遇你子孫危難,我必會扶他一把。
'謝謝爺兒……'她惶惶不安地走了。
他目送著。
一直目送著。
八十年後--
'你祖上奶奶不姓柯?'年輕的男子看著院裡的幾個小沖天炮,笑道:'我怎麼記得,你祖上不是該有名柯寶兒的婦人?'
那中年漢子定睛看了看這年輕男子,眼神遊移不定,他瞟瞟院裡的幾名兄弟,暗示他們出來。
'怎麼了?'他無辜好奇地問。
'你打哪兒來的?'中年漢子口氣有點沖。'皇城?'
'……是啊。'
'是姓薛?'
'你料事如神啊。'他笑道。
那中年漢子連忙拿起附近的掃帚,與其他兄弟對他就是一陣猛打。
'我還以為奶奶人老癡呆淨說些傻話,原來還真的有姓薛的打京師來!不願意不願意咱們一點也不願意!'
男人的細長眼眸裡猛地出現怒氣,嘴裡卻是連連討饒道:'別打別打,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沒誤會,怎會誤會呢?'其中一名兄弟罵道:'奶奶臨終錢說得清楚,說咱們就是因為一個姓薛的,不得不連連搬家,害得咱們窮到現在!她說,只有一個姓薛的會記住柯寶兒這名字,所以她早在離京時就改名了,她老人家千叮嚀萬囑咐,若不幸真被你找著了,絕對要喊不願意!'
'什麼什麼?'男人無奈地笑道:'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我是特地來還東西的。'
'還東西?'中年漢子與其他兄弟面面相看,最後全落在這個男人身上。'還什麼東西?'
男人拿出一尊小玉佛,修長的手指上已無玉戒。他道:'瞧,我就是要還這尊玉佛的。這本事你祖上奶奶當年在長門宮裡,娘娘賜給她的吉祥物,據說能帶來富貴的,她怎麼不願意討回呢?'
中年漢子一怔,湊前細看那玉佛,又懷疑地瞄瞄他。
'你怎麼跟奶奶說的完全不同?明明你姓薛,又生得一臉仙風道骨,她曾親眼看見你從天空掉下來,還能抽人魂魄……'
男子一笑:'這什麼跟什麼啊?你奶奶要見過我,我現在不早過百歲了?現在我才二十七啊。'
'這倒是……但她說,你是怪物。'
'我?怪物?'他失笑:'她還說什麼?'輕輕晃了晃玉佛。
中年漢子多看了二眼玉佛,吞了吞口水,說:'她還說,如果允了你,將來會有可怕的東西在咱們家裡出生,那東西會有三隻眼,即使挖了眼砍了額頭鮮血都流盡了也還能留住一口氣。出生在我們家,遲早會報復我們。'
他笑岔了氣:'這真是……在說笑嗎?你奶奶是何時說的?'
'她藏了一輩子的秘密,自然是臨終才能說的。'
他揚起秀氣的眉,歎道:'我這是冤了,老人家臨終說的傻話你們真信嗎?三隻眼?那是什麼東西?報復什麼?她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怕什麼報復。我啊,也是爺爺臨終前吩咐我務必要找到柯寶兒,將這尊玉佛還給她。其他的,什麼都不管。'
那些兄弟又對看一眼,最後中年漢子遲疑道:'這玉佛真給我們的?看起來很值錢啊'
'是值錢啊,可惜不宜賣掉。當年我爺爺就是靠這尊吉祥物發跡,如今你看看,'他撣撣昂貴衣袍,優雅笑道:'本是在皇城賣包子的,如今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商家了。該不是柯寶兒要你們這些子孫吃得苦中苦這才誆騙你們吧?'
'是這樣嗎?那……'中年漢子想拿過來,卻教男子收回手。
他搖搖頭。'我是要交給柯家後人的。'
'我們就是啊!'
'你姓什麼?'
'自然姓杜了。'
'這就是了。當年我聽說柯寶兒是要招贅的,她的後代不姓柯,我怎麼給啊?'
'這姓,又不是我們能改的,明明奶奶就是嫁給姓杜的嘛!'
'沒辦法,家中長者臨終之言,我不得不從。'男人尋思一陣,喜道:'不如,你們改姓吧!'
'改性?這怎麼行……'
'改了性,雙方皆大歡喜。不但物歸原主,我爺爺也要我鼎力幫助柯家,當然,在錢財上幫助,才是你們現今最需要的吧。'他瞄瞄他們身後破敗的房子與窮得幾乎沒有吃飽的孩子們。
中年漢子抖了抖唇,他的兄弟比他快一步說:'好!姓杜姓柯都一樣,我們還不是我們嗎?奶奶懵了,我們可沒有啊!她老人家也不知道傻到哪了,竟要我們拒絕他,這不是要我們窮一輩子嗎?'愈想愈生氣,不由得怨起那老婦人。
'你們真的願意改姓?'
'願意!願意!'
'絕不後悔?'
'這是當然!我們願意改姓柯!'十幾句願意令人震耳欲聾,引來鄰居紛紛出來抗議。
男子輕輕一笑,先將玉佛交給他們,再送上幾錠金子。
九九,這也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她竟然怕你找她算帳,遠避他處,甚至不願意讓你有轉世的機會。
沒關係,還有我在。
知己是什麼?不就是我現在在做的嗎?
你聽到他們講的願意麼?
姓柯的都心甘情願的,你就不要一直躲著不出來。
記得,姓柯。別找錯姓了。
這一次,我親自領你進修行之門,不再碰觸這些醜陋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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