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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元柔 -【討婚相公(娘子駕到番外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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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23:1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討婚相公》(娘子駕到番外篇)作者:元柔

她不明白全家人為什麼就只有她從小這麼倒楣,
走路被牛車撞、洗澡差點淹死、吃東西差點噎死,
瞧,現在連要跨過門檻都可以跌個狗吃屎……
咦,一點都不痛?哇~原來有個“仙女”拉了她一把,
什麼,“她”居然是個公子?!都怪他太漂亮她才會誤認嘛,
不過既然是她失言,於禮該帶個禮物登門賠罪才可以,
但為何他看到她送的東西,先是一陣驚愕,而後又促狹的笑,
回送她什麼定情物,說她已是他的未婚妻,隔天直接上門提親?
他的一廂情願害她被爹臭駡一頓,全家不得安寧,
不成,她得找他把話說清楚,可偏偏每次見著他總沒好事,
不是撞頭、被咬,莫名其妙被別的女人呼巴掌,
就是得忍受他的威脅,被他當成小老鼠逗著玩,
她是該離他遠一點,卻又不禁因為他的貼心舉動而心頭泛甜,
看著他甚至還會臉紅心跳,這種種跡象,難不成她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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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23: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唐高宗儀鳳二年成都

   雖然已是秋天,但秋老虎依舊威力難擋,成都的天氣燠熱,又彌漫著淡淡的濕氣,就算是早晨,也讓人覺得非常不舒服。

   院落里,長長的彎廊走道上,一名清秀的少年正捧著水盆,腳步輕盈快速地走進其中一間房,穿過花廳,來到內室,少年瞧了前方的床榻一眼,薄薄的錦被鼓鼓的,少年便輕輕地將水盆放到一旁的幾上,轉身來到床榻旁。

   “大少爺、大少爺!您該起床了,大少爺?”

   錦被里的人輕輕動了下,原本蓋住臉的被子也滑了下來,露出一張絕美的臉龐,他有一雙濃淡合宜的眉,輕閉的眸子睫羽長如扇,在他白皙的臉龐上印下兩道淺淺的陰影,直挺的鼻下有一張粉嫩的唇,兩頰也因為熟睡而染上好看的紅暈,要不說,真會誤以為是個絕世美人。

   清秀的少年看著主子的臉,一瞬間有些怔愣,但隨即伸手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甩甩頭,“差點忘記是少爺,不是小姐。”少爺這張臉蛋有時候真會讓人失了魂啊!

   此時,床上的人,眼皮下的眼珠輕輕轉了轉,長長的睫羽緩緩睜開來,原本陰柔的臉龐因為這雙眼眸而丕變,黝黑深邃的雙眸里隱含的氣韻,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鳳凰一樣,有著絕美艷麗的姿態,卻也充滿傲氣英武,讓人非常確定,他絕對是個器宇軒昂的男子。

   伺候許久的少年見主子轉醒,趕忙將水盆捧到床邊,男子懶懶地坐起身,瞅了他一眼,便伸手擰了擰毛巾,坐在床上擦臉洗手,少年趕忙又將一旁的衣服抖開來,服侍主子著衣。

   “大少爺,今天是城西清風書院點香的日子,五爺囑咐您今日要代表楚家去參加點香的儀式。”今天城里特別的熱鬧,每個人都在期待書院正式啟用,只要有了書院,這成都城就會更加繁華熱鬧了。

   “嗯,五叔去哪了?”男子挑挑眉。

   “……小的不知。”扣腰帶的手抖了下。

   男子眯起眼,雙手用力捏住少年的兩頰,“福桂,你真是越來越不听話了!五叔呢?”這家伙,胳臂往外彎,都忘記他才是主子了嗎?

   福桂吃疼,急忙招了,“大少爺,別、別別,是六少爺讓我別同您說的!五爺今兒個跟五夫人出門去了,听說要去什麼甦杭十日游,大爺和大夫人也一同去了……大少爺,快些松手啊,疼疼疼!”

   楚白玉愣了下,沒好氣地松開手,“什麼甦杭十日游?六少爺呢?”

   福桂揉揉臉,一臉委屈,“大少爺,您別奢望六少爺了,五爺出了門,所有的工作全落在六少爺頭上,小的去見六少爺的時候,六少爺已經兩夜沒睡了呢。”

   楚白玉眨眨眼,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這一切,也只能怪楚家太過家大業大了—

   說起楚氏一門,在唐土內可是赫赫有名,自隋唐起,楚家就開始為朝廷鑄造武器,先是贏得了“鑄劍世家”的美名,再來就是上一代的楚家出了五個兒子,從老大到老四,因為鑄造武器的技藝驚人,所以被人喻為“天工四匠”,而楚家老五則是有著金頭腦,將楚家的事業擴展到三百六十五行。

   自從楚白玉滿二十歲之後,原本執掌家業的楚五爺打算慢慢把事業交給他打理,但楚白玉非常明白地告訴他,自己不適合管帳,所以一心想要解脫,帶著妻子游山玩水的楚五爺只好拖兒子下水,只是楚白玉也躲不掉,必須負責楚家對外的一切事業。

   這成都城上至太守,下至百姓,人人都對他贊不絕口,除了他的能力之外,還多虧了他無雙的面貌。

   楚白玉的母親祝蓉,當年是有北方第一美人之稱的大美女,而楚白玉的父親也是面貌俊美,他們的兒子,想當然耳,只有“禍水”兩個字可以形容了。

   而說到祝家……听說祝家以前只是以砍柴為生的平凡小樵夫,幾百年前,因緣際會下,祝家的祖先救了一個落難的神仙,神仙後來允諾一個願望,而祝家的祖先本就是不貪之人,便隨口說了一句,“要不,你就給我一份靠山吃不倒的工作吧。”

   說也奇怪,自從老祖先說了這個願望之後,祝家的運勢可說是一飛沖天,不管做什麼事都十分順利,而後更成為北方木材的大盤商。

   楚白玉對這個傳說記得是一清二楚,因為—

   他就是當年欠下那份恩情的神仙,或者該說是……神獸?

   苦笑了下,楚白玉坐在床邊輕嘆口氣,當年他是一只甫能幻化人形的白麒麟,受了天帝的玉旨,討伐在滇境山上作亂的虎妖,身為白麒麟一族,區區一只虎妖當然是手到擒來。

   但……他太過大意,沒想到虎妖已經娶妻,虎妖的妻子趁他不備傷了他,便帶著虎妖逃走了,而他因為元氣大傷,狼狽虛弱地掛在山崖邊,差點摔落懸崖,幸好讓祝家的祖先給救了。

   這一救,讓他欠下一個恩情,只不過祝家那個祖先也太會許願了,隨口一個願望,居然改變祝家後代好幾世的命運,為了收拾這一切,他也只好褪去獸形,化為人胎,帶著天命轉世,唉……

   “大少爺,時辰快到了,咱們是不是該準備出發了?”看了看天色,福桂很擔心會誤了時辰,畢竟書院的點香儀式,要先向上天祈禱一切順利,再來就是向至聖先師上香點燈,代表書院正式開始收學子,教導四書五經,是很神聖的,絕不能有所耽誤。

   楚白玉聞言,抓起還披散在腦後的長發,“頭發沒綁就要去?”當初他眼楮真的有問題,還以為挑了個精明能干的小廝,沒想到挑中一個呆瓜。

   “對對對!大少爺,您快坐下。”福桂拉著楚白玉來到銅鏡前,快速地拿起梳子幫他整理頭發。

   楚白玉隨著他去忙和,淡淡瞥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另一邊,“楚雷。”

   他這麼一喊,原本沒人的地方,突然出現一道黑影,“在。”清冷的聲音揚起。

   福桂偷偷瞄了楚雷一眼,他看起來約莫二十歲,長相較為粗獷,是主子的貼身護衛。

   楚家每一代主子身邊都會有一個貼身小廝還有護衛,上一代是以數字和顏色命名,這一代則是以部首命名,小廝全以木字旁的字為名,而護衛則是以雨字部的字為名。

   唉,想他福桂從十歲就跟在大少爺身邊了,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走了好運,主子長得這麼美、舉止優雅溫潤,想必性子一定也很好,豈料,他還高興不到兩天,就知道他錯了,而且還錯、很、大!

   大少爺根本就是一個披著俊美外皮的狼嘛!他的個性惡劣,最愛整人,常常都用俊美的外貌哄得人心甘情願為他辦事,下一刻就馬上露出惡意的笑,看著他受苦受難,嗚嗚……

   簡而言之,大少爺根本就是喜歡戲耍別人!

   “等會兒出門你就跟在身邊,別隱身了。”他這張臉皮子每次出門,總會吸引城里不少的女人,大家都為了搶著要接近他而大打出手,他實在怕了這些如狼似虎的女人,需要有人替他擋著。

   楚雷跟福桂都了解他為什麼會這麼說,兩人不約而同露出微笑。

   “是,屬下遵命。”楚雷很聰明隨即斂起笑意,靜靜退到一旁。

   楚白玉抬眼瞄向銅鏡,正好看到福桂來不及收回的笑弧,“福桂!”

   平地一聲雷!嚇得福桂手一縮,扯疼了楚白玉的頭皮。

   楚白玉一縮頭,一手揉著發疼的頭皮,瞠大眼瞪著福桂,緩緩自椅子上起身,“福桂……你死定了!別跑!”

   福桂又不是笨蛋,一瞧見主子的臉色,梳子一丟,馬上逃命去。“饒命啊!大少爺!”又開始欺負他了!

   結果,楚家主僕,一早就在房里吵鬧著,楚雷在一旁看戲納涼,等時辰快到了,才出聲提醒那個正在虐待小廝的主子。

   然後又是一陣手忙腳亂,趕在最後一刻,三個人終于急急忙忙出了門,往城西的清風書院而去。

   噙著笑意,楚白玉站在書院門口,放眼望去,滿滿的人潮,全是為了清風書院啟用而來,秋老虎的威力也比不過這些百姓們的熱情。

   楚白玉身邊站的都是一些高官顯貴,益州太守和成都縣令也來了,四周自然滿是護衛的官兵,只不過……

   唐風開放,女子對于喜歡的對象都十分大膽熱情,而現在,這份熱情都給了楚白玉,官兵鎮壓的不是什麼作亂的百姓,而是一群又一群不死心,想靠近楚白玉的姑娘們,楚雷則是擺出一張黑臉,緊貼在主子身邊,保護著他的“貞操”。

   此時楚白玉身邊還站了一名貌美的女子,對于其他女人所射出的嫉妒目光,她一點也不害怕,反而還很享受似地抬高下巴。

   楚白玉暗暗對天翻了個白眼,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不想靠那名女子太近。明明兩人沒有任何關系,她干麼擺出一副他們很親昵的模樣?

   在僵笑了半刻鐘之後,楚白玉終于轉頭向身邊的益州太守問道︰“太守大人,敢問……這清風書院的校長還要多久才會到?”他已經受夠被當成珍禽異獸觀賞了。

   他急,益州邱太守比他更心急,他擦擦額際的汗水,“應該快了,時辰都快到了。”他帶來的下屬一直抱怨被那些女人推擠,如今他又站在楚少爺身邊,萬一那些女人發狂撲了過來,他肯定跟著遭殃。

   其實害怕的不光是益州太守,原本還面帶微笑站在楚白玉身邊的富商跟縣令,在等待的同時,已經非常聰明的先退開好幾步,免得等一下遭來橫禍。
  “楚大少爺!啊!看這里—大少爺!”

   不知道誰帶動了氣氛,一群女人開始嚷嚷起來。

   “喔!他笑了!他一定是在對我笑!”

   “你走開!他是對我笑!”

   “什麼是我啦……”

   女人們你一句我一句,甚至開始互相推擠。

   楚白玉苦笑了下。“太守大人,這……校長到底還要多久才會到?”他怕再等下去,會跟上個月一樣,他只不過是去參加陳老爺的壽宴,結果一堆女人為了搶坐在他身邊而大打出手,把陳老爺的壽宴給毀了,他可不希望再來一次。

   邱太守頻頻拭汗,伸長脖子看著道路的另一頭,“杜老弟,你在哪里啊?”害怕地瞄了這些女人一眼,老天爺,他活了四十幾年,第一次知道一群女人聚集在一起有多可怕。

   就在眾家男子引頸翹望下,道路的另一頭終于出現馬車的蹤影,大伙兒同時都松了口氣。

   三輛馬車平穩地駛來,在馬夫熟練的操控下,第一輛馬車先行來到書院大門口,馬車一停,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先下了車,站定後才轉身牽著另一名婦人下車。

   邱太守一看到來人,重重吐了口氣,可以說是眼眶含淚地沖上前去,一把抱住那名中年男子。“杜老弟—你來了、你來了!真是太好了!”

   甫下車的男子,正是從洪雅縣來成都任職的書院校長杜歲悠,他有些愕然地看著激動的太守,不解的跟妻子對看一眼。

   “太、太守大人?”他應該沒有誤了時辰吧?杜歲悠往四周一看,不禁嚇了一跳,怎麼來了這麼多人?不是听說這地方挺清雅的嗎?

   “來來來!杜老弟,時辰快到了,咱們進去吧!”

   邱太守迫不及待地就要拉著杜歲悠走進書院,但杜歲悠連忙止步,尷尬地指著後頭的另外兩輛馬車,“太守大人,我的孩兒們還沒下車呢。”

   邱太守頓了下,回以尷尬的笑,順著他的視線,看著剛停止的馬車。

   第二輛馬車車門一開,下車的是一名約莫二十來歲的男子,與杜歲悠長得十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他兒子,轉過身攙著一名身懷六甲的少婦下車,想必是他的娘子;第三輛車門一開,一個鵝黃色的身影蹦了出來,看上去才十四、五歲的姑娘,長得十分嬌艷,她站定之後,另一個粉色的身影也跟著跳下車,與前一位鵝黃衫少女長得一模一樣,看樣子是對雙生子。

   楚白玉站在書院門口,將手里的紙扇輕晃了晃,狹長的鳳眼流光轉動,饒富興味的看著剛下車的一家人,真是熱鬧。

   這真的十分罕見,沒想到他們人人身後都跟著一尊福神,看樣子,這杜家幾世肯定都是行善積福之家,才能得到這麼大的回報。

   當楚白玉腦子里還在轉著這些想法的同時,馬車又動了下,一名穿著紅色衣衫的少女慢吞吞地下了車,他一看,鳳眼一眯,眸底竄過一絲訝異,他訝異的不是少女有什麼絕世的美貌,而是她身後居然跟著一只衰神?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一群福神里會混著一只衰神?

   杜歲悠將兒子、女兒一一引薦給太守大人認識,而跟在杜家人身後的福神跟衰神一看見籠罩著楚白玉,但凡人看不見的麒麟一族氣相,立刻恭敬地對他行禮。

   在縣令的提醒下,邱太守領著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往書院里走去,準備點燈跟上香的儀式。

   楚白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名紅衣少女的身上—她跟在兩個嬌艷的雙生姊妹身後,等到她走近,他仔細一看,長得挺可愛的,雙頰紅撲撲的,圓圓的大眼有些迷蒙,還瞧見她趁別人不注意時,掩嘴偷偷打了個呵欠,他忍不住抿唇笑了。

   不過就在她抬腳打算跨過門坎時,跟在她身後的衰神卻伸手輕推了她一把。

   杜緋紅才剛睡醒,腦袋還有些混沌,本來乖巧地跟在妹妹身後打算進門,卻不知道勾到了門坎還是怎麼的,整個人突然往前摔—

   眼看她一張白嫩的小臉蛋就要直接撞上地板,楚白玉長腳一跨,手一撈,攬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拉入懷里。

   杜緋紅緊閉雙眼,等待著即將而來的痛楚,沒想到下一瞬,腰間一緊,一股力量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接著她便撞到一個堅硬的東西。

   “姊姊!”

   “姊姊!”雙胞胎異口同聲地大喊。

   這一撞可讓杜緋紅頭暈眼花,她甩甩頭,小手下意識地撐著那個“堅硬的東西”,一抬眸,瞬間無法呼吸,只能驚愕地睜大黑溜溜的眼珠子,呆呆地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無雙美貌,傻乎乎地贊嘆,“哇—仙女耶……”

   楚白玉本來還挺滿意接收到她贊嘆的目光,臉上的笑意更深,直到她脫口而出那句“仙女”,讓他滿臉的笑意頓時一僵。

   杜緋紅看得臉都紅了,這輩子她還沒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小手忍不住拍了拍,咦?怎麼仙女的胸前扁扁的?倒吸一口氣,急忙掙脫他的懷抱。

   “姊姊?”杜家雙胞胎之一的杜知書連忙拉住她,以防她又摔倒。

   杜緋紅訝異地睜大眼,傻愣愣的腦子里才剛想到什麼,小嘴就直接說了出來,

   “知書,仙女沒有胸部耶!”

   這一瞬間,原本圍觀的百姓全都安靜下來,每個人都睜大一雙不敢置信的眼楮看著她。

   楚白玉的笑意一斂,臉色跟眼色都沉了下來,外人看來都會以為他生氣了,但實際上,他是在極力強忍住笑意。

   這個寶姑娘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仙女沒胸部?這麼令人發噱的話她也說得出來?

   杜知書差點沒暈過去,快速瞄了下四周,氣氛尷尬僵凝,她急忙用力拉下姊姊還指著人家的手,“姊姊,人家是公子!哪來的仙女啊,你不要亂說話!”

   杜緋紅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漂亮的人,這才發現他穿的是男子的儒衫,手上還持著一把紙扇,身子頎長結實,一點也不像女人!

   “嗯……呃……”慌亂地看了妹妹一眼,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了、好了!時辰到了,楚大少爺,咱們先進去吧。”邱太守見情況不對,趕忙出來打圓場。

   慢了一拍才知道自己說錯話的杜緋紅,飽含歉意地低下頭,卻又忍不住偷偷瞄向“仙女”。

   楚白玉冷瞟她一眼,轉頭跟著邱太守一行人進去,掀袍跨過門坎的那一瞬間,薄薄的唇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深深的笑意。

   杜緋紅跟兩個妹妹對看一眼,這次兩個妹妹一人站一邊,護著杜緋紅一同走進書院。

   而一開始就跟在楚白玉身邊的女子,掃了杜緋紅一眼,拎起裙擺,也跟著走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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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24: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結束忙碌的一天,杜家一家子終于搬進邱太守替他們安排,位在成都城南方的新府邸。

   杜緋紅在新房間里整理東西,有些失神地將衣服一件件放進衣櫃里,秀氣的眉毛輕輕蹙著。

   “姊姊,你在發什麼呆?”雙胞胎中的妹妹杜知畫,一進門就看到恍神的杜緋紅,走到她身邊輕拍一下她的肩膀。

   杜緋紅嚇了一跳,急忙轉身,手肘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衣櫃。“啊!嘶—”捂著發麻的手肘,小臉疼得發白。

   杜知畫連忙抬起她的手仔細瞧,果然手肘上已經撞出一大塊瘀青,幸好沒流血,“對不起,姊姊,我不是故意嚇你的。”心疼地朝傷口吹了吹,很順手地從懷里掏出幾個瓶罐,挑出其中一個綠色瓶子,倒了些許藥水,替杜緋紅抹上。

   杜緋紅吐吐舌,“不打緊,是我自己不注意。”有些傻氣地扯開抹笑。

   杜家有四個孩子,大哥杜緋雅,二姊杜緋紅,再來就是雙胞胎的杜知書跟杜知畫。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杜家從老到小,個個都是人家口中的福星,但只有一個人除外,就是排行第二的杜緋紅。

   也不知該說她倒霉還是怎麼著,從小她只要走路一定會跌倒,沒事走在路邊也可以被牛車撞、吃個糖葫蘆也會差點噎死、洗澡差點淹死,小傷更是不斷,雖然她的個性本來就比較迷糊些,可是不知為何,杜家就她一個人倒霉透頂。

   杜歲悠為了這個二女兒,可說是費盡心思,細細呵疼,就怕她哪天倒霉到連命都丟了,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為人父的私心,他還是忍不住帶女兒去算命。

   問過三個算命師,每個都說他們家積福甚深,人人都有福星作伴,但福無雙至,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這正是所謂的物極必反,當他們身上都有福星照應時,原本應該屬于他們的禍事,就全都轉嫁到同一個人身上。

   所以杜緋紅可說是背負著杜家所有的衰運長大,杜歲悠一听,心疼得要命,尋遍了方法也沒能讓自個身上的福星和女兒的衰神交換,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家小心疼寵著照顧她長大。

   而且杜家人個個氣質儒雅,杜緋雅完全承襲爹的俊秀面相,而杜家兩個雙胞胎也是貌美如花,唯一的例外又是杜緋紅,她雖然有張圓圓的臉蛋,圓圓的眼兒,但頂多稱得上是個可愛的小姑娘,沒什麼特別的。

   杜知畫看了姊姊一眼,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要是能讓她選,她願意用家里每個人身上的福神,換掉姊姊身上的衰神,她寧可不要這些福氣,只要姊姊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也許就是因為杜家每個人都把杜緋紅當成珍寶似地疼寵著,捧在手里怕疼了、含在嘴里怕融了,不讓她接觸到外界可能會導致她受傷的事物,才會造成她天真的性子,常常做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行為,就像今天早上……唉,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大笑。

   “知畫。”瞧著妹妹的側臉,杜緋紅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

   “嗯?”杜知畫瞧了瞧瘀傷,確定藥水都滲進後,才把藥瓶收起來。

   “知畫,你知道早上我失言傷害的那位公子住在哪兒嗎?”她良心不安啊!自從早上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人家公子沒胸部之後,她就一直耿耿于懷,老覺得對不起人家,瞧那公子一身錦貴衣裳,應該頗有身份地位,她這麼亂說話,不知道會不會害他被別人取笑。

   杜知畫一愣,“怎麼了?”怎麼突然問起對方住哪?轉念一想,啊,莫非姊姊對人家公子一見鐘情了?

   也是,那位公子面貌俊美得不可思議,氣質溫潤如玉,器宇軒昂的模樣的確很吸引人,姊姊這只呆頭鵝該不會是開竅了,懂得什麼是喜歡了吧?

   很可惜,杜緋紅的想法十分單純,“我想去向對方道歉,早上我那麼說,也不知道有沒有害他被取笑,說不定也傷了他的自尊心,我實在過意不去……”

   杜知畫滿腔的熱血瞬間全被她的冷水給澆熄了,上揚的唇角垂了下來,沒好氣地瞪大眼,“你只想去跟對方道歉?”

   “對啊。”難不成道歉不夠,還需要送禮嗎?可是要送什麼禮才好呢?

   “姊姊,你不覺得那位公子非常俊美,讓人看了會怦然心動嗎?”她不得不承認,她真的看到失神了,打小到大,她從沒見過像他這麼好看的人,姊姊怎麼會無動于衷?

   杜緋紅一只手貼上自己的胸口,頓了下,然後又抬眸瞅著妹妹,“不會。”為什麼要心動?不過……那個人長得真的好好看,才會害她以為看到仙女了。

   “……”杜知畫不知道該說什麼,無奈的用縴指搔搔臉,“你把衣服放好就出來用膳吧,大哥方才已經從酒樓買了膳食回來,爹娘今晚要跟太守大人吃接風宴,奴僕明天才會從牙行到家里來。”

   算了,姊姊就是這麼單純,不過這樣也好,早上她可沒漏看圍在書院外頭的那些女人,一個個恨不得能將那位公子生吞入腹,況且這麼俊美的公子,家里說不定早就滿是嬌妻美眷,她可不希望姊姊傷心。

   “好,我知道了。”杜緋紅已經很習慣杜知畫對她交代事情,說真的,要是不說破,人人都會以為她才是杜家的老麼。

   正當杜知畫準備離開房間時,杜緋紅又想起剛剛問的問題,“等等!知畫,你還沒告訴我對方住哪呀?”她有什麼東西可以當賠禮嗎?

   “你真要去跟他道歉?”要她說,其實可以不用去,又不是什麼大事,對方還是個男人,應該沒這麼小氣才是。

   “嗯。”杜緋紅伸手打開自己裝些小東西的小盒子,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適合拿來當賠禮。

   “用完膳我再帶你去,整理好就快點出來吧。”反正就住在同一條街上。

   “好!”杜緋紅應了聲,沒注意到妹妹已經搖頭走出去了,只是專心的東翻西找,打開好幾個盒子之後,終于在一個小木盒里找到一個適合的東西,她開心的拿起來,仔細地瞧了瞧,便高高興興地把東西放回木盒里。

   決定要送什麼當賠禮之後,杜緋紅也忘了東西還沒放好,便急忙要走去飯廳,一轉身,腳不知道又勾到了什麼,不過這次沒人救她,所以—

   砰砰砰的,一陣物品的踫撞聲之後……

   “啊!”痛呼聲響,杜緋紅這次可是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了!

   “姊姊,你一定要今天去嗎?”原本是知畫說要陪姊姊去的,但杜知書實在很擔心她們兩個去了會被欺負,只好改由她出馬,但她還是非常不贊同。

   坐在她身邊的杜緋紅臉色比稍早蒼白了點,抓緊了放在腿上的小木盒,“嗯,反正你不是說就住在附近而已嗎?”

   杜知書忍不住擰起兩道柳眉,瞪著杜緋紅腫得跟饅頭一樣大的腳踝,“你瞧瞧你的腳,都傷成這樣了還去?就住附近而已,改明兒個再去也行啊,為什麼非要今天?況且天色都晚了,這麼晚還去打擾人家好嗎?”

   她真受不了姊姊的拗脾氣,說她傻里傻氣的,有時又異常堅持,但平常生活卻迷糊透頂,知畫前腳才剛離開,她就能把自個兒的腳給弄傷,真是的。

   杜緋紅倒是沒想到這一點,掀開轎簾看了下天色,的確都暗了,“那、那怎麼辦?”她只是很單純的想去跟人家賠罪而已,都沒想這麼多,還是知書細心。

   杜知書正想叫轎夫折返回府,轎子卻先一步停下來了,“小姐,楚府到了。”

   姊妹倆對看一眼,杜緋紅抿著笑,“知書,反正都來了,那就順道進去吧?”

   杜知書嘆口氣,等轎夫掀開轎簾,便率先走了出去,杜緋紅則是拐著腳,非常緩慢的跟在後頭。

   門房通報後沒多久,便將兩姊妹請進楚府,一踏上楚府的回廊,杜緋紅臉色一白,差點沒脫口說她後悔堅持今天來了。

   楚家的回廊,層層環繞、綿延彎長,光是從大門走到待客的大廳,就得走上將近一刻鐘。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杜知書非常好心地在她耳邊說道。

   杜緋紅緩緩地轉頭盯著她,紅嫩的唇抿成一直線,圓圓的眼楮里泛著淚光,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兩位杜小姐,請隨小的來。”笑咪咪的福總管彎著腰,一手橫擺。

   揉揉眼楮,杜緋紅認了,打算忍著腳疼,邁開這段辛苦的路程,哪知道她才正要舉腳往前走去,一旁彎廊就走出兩名婢女,輕巧地上前攙著她。

   “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杜緋紅被她們迅速靈巧的動作嚇了一跳。

   福總管笑得眼楮都眯成一條線了,“小的無理,方才瞧見杜大小姐的腳似乎有些不舒坦,這才讓兩個婢女攙著您,您不喜歡?”

   杜緋紅連忙搖頭,“沒有,謝謝你。”有些羞澀地露出抹笑。

   杜知書靜靜站在一邊,瞟一眼笑臉迎人的福總管,不免在心中贊嘆,真不愧是楚家的總管事,心細如發。

   福總管領著她們往大廳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一行人都沒多交談什麼。

   “大少爺,客人到了。”福總管彎著腰,先走進大廳稟報。

   大廳里,除了坐在主位的楚白玉之外,左邊的位置上也坐著一位美麗的姑娘,身旁還有兩位美婢陪伴著,此時美姑娘顯然正在和楚白玉談論事情,對于福總管的出現,不悅地擰起眉。

   “福叔,怎麼如此失禮?”楚白玉語氣平淡,听不出情緒。

   福總管一听,連忙對武小姐拱手低頭,“小的失禮了,還望武小姐海涵。”

   武秋彤心底雖不滿,但美麗的臉龐上仍帶著笑,“不打緊的。”待她以後有機會進了楚府當主子,肯定讓他沒好日子過!   杜家兩姊妹此時剛好也走了進來,武秋彤一看見來人是女人,秀美的眸子微微地眯起,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兩人。

   “請坐。”楚白玉一見杜緋紅進門,鳳眼閃過一道光芒,隨即又瞧見她一跛一跛的模樣,關心地問道︰“杜小姐,你受傷了?需要請大夫瞧瞧嗎?”再仔細一看,她身後果然還是跟著一只黑色的衰神。

   真是怪了,瞧她靈台清明,是個心思純淨之人,怎會惹上衰神?

   一听到楚白玉關心的話語,武秋彤的臉色微變,凌厲的目光疾閃而過。在她看來,相貌普通的杜緋紅一點也不重要,但是嬌美艷麗的杜知書,卻讓她不得不心生戒備。

   “多謝您的好意,來前已請大夫為家姊診治過了。”杜知書主動搶先說話,偏著頭看向還慢吞吞坐下的姊姊,“姊姊,你不是說來送個賠禮嗎?”她可不像姊姊少根筋,坐在那里的女子雖然看起來溫柔,但眼角眉梢隱含著傲氣,還是快點了事走人比較好,省得惹上什麼麻煩。

   “嗯,楚大少爺,早上我失言了,真是對不住,這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希望你別放在心上。”杜緋紅拿出揣在水袖里的小木盒,遞給一旁的婢女,讓她交給楚白玉。

   “我並沒有放在心上,杜小姐就是為此特地前來?”其實這些話,他都听到麻痹了,年少時听得更多,上書院時,甚至還有男人同他求愛,嚇得他半夜收拾行李的逃出山西書院。

   “嗯。”一想到自己早上做的笨事,杜緋紅還是有些尷尬。

   “我……”

   楚白玉才想接話,武秋彤卻突然出聲打斷,“原來是新書院校長的千金,早上的事,秋彤也在,杜小姐真是天真有趣。”對,她就是故意要插話,不想讓他們繼續聊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杜緋紅沒想到她會冒出這麼一句,有些慌亂地想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不會再次傷到楚白玉的男兒心。

   “這位姑娘是?”杜知書非常不喜歡這個女人。

   武秋彤輕笑一聲,“家父是劍南道都督武將軍,我叫秋彤。”有禮地頷首,話中卻有意提及自己不凡的身家背景。

   杜緋紅跟杜知書對看一眼,杜知書在心里冷笑一聲,原來是將軍的女兒,又是武家之後,難怪氣焰如此囂張。

   “家姊自小單純善良,早上雖不小心失言,卻也是真心話,畢竟楚大少爺的確貌美過人,家姊會錯認也非她錯,您說是嗎,楚大少爺?”杜知書笑笑地將矛頭指向楚白玉。

   楚白玉實在不想扯入女人的戰爭中,但偏偏他是事件的主角,杜知書這番看似褒,實似貶的話語,刺得他有些不舒服。

   “自然如此,是楚某錯了。”

   錯在他當年挑錯爹娘,沒事找個禍水娘親投胎,讓自己的容貌也變成大禍水!

   可是……女人喜歡他是他的錯嗎?他又沒主動招惹任何人,何其無辜啊!堆著笑臉的楚白玉已經瀕臨發怒邊緣,差點想站起來掀桌子。

   沒想到楚白玉真偏向別人說話,武秋彤唇邊的笑意一僵,吸了口氣,抿唇笑得得更美,“楚大少爺,您真是愛說笑,怎麼會是您的錯呢,呵呵。”

   “哈哈……說笑、說笑。”楚白玉跟著假笑兩聲,意思意思一下。

   “知書,別這樣。”就算再怎麼少根筋,杜緋紅也覺得大廳里的氣氛很怪異,連忙出聲提醒妹妹。

   杜知書冷哼一聲。要不是怕這傻瓜被欺負,她才懶得陪那個女人起哄。

   “禮、禮物。”

   杜緋紅小聲提醒一旁的婢女,婢女這才含笑點頭,捧著木盒遞給自家大少爺。

   楚白玉接過小木盒,還微微熨著她的體溫,有些好奇地挑高了眉,掀開木盒一看,隨即一愣。“杜小姐,這是你要送給我的?”是他看錯了,還是這傻丫頭送錯了?這禮……她究竟懂不懂意思?

   武秋彤對他快速的表情轉換有些疑惑,睜大眼珠子,好奇的伸長脖子,想看看木盒里究竟裝了什麼,但又要保有矜持,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所以不管她怎麼瞧,都只能看到木盒的邊邊。

   “對啊,你喜歡嗎?我親手做的。”杜緋紅用希冀的目光望著他。這是她最漂亮的一個作品了。

   杜知書一听到是姐姐親手做的,臉色都變了,“你送了什麼?”該不會是……

   不、不會吧!姐姐雖然單純,但也沒單純到這種地步,會把“那種東西”送給一個男人吧!

   “禮物啊。”杜緋紅張眼楮望著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緊盯著木盒,楚白玉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從木盒里拿出一個白色的東西,緩緩地攤開來。

   那是一條方正的布絹,柔軟的絲綢上,繡著一只威風凜凜的麒麟,鹿角龍鱗、焚風踏火,精致的繡功讓這只麒麟栩栩如生,每當布絹擺動,麒麟就像要從布絹上跳出來一樣。

   但……讓人驚訝的不是她出色的繡功,這布絹要是女子所拿,稱為繡帕,男子拿的則稱為方巾,重點是,女子要送方巾或繡帕給男子,即是明白地告訴對方,對方是她心儀之人!

   武秋彤一看到繡帕,臉色突地一變,倏地回頭怒瞪著杜緋紅。

   不只是武秋彤,就連福總管和婢女們也都看傻了一眼,他們都是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這麼大剌剌地上門表白!

   “很漂亮吧?這是我繡的最漂亮的方巾。”不知道闖了禍的家伙,還很高興。

   楚白玉瞧她笑得開心,眼底還有小小的得意,那可愛的模樣逗得他忍不住放聲大笑。“哈哈哈!的確很漂亮,我很喜歡!”笑彎的鳳眼閃爍著光芒,話里的喜歡,讓人听不出指的是方巾還是人……

   “楚大少爺,對不住,家姐失禮了,這份禮物恐怕不恰當。”杜知書從椅子上彈起身,幾個箭步沖上前,急著想把他手中的方巾搶回來。

   她真的會被傻乎乎的姐姐給氣死,怎麼會把這種有定情物涵義的東西當作賠禮,氣死人了!

   楚白玉只是一逕的笑,安穩地坐著,一動也不動,突然一道黑影竄出,將杜知書擋在兩步遠的地方。

   杜知書眼前一亮,隨後定楮一看,被眼前這個高壯黝黑的男子嚇了一跳。

   “怎麼了嗎?”杜緋紅看著四周,終于發現事情似乎不太對勁。

   楚白玉凝視著繡帕上的麒麟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將方巾折好收到懷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站起身,緩緩走到杜緋紅身前,當他靠近她,原本跟在她身後的衰神,就像被什麼無形的力量給用力擊中似的,向後彈飛出去,只不過這一幕一般人都看不見的。

   他用眼角余光掃了衰神一眼,才噙著笑意,定定的瞅著杜緋紅。“杜小姐,你的方巾我就收下了,你的心意我也懂了。”

   說到這,他頓一頓,瞄一眼她茫然的神情,唇邊的笑意更深,取下自出生後就一直掛在脖子上的玉佩,在她錯愕的目光下,掛到她的脖子上。

   “我,楚白玉,接受你的情意,這是我回送的定情之物,請你好好保管,待我們文定之後,你就是我楚白玉的未婚妻了。”

   說完,他促狹地眨眨眼,笑看著她可愛的呆愣表情,要不是旁邊有人,他真想親親她呢,真是個可愛的小東西!哈哈!

   杜緋紅愕然地張大嘴,傻傻地看著他,她是不是听錯了什麼,定情之物?什麼定情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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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24: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是夜,楚府的間君樓里有人相對無語,房中,一張桌子兩張椅,桌上,茶碗飄香,左右椅上各坐一人。

   坐在書桌前的男子,面貌清秀清俊秀雅,氣質沉穩若月,眸半垂,一手執筆,一手端茶,目光停留在翻開的冊子上。他是楚家的六少爺,楚和謙之子楚雁,也是這一代楚家商務的總掌權者。

   “今晚之事,你可是當真?”楚雁清冷語調揚起的同時,抬眸望向坐在對面的人。

   楚白玉挑挑眉,學他端起茶杯飲一口,“當真。”他從沒說笑,今晚對杜緋紅所說的話,可都是真心誠意的,好吧,他承認,他是有點想逗弄那個憨丫頭,誰讓她挑了這份禮送上門來!

   抿唇輕笑,他是麒麟轉世,憨丫頭又繡了只麒麟給他,這也算是種緣份吧?打從第一次見面,他便覺得這丫頭可愛,再加上那聲“仙女”,呵呵……多想逗弄她,再看她手足無措的慌亂模樣。

   “武小姐不會善罷甘休。”楚雁看他一眼,冷冷說道。

   這天下誰都知道,自幾年前皇上的身子衰弱後,皇後便開始暴露她的野心,逐漸干預朝政,再這麼下去,皇後遲早會掌權,如今,皇後處處打壓長孫一族的舊勢力,武姓一族的新勢力開始萌發,兩派人馬都要想辦法攏絡楚家,但楚家知道事態的嚴重性,一向保持中立,但今晚這麼一鬧,不知道兩派人馬會對楚家起了什麼心思。

   “那又如何?”楚白玉不甚在意。

   “你的事,你自個兒決定便是。”反正這堂哥從小到大都自己作主,一旦他說是就是,任誰勸阻都沒有用。

   “晚了,我回房歇息了。”

   楚白玉懶洋洋地起身往門口走去,就在他要跨出門檻時,後頭突然又冒了一句,“我會有個堂嫂是吧?”

   楚白玉轉頭睞他眼,薄薄的唇角高揚,沒回話,甩開手上的扇子,瀟灑地離去。

   楚雁望著堂哥的背影,挑高了眉,眸底流光轉動,看樣子,他得要的心理準備,好好陪堂哥玩下去了。

   楚白玉走出聞君樓後,就往自個兒的院落走去,走著走著,突然抬起頭看向天際。

   漆黑的夜空里,只有月娘與星光閃爍,眨眼間,四道紅黑交錯的影子竄過夜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落下,楚白玉噙著笑意,眼也不眨地看著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幾個……姑且稱之為“東西”吧!

   黑色的影子與紅色的身影緊緊纏繞,打得可精彩了,左勾拳,右勾拳,四個打一個,被打的那個鼻青臉腫,但其他四個也沒好看到哪去。

   “你這混蛋!纏了她十六年還不夠嗎?”福神甲扯著衰神叫罵著。

   衰神一腳把他給踹飛,“老天給的命運!你以為我喜歡當衰神啊!”

   “十六年了,你怎麼還不打算滾?”福神乙跟著福神丙趁機把他壓倒在地上。

   “那你們怎麼不滾!”

   楚白玉就這麼站著看他們表演四福神毆打衰神的戲碼,等瞧夠了,才淡淡說道:“打夠了嗎?若只是想在我的府邸惹事,那就請回吧。”

   他一開口,原本打成一團的福神跟衰神瞬間停止動作,福神甲乙丙丁全都悻然地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地瞪著慢了他們一拍的衰神。

   “下官們參見白麟大人。”福神甲領著其他人恭敬地對楚白玉拱手躬身。

   “找我何事?”楚白玉懶得與他們打招呼,夜深了,他只想回被窩睡覺,明兒個好玩的事情就要開始了,他得養足精神才行。

   福神們對看一眼,福神甲清清喉嚨,“白麟大人,下官們前來,是有事想的拜托您,想請您幫忙。”

   “幫忙?”這可有趣了,想不到福神還會來找凡人幫忙?楚白玉搖著扇子,抿著戲謔的笑意,緩緩地坐在廊道的矮欄上。“說吧。”

   福神甲看著他,緩緩地開口,“其實是……”

   杜緋紅原以為昨晚的事都只是在說笑,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是今天一起床,她就發現象她錯了,因為那個仙女……不,楚大少爺是說真的!

   今天一早,她就被杜知畫風風火火地挖起來,等她簡單梳洗過後,就被拖到杜家廳堂,一到那兒,她著實嚇了一大跳,因為廳里坐了好多人,有昨天才見過的益州太守,還有一個穿著大紅衣裳的婦人、臉色微僵的爹跟娘,以及一個漾著燦爛笑意的俊美男子。

   在她踏入廳堂的那一瞬間,原本滿堂的討論聲全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全移向她,如此詭異的氣氛,饒是再怎麼少根筋的杜緋紅,也感受得出來,她頓時感到忐忑不安,圓圓的大眼慌亂的看著坐在主住的爹娘,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形。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穿著一襲月牙色的錦袍,袍上用銀線繡著栩栩如生的麒麟,腰間系著一塊赤血玉,墨墨的發整齊地東在腦後,此種打扮襯得他貴氣十足,玉樹臨風,奪人心魂的俊美面容,讓人不自覺把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

   看著剛入廳堂的杜緋紅,楚白玉滿懷笑意的來到她身旁,親昵地牽起她的手,“紅兒,我依約來了。”

   杜緋紅低頭看他牽著自己的手,順著他修長的手指往上瞧,有些困惑地注視著他的雙眼,“紅兒?依、依約?”

   楚白玉俊眉微揚,寵溺地眯了她一眼,“紅兒,你可是生我的氣,所以不認帳了?”

   杜緋紅像受到什麼驚嚇似的倒抽一口氣,眼珠子瞠得都快掉出來,“提親?”不、不會吧?什麼提親?她倏地抬頭向爹娘、尋求援助。

   但杜歲悠卻沒有回以包容寵愛的眼神,目光反而像把利刃射向她。他平日雖然疼女兒,但杜家幾代都是書香世家,他也是十分守禮之人,今兒個一起床,連早膳都還沒吃到,太守大人就帶著官媒一同拜訪,隨行而來的楚家大少爺,還同他說與女兒兩情相悅,昨晚兩人已正式交換定情信物,這種有違禮教的事情,自然惹得他十分不悅,卻因為太守在場不好發作,氣全悶在心里。

   杜緋紅心底一驚,嚇得直想把柔荑抽回來,她用力扭著手,低喊道︰“你快放手!”他怎麼抓得這麼緊……糟糕,爹好像很生氣!

   楚白玉假裝沒看見她驚慌的模樣,手微微使勁,一手握緊她的手,另一手很自然地攙著她的手臂,使著巧勁,將她帶往她爹娘那兒。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杜緋紅緊張地問道。

   “杜老爺,在下或許有些唐突,但我對紅兒一見鐘情,還望您老人家能同意我與紅兒終成眷屬。”這話說得誠懇,再配上他俊美無雙的美貌,十分有說服力。

   杜歲悠強忍住胸口的怒氣,深吸口氣,看著女兒手足無措的模樣,“昨晚你上哪兒去了?”

   昨夜太守接風洗塵,他與夫人過了子時才回到府晨,那時候府里所有人都已經睡了,也沒听到有什麼事情發生,怎麼才過了一晚,女兒就跟男人發生感情了?

   “我同知書去了楚府一趟。”在爹嚴厲的目光下,杜緋紅垂下頭,老實招認。

   “你真上門去向楚公子表白心意?”杜歲悠錯愕地睜大眼楮,怎麼也不敢相信嬌憨的女兒有那麼大的膽子。

   才不是這樣!“我……”

   杜緋紅才想開口解釋,卻被楚白玉給打斷,“杜老爺,是真的,許多楚家的奴僕都能作證。”他從懷里掏出折得整齊的方巾,遞到杜歲悠面前,“這是紅兒予我的信物。”轉過頭,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只到自個胸前的小人兒。“紅兒,我給你的信物呢?”

   杜歲悠一眼就看出來這條方巾的繡功確實出自女兒之手,他還記得女兒繡這條方巾時,他曾笑說喜歡,女兒還答應要送給他當賀歲禮,怎麼現在卻成了另一個男人的信物了?

   杜緋紅不用抬頭看,也可以想像爹現在有多生氣了,心頭一片慌亂,再加上感受到楚白玉灼熱的視線,她瞬間臉紅心跳,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楚白玉表面上裝得深情專注,其實內心早就被杜緋紅一副百口莫辯、嚇壞了的模樣,逗得大樂,悶笑到腸子都快打結了。

   他修長的手指直接撫上她縴細的白頸,輕輕用食指一勾,拉出一條細致的金鏈子和一塊雲形玉佩,“這是我贈給紅兒的定情物。”

   說完,楚白玉笑看向杜歲悠,只見他的臉色一紅一白一黑,哈哈哈!也是很有趣,真的很好玩!

   杜緋紅急忙抬起頭,慌亂的眼神緊瞅著父親,想開口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畢竟她脖子上確實掛著“證物”,不管怎麼看,她都像個私下訂情的不孝女。

   杜歲悠大受打擊地瞅著女兒。他乖巧的女兒,他從小捧在手心里疼到大的女兒,居然有了男人就不要爹了?還把要送給他的禮物轉送給對方?喔,不!他沒有辦法接受!

   在一旁靜靜將一切盡收眼底的杜夫人,差點忍俊不住笑出來,見丈夫似乎就要翻臉了,她趕忙伸手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向他使了個眼色。

   杜歲悠氣死了,直想把眼前這個拐走他寶貝女兒的家伙痛打一頓,沒想到妻子居然想要制止他?

   至于七早八早就被挖起來提親的邱太守,困倦地直想閉上眼有呼呼大睡,眼看雙方僵持了半天,杜歲悠還是不肯松口答應,他只好親自上場,只有讓事情快點結束,他才能回家補眠,于是他強睜大布滿血絲的雙眼,站起身說道︰“杜老弟,恭喜你啊,這門親事也算門當戶對。”微偏著頭,眼一眯,向那個答應是來幫忙說親,卻從頭到尾杵在一旁邊的官媒使了個眼色。

   官媒會意,連忙笑盈盈地上前,幫腔道︰“恭喜您了,杜老爺,楚家這門親事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尤其又是太守大人親自上門作媒,您定然是欣喜的答應了對吧?”不愧是媒人婆,簡單的兩三句話,便說得讓人無法反駁。

   杜歲悠倒吸口氣,氣悶在心底!這個臭媒婆,居然拿太守大人來壓他?

   “杜老弟,就這麼說定了!恭喜恭喜!”為了能早點回去睡覺,邱太守跟媒婆一搭一唱,“陳媒婆,記得明兒個挑好日子後,就互換兩家庚貼,順道到府衙那兒做個記錄。”

   陳媒婆笑得花枝亂顫,“大人您放心,婆子辦事肯定俐落干淨。”

   杜緋紅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還無法真正意會過來,只是有種自己好像被賣掉的感覺,只能緩緩地移動眼珠子,對上楚白玉那張漾著優雅笑意的俊顏。

   楚白玉望著她,緩緩咧開粲笑,“以後請多多指教,我未來的娘子——杜、緋、紅。”

   他的笑,讓杜緋紅臉一白,縮脖抖肩,可愛的小臉頓時皺成一團。

   喔!不要吧……

   清風書院校長之女杜緋紅,成為楚家大少爺未婚妻的事,隨即傳遍了整座成都城,城中未婚的女子一听到這樣的消息,都妒嫉到極點,恨不得能吃了她的肉,喝她的血、啃她的骨,好平復心中的憤恨,畢竟誰都沒料到,樣貌不出眾的她,怎能得到楚白玉的青睞?

   不過這廂坐在涼亭里的杜緋紅,卻苦著一張臉,嘟著嘴、皺著眉,扭傷的腳不雅地放在另一張石椅上,兩只小手不安地絞扭著。

   這兩天來,她可真不好受的——這樁莫名其妙的親事,擾得她一家不得安寧,爹先是向她發了一頓脾氣,說她一個女孩子家居然這麼膽大妄為,為此,她在杜家祖宗牌位前跪了兩個時辰,要不是娘向爹說情,她很有可能要跪上一天。

   好不容易在知書還有自己的解釋下,跟爹講清楚那一晚的事情經過,連知書都以為楚大少爺是說笑的,所以沒放在心上,對他來提親一事,她們也覺得莫名其妙,不知該怎麼處理。

   爹氣呼呼地說絕不交出庚帖,不過娘卻說話了,要她自個上楚家,同人家說清楚,問問看他們楚家到底怎麼打算,這也是她現在為什麼出現在楚家湖畔涼亭的原因。

   不知道為什麼,杜緋紅有點害怕見到楚白玉,只要一想到提親那天,他那個詭異的笑,她直覺就想避開他,她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只覺得自己好像、好像任憑貓逗弄的老鼠一樣無助。

   她思前想後,怎麼也想不出來究竟哪時候得罪楚大少爺,為什麼他總是露出一副逗弄著她玩的模樣,為什麼呢?
   她自顧自地擰眉苦思,小巧的臉蛋全皺成一團,完全沒發覺那個愛玩的大貓出現在涼亭里,甚至已經坐在她身邊,把玩著她的頭發。

   對楚白玉而言,是真的將她當成一個好玩的東西,同時也是因為受之有托,才讓這門親事成真,現在想想,娶一個好玩嬌憨的小妻子也不錯。

   那天夜里,原本附在杜家人身上的福神跟衰神都來找他,福神們的原因很簡單,就是他們的任期將滿,到時杜家就沒有福神護身,這對其他杜家人並不會造成什麼傷害,但對杜緋紅就不一樣了。

   一出生就被衰神附身的她,命中原本注定有死劫,但也多虧杜家祖宗積德,一口氣四個福神賴在他們家,讓本來衰到會喪命的杜緋紅也承受了恩澤,雖然自小到大災難不斷,但敢因為其他人的福氣而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雖然常受傷,卻也保住了小命。

   只是再過半個月,就是杜家福神們任期屆滿的日子,到時候,衰神的法力將不再受限,只怕不出十日,杜緋紅就將死于非命,為此,他們苦苦思索該怎麼救她,最後好不容易想到成都城有麒麟降世,靠著瑞獸的力量,肯定能保住她的命,這也是為什麼杜歲悠會突然一家老小都搬來成都的原因之一。

   楚白玉邊回想,邊玩著她的長發,唇角勾著笑,瞧她一副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專注模樣,忍不住就想逗弄她,抓起她的一束頭發,用發尾掃過她柔嫩的臉頰。

   臉上傳來了陣酥癢,杜緋紅這才回過神來,納悶地偏過頭,先是看到兩只修長的手指抓著一束長發,接著順勢抬眸一看,毫無準備地望進一雙黑黝黝的眸子,然後是一張眼熟的俊美臉龐……

   “嚇!你什麼時候來的?”

   她嚇得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壓根沒注意到頭發還被他握著,這麼一跳,頭皮硬生生被扯了一下,整個人吃痛,又往他的懷里跌撞過去。

   楚白玉也沒想到她會突然跳起來,下一刻又用力地撲進他懷里,撞得他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

   “好疼!”頭皮傳來一陣痛楚,杜緋紅馬上紅了眼眶,急忙想退出他的懷抱,一抬頭,叩地一聲,又撞到他的下巴。

   “唔!”楚白玉悶哼一聲,牙齒咬到嘴唇,馬上滲出鮮紅的血絲。

   她的頭遭受到雙重的傷害,整個人還貼著他的胸膛,她頓時又羞又氣,抬眸打算狠瞪他這個罪魁禍首,卻驚見他唇上滲著血,驚呼一聲,“你流血了!”

   她想也不想,便拉起袖子就想替他捂住傷口,哪知道楚白玉正想開口跟她說話,一個伸手、一個張嘴,結果——

   呆呆地望著被他咬住的手,杜緋紅頓時傻了,楚白玉也傻了,看著眼前荒唐的情景,一股笑意抑不住地從胸口竄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

   天啊、天啊!這麼荒唐的事居然會發生在他身上!

   他一笑,自然松了口,杜緋紅連忙縮回手,羞窘的恨不得地上有個洞可以讓她鑽進去,小巧的柔荑上還有一股溫熱,掌邊還有一圈牙印,臉頰也熱辣辣的。

   “你、你你不準笑!”會發生這些事情,都是他害的,他居然還敢笑得這麼大聲?可惡!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楚白玉笑得更夸張,“你真的很好玩!”捏捏她的臉,更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她拐到身邊來玩玩。

   “你!你你你……”杜緋紅氣得頭發昏,你了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偏又拿他沒辦法,最後只能泄恨似的用力推了他一把。

   楚白玉順著她的力道往後倒,直接倚在涼亭的石欄上,眼底依舊滿是笑意,杜緋紅掏出手絹用力擦著手掌上沾染到的口水,小臉氣呼呼的。

   “你干麼扯我的頭發?”要不是他亂拉她的頭發,也不會有剛才那一幕,一想到他含著自己的手,手掌上那圈牙印就像會燙人似的燒灼著她的肌膚。

   楚白玉隨意用衣袖捂著唇邊還在流血的傷口,“我只是想跟你玩。”他突然覺得這丫頭不用衰神附身也可能會死于非命,呆呆憨憨的,能活到現在,真要感謝那幾只福神了。

   “我又不是老鼠!”杜緋紅一听,羞惱得就這麼把腦海中的想法脫口而出。

   楚白玉一愣,忍不住又哈哈大笑,“我長得也不像貓啊!”這丫頭,居然把他當成逗鼠的壞大貓啊!

   “你!”氣急敗壞地瞪大眼,杜緋紅看著他臉上的笑意,突然覺得好刺眼。

   楚白玉看她氣成這樣,不禁又一陣笑意,不過這次他忍住了,就怕真的把她氣壞,他斂了斂神色,伸手拉她坐下,“腳上還有傷,坐著吧,找我什麼事?”雖然已經猜到她的來意,不過還是得意思問一下。

   提到這個,杜緋紅滿腔調的怒火又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尷尬,“我、那個……我是想要……”知書告訴她,反正兩家還沒交換庚帖,只要將定情信物取回來,這門親事也算告吹了。

   “你怎樣?”楚白玉挑挑眉。

   “那個……我、我們的親事,可不可以……”杜緋紅結結巴巴,對他是尷尬又抱歉,但她怎麼也不敢真的跟他訂下婚約。

   看來他猜錯了,他本以為她是來興師問罪的,為什麼他真要上門提親,沒想到她竟是直接來退婚的!

   “可不可以加快進行?沒問題!不過杜伯父到現在還沒把庚帖交給宮媒,明兒個我再請太守大人上門同伯父催一聲。”故意扭曲她的意思。

   杜緋紅急忙地搖頭擺手,“不、不是啦!我不是這意思!”怎麼好像變成她上門催婚一樣?

   “那是什麼意思,嗯?”一想到這丫頭不只不想嫁給他,還打算退婚,楚白玉的心里突然冒出一小簇火苗,眼神變得有些犀利,緊瞅著她的臉。

   杜緋紅被他看得心虛不已,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一樣,不自禁的低下頭,“我、我我……”

   “嗯……”狹長的鳳眼威嚇地半眯起來。

   低著頭,杜緋紅縮了縮脖子,手指左扭右纏,許久後才囁道︰“我……沒事。”氣虛。說她膽小也沒關系,她就是不敢惹他真的生氣。

   楚白玉原本有些陰沉的臉色一變,又是笑意如花,“沒事就好。”算她識相,他在心底冷哼一聲,“那你今兒個上門是……”

   聞言,杜緋紅哀怨地抬眸,瞅了他一眼,這個真壞,明知道她上門的用意,還故意這麼問,也不想想方才是誰威脅她呢!

   她那副委曲求全的模樣讓楚白玉心情好多了,惡劣得意的笑著,突然將嘴湊到她耳邊,“我知道了,你是上門來怪罪我沒時間陪你對嗎?紅兒……你這可愛的小東西。”

   可愛的小東西?杜緋紅倒抽口涼氣,渾身的雞皮疙瘩眨眼間全冒出來,忍不住抬手用力搓揉耳朵、搓著手臂,“你不要亂叫啊!”她受不了的伸手推開他。

   楚白玉讓她推了再次,脾氣也上來了,抓住她的柔荑,一使勁,便將她揣進懷里,“我就愛這樣叫,怎樣?”這可惡的丫頭,城里多少女人盼都盼不到哩,她居然一臉嫌惡?“小東西、小東西、小東西……”他故意貼在她耳邊喊個不停。

   “啊——”杜緋紅又羞又窘,連繡鞋里的腳指頭也忍不住蜷縮起來,無奈她的力氣太小,無法掙脫,只能任憑他欺負。

   一整個下午,只見到一個俊美無瑕的大男人不停鬧著一個苦著臉的小女人,臉上還時不時露出惡劣的微笑,正準備經過涼亭的奴僕只要一听到尖叫聲,腳步都會自動頓住,接著心知肚明的繞路而行。

   開玩笑,大少爺正在和未來的大少夫人嬉鬧,誰敢上前破壞,還是閃邊涼快去吧!

   直到近晚膳時分,門房才帶著杜家來的僕人,說要接大小姐回府。

   杜緋紅一听,高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一想到終于可以擺脫害她一直雞皮疙瘩的無賴,她立刻抓起裙擺,興匆匆的就要拉著自家僕人的手,要逃離這個地方,哪知道手才剛伸出去,就被楚白玉臭著臉打掉。

   “好疼!你干麼啦?”杜緋紅揉著手腕,不解地問。

   楚白玉瞪她一眼,對她的迫不及待有些不高興,“你一個姑娘家,跟男人拉拉扯扯像什麼樣?”當著他的面去牽別的男人的手手,這丫頭把他這個未婚夫擺到哪去了?

   杜緋紅沉下臉,一雙圓潤的眸子抗議地瞪著他。這、這個、這個極度無賴的男人,居然敢這樣說她?怎麼不想想他一整個下午對她又摟又抱的?

   他壓根不管她的臉色好不好看,來到她身邊,直接將她打橫抱起,身子突然騰空,她嚇了一大跳,兩手在半空中亂揮了幾下,為了尋求安穩,便下意識地勾住他的脖子。

   “你要干麼?”不是還想逗她玩吧?

   “腳傷沒好,你走個什麼勁?給我乖乖地抱好!”楚白玉垂眸掃過她還腫脹的腳踝,那傷看得他有些刺眼。

   縮在他懷里,杜緋紅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她腳上有傷,不禁有些愣了,偏著頭看著他。

   他抱著她一路往楚家大門走去,心底盤算著晚點要讓福總管送些上好的傷藥過去,再請個大夫過去瞧一瞧。

   他蹙著眉想得認真,杜緋紅瞧著瞧著,心底莫名泛起一股甜意,有些害羞地低著頭。

   其實……他也不是真對她那麼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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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24: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第一次失敗了沒關系,再接再厲!

   杜緋紅在杜知書的逼迫下,再次執行討回定情物的任務,這次換個地點,不是在楚府,而是楚家的商行。

   原來他也是有事情要做的啊!她好奇地跟著領路的下人來到一棟樓外。

   “到了,請稍待一下,容小人同大少爺通報一聲。”領路的小廝說道。

   “好。”杜緋紅站在外頭,納悶地看著從屋內延伸出來,排成一長條的人潮,伸長了脖子往屋里探了探,終于瞧見最里頭放了一張大桌子,兩旁堆了厚厚的藍色本子,好多人正圍著桌子,好像在討論些什麼。

   咦?杜緋紅睜大眼,有人正好動了下,露出一個空隙,讓她看見坐在桌後的人——原來是楚白玉!

   她看見方才領路的小廝走到桌旁,朝楚白玉說了些話,他立刻抬頭看向她站的方向,雙眉緊擰,而後又轉頭吩咐小廝幾句後,小廝才點點頭,來到她面前。

   “小姐,大少爺正忙著,他請您先到一旁候著。”小廝領她入門,推開房內角落的另一扇門,是一間布置簡單的小房間。

   “他在忙什麼啊?”杜緋紅忍不住好奇地問。

   小廝頓了下,笑笑地回道︰“現在已進入秋季,大少爺得幫忙整理秋季的賬冊,所以會忙些,等告一段落大少爺自會過來。”

   “好。”杜緋紅點點頭,小廝離開後,她走到窗戶旁,輕輕推開窗,從窗子看出去,剛好就能看到楚白玉。

   他正跟幾個商行管事討論事情,表情非常專注嚴肅,完全沒有那天逗弄她的壞笑。

   杜緋紅沒想到能看到他這麼不同的一面,干脆坐到窗旁的軟榻上,雙手交疊在窗欞上,小巧的下巴枕在上頭,偏著頭望著他——

   他有一對很好看的眉,沒有太過銳利的眉峰,狹長的鳳眼,黑亮深邃,她還記得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他的眼楮美得不可思議,黑幽幽的好像會吸人魂魄似的,他的鼻子也很好看,他的嘴好像比她的更柔嫩。

   說真的……她也沒有討厭他啊,想起上次他把她抱上轎,不知怎的,她的心一直冒著甜意,其實他並不壞,為什麼知書那麼討厭他呢?

   等到楚白玉把事情都忙完,來到小房間,就看到她趴在窗旁睡著了,好笑又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抱起她放到一旁的小床上。這丫頭,來找他睡覺的嗎?

   “大少爺,武小姐來了。”福桂不敢進房,只能站在門外低喊。

   楚白玉不耐煩地擰起眉,“她又來干麼?”

   福桂笑了笑,“大少爺,您明知故問嘛!”咱們這城里誰不知道武將軍的女兒情系大少爺,偏生一個郎無情、妹有意,現在大少爺跟杜小姐定親的事傳了出去,也怪不得她氣呼呼地找上門來。

   楚白玉沒好氣的瞪他一眼,“請她進來。”整整衣裳,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傻丫頭,情不自禁勾起嘴角。

   不一會兒,武秋彤就在福桂的帶領下進了門。

   “你先退下,我有事同楚大少爺說。”武秋彤強忍著胸口的怒火,擺擺手要福桂退下。

   福桂遲疑了一下,看向主子,楚白玉下巴輕抬,示意他下去沒關系。

   “武小姐,不知道你有何事要談?”楚白玉走到書櫃前,抽出一本書冊假裝翻閱著,眼角余光卻看進小窗子,望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可人兒。

   武秋彤沒有發現小房間里有人,只是咬著下唇,秀眸里滿是怒火跟委屈,“白玉,我听說你跟杜緋紅訂親了是嗎?”不可以!不可以這樣!

   “是啊,沒想到武小姐這麼快就收到消息了。”白玉?他跟她有這麼熟嗎?

   小房間里的人兒,睡姿委實不雅,小腿兒踹了踹,覺得悶熱,又把被子給踢掉了,然後一個翻身,一腿壓著被子又繼續打呼嚕。

   楚白玉強忍著笑,繼續觀察杜緋紅的一舉一動,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好可愛,可愛到他好想一口吃了她!

   “白玉!你、你難道不懂這一年多來,我、我對你……”武秋彤雖然膽子很大,可畢竟還是個姑娘家,小女兒家的喜愛,怎麼也不敢大刺刺的明說。

   他知道她想說什麼,卻不接話,只是淡淡地看著她。

   武秋彤卻懂了,他看似溫雅的態度,實則是對她的冷然,臉色乍青乍白,“為什麼是她,她長得這麼丑!又笨又蠢,只是個低三下四的女人,怎麼配得上你!”

   听到她口出惡言,楚白玉眸光一凜,冷冷地瞪著她,“她是我的未婚妻,還請你別口出傷人之語!”

   “我不信!白玉、白玉,你真沒一絲絲喜歡我?你感覺不出來我對你的情意嗎?”武秋彤大受打擊,不敢相信他居然凶她?

   原本熟睡的杜緋紅被武秋彤尖銳的嗓音吵醒了,她慢慢地坐起身,揉揉困倦的眸子,移開被子就往吵雜的聲源走去。

   “你喜歡我,我就要喜歡你嗎?”他譏諷地反問。

   “好吵喔……”杜緋紅睡得傻愣愣地邊打呵欠,邊推開門走了出來。

   武秋彤驚愕地回頭,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再一眨眼,她衣衫不整,小臉紅嫩的模樣,又從房間里走出來……難不成?

   她氣急敗壞地沖到杜緋紅面前,直接一巴掌呼過去。“你這賤人!”

   “啊!”杜緋紅紅嫩的臉頰馬上出現五指印,她驚愕地瞪大眼,不懂為什麼一睡醒就莫名其妙被打。

   “你干什麼!”沒料到武秋彤會出手傷人,楚白玉強忍著怒氣,低喝一聲,在她再次伸手揮掌時,緊抓住她的手腕。

   “她怎麼會在這里?你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武秋彤尖著嗓子逼問。

   夠了!楚白玉再也受不了了,他用力拽著她的手,將她扯開,接著馬上把嚇傻的杜緋紅護到自己身後,“滾!這次的事我不計較,請你自重!”

   “我自重?楚白玉!我喜歡你啊!”武秋彤難受地低吼,緊咬著下唇,極力忍住淚。

   杜緋紅看她那個樣子,嚇得不敢說話,一手捂著臉,害怕地緊揪著楚白玉的衣服。

   “出去!”楚白玉冷聲喝道。

   武秋彤從來沒有這麼難堪過,她向來是父親捧在手心里呵疼的寶貝,有哪個男人不愛她,但他現在居然用像是看到什麼髒東西的目光睨著她!“楚白玉!你太過份了!”捂著唇,便嗚咽地跑走。

   “哼!”楚白玉氣極了,他對她從來就是以禮待之,她憑什麼講得一副他拋棄她似的!突然,他轉過頭看著還呆傻的杜緋紅,擔心的問︰“你沒事吧?”

   杜緋紅搖搖頭,眼淚毫無預警地落下,“好痛!嗚嗚……”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被打過,“我只不過在睡覺,她為什麼這麼生氣?”噙著淚,滿肚子委屈。

   楚白玉咂咂嘴,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大概知道武秋彤誤會了什麼,只能說,懷著邪惡心思的人,想的都是些邪惡的事情,可憐的丫頭。

   “好痛,我以後再也不來這里睡了。”杜緋紅可憐兮兮地撫著臉。

   “我幫你擦藥。”他拉著她打算再走回小房間去,找藥箱替她上藥。

   杜緋紅見狀,馬上反抗。“我不要進去!”她剛剛只是進去睡一覺就被打一巴掌,現在如果又進去,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她才不進去!

   楚白玉無奈地眯她一眼,松開手,隨便她,自個大步走進去,翻了翻櫃子,找到藥箱後又走了出來。

   “過來。”他一手拎著藥箱,一手拉著她坐到椅子上,打開箱子找了一下,拿出一瓶綠色的小瓷瓶,打開塞木,在指尖輕點,沾了些藥水後抹到她紅腫的頰上。

   雖然火辣辣的疼痛,因為抹了藥水後,好了很多,但杜緋紅還是有些害怕,“她剛剛為什麼那麼生氣?那是她的房間嗎?我又不是故意的,雖然如果是我,我也會生氣,可是我不會打人。”

   楚白玉听到她的話,忍不住露出微笑,“不是。”這丫頭怎麼會以為武秋彤是為了小房間而生氣?

   “那她干麼生氣?”

   “你來找我干麼?”不想跟她解釋,楚白玉扯開了話題。

   說到這,杜緋紅才想起自己的任務,有些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忐忑地瞄他一眼,“那個……我來是想要……”

   一听她這心虛的語氣,他馬上猜到她的來意,眼一眯,抹藥的手指故意使了點力。“想要干麼,嗯?”她還想拿回方巾?

   “嘶——好痛!你輕點啦!”她不滿的打了他的手臂一下。

   他一定是故意的,想像上次那樣嚇她,呼……深呼吸!知書說不可以向惡勢力低頭,這次她一定要成功!“我想要……”

   楚白玉當然不會給她機會,于是故意又戳了戳她被打的地方,果然——

   “啊!好痛啦!”杜緋紅疼得忍不住掉下眼淚,氣急敗壞地推開他,打算起身離開。

   但他哪這麼容易放她走,他眼明手快,捏住她小巧的耳朵,力氣不重不輕,卻讓她不得不乖坐在椅子上,“你最好想清楚你是來做什麼的,要是說些我不喜歡听的,哼哼……”低下頭,眯著眼,惡狠狠地瞪著她。

   嗚!杜緋紅原本就不大的膽子被他這麼一嚇,勇氣又全縮了回去,扁著嘴,抖了抖,“沒有啦……我、我只是想來看看你……”

   算她識相!楚白玉非常滿意的放開手,給她個得意奸巧的微笑。

   她捂著紅腫的臉蛋,可憐的低下頭,為自己的遭遇掉兩滴淚,東西沒拿到又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還向惡勢力屈服,她懊惱的在心里痛罵自己,杜緋紅!我唾棄你!

   “定情物呢?”杜知書沉著臉,冷睇著杜緋紅。

   杜緋紅羞愧得低下頭。她去討定情物,簡直就是羊入虎口,不但沒討到東西,還被楚白玉耍得團團轉,要不是爹派人接她回家,她肯定還脫不了身。

   想到這兩次去討定情物的記憶都不是很好,她實在沒勇氣挑戰第三次了!

   杜知書瞧著姐姐的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她暈紅的雙頰,眼底眉梢那份羞怯,她真心希望不是因為楚白玉而起。“姐姐,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那個禍水了吧?”

   面對妹妹直言逼問,杜緋紅沒有回答,但雙頰卻越來越紅,紅暈還從擴散到她白皙的脖頸上。

   不用等姐姐回答,杜知書也知道答案了,不禁撫額嘆息,“姐姐,如果我說,我不希望你嫁給他呢?”這些天她在成都里打听過了,楚家堪稱富可敵國,不但與朝廷多位重臣、將軍都頗有交情,更是年年都是朝廷鑄武的指派商。

   而楚白玉雖非這一代的掌權者,但身為楚家的大少爺,說他是天之驕子一點也不為過,面貌又俊美,不知是多少大官心目中的好女婿,據說益州劍南道的都督武將軍就十分屬意他,如今卻被姐姐搶走了,只怕以對方的身份地位,不會讓姐姐有清靜的日子過。

   聞言,杜緋紅心里漾起一絲難過,潔白的貝齒輕咬著下唇,“你、你討厭他嗎?”她覺得楚白玉不是壞人啊,雖然會逗她、氣她、嚇她,可……可是也沒真的傷害她,而且在那個女人又想動手打她的時候,他還保護她呢!

   杜知書有些不舍,但為了姐姐的將來,她狠下心把話給說絕了,“沒錯!我討厭他,你想想,他那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個用情不專的人,以後你要真嫁給他,他卻又納了其他的妾室,你受得了嗎?”

   杜緋紅聞言,開始想像妹妹說的畫面,原本小小的心疼逐漸擴散開來,小嘴一扁,眼楮也酸酸的,用力搖了搖頭。

   “那不就對了,你想想,像他這麼俊雅的男子,怎麼可能沒有三妻四妾?你的性子自個兒也知道,就是迷糊少根筋,要讓你在一堆妾里爭寵,只怕你會尸骨無存。”瞥了眼姐姐蒼白的臉色,杜知書更加賣力地游說,“你再想想,我跟知畫都不喜歡他、爹也討厭他,這麼一個惹人厭又花心的無賴……”

   杜知書說得很認真很聳動,杜緋紅越听臉色越白,但,並不是因為妹妹說的話,而是那個站在她房門口的男人,臉色越來越陰沉,狹長的鳳眼里還閃爍著駭然的光芒。

   拖了許多天,杜老爺始終不交出庚帖,楚白玉等到沒耐性了,索性主動上門討,正巧杜老爺上書院授課去了,他轉個方向,讓下人們帶他來找未來的娘子,怎料人都還沒踏進屋里,就听到一堆毀謗他的話,而且說他壞話的人,還慫恿傻丫頭不準嫁給他?

   他就說嘛,小東西那麼膽小怕事,怎麼可能有勇氣來跟他討東西,原來是有人在扯他後腿!

   原來是這死丫頭一直在替紅兒洗腦,看來她罵人罵得很開心嘛!惹人厭又花心?他花在哪?他多希望城里的女人不要每次見到他,就像見到狗骨頭的狗一樣撲過來!

   無賴?他無賴也只向家人無賴,對小東西耍無賴,關她什麼事?楚白玉手心發癢,有股想揍人的沖動。    杜緋紅睜著一雙圓眼,越張越大,小嘴抿得死緊,半句話都不敢吭,黑溜溜的眸底,只有那抹越來越近的頤長身影,瞧見他臉上的怒火,她緊張的吞了口口水,有些害怕地看向還在損毀他名譽的妹妹。“那個、那個知書……”

   別再講了!那個人現在就站在你後面啊!嗚嗚……不要再說了!知書,再說下去,他的眼楮都要噴火了!

   杜知書壓根沒注意到楚白玉來了,只覺得姐姐的臉色突然變得好難看,以為是她說的話起效了,“姐姐,你懂就好了,像他這樣一個肯定會花心的禍水,你可千萬不能嫁他,來,快點把玉佩拿下來,你不好退,我幫你拿去退。”

   楚白玉的臉一片鐵青,目光陰冷地瞪著那個不知死活女人的後腦勺,緩緩舉起手,考慮要不要一掌打破她的腦袋。

   “不要!”杜緋紅一看到他的動作,連忙大喊。

   杜知書正打算伸手將姐姐脖子上的玉佩拿下來,被她這麼一吼,嚇了一跳,柳眉緊蹙,“姐姐,我方才說那麼多,你有听進去嗎?”

   杜緋紅膽戰心驚地抬眸,楚白玉賞給她一個陰惻惻的笑,她的心狠狠一顫,馬上搖頭,“我什麼都沒听到,你也什麼都沒說,知書,听我的話,別再說了!”為什麼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他會把這筆賬全算在她頭上……

   杜知書不放棄,吸口氣,不管怎樣,她今天一定要把定情的玉佩退回給那個姓楚的,怎知她正準備再度開口勸說——

   “喔,你們姐妹倆在說些什麼呢?”楚白玉飽含笑意的嗓音緩緩響起。

   杜知書嚇一跳,急急回首,看到她方才大肆批評的人此時就站在身後,心跳得飛快,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眼底沒半絲怒意,應該沒听到她方才說的話才對,于是放下心來,表情也自然許多,問起話來也沒半點心虛,“楚大少爺,您怎麼來了?”

   楚白玉笑了笑,“岳父尚未將庚帖給官媒,我心急便只好上門催催,恰巧岳父出門辦事了,我就想順道繞過來瞧瞧你姐姐。”話落,他坐到杜緋紅身邊,伸手輕握住她放在腿上的小手。

   雖然他在笑,但是杜緋紅敢發誓,她真的看到他眼底的怒火了,救命啊,這完全不關她的事,剛剛那些話都不是她講的啊!

   “原來如此。”杜知書瞄著他的手,對他那麼自然就靠到姐姐身邊的行為不是很能接受,直覺想要保護姐姐,“楚大少爺,要到廳堂坐著等嗎?我爹上書院去了,還要一段時間才回來。”岳父?他真的想娶姐姐?

   想趕他走?楚白玉自然听出她話中有話,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喔,既然如此,那我就在這陪紅兒聊聊天好了,畢竟再過幾個月,我們就要成親了,以後也別這麼生疏的叫我大少爺,叫聲姐夫就成了。”

   抖抖抖、抖抖抖,垂首嘟嘴。嗚嗚嗚……那些話真的不是她說的,不關她的事啦!“我什麼都沒說……”杜緋聲如蚊蚋,急著想證明自己的清白。

   瞧她嚇壞了的模樣,楚白玉滿肚子的火氣頓時消了一半,一股笑意冒出來,但他忍住笑,假意偏頭不解地看著杜知書,“知書,還有事嗎?”

   杜知書頓了一下,她現下也沒立場趕他走,只好咬咬牙,勉強勾起禮貌的微笑,“沒的事,那我先去忙了。”她要派人快點通知爹回府!

   楚白玉揚著笑臉目送杜知書離去,而杜緋紅只能眼睜睜看著妹妹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

   “杜、緋、紅……”威脅性十足又飽含火氣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

   杜緋紅抬起可憐兮兮的大眼望著他,秀眉沮喪地垂下,“不關我的事……我什麼話都沒說……”嗚嗚,壞人!剛剛說他壞話的不去凶,做啥凶她這個無辜的人!

   原本就是在裝模作樣嚇她的楚白玉,馬上就被她的反應給逗笑了,寵溺地揉揉她的頭,不忍心再嚇她,反倒展臂把她摟進懷里。“你妹是怎麼回事?她就這麼討厭我嗎?”他自認沒得罪過那對雙胞姐妹,沒道理惹來一頓嫌惡。

   見他笑了,緊張害怕的杜緋紅這才敢放松,有些無力地靠著他的胸膛,“不知道,知書說你是禍水。”一想到這,她也有些低落,她是知道爹討厭楚白玉,但不知道知書也這麼反對。

   “那你呢?你也這麼討厭我嗎?”楚白玉眯眼瞪視著她。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她可能也贊成妹妹的言論,他就是非常不滿,隱藏的怒火就要掀揚。

   他這副惡霸模樣,杜緋紅哪敢點頭,“沒有、沒有。”她怎麼會討厭他呢?

   “哼!”沒有就好!

   “啊!你、你怎麼這樣?”杜緋紅驚呼一聲,根本沒料到他會突如其來掀開她的裙擺,她兩條縴細的小腿就這麼暴露在他眼前。

   楚白玉才不管她,抓起她扭傷的那只腳放到自己腿上,看到她原本腫脹的腳踝已經好了,他滿意的笑了笑。

   杜緋紅不穩地坐在椅子上,一腿還高高地疊在他的腿上,羞惱地推著他,“你快點放手啦!”丟死人了,她的裙子都掀到腿上了,這人怎麼可以大刺刺地打量她的腳!

   又推他?楚白玉沉下臉,狠狠瞪著她的小手,每次只要靠近她一點,她就迫不及待想推開他,這丫頭是怎樣?“你再推一次試試!”

   他嚴厲的口氣嚇了杜緋紅一跳,小手還貼著他的胸膛,整個人極為尷尬,接著小手縮了縮,不敢再動作,怎知另一只腳突然滑了一下,原本就已經重心不穩的她,立刻往後倒去。

   楚白玉長臂一伸,摟住她的腰,將她勾進懷里!

   “喔!”小巧的鼻子狠狠撞上他結實的胸膛,疼得她差點掉淚。每次跟他靠在一起都會受傷,她才不喜歡靠近他嘛!

   楚白玉把她抱進懷里,心底的煩躁不滿霎時都消失了,手臂不由自主地縮緊,抱著她,那股被她推離的煩悶就沒了。

   杜緋紅被他摟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只好伸手用力拍了他的手臂一下,“你想勒死我嗎?人家喘不過氣了啦!”

   咦?什麼時候她居然靠在他懷里了?而且還那麼理所當然?

   杜緋紅一陣羞赧,更想快點掙脫他的懷抱,但腰上的那只手臂,卻怎麼推也推不動,“你、你別這樣……”他們根本還沒正式的訂親,怎麼可以這麼大膽的抱在一起,萬一被別人撞見了,多不好意思。

   “別動!”楚白玉是麒麟轉世,可不是柳下惠投胎,她軟嫩的身子在懷里扭啊扭的,自然引起他身體的躁動,不自覺將手臂箍得更緊。

   “啊!我喘不過氣了……”被他這麼一勒,她胸腹間的最後一口氣也沒了,只能死命地拍打他的手。

   楚白玉終于回過神來,連忙松手,“我不是故意的。”垂眸看著她,紅嫩的唇一張一闔地輕喘著,好像在邀請他品嘗她唇瓣的滋味,他感覺到體內似乎有什麼正在竄生,目光越來越幽暗。

   杜緋紅連吸了好幾口氣,才找回原本呼吸的規律,抬頭想要指責他,卻無預警望進他深邃的黑眸中,黝黑的眸底染著氤氳,一抹火花跳躍著,她下意識地屏息,著迷般地凝睇著他越來越靠近的臉龐,他溫熱的氣息輕拂過她的臉龐,帶來一絲絲的酥麻搔癢,下一瞬,他熾熱柔軟的唇突然覆上她的,她的腦袋頓時一片熱燙,無法思考,圓潤的眼眸也覆上一層迷蒙。

   楚白玉吻著她的唇,舌尖輕刷過她的唇線,她甜美的滋味讓他忍不住深探,撬開她的貝齒,溫熱的舌尖掃過她口中的丁香,吮著她的甜蜜,兩人氣息曖昧地交纏著,直到感覺到懷中的人兒快要喘不過氣來,他才輕笑著退開。

   她雙眼迷蒙,紅唇因為他而顯得鮮嫩欲滴,惹得他忍不住又啄吻了好幾下,伸手將她抱滿懷,有些滿足地輕嘆一聲,抱著她,懷里就不再空虛,大手甚至情不自禁地扶著她的背。

   依偎在他懷里,杜緋紅過了好久,才從熱吻中回過神來,一想到剛剛發生的事,她整個人一陣暈眩,臉紅到快要燒起來了。

   楚白玉笑了笑,又動了壞念頭逗弄她,“小東西,你害羞了嗎?”明知她最怕他這麼叫她,但他偏愛這麼喊。果然,感覺到懷中的人抖了一下,他立刻伸手把她抱得更緊,就怕她突然溜走。

   杜緋紅慌亂又羞惱,想推開他又推不動,說不,還會惹他生氣,只能發出微小的抗議,“你不要這樣叫我啦……”只是語調听起來反而像在撒嬌一樣。

   “再說。”低下頭,他眨眨眼,勾起促狹的笑。

   拿他沒辦法,杜緋紅只好悶哼一聲,窩回他的懷抱里,“你是壞人。”老愛欺負她。

   “哈哈哈……”她那嬌軟的抗議,逗得他開心大笑,他低下頭,輕咬她的粉唇一口,滿意地看她瞬間又紅了臉。

   就這樣逗弄著她好一會兒,直到下人通知杜老爺回府了,他才罷手。

   牽起她小小的手,楚白玉忍不住揉捏把玩了一下,她臉上的紅暈從那個吻之後,一直沒退去,她害羞地想抽回手,他卻執意握緊,她有些不解地抬眸望著他。

   楚白玉露出燦爛的笑,“走吧。”

   若要得到這丫頭,他得用點心思,將杜家老小給擺平了,尤其是那對雙胞胎,居然敢在紅兒面前將他說得這麼難堪。摸摸下巴,他瞟了杜緋紅嬌憨的模樣一眼,這丫頭傻愣愣的,看上去好騙又好欺負,嗯……得想個辦法把她弄出這里才行。

   “怎麼了嗎?”見他緊盯著自己不語,她有些慌張的整了整有點亂的衣衫。

   他搖搖頭,“沒事,走吧。”

   牽著她的手,楚白玉往前走去,杜緋紅跟在他身側,視線不由得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他皮膚白皙、手掌寬大,她的小手被他整個包藏在手心里,她突然覺得像吃了糖似的,心里甜滋滋的,他溫熱的體溫熨燙了她的手,同時也讓她的心變得曖呼呼的。

   凝視著他俊美的側臉,她不自覺心跳加速,唇畔綻放一朵小小的笑花,知書說對了,她的確是喜歡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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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將軍府——

   “鏘啷啷!磅!劈咱!”一陣陣物品碎裂的聲音,不停從將軍府的西側傳來。

   房里,婢女、僕人們全瑟縮在角落,面露驚恐地看著正在大發脾氣的主子。

   一個本該是溫婉娉婷的姑娘,美麗的五官此時全因為怒氣而丑陋猙獰,房里一片狼籍,昂貴的杯盤瓷器碎裂一地,桌椅也全都翻倒了。

   “夠了,彤兒,你這是在鬧什麼脾氣!”一道威嚴的斥喝聲自房外傳來。

   一見到來者,武秋彤滿腔的怒火勉強收斂了些,“爹。”

   武惠恩步入滿目瘡痍的房里,揮了揮手,“全下去。”

   “是。”所有的奴僕都像得到特赦令一樣,忙不迭地快步離去。

   等到人都走光,嚴峻的武惠恩才流露出一絲不舍,“寶貝女兒,你是怎麼了?發這麼大的脾氣,當心身子氣壞了。”

   一說到這,武秋彤兩道描繪細致的柳眉又緊皺在一起,“爹!我不管!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杜緋紅憑什麼得到楚白玉,你快點找人除掉那個賤人!楚白玉應該是我的才對!”她妒恨地低吼著。

   武惠恩知道女兒的心思,只是男歡女愛並不是他可以控制的,“彤兒,這世上又不是只有楚白玉一個男人,京城里多得是向你求婚示愛的王公貴族,怎你偏看上楚白玉?”他武家雖然因為皇後的恩澤而開始平步青雲,但目前還不宜和楚家撕破臉,連皇後娘娘都要他與楚家打好關系,他怎敢違抗娘娘的懿旨。

   “我不管、我不管!爹——你給我想個法子,我只要楚白玉!”

   武秋彤氣紅了眼,又哭又嚷的。“我哪里比不上那個杜緋紅,她長得那麼丑,又只是個夫子的女兒,憑什麼跟楚白玉在一起?”她咬牙切齒,不甘心的淚水不停滑落。

   她這一年多來的心思,就這麼簡單毀在一個來成都不到十天的女人手里,她怎麼會甘心?

   她一堆姐妹淘都在等著楚白玉敗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現在楚杜兩家定親的事一傳出去,她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笑柄,她怎麼可以接受這樣的事情?不!不行!楚白玉身邊的女人只能是她!

   武惠恩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瞧她都氣哭了,心疼死了,連忙好言安撫,“好好好,爹知道、爹知道,爹會想法子,你別氣了。”

   武秋彤一听,馬上破涕為笑,撒嬌地拉著父親的手臂,“對嘛,爹可是駐守劍南道的都督將軍,一定有辦法的對吧?”哼!她才不信楚白玉真敢得罪他們武家。

   武恩惠表情為難,但見女兒嬌滴滴的笑靨,也只好吞下到口的嘆息,“爹盡量想辦法,你可千萬別輕舉妄動,咱們還得靠楚家那份樂器譜呢。”

   一年一度的審武也快到了,楚家與耶律家已經獨霸朝延武器多年,要是真能攀上這門親事,對武家的勢力擴展定有助力,皇後娘娘應該也會高興才是。

   武秋彤表面笑得嬌氣,但眼底卻閃著妒恨的光芒,“我知道了,爹。”輕舉妄動?她怎麼會做這點小事而已,她要那個姓杜的丑女人後悔來到成都!

   杜緋紅覺得自己最近真是倒楣透頂了,雖然她自小到大受的傷不少,但這陣子,就好像倒楣星發威一樣,走路跌倒、喝水嗆到、吃飯噎到、穿衣服被針扎到、穿鞋子被釘子刺到,只不過十天的時間,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多到嚇人!

   像今天,她只不過上街打算買點繡線而已,走在大街上,路旁的店家屋頂去突然垮了下來,一半的瓦片都往她身上砸!要不是身邊有人機伶拉她一把,她現在應該還被埋在瓦礫堆下。

   不過她也不算是全身而退,瓦片落下的時候,她還是被打破了頭,頭頂上又纏著一圈厚厚的布。

   “緋紅,你還好吧?有沒有哪兒不舒服?要娘再請大夫來瞧瞧嗎?”杜夫人憂心忡忡地看著女兒憔悴的臉龐,瞧她,頭上有傷,手上腿上也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打小到大也沒見過她這樣子。

   杜緋紅被瓦片砸得頭暈眼花,流了不少血,現在還昏昏沉沉的,但听見娘擔憂的語氣,勉強打起精神,微微睜開眼,虛弱地一笑。“娘,我沒事,您別擔心。”

   一旁的杜知書跟杜知畫也紅了眼楮,她們今天也跟著一起上街,被當時的情景給嚇壞了,就差那麼一點點,姐姐就在她們眼前沒了。

   楚白玉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趕到杜家,一來到杜緋紅的房里,就看到她虛弱地躺在床上,頓時胸口一緊,焦急的個箭步來到床邊,還把杜夫人給擠走了都沒發現,因為他現在眼中只看得到臉色蒼白的杜緋紅。

   “紅、紅兒,你還好吧?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馬上讓人去請成都最有名的大夫過來!”楚白玉心疼地捧著她的手,不懂她怎麼會傷成這樣。

   被擠到一旁的杜夫人也沒生氣,反而對他這麼著急女兒的模樣感到欣慰。

   听到這耳熟的說詞,杜緋紅覺得好笑,抿彎了唇,“方才娘才跟我說過一樣的話呢。”他倉惶的模樣讓她有點舍不得,安撫地捏捏他的手。

   捧在手心里的柔荑是那麼的虛弱,那比蚊子叮都還不如的力道,讓楚白玉慌了,他知道附在杜家身上的福神已經離開了兩個,但他沒有料到衰神的威力居然這麼大,剩下的兩個福神根本克制不住衰神的神力。

   才不過十天,他天天都听到她受傷的消息,今天更差點連命都沒了,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將楚雷安排到她身邊,危機時,是楚雷拉了她一把才逃過一劫。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他沒有時間陪杜老爺玩了,再過半個月,福神都會離開,就剩下衰神,他不敢想像到時她還能夠撐多久。

   “岳母大人,請你將紅兒的庚帖交出來。”楚白玉轉頭看向杜夫人,語氣是不容拒絕的嚴厲,他一定要讓兩人快點定下來,這樣他才能夠保護她。

   杜夫人有些不悅地擰起眉,女兒還躺在床上病撅撅的,他卻急著要庚帖?難不成方才的心疼都是演給她看的?

   “白玉……”杜緋紅輕拉拉他的手,希望他能克制一下情緒,平常私底下讓他凶沒關系,可是他的凶娘就不行。

   楚白玉回頭幫她拉高錦被蓋好,一掌輕撫著她的臉頰,“乖,你好好休息,我有事要跟你娘說。”溫柔地在她耳旁輕喃。

   杜緋紅是為了不讓家人擔心才勉強自己打起精神,但其實傷口的疼痛已經讓她的身體無法負荷,輕喘著氣,望著他堅定的眼神,突然覺得很安心,抿抿嘴,輕點個頭,就這麼閉上眼,放任自己墜入早已等待她多時的黑暗中。

   楚白玉坐在床旁好一會兒,確定她真的熟睡之後,才緩緩抬眸掃過杜夫人跟那對雙胞胎。

   三人都被他的眼神震懾到,她們一直以為他是個溫和俊美的貴公子,沒想到他竟然也可以如此陰沉、凌厲……

   “福桂。”楚白玉淡淡地喊道。

   一直候在門外的福桂听到主子喊名,便快速走進來,“小的在。”

   “你先回去讓你收拾玲瓏小樓,順道通知福總管,讓他備好轎子,晚點來帶少夫人回府歇息,再挑兩個手腳俐落的婢女,讓她們隨待在少夫人身邊。”

   福桂恭敬地頷首,“是,小的這就去。”哇哇哇,玲瓏小樓耶,不就是大少爺院落旁的獨棟的小樓嗎?偷偷抬眼瞄向還躺在床上的杜緋紅,看樣子她就是未來的女主子了!

   “楚大少爺,你是否忘了緋紅還有爹娘,杜家也沒垮,你這是什麼意思?”

   杜知書對他一連串的命令有些動氣。

   楚白玉沒理她,只是定定看著杜夫人,“我長話短說,唯有我,才能救紅兒,她被衰神附身你們杜家人也知道,如今原本庇護杜家的福神漸漸離去,衰神的法力不再受限,她如果繼續待在這里,只會死于非命。”

   “什麼?”杜夫人沒料到他會說這些,嚇了一跳。

   杜知書一向是三姐妹中最冷靜理智的,並不是很信任楚白天,懷疑地看著他,“你能救我姐?你能怎麼救?你既不是仙也不是神,有辦法可以趕走她身上的衰神嗎?”

   楚白玉冷冷地瞅著她。他就是仙也是神,還是瑞獸咧!要不是看在她是紅兒的妹妹,他會把她往死里頭整!

   “只要訂了親,她便是楚家人,一生將受楚家福蔭,就算有大劫也不致死。”

   楚白玉選擇最簡單的說詞。

   事實上,只要杜緋紅與他名份一定,她的命格及定數就會因為與他牽連而有所變動,衰神雖然厲害,但怎麼可能與他匹敵,他與生俱來的瑞氣,能驅散她命格中的煞氣,這也是那些福神拜托他救人的原因。

   其實並不是非要交換庚帖才能成親,只是換庚帖經官媒之手,這些會上報給朝廷,也就等于是皇上同意了他們的親事,還有更直接的方法,就是肌膚之親,但這個方法就算他想試,也得要女主配合。

   自古以來,麒麟就是瑞獸的象征,更別說他是難得一見的白麒麟,唯有待在他的身邊,等衰神任期屆滿,杜緋紅就能一世順遂,這也是福神會將他們杜家帶來成都最主要的原因。

   “但是……”杜知書還想說些什麼,但在杜夫人的眼神阻止下,又吞了回去。

   “娘?”娘該不會信了這些渾話吧?

   杜知書哪知道做娘的心理,杜夫人雖然飽讀詩書,對這些怪力亂神之事是該有所存疑,但知道歸知道,心頭的想法卻不受控制,眼見女兒這陣子大傷、小傷不斷,她就算再怎麼不信也不行了,只要能保住女兒的命,她什麼都願意一試。

   “給你。”杜夫人從懷里掏出早就已經準備好的紅色帖子,上頭寫著杜緋紅的生辰八字,“我要我女兒平安。”她跟丈夫不一樣,丈夫是舍不得女兒才十六歲就要出嫁,但她這個做娘的卻看得出來,這個男人看著女兒的眼神,不是單純的戲弄,還有一種他自個兒也沒發現的溫柔。

   “娘,你真信他那些瞎話?”雙胞胎不敢置信,異口同聲地問道。

   “把她交給我。”楚白玉將庚帖接過手,慎重地做出承諾,不是因為福神的請托,而是因為他自己的心,因為,她將是他的妻。

   杜夫人緊緊盯著他的雙眼,久久之後才開口,“一切……拜托你了……”   睡了一覺起來,杜緋紅一睜開眼,就看到陌生的床頂,有些反應不過來地眨眨眼,腦袋還有些昏沉,一手撐著床,試著想爬起來。

   她才伸出軟綿綿的手要掀開被子,就感覺到有只強而有力的手臂,輕柔地摟著她的腰,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半坐起身。

   “白玉?”杜緋紅微訝地看著有些憔悴的楚白玉,他一向干淨的臉上冒出點點青髭,眼下有著疲倦的黑圈,衣服也沾染了一些灰漬,平常那副俊美無瑕、玉樹臨風的貴公子模樣都沒了。

   她不知道的是,當楚白玉把她帶回楚府後,她整整昏睡了三天,第一天夜里,他就發覺不對勁,不論他怎麼叫喚,她都不醒,嚇得他寸步不離緊守在床榻前,甚至差人把成都醫術最好的大夫給綁回來為給診治,就這樣提心吊膽三天,她終于醒來了!

   她醒了、她醒了!雖然臉色還是蒼白,但是至少眼楮睜開來了!楚白玉有些激動地緊緊抱住她,“你嚇壞我了。”這可惡的女人!這三天來他衣不解帶的守在床旁,就怕她突然間怎麼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感覺到他的身軀微微輕顫著,杜緋紅連忙反手抱緊他,“我在這、我在這……”安撫的話語不需細想就脫口而出。

   “好吃嗎?”楚白玉端著瓷碗拿著湯匙,細心地一口一口喂著。

   杜緋紅的臉上染上點羞色,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房里可不只他們倆,福桂和四個她沒看過的奴婢都站在一旁候著。

   “快吃。”楚白玉輕聲催促。

   圓潤的大眼里映著他關心的臉龐,小巧的唇瓣輕啟,喝的雖是苦澀的湯藥,但心底就是發甜,勾起的唇角牽動頰上的可愛梨渦,笑得甜蜜。

   楚白玉細心呵護這個小人兒,不時拿起帕子幫她抹去唇邊殘留的藥渣,喂她喝完藥,又小心翼翼地讓她躺回床上。

   “大夫說,你撞了頭,頭里有瘀血,所以才會昏睡三天,這幾日都容易發暈,要好好休息。”撫著她柔嫩的臉龐,楚白玉眼底還有一絲不安,想要她休息,又怕她閉上眼後不再醒來。

   “好,”杜緋紅乖巧地點點頭,主動貼上頰畔的大掌,回他一抹甜甜的笑。她知道他很擔心她,從她醒來開始,那眸底轉動的光芒就是幽幽地注視著她,這樣的他,讓她有些心疼。

   楚白玉這才能夠稍微安心一點,接著他偏頭招了招的手,房里四個樣貌俏麗的婢女同時來到床邊,杜緋紅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她們,不解的目光又轉回楚白玉臉上。

   楚白玉稍微退開些,改握住她垂放在床沿的小手,“這四個是安排給你的婢女,日後不管去哪,都得有她們陪著,還不快向少夫人行禮。”

   四個俏婢子盈盈彎腰施禮,“奴婢青竹、紫燕、楚雯、楚霧見過少夫人。”四個人從左到右自我介紹,邊說,還忍不住對奇地偷偷打量床上的女子。

   尤其是楚雯跟楚霧,她們可是自小就接受訓練,肩負著保護未來女主子的任務,從小到大,她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大少爺對女人居然會有那麼溫柔的神情。

   別說她們嚇到了,一直跟在楚白玉身邊的福桂也從沒看過。印象中大少爺長得好看,但脾氣可稱不上好,在外面雖然一副優雅公子模樣,可私底下是個壞脾氣的主子,只有他跟楚雷知道,大少爺有多討厭女人靠近他,但沒想到這樣的大少爺,居然會對一個女人這麼溫柔,要不是他親眼所見,打死他都不會相信。

   杜緋紅嚇了一跳,“四、四個婢子?我才一個人呢!”以往在家里,也沒她專屬的丫鬟,現在一口氣來了四個,她真的不需要。

   楚白玉笑笑地捏捏她的手,“你不知道你是禍星轉世嗎?如果不安排幾個婢子照顧你,我怎麼放心得下。”這四個人是他特意挑選的,青竹跟紫燕反應快、也很機伶,至于楚雯跟楚霧都擅武,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保護她。

   不滿地皺皺鼻,“我才不是禍星呢!”她只是倒楣了一點,好吧,她承認是很倒楣。“但用不著這麼多人吧……”

   “別跟我爭。”楚白玉不容她拒絕。

   算算日子,衰神任期也要滿了,這陣子他得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才行,但剛好又遇到審武期,而且今年改了方法,讓各家武商先鑄出十八樣武器,再上獻互相評論,雁一個人鐵定忙不過來,他要是再不幫忙,只怕雁不出多久便會英年早逝,就換他要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杜緋紅抿抿嘴兒,“對了,我怎麼會在這里?”爹怎麼可能會答應讓她住進楚府?

   “岳母答應的。”欲射將、先射馬,他才懶得去應付岳父大人幼稚的脾氣,直接將他交給岳母就成了,一開始岳父還氣呼呼的直罵人,但岳母臉一凝、眼一瞪,岳父大人也就不敢再吭聲了。

   “呵呵,怪不得爹會答應。”娘的外表雖然柔弱,但不知為何,爹就是怕娘。

   想起岳父吃癟的模樣,楚白玉也跟著笑開來,坐在床旁陪她聊聊天,當她困頓時揉揉眼眸時,他就會捏捏她的手,讓她清醒點,生怕她一閉上眼就不再醒來。

   杜緋紅雖然很累,也知道他故意一直讓她保持清醒,想到他會這麼做的原因,心一軟,強撐起眼皮子陪他說話。

   “白玉,你要不要去歇息一下?”他眼底的疲倦並不輸給她,但還是堅持守在她身邊,讓她好心疼。

   “我不累,我想陪你。”他這是睜眼說瞎話。

   杜緋紅輕嘆口氣,方才听到他說她睡了三天,該不會他也守了她三天吧?這樣下去怎麼行?思緒轉了轉後深吸口氣,用剩余的力氣讓自己往床鋪里頭挪了挪。

   楚白玉不解她為什麼這麼做,“怎了?”

   “你們都先出去。”她揮揮手讓四個婢女先退下。

   四個婢女和福桂同時抬眸看向楚白玉,在他輕點頭後才敢福身離開。

   等到人都走了,杜緋紅才輕抬起一手,拍拍空出來的床位,“白玉,那你陪我睡吧。”她雖然羞赧,語氣卻非常堅定。

   既然他想陪她,那就陪吧,反正、反正她被吃的豆腐也不少了,更何況……他是她的未婚夫呢,兩人同床共枕,也、也沒有關系吧……

   楚白玉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一直擰著的眉頭總算松開來,隨即揚起一抹她熟悉的促狹笑意,“你這麼迫不及待想與我同床共枕啊?”她這麼擔心他,讓他愉悅極了。

   就知道他會這麼說!杜緋紅嬌瞠他一眼,“你別亂說話,讓你去休息你又不肯,可我想睡了,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們一起休息嘛!”這越解釋越曖昧,她的雙頰也越來越熱燙。

   楚白玉笑逐顏開,總算看到這丫頭有些元氣了,一直壓在胸口的大石頭也稍稍可以松懈下來,“我知道,既然娘子吩咐,為夫的也只好遵照你的旨意了。”

   又逗她!杜緋紅又羞又氣又好笑,瞧他那副得意的模樣,心里起了個頑皮的念頭,拉著他的手一使勁,主動把他給拉上床。“那還不快點給為妻的滾上床來,我要歇息了,快點伺候。”故作高傲地抬高下巴,斜睨著他有些吃驚的表情,忍不住噗哧一笑。

   她笑得開心,楚白玉也樂得配合她,扭起眉裝出一副害羞的模樣,“遵命,娘子大人!”爬上了床,躺到她身側,大掌撫上她縴細的腰身搔癢癢。

   杜緋紅躲來躲去,笑聲如鈴,小臉上漾滿光彩,唇邊的笑花更是朵朵開,看得楚白玉心動萬分,一時情不自禁,低頭吻上她的唇,深深與她唇舌嘻戲,嘗到她口中淡淡的藥味,黑黝黝的眸底閃著不舍,疼惜地輕吻著她,捧著她的臉,自唇邊慢慢吻上她的鼻、她的眼、她的眉,而後停在她還纏著布巾的傷口附近。

   “疼不疼?”多希望這一擊是敲在他身上,從不知道,看到她身上的傷口會讓他這麼心疼。

   杜緋紅整個人又暖又舒服地偎在他懷里,小臉磨過他的胸膛,“不疼了。”他都已經替她疼過了,她怎麼還會疼?

   楚白玉垂眸深深地凝望著她,她給他一個安心甜美的笑,還主動親吻他的下巴,結果被他冒出來的胡碴子刺得直發癢,賴在他懷里嬌笑著。

   他也被她好笑的舉止給逗笑了,抱著她,心安了,倦意也跟著襲上來,眼皮越來越沉重,不知不覺,兩個人就這麼睡著了。

   睡夢中,兩人的臉上都還漾著笑意,像是作了什麼好夢似的,讓人看了忍不住也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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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25:3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天有十二個時辰,扣掉睡覺的時間,平均一個活動的時間約莫八個時辰,而這八個時辰里,讓人亦步亦趨地跟著,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杜緋紅現在就有深刻的體會,她突然很佩服皇宮里公主跟娘娘,一天到晚被人跟著,怎麼還沒崩潰呢?至少她現在就很有這個沖動。

   自從那天醒過來之後,她身後便總是跟著四個牛皮糖,怎麼甩都甩不掉,四個牛皮糖壓根不听她的指揮,非常認真的執行楚白玉的命令,片刻不離守著她。

   她曾向楚白玉抗議過,只是他完全不理會她,不管她怎麼說、撒嬌生氣都沒得講,這四個奴婢就是緊緊黏著她,而且她的傷明明就好了,他還是不放她回杜家,甚至連娘都叫她要乖乖待在楚府別亂跑。

   她什麼事也不能做,只能閑閑沒事玩手指,每天吃飽睡、睡飽吃,過著跟小豬一樣的生活,為了不讓自己太無聊,好只好又拿起繡針開始縫縫補補。

   楚家什麼都不缺,就連布料都有滿滿一個倉庫,杜緋紅挑了塊上好的布料,興匆匆地帶回樓里打算做件衣裳,正當她認真埋首畫著繡圖的時候,青竹笑著端了杯蓼茶進來。

   一聞到人參味,杜緋紅連忙捂著品鼻,“我的傷已經好了,不用再喝這些了啦。”這些蓼茶補品天天喝、天天吃,她聞到味道都怕了。

   “不行,少夫人,大少爺吩咐您一定要喝下。”青竹端著瓷碗走到她身邊。

   杜緋紅越聞越想吐,用力捂著嘴,丟下筆,拼命地搖頭,這次她絕不妥協!絕、對、不、喝!

   青竹也不說話,只是捧著碗站著,秀眸瞟了主子一眼,然後低下頭,眸底染上委屈,原本上揚的眉眼都垂了下來,還輕咬著下唇。

   杜緋紅本就心軟,一看到她擺出這副模樣,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手,“好啦,我喝,你越來越像那個賴皮鬼了。”

   青竹悶笑一聲,將蓼茶遞給她,未來的少夫人真是有趣極了,怪不得大少爺老愛逗弄她,瞧她氣得紅撲撲的臉蛋,連她都覺得好玩,府里頭上上下下都好高興有這麼一個單純可愛的好主子。

   杜緋紅扁扁嘴,捏緊鼻子,一口氣把蓼茶給吞下肚,那味道讓她忍不住吐吐舌,“不行,我要跟他說清楚,再吃下去,我都覺得自己快變成人參了,改天就得改名叫杜人參。”

   房里其他婢女听她這麼一說,都忍不住地笑了出來,杜緋紅皺皺鼻,哼了一聲,她是認真的,她們還當笑話。

   “少夫人是要做衣裳嗎?”青竹問道。

   “嗯。”再次拿起筆,杜緋紅笑眯眯地點點頭。“天氣冷了,我想做件衣服給白玉。”

   小手輕轉,畫紙上粗勾的線條漸漸成形,點點的梅花綻放,迎風綻放的梅花樹躍于紙上,不僅枝頭小花款擺,更有些許迎風飄落的花朵落在地上,畫紙上就只有這棵梅花樹,其姿傲然凜冽,卻又因為梅花綻放而多了幾分柔軟。

   青竹跟紫燕一看,忍不住驚呼出聲,她們從沒料到看起來嬌憨的主子,竟有這麼精湛的畫技。

   “少夫人,好美的梅花圖……”青竹看得都傻了。

   “沒有啦,其實我本來想畫竹林的。”杜緋紅小嘴噘起,輕吹著畫紙未干的墨跡,“可是我怎麼想,你家大少爺都不像個君子,傲氣的梅花比較像他。”听起來是在抱怨,但亮晶晶的圓眸里,卻滿是情意。

   “少夫人對大少爺真是一往情深。”青竹非常羨慕。

   杜緋紅臉色微紅,“他也疼我啊。”她是喜歡楚白玉,雖然他總是愛逗她,讓她又羞又氣的,但是,當她病了,他就憂心;她受傷了,他比她還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里總是掛念著他,甜甜的、軟軟的,不由自主地想賴在他身邊,這當然是喜歡,而且是比喜歡還要更喜歡。

   青竹跟紫燕對看一眼,同時笑開,主子們感情好,她們當然很高興,青竹的心中突然冒出個想法,想也不想開口就問︰“那少夫人覺得大少爺喜歡你嗎?”

   話一出口,紫燕馬上拉了拉她的衣擺,青竹連忙捂住嘴,有些不安地低下頭。

   一直守在房門邊的楚雯跟楚秀也忍不住擰起眉,不悅地瞪著青竹。

   氣氛突然變得沉默,杜緋紅依舊低著頭把畫上最後一朵梅花畫完,一抬起頭,就看到青竹臉上的懼意和楚雯、楚秀不善的目光,有些不解地眨眨眼。

   “青竹多嘴了,少夫人您別在意。”紫燕連忙開口說話。她與青竹本來就是好友,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向機伶的青竹,居然會說出這種不經大腦的話。

   杜緋紅甜甜地抿唇笑了笑,圓圓的大眼里沒半絲怒氣,反倒有一絲納悶,“白玉當然喜歡我,不然他怎麼會疼我。”她說得十分堅定,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在杜緋紅看來,當然是互相喜歡的人才會對對方做出那麼親昵的動作,她也是因為喜歡上他,才會任他摟摟抱抱,他當然也是喜歡自己,才會親她,心疼她,不是嗎?

   原本擔心傷到少夫人的青竹跟紫燕一听,反愣了一下,對上她清澈又溫柔的眼眸,順從地點頭。“少夫人說的是。”

   “我的小東西,說得真是太好了!”突的,一道熟悉有力的嗓音從門口傳來。

   杜緋紅一看到楚白玉笑容滿面地走進來,想也不想便從桌子後繞出來,三步並作兩步地往他那兒沖。

   楚白玉展開雙臂,本以為她迫不及待想要撲進他的懷里,已經準備好要將她抱個滿懷,哪知道她卻是急沖過來,捂住他的嘴。

   “你不要這樣叫我啦!”怎麼把私密的昵稱就這麼大咧咧地喊出來?杜緋紅連忙看向青竹等人,只見她們掩嘴低頭,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她更為羞窘。

   原本興高采烈等著抱抱美人的楚白玉嘴角一撇,臉色都沉下來了,沒好氣地扯下她的手,硬是把她抱得緊緊的,“你這家伙,真是不解風情的笨牛!”她剛才那番深情話語讓他高興還不到一刻,馬上又潑了他一盆冷水,真是會被她氣死!

   杜緋紅不高興地嘟著嘴,“我是笨牛,那你是笨豬!”

   楚白玉又氣又好笑,舍不得打她,只好捏捏她柔嫩的臉蛋,以泄不平,“笨牛、笨牛!”枉他還因為她方才的言論而感到高興。

   杜緋紅也不甘示弱,伸手反捏住他的臉,學他揉捏著,“你才是笨豬、笨豬!”臭白玉,她身體才好一點,他就忍不住又要欺負她了!

   兩個人跟孩子一樣互捏,杜緋紅食指頂著他的鼻尖,把他弄成豬鼻子的模樣,自己也開心的笑得東倒西歪,他則緊抱著她,寵溺地隨她去玩。

   “姐姐。”杜家兩個雙胞胎不敢置信地看著房里那個跟男人玩鬧的大姐。

   她們是特意來探望大姐的,路上正好踫到楚白玉,便跟著他來到姐姐所住的小樓,在門口就听到姐姐跟婢女所說的話,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應,就看到楚白玉高興地沖進去跟姐姐玩了起來,壓根忘了後面還有人呢!

   杜緋紅這才發現楚白玉身後還跟著好幾個人,立刻不好意思地從他的懷抱里退開,“知書、知畫,你們來了啊!”有些怪罪地瞪了楚白玉一眼,都是他鬧著玩,害她都沒發現後面還有人……啊!那她剛剛那副模樣不都被人瞧去了?好丟臉啊!

   楚白玉回她一記白眼,笑著輕攬著她的腰,“紫燕奉茶。”轉個身,扶著她坐到椅子上,伸手輕撫過她汗濕的前發。“別玩得太累了,頭還會暈嗎?”

   “不會,大夫說我都好了,你別一直擔心嘛。”他每天都問,他問得不煩,她听了都開始煩了,這些天下來,她才知道他有多羅唆。

   楚白玉捏捏她的手。沒良心的小家伙,要不是在意她,他還懶得問呢!

   杜知書跟杜知畫兩姐妹對看一眼,那對只顧著眉來眼去的男女壓根沒盡到當主人的責任,她們還是自個兒摸摸鼻子挑位置坐下的。

   好不容易等兩人的甜蜜告一段落,杜知書才開口,“姐姐,你的氣色看起來好很多。”她一直擔心姐姐進來楚家這種大戶人家會受委屈,不過楚白玉似乎也很疼愛姐姐,看樣子她根本不用擔心了。

   “嗯,我都沒事了。”杜緋紅紅唇角輕揚,小巧的臉蛋上,洋溢著幸福的光芒。

   自從住進楚府後,也不知道為什麼,前陣子纏著她的衰運就像突然間都消失了一樣,不再需要注意自己周遭的每一件事,也不用再提心吊膽的走每一步路,她也不用再擔心受了傷會惹家人傷心難過。

   楚白玉見她笑得開心,薄唇也不自覺抿出笑意,听著她跟杜家兩姐妹的閑談,低垂的眸光始終凝視著她,就是只看著她。

   杜知畫靜靜地在一旁听大姐跟二姐聊天,順便偷偷打量著他們,楚白玉看著大姐的目光,是那麼的溫柔、那麼的專注,讓她不知不覺也跟著臉紅,而大姐那麼自然地偎在他的懷里,兩人相依,這樣情景就讓她有一種感覺,好似他們本來就應該在一起的,這感覺真好。

   另一邊——

   正當楚白玉跟未婚妻高興地在玲瓏小樓聊天品茗,楚家也來了一對不速之客,至少對楚雁而言,不是他心目中的客人。

   “武將軍,不知道何事讓您大駕光臨?”楚雁噙著淺笑,雖為王,但卻將上位讓給了武惠恩,自己主動地坐到一旁的客位上。

   楚雁眼底閃過一抹光芒,半垂眸,不著痕跡地掃視坐在他對面的武秋彤。帶著女兒上門,到底存的是什麼心思?

   武惠恩疼愛的看著女兒,“秋彤說對鑄武有興趣,本將軍打算等會兒帶她一同到鑄武坊開開眼界,楚六少不在意吧?”

   說完,他忍不住暗嘆口氣,這些日子,秋彤一直吵著要他快點想法子拆散楚白玉跟杜緋紅,只是城里傳言紛紛,兩家又正式訂了親,他怎麼也難做,今日實在拗不過女兒的脾氣,才會帶她走一趟楚府。

   幸好審武期也到了,讓他有理由帶著女兒過來,這楚家不能得罪,女兒又不能不疼,他真是里外不是人,而且皇後娘娘同時也下了密令,要他想辦法得到楚家那本世傳的兵器譜。

   所謂的審武,就是朝延一年一度向武器商審核上繳的兵器,分為初審、次審、總審,初審是在各地舉行,再由負責掌管的都督將軍將兵器送至長安次審,最後再由兵部總審。

   而四川成都隸屬于益州,治所為成都府,成都郊區亦有駐守劍南道之兵營,而初審就是由劍南道的都督將軍武惠恩負責。

   “原來如此,沒想到武小姐也對這種粗事有所興趣。”楚雁笑問。

   武秋彤是有備而來,對他問話的方式也沒動怒,仍舊維持溫柔婉約的笑,“楚六少說笑了,誰不知楚家兵器聞名于世,秋彤也是好奇,想瞧瞧這門精細的活。”

   她假意瞧了四周一眼,“怎麼不見楚大少爺呢?莫非他正在城北的鑄武坊里?”

   藏在水袖中的手掌緊握成拳。早在來楚府之前,她就已經打听過了,原本在楚家商行的楚白玉中午就回府了,現在她都廳里坐了好一會兒,他居然還不見人影?

   一定是在陪那個丑女,可惡!  楚雁輕挑眉,偏頭向隨侍福柳吩咐,“去請大少爺出來。”頗有深意地拋給她一眼,接著又有意無意地淡淡解釋,也不知在說給誰听,“這鑄武坊的事情一向由我掌管,堂哥多半到商行管事,現下正在府內陪未來的嫂子茗茶。”

   隨侍在楚雁身邊許久的福柳了解地輕頷首,“是。”恭敬地對主子還有武將軍父女倆行個禮後,便快速離去。

   武秋彤縱使心里已經翻起了滔天世浪,臉上還是揚著笑,“原來如此。”

   “听聞楚大少爺好事將近,是嗎?”武惠恩端起茶杯,狀似無心地問道。

   來了!楚雁露出高興的神情,“是啊,堂哥已覓得美嬌娘,待大伯父及大伯母回府後,挑了個好日子就可以結為連理了。”傳聞武惠恩十分疼愛女兒,現在可證實了,一名武將為了女兒,居然也開始跟他們這些奸商玩起了勾心斗角的把戲。

   “听說楚大少爺的未婚妻不過是個夫子的女兒?”武秋彤再也忍不住地譏諷。

   武惠恩瞟她一眼,眸光中帶有無聲的警告。

   “的確如此,只是書院校長的千金而已,堂哥喜愛的是堂嫂這個人,家世背景並未在考慮範圍之內。”楚雁冷眼看著他們父女倆互相使眼色,態度始終淡定。

   “說起來,這門親事也算是兩個年輕人私下相許的不是嗎?”武惠恩心想,或許等楚和祺夫婦回來,事情會有轉圜的余地。

   “也不算是如此,一開始的確是堂哥和堂嫂私訂終身,但堂哥請太守大人上門代為提親時,業已通知大伯父、大伯母,所以算是兩家長輩都同意了這門親事。”

   大伯母就堂哥這麼一個兒子,早盼著他快快成親,如今堂哥還自個兒選個姑娘,大伯母恨不得能夠背上長翅,快點飛回來主婚呢!

   武惠恩表面笑著點頭,但心里卻暗自責備起益州太守多事,若不是他上門談親,這樁婚事也不會這麼快就定案。

   “這樣稱得上是門當戶對嗎?我以為憑楚大少爺的身份,似乎可以覓得更好的良配才是。”武秋彤笑笑的說。

   這個問題楚雁還來不及回答,楚白玉的聲音便先一步在廳堂口響起——

   “我楚家也非什麼王公貴族,說穿了不也只是個商賈?士、農、工、商、土為首、商為末,應該是我楚白玉配不上她才是。”遠遠就听到這個八婆在說紅兒壞話,她到底要來亂幾次才肯罷休!

   一听到他的聲音,武秋彤心頭一喜,連忙回頭望向聲源,怎知這一看,她臉上的喜色瞬間全沒了,反倒染上深深的寒意,下意識輕咬著下唇,恨恨地看著走進來的一群人。

   楚白玉親昵地牽著一名少女的手,少女樣貌雖不美,便臉蛋小巧,圓眸閃閃發亮,身上穿著一件粉色的宮裝,頭戴精致的金步瑤,襯得她整個人嬌美如花,皮膚細致雪白。

   指尖用力地嵌進柔嫩的掌心,武秋彤定定地看著那相依偎的身影,眸底升起了濃濃的妒意,杜緋紅身上昂貴的綾羅綢緞,步釵金環應該都是屬于她的!瞠大眼看著越走越近的人,她恨不得撕掉她臉上那幸福的笑!

   當杜緋紅走到她身邊的那一瞬間,武秋彤縮在袖中的手動了下,杏眸微眯,她看見那塊雲形的玉佩,就這麼掛在杜緋紅縴細的脖子上,那塊無瑕白玉,代表著楚家少夫人地位的玉,也應該是她的才對!

   楚白玉目光輕掃過武秋彤一眼,而後又回到杜緋紅的身上,步履優雅輕快地走過她的身邊,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

   “白玉見過將軍大人。”楚白玉對著主位上的武惠恩施個禮,偏頭拉著杜緋紅的手,“紅兒,這位是駐守劍南道的武將軍,快點向將軍大人行禮。”

   杜緋紅輕柔地對主位上的人福身行禮,“民女杜緋紅,見過將軍大人。”好奇地偷偷打量眼前這個中年男子,他看起來嚴肅魁梧,很有威嚴。

   武惠恩點點頭,“好、好,看上去是個乖巧的姑娘,氣質出眾,真不愧是書香世家的千金。”嘴里說的是稱贊,心里卻非常不屑,這麼一個普通的姑娘,怎麼跟女兒比呢?

   楚白玉明白他說的只是場面話,輕笑一聲,牽著杜緋紅走到了楚雁身邊坐下。

   武秋彤忍著氣,維持著宮家千金的傲氣,主動親切示好,“多日不見,楚大少爺一切安康?秋彤听聞前些日子杜姑娘似乎受了傷,現在已無大恙了?”

   “她是將軍大人的女兒,武秋彤小姐。”楚白玉低聲地在杜緋紅耳邊說道。

   杜緋紅壓根忘了她就是上次打她一巴掌的女人,只覺得她好有氣質,長得又漂亮,視線慢慢移到武秋彤豐滿的前胸,又忍不住低頭看看自己,怎麼突然有種人比人、氣死人的感覺……

   “已經沒事了,多謝小姐關心。”唉,她的腿看起來也好長喔……欣羨地盯著身材豐滿修長的武秋彤,杜緋紅忍不住心里為自己掬一把同情的淚水。

   一直注意杜緋紅反應的楚白玉,黑眸隱隱含笑,這丫羨慕的表情也太明顯了吧,真是逗趣,忍不住偷偷捏了她的手一下,正在自憐自哀的杜緋紅不解地抬眸看向他,“嗯?”

   笑著揉揉她的手,“你這樣就好。”他就愛她這副模樣,小小的,抱在懷里剛剛好,每次被他欺負,就只會睜大眼,氣呼呼地瞪著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膽小模樣,他就是喜歡她這樣,他小小的紅兒。

   嘟嘴睨了他一眼,“腿長的人沒資格說話。”她就算踮起腳尖也不過到他的下巴,高的人一點也不懂矮子的痛苦啦!

   楚雁就坐在他們身旁,將兩人的耳語听得一清二楚,听到嫂子這麼說,眸底閃過真心的笑意。

   他們越親密,武秋彤就越生氣,一口銀牙咬得都快碎裂了,“杜姑娘,秋彤真是羨慕你,沒想到你來到成都短短一個月,就可以得到這麼一位好夫君,不知道用的是什麼方法,還請你教教我。”話里明嘲暗諷,傷人至極。

   楚白玉臉色微變,目光凍結成霜,眯著眼,斜睨著口出惡言的武秋彤,“我想,武小姐可以改稱紅兒為楚少夫人,一直都是我喜歡紅兒,紅兒雖主動對我傾訴情哀,但初見紅兒的那一瞬間,我對她可謂一見鐘情,所以一看到她送上定情物,我便把持不住了,隔日就請太守大人代我爹娘上門求親。”這個牙尖嘴利的女人,居然敢拐著彎罵他的紅兒是狐狸精?

   天真的杜緋紅听不出武秋彤話里的意思,但她感覺到身旁的人生氣了,他一向在人前裝得優雅的笑都收起來了,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生氣,不禁有點緊張。

   “秋彤,怎麼這麼說呢?杜小姐應該說是運氣好,遇上一個好良人,你莫要亂說話。”武惠恩插嘴幫腔。

   楚白玉听完他的話,心里更不滿。這老匹夫,表面上是斥責自己的女兒,實則是輕蔑杜緋紅連一點本事都沒有,比武秋彤更過分!

   楚雁看堂哥的臉色越來越鐵青,想了下,“將軍大人,您方才不是說要上鑄武坊瞧瞧兵器鑄造嗎?現下要走了嗎?”暗暗使了個眼色給楚白玉,讓他控制一下脾氣。

   “不急,老夫還想多跟楚大少爺多聊聊呢,哈哈哈哈……畢竟老夫也想得到像他這樣的乘龍快婿。”

   楚白玉現在是徹底的冷下臉,“那是白玉有福氣,早早就遇見了心愛之人。”

   真要斗,不怕斗不過嗎?這姓武的真以為自己得到天下了嗎?想仗勢欺人?嘖,還真以為他是軟柿好欺負嗎!

   “你……”武秋彤擰眉瞪著他。

   楚雁見氣氛越來越緊繃,才想開口說話,福總管突然匆匆忙忙地進來通報,“大少爺、六少爺,有貴客來訪。”福總管臉色有些不安,瞄瞄廳上的將軍大人,再對自家兩位主子眨了眨眼。

   “是誰?”楚白玉問道。

   不待福總管回答,一陣瀟灑的笑聲響起,廳上每個人下意識地循聲望去,就看到一名英偉的男子悠閑自若地走了進來。

   楚白玉跟楚雁一看到他,狐疑地對看一眼,心里同時都有個想法︰他怎麼會來?

   不過不光是他們吃驚,就連武惠恩看到來人,也忍不住站了起來,有些怔愣地看著對方。“長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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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25: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長孫無憂,為長孫皇后的麼弟,天資聰穎、儀錶出眾,是長孫年輕一輩中最為出色的,同時亦為朝延重臣兵部侍郎。

   “長孫大人,你怎麼來了?”武惠恩跟長孫無憂對望,氣氛瞬間有些詭譎,楚雁玥只好率先出聲打破僵局。

   長孫無憂笑笑,瀟灑自在地輕晃著手中的扇子,“審武將至,今年體制又與往年不同,兵部尚書大人擔心會出亂子,所以讓我這位小小的侍郎走一趟。”沒想到這姓武的居然搶先一步,看樣子,似乎得動動腦了。

   “多謝大人關心,今晚就讓在下作東,為長孫大人接風洗塵。”楚雁玥眸光閃了閃,與楚白玉交換一抹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楚白玉微不可見地頷首,接著偏頭笑看著神情還有些怔然的武惠恩,“將軍大人要一同前往嗎?”

   這幾個人全來了,唉……也該是他收拾楚、祝兩家天命之時。

   武惠恩目光沉沉,直視著長孫無憂,“那是自然,長孫大人,請!”

   兩人在半空中交會的眼神仿佛燃起火花,長孫無憂眼底疾閃過一絲殺氣,但一眨眼間又隱去。

   楚雁玥恭敬地隨同兩位大官先行離去,留下楚白玉跟早被人忽略的武秋彤,還有滿頭霧水的杜緋紅。

   不知道為什麼,杜緋紅的心裏突然起了一絲不安,有些害怕地抓緊楚白玉的衣袖。

   楚白玉安撫地拍拍她,“我同雁玥出門,你乖乖待在府裏別亂跑,知道嗎?”

   今天開始,將是楚家、不,是成都的多事之秋啊。

   “好。”杜緋紅乖巧的點頭。

   “武小姐,咱們一道走吧,請。”武恩惠忘記他女兒,他楚白玉可不會忘記這個居心不良的女人,他絕不可能讓她跟他的紅兒有機會共處一室。

   武秋彤忍住滿肚子的妒意,冷冷掃了杜緋紅一眼,高傲地抬起下巴,暗自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楚白玉還是不放心,又對杜緋紅交代了幾句,才在福桂的催促下離開。

   等人走了好一會兒,杜知書兩姐妹才緩緩走近廳裏。

   “姐姐?”杜知畫拉了一下表情有些怪異的杜緋紅。

   “嗯?”杜緋紅回過神,對她笑了笑,“沒事,客人都走光了,走吧,我們回去我的小樓繼續聊天。”

   雙胞胎姐妹對看一眼,“嗯!”

   三姐妹便互相挽著手,說說笑笑地往楚府後院走去。

   長孫無憂跟武恩惠同事出現在成都城裏,果然造成不小的影響,雖然楚家世代為鑄造兵器的名門,但是也有不少的武器商都野心勃勃的想分吃楚家在朝廷這塊大餅。

   畢竟,楚家已經獨佔這門生意很久了,也該換人試試,今年的審武條件十分寬鬆,光是初審,就已經有十家以上的武器商報名,這些武器商全是劍南道屬州裏來的,因為審武將在成都城舉行,所以成都城近日進駐大批人潮,更有許多想看熱鬧的閒人也都來湊熱鬧,可謂是人滿為患。

   許多商賈更看準時機,開始拉抬生意,也有胡人、突厥人等等外族人士也趕搭這一次的風潮,帶了大批的物資前來。

   人潮對於帶動成都商業的確有很大的幫助,只是人多,代表著麻煩也多,城中的官差天天都在疲於奔命。

   而身為武商之一的楚家,當然也沒得清閒,楚家生意遍佈全城,不管是酒樓、茶館、兵器樓通通都有份,楚白玉也跟著奔波操勞,幾乎都以商行為家了。

   “這些日子損失了不少,府裏和兵器樓的守衛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嗎?”楚白玉有些疲倦的揉揉眉間,一雙鳳眼仍直盯著平鋪在桌上的商冊。

   楚家有兵器譜一事,早就是天下人人皆知的事情,兵器譜之于楚家,可說是開創楚家鑄武的根基,上頭寫的是楚家鑄造武器的心得及方法,也許兵器譜對普通人來說沒有什麼價值,但對於軍隊、武商而言,卻是天下難得的至寶。

   這陣子出現不少鼠輩,都想趁機奪取兵器譜,好擠掉楚家,得到朝廷重視,楚家人也知曉,所以在自家開設擺放兵器的兵器樓、鑄造武器的鐵廠、鑄武坊,都派人日夜看守著,楚府也是。

   不過這些夜采之人還是造成楚家不少損失,而楚家所培養的武師、護衛,也都被迫不能休息,累病了不少弟兄。

   福桂翻了翻手上的冊子,“已經向洛陽的四少爺調派人手,兵器樓跟府裏已布好了暗衛和三批後衛,鑄武坊的師傅來報,那十八樣準備初審的武器已在昨夜完成,今早開了鋒就封箱。”他也快累壞了,跟在大少爺身邊那麼多年,第一次忙成這樣。

   “武將軍跟長孫大人那邊有什麼動靜?”

   楚雷抿抿嘴,“初審的十名武器商除卻楚家之外,武將軍和長孫大人所安排的人也在裏頭,武將軍近日都在城郊兵營,準備初審事宜,長孫大人動態反而不明,探子回報,近日長孫大人與太守、縣太爺總聚在一起談事情。”

   事實上,楚雷比較不擔心武將軍,反而總覺得長孫大人有古怪,但是不論他怎麼打探消息,就是摸不出長孫大人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六少爺那兒如何?”楚白玉沉思著。果然被他料中了,掌握著兵器就等於掌握兵權,長孫跟武家爭奪兵權一事,就要浮上臺面了。

   “今天早上六少爺親自押送初審的兵器上城郊的兵營,我已安排足夠的人手,無論發生什麼事,定能保六少爺全身而退。”

   “武秋彤呢?”楚白玉沒忘記還有這個威脅,武秋彤個性高傲,光看那一天有意羞辱紅兒就知道,她對自己還是不肯罷手。

   楚雷搖首,“沒有任何舉動。”

   “別放鬆戒心,讓楚雯和楚霧寸步不離守著少夫人。”算算時間,還要三天。

   楚白玉原本盯著商冊的目光緩慢地抬起,微偏過頭,看向那個在議事房裏空無一人的角落。

   “是。”楚雷疑惑地看著主子,隨著他注目的地方望去,那是書櫃的方向,重要的是,那邊根本沒有什麼東西,主子為什麼看得那麼專注?

   “大少爺?”

   楚白玉一震,“都下去吧。”揮了揮手,整個人往椅背一靠,倦怠的閉上眼假寐。

   福桂跟楚雷自是知道主子這些日子以來都沒好好休息過,兩個人行個禮後就悄聲退下,還貼心的合上房門,讓主子可以好好睡一覺。

   等到兩人走後,楚白玉才又睜開眼,再次看向書櫃的角落,在楚雷看來,那個地方什麼都沒有,但他卻可以清楚看到一個穿著黑袍、戴著黑帽的……東西,正確來說,是衰神。

   “白麒大人,您不該妄動天命,杜緋紅命中註定有死劫,您又何苦拖累自己?”受限於楚白玉身上的神力,衰神只能站在遠處,無法靠近。

   自從白麒大人與杜緋紅正式訂親之後,杜緋紅的命格就開始因為白麒大人而改變,原先他以為等福神都離開了之後,不出三日杜緋紅一定會香消玉殞,但沒想到白麒大人卻插手干預,原本以白麒大人的神力,他是連靠近這棟房子都不可能的,沒想到一與杜緋紅結親,白麒大人受到她命中註定的煞氣與兇氣影響,不但楚家家運受到牽連,就連神力也因此而損耗。

   楚白玉露出抹苦笑,“妄動天命?已經不差這一個了。”他妄動的天命何止只有杜緋紅一人?

   原本這世上應該沒有楚白玉這個人,楚白玉的父親楚和祺與祝蓉相戀,當時遭賊人相害,祝蓉就應該慘死在崖下,世上根本就不出應該有楚白玉的出生,但是他卻干預了祝蓉的生死。

   早在幾百年前,他應允了祝家祖先的願望時,一切就都改變了,祝家原本只該是個山野樵夫,而非現今的一方霸主,也因為祝家成了木材的大盤商,才結識了楚家,楚家原本也不該成為鑄造武器的名門世家,這一切的牽牽扯扯,都是因為他才有所改變的。

   直至這一代,楚家雖對朝廷有功,但如今李家紫氣漸弱,武后的帝王之氣卻逐漸展現,楚家世代為李家鑄造武器,要是女皇執政後,楚家必因親近李氏而被安下罪名,遭滅門之禍,連同祝家,兩家近三百人的性命都將毀於女帝之手,這就是他出世的原因,他要改變這個命運,他所種下的因,就得由他來解。

   “白麒大人,祝您好運,下官的任期還有三天。”衰神輕聲提醒。

   楚白玉訝異地抬眸看他,而後一笑,“還以為你鐵石心腸。”

   衰神淡淡一笑,“塵世百劫,下官已經看多了,也執行多了,杜緋紅是個溫柔善良的孩子,我跟在她身後十六年了,若是能,我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世上本就惡的力量大過善,所以需要四個福神采能制得住他一個衰神的法力,若不是他處處留情,杜緋紅哪能安然活到現在。

   “白麒大人,還請您這三日,多加用心照顧那孩子吧……”衰神邊說,身影邊漸漸淡去。

   楚白玉笑著挑眉,“我會的。”

   “少夫人,大少爺正在裏頭休息呢,要小的進去通報一聲嗎?”福桂的聲音淺淺地自門外傳來。

   “別吵他好了。”杜緋紅壓低聲音,伸出食指貼著唇,模樣十分可愛,“噓,不要吵醒他,我們去旁邊說。”擠眉弄眼地向福桂招招手。

   福桂忍著笑意,順從地跟她一起走遠些,才又聽她開口——

   “這是我燉的雞湯,記得拿到爐上熱著,等他醒了再給他喝。”杜緋紅細心地交代,伸手取過青竹遞來的竹籃,打開竹籃的蓋子,裏頭靜靜躺著一件月牙色的披風,“最近天氣開始變涼了,要是他要出門,記得給他穿上。”

   “是,少夫人。”福桂笑著點頭,很慶倖大少爺挑了一個溫柔又貼心的少夫人。

   杜緋紅還是很擔心,她已經連續五天都沒看到白玉了,雖然青竹跟紫燕都告訴她,因為什麼朝廷初審,所以白玉都留在商行裏忙著,但她還是會不停想著他有沒有好好睡覺、好好吃飯……

   今天終於按耐不住,想說親手燉個雞湯給他,再加上天氣變冷了,就順道把那件為他縫製好的披風一起帶過來,雖然很想見他,卻又捨不得吵醒他……

   對了!從窗戶偷看他一眼也好啊!杜緋紅為自己的聰明而高興,拎起裙擺偷笑著靠近門扉,左右張望了下,才挑了右邊那扇雕花窗依過去,小巧的食指點點口水,在窗上戳了一個洞,圓圓的眼珠子才貼了上去。

   咦?怎麼一片白白的?小巧的頭左挪右移,怎麼瞧都是一片白色,納悶地揉了揉眼睛,不信邪再貼上去看一次,還是一片白?怎麼回事啊?

   福桂跟青竹、紫燕幾個奴僕全都忍著笑意,看著少夫人耍寶。那扇窗都讓人給推開來了,少夫人居然還傻乎乎地要往裏頭看,她要看的人不就正站在她面前嗎?

   楚白玉對天翻了個白眼,再對幾名站在一旁看好戲的奴僕投去一抹冰冷銳利的視線,福桂很識相,捧著一盅雞湯先閃人了,青竹跟紫燕也笑笑的行禮後,將裝有披風的竹籃放下,也隨即退下。

   “奇怪……人呢?”伸手摸摸,嗯?怎麼沒有窗的坑洞?杜緋紅終於察覺不對勁了,納悶地抬起頭。

   “白玉……”怔怔地看著他。

   楚白玉先生睨了她一眼,然後長臂一伸,將她整個人從窗外直接抱了進來,“你這丫頭!怎麼老是這麼呆?來看我幹麼不進來?”嗯,還是抱著這丫頭舒服多了,他那愛玩的娘,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到成都?他寫封信催催好了,要不他跟這丫頭的婚事都卡著,他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軟玉溫香抱滿懷?

   “我不敢吵你嘛……”抿著嘴,杜緋紅眼底有著霧氣。“你怎麼瘦了?都沒好好吃飯嗎?衣服也穿這麼薄,不怕天涼凍著嗎?”柔嫩的小手撫過他消瘦的臉龐,心疼的叨念著。

   轉身急忙走進房門,拿起青竹放在一旁的竹籃,抽出裏頭的披風抖了抖,快速為他系上。

   楚白玉靜靜地看著她的舉動,滿足地笑彎了眼,微涼的身子披上披風後,暖和許多,就連心底也暖呼呼的,舒服極了。

   “你不是在睡覺嗎?”主動牽起他的手走進房裏。

   “你的聲音那麼洪亮,都讓你給吵醒了。”他假裝抱怨。

   杜緋紅果然馬上露出羞愧的表情,“都是我不好,那你現在快睡,我不吵你。”把他按到椅子上坐好,拉緊披風的系繩,睜著圓圓的大眼坐到另一張椅子上,但視線始終落在他身上。

   “……”楚白玉本來還想多逗逗她玩的,但看她這麼愧疚,自己反倒先心疼了,“逗你玩的,傻瓜,過來讓我抱抱。”攤開雙手等待。

   杜緋紅沒有猶豫,像只得到主人寵愛的小狗,立刻站起身,快速撲進他懷裏,有些哽咽的低喃,“我好想你……”雖然在楚府一切都好,可是沒辦法天天看到他,她心裏就是沒來由的不安。

   “我不就在這,想些什麼,傻丫頭!”聽出她語氣裏的不安,楚白玉安撫地拍拍她的背,“紅兒,你是不是瘦了?”怎麼抱起來的重量輕了些?

   杜緋紅雙手環著他的腰,緊貼著他的胸膛點點頭,“你沒陪我吃飯,我吃不下。”分開的這幾天她才知道,她有多喜歡他,看不到她會擔心,想到他就覺得又酸又甜,睡也睡不穩,吃也吃不好。

   “你哪時候那麼賴著我了?”楚白玉好笑地問道。沒想到才分開幾天,就可以享受到她熱情如火的表白,難得這傻乎乎的丫頭開竅了。

   “你還要忙很久嗎?”杜緋紅不在意他的取笑,她只擔心他的身子,原本他的體格就不粗壯魁梧,比較像文人,頤長消瘦,她怕萬一累病了怎麼辦?

   楚白玉低頭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後才道:“至少還要十來天,別擔心,福桂會照顧我,你要乖乖待在府裏不准亂跑,聽到沒有?”

   她擔心他,他還擔心她哩!這三天一定得好好守著她,只要撐過,她這一生就可以安安穩穩的,接下來他就只需要擔心楚家的問題。

   說到這,他突然發現不對,“你今天怎麼出來了?”

   杜緋紅羞紅著臉,“娘說有事找我,我出門順便過來送衣服和雞湯給你。”她不好意思說是因為她在府裏太想他,所以才來的。

   “呵呵,是這樣嗎?”想拐他?這商行是在城西的大道上,而杜家就跟楚府在城南上頭的同一條街上,城西跟城南可是完全不同的方向,光是坐轎都得花上半個時辰,這小丫頭還真不老實。

   “就是。”打死她也不會承認的。

   楚白玉寵溺地笑了笑,也不說破,看她害羞又死硬著嘴皮子的模樣,真是可愛,想也不想就低頭吻住她,杜緋紅先是一楞,唇間嘗到了他的氣息,腦袋就開始一片迷糊了,楚白玉熱情地吮吻著她甜美的小嘴,緊纏著她的舌頭挑逗玩弄,許久不見的激吻,觸發了兩人早已埋伏許久的熱情。

   被他吻得暈暈然的杜緋紅,一點也沒發現她的姿態有多曖昧,坐在他的腿上,小臉紅通通地,雙手輕顫,卻還是忍不住環緊他的頸子,給予他熱情的回應,佳人熱情如火,楚白玉又是一個正常的男人,當然也很自動自發的開始拉扯起她身上的衣物,緊貼著她唇瓣的嘴,也不知不覺滑到她細嫩的脖頸上,貪婪地輕咬著她柔嫩的肌膚,嗅著她身上甜甜的馨香,他覺得自己就像在吃糖一樣,又軟又綿,欲罷不能。

   “嗯……”細碎的嬌吟聲不自覺地逸出,圓圓的大眼半閉,自然流露出天真與魅惑。

   “你這個小東西……”楚白玉更用力地掠奪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呼吸越來越濃濁,下腹竄生起的欲火一發不可收拾,原本只是想親親、抱抱她而已,現在卻變了樣,大手不自禁滑進她的衣內,輕握著她胸前的柔軟,忘情的揉捏著,更在她胸前種下一簇又一簇的火苗。

   他說了什麼,杜緋紅都聽不到了,只覺得他吻過的每一處,都像火在燒灼般熾熱,陣陣的酥麻快感,從他的指尖流竄到她全身,下腹間隱隱脹痛著,一股濕潤不由自主地輕流,惹得她下意識緊攀著他,想要得到更多。

   楚白玉再也受不了,將她抱了起來,直走入另一個小房間裏,將她輕輕放到軟榻上,著了火的眼神,深情的凝視著她,想將她的美好盡收眼底。

   躺在床上的杜緋紅被他看得全身熱燙,一股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對他高舉雙手,“白玉……”嬌喃輕喘的喊著他的名,仿佛在邀請他感受更多的她。

   楚白玉快速褪去衣物,覆在她身上,熱情的吻逼她的全身,快手快腳的將她的衣衫脫去,在她的輕喘的哀求下,他挺進了她甜美的身子。

   瞬間襲來的劇痛,讓她瞬間從酥麻漂浮的快感中落了地,腿間的不適感,讓她下意識地動了動身子,也忍不住緊擰雙眉。“疼……”

   楚白玉憐惜地吻著她,雙手輕柔地在她身上遊移著,等到她逐漸適應他的火熱,他才盡情地在她體內馳騁,讓這極致的快感借由一次又一次的摩擦,帶領兩人一齊躍上天堂!

   緊閉的門外,不時可以聽見令人臉紅心跳的細碎低吟傳出來,偶爾夾雜著男人粗重的喘息聲,還有女子較弱的輕泣,久久不散。

   正打算帶少夫人回府的青竹、紫燕,還有熱好雞湯要給主子喝的福桂,在聽到這些曖昧的聲音時,都非常有默契地同時停下腳步,尷尬地互看,臉上都是一片火辣辣的紅暈。

   “呃……我們先出去好了。”福桂輕聲建議,要是現在進去打擾了大少爺的興致,他想他未來十年,應該都會十分悲慘。

   青竹跟紫燕兩個女孩家早就紅著臉跑走了,福桂聳聳肩,踮起腳,也跟著溜了,這次,他依舊不忘貼心地關上所有門窗,將春光全都保留在房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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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26: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大少爺!大少爺、大少爺——”

   急促的擂門、喊叫聲,驚醒了在軟榻上相擁而眠的兩個人,杜緋紅迷迷的睜開眼,原本搭在她腰上的手臂已經抽離,床旁傳來一陣震動,楚白玉已經先下了床,拾起地上的衣服穿上。

   “我出去看看,你繼續睡。”系上腰帶後,楚白玉才轉回到床邊,輕柔地吻過她的臉頰,幫她把被子揭到腋下。

   “嗯。”還很想睡的她點點頭,又閉上了眼。

   楚白玉走出小房間,門一開,就看到福桂一臉慌張,劍眉微擰,心頭突地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大少爺!出事了,鑄武坊失火了!”福桂一接到消息就急忙趕來通報。

   “什麼?”楚白玉怎麼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目前情況怎麼樣?城裏的救火隊呢?”好端端的怎麼會失火?

   “整個坊都燒起來了,幾個負責巡夜的護衛全……”福桂忍不住紅了眼。

   楚白玉深吸口氣,垂放的雙手緊握成拳,“我們先過去,讓青竹、楚雯過來陪著少夫人。”

   “是!”

   楚白玉領著幾個人匆匆趕到鑄武坊,還沒靠近,就已經感受到烈焰沖天的灼熱,整座鐵坊陷入一片火海,鑄造武器不光只有鐵爐很重要,木材也很重要,所以坊裏也堆積了不少的木炭,一燒起來一發不可收拾,四周圍滿滅火隊的人,還有自家的護衛,許多坊裏的老師傅也挽起袖子幫忙澆水熄火。

   “大少爺、大少爺!”老師傅們看到楚白玉,都抹鼻子揉眼睛的走向他。

   楚白玉看著已經燒毀了大半的鑄武坊,閉上眼,難掩心痛,“先救火,一切之後再說吧。”

   “是。”

   眾人投入所有的心力開始救火,楚白玉一邊指揮護衛,一邊清點傷亡,半個時辰後,火勢漸漸受到控制。

   “大少爺!大少爺!不好了!”遠遠的,街尾又響起一道急促的呼叫。

   地上躺著幾具覆蓋白布的屍體,那些是楚府的護衛,楚白玉正在輕聲安慰那些護衛的家屬,一聽到叫喊聲,心裏又是一跳,今夜該不會還沒結束吧?

   福總管氣喘吁吁地跑到他身邊,“大少爺,不好了,府裏頭出事了!”福總管慌張的神情,跟福桂一模一樣。

   心一凜,楚白玉急急抓住他的肩膀,“該不會楚府也失火了?”

   福總管一臉慌張,“沒有!大少爺,一個多時辰前,一批盜賊沖進府裏,傷了不少奴僕婢女、武師護衛,長孫大人帶了一大批官兵駐守,說是要幫忙保護百姓們的安危。”這些可惡的豺狼虎豹,把他們這些人都當傻子玩弄嗎?

   “大少爺!大少爺、大少爺!”楚白玉都還不及說話,街尾的另一端又冒出一個熟悉的人影。

   還有?楚白玉忍著氣,看著那抹身影越來越近,是楚雁鑰的隨侍福柳!

   福柳額際上多了抹血口子,稚嫩的臉龐上沾滿塵土,衣衫又破又髒,模樣非常狼狽。“大少爺!出事了!六少爺讓人給傷了,楚霆護送六少爺回府裏去了……”

   他顫抖地說著,眼神滿是驚恐,淚水也不聽話的直落。

   接二連三的壞消息,讓楚府所有奴僕人心惶惶,楚白玉深吸口氣,目光掃過四周,噙著淚水的老師傅、慌張無措的福總管、驚魂未定的福柳,全部的人都眼巴巴地看著他,等待他指揮他們該怎麼渡過這些難關。

   楚白玉一向愛笑的唇抿成一直線,眸色泛冷,思緒飛快的流轉,“福桂,你留在這,待火勢完全撲滅後,問清楚救火隊起火的原因,讓護衛們將不幸死傷的兄弟抬到義莊,其他人馬同我回到楚府。”

   “是!”眾人不安的心,因為他沉定的態度而穩定下來,主子穩了,他們這些下人還怕什麼?齊心協力開始處理這一片混亂。

   楚白玉也不耽擱,立刻帶著福總管和福柳趕回楚府,一到楚府大門,他臉色微變,原本駐守的護衛全換成了官兵,一進門,也全是官兵們在巡邏,反倒是自家的護衛全被趕到一旁站著。

   福總管跟在他身邊,隨他走向楚雁玥的院落,同時壓低嗓音說道:“約莫兩個時辰前,咱們府裏護衛交換班的時候,突然闖進了一群兇神惡煞的盜賊,進府見人就砍,府裏的護衛動作迅速,三兩下就全擋下來了,怎知才將那些人給綁起來,長孫大人就突然來了,還帶了大批官兵進門,說是接到消息有盜匪入侵,要來保護我們。”

   楚白玉沉著臉,看到廊道上全是官兵,非常不滿,“受傷的人都已經安置妥當了嗎?那批盜匪呢?”盜匪?哼!真是可笑至極,楚家在此生活已這麼多代,從沒發生過這種事,若不是有心人私下縱容,這些盜匪哪有可能混進城來!

   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都已經安置好了,長孫大人一進門,便說審問人犯是官府的權力,便將那些盜匪全送到城西衙門去了。”

   楚白玉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輕點點頭,加快速度來來楚雁玥的院落,院落裏燈火通明,不少丫頭、奴僕全守在門外。

   “大少爺。”有人看見他,喊了一聲,圍繞在門口的奴僕這才快速退開,好讓他可以進去。

   穿過花廳,楚白玉腳步未停,直往內房走去,不時見到端著血水、染血布紗的婢女走出來,看到那些東西,他的臉色更難看。

   大夫坐在床邊,正準備起身,一抬頭就看見他。“大少爺。”

   “他怎麼樣了?”楚白玉一個箭步來到床邊,劍眉隨即擰起。

   躺在床上的楚雁玥臉色蒼白,赤裸的上身纏著滲血的繃帶,氣息微弱,額際、眉間、臂上,全是大片的擦傷,看起來十分駭人。

   大夫比了個手勢,楚白玉跟大夫走到花廳,大夫這才開口道:“楚六少爺身上有多道刀傷,六腑俱傷,現下已經將他外傷全部處理好了,只是他失血過多又受了內傷,這幾天是關鍵,定要讓六少爺安靜休養,再有差池,只怕終其一生都要落下病根,小的現在就馬上回去開藥貼。”

   楚白玉閉了閉眼,“我知道了,麻煩你了。”

   說完,便向福總管使了個眼色,福總管立刻會意,點點頭,隨大夫一同離去。

   “福柳,楚霆呢?”楚霆是雁玥的貼身護衛,就如同他跟楚雷一樣,可說是形影不離。

   福柳抹去眼角的淚水,“楚霆送六少爺回府之後就往表少爺那兒去了。”

   楚白玉點點頭,表弟襲承表叔的好醫術,楚霆約莫是去請表弟來此一趟,“留下兩個奴婢,其他都退下吧。”

   “福柳,別再讓我看到你掉一滴淚,跟我來。”他低啞清冷的嗓音恫嚇著。

   原本還低頭拭淚的福柳一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驚愕地抬眸看著大少爺的背影,挺直的背脊透著傲然冷絕,這是他第一次發現,原來愛笑的大少爺,也可以散發出跟主子一樣的氣勢,讓人不禁打從心裏折服。

   楚白玉沒有再進房,俊美的臉龐陰沉冷然,鳳眼裏閃爍著濃濃的怒火,邁開大步,俐落快速地往前走,福柳見狀,趕緊擦了擦臉,追了上去。

   一把火,燒掉了楚家立業百年的鑄武坊,死了四個護衛,一場劫掠,讓楚家六少爺生命垂危,至今仍只能躺在床上。

   楚家近日災禍不斷,加上官兵們大量進駐楚府,城裏的百姓也忍不住議論紛紛,許多人謠傳楚家很有可能要倒了,也有人說楚家定是招惹了什麼人,眾說紛紜,但沒有一個說法是對楚家有利的。

   楚白玉傾盡心力善後,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沒有時間休息。而那一天在商行休息到隔天才回楚府的杜緋紅,現下才知道發生這麼多事。

   疲倦的揉揉眉心,楚白玉強打起精神,處理自各地商行匯來的事物,百年鐵坊失火這件事已經傳出去了,楚商的商譽不免受到影響,各地陸陸續續回報有些合作許久的廠商都想解約,事情一件接一件,根本處理不完。

   “大少爺,您還好嗎?要不要先休息?”福桂擔心地看著主子,他也知道事情又多又雜,大事未定小事又起,還有兄弟們的喪事,大少爺就一個人,怎麼有辦法承受這麼多?

   “不用,你繼續說。”

   “據氣,失火的當晚,一共有四個兄弟負責巡夜,那四個兄弟……全都遇害了……”福桂說到這不免有些難過,“火滅了之後,小的特別巡過坊裏,坊裏頭的地板上有燈油潑灑的痕跡,可詭異的是,小的事後去問過救火隊,救火隊卻說沒有,還信誓旦旦地說是咱們火爐掩蔽不當,火苗竄生才會失火,牛頭根本對不上馬嘴,更奇怪的是,小的求見太守還有縣太爺時,都讓門房給草草打發了,不是說在人不在,就是說公務繁忙。”

   這未免也太湊巧了,這些當官的,有油水撈的時候跑得比誰都快,有事相求,同樣也溜得比誰的都快!

   楚白玉沉吟了下,“附近的人家都問過了嗎?”鑄武坊失火,能夠得利的人太多了,但是真敢動手的,應該還是長孫或武惠恩的人,只是……他們燒鑄武坊,究竟有什麼目的?

   “問過了,住在附近的人家說,夜裏似乎聽到打鬥聲,曾有人跑出來查看,卻沒發現什麼,所以也沒放在心上,結果不到一個時辰,就失火了。”福桂翻翻手邊的紀錄,“小的查過地上的燈油,整個坊裏的地上幾乎都有,這燈油用量不少,探問過城裏幾個賣燈油的老闆,有些搖頭說不知,但有幾個卻支支吾吾。”

   “去找城裏頭錢莊的管事探問一下,看看那幾個支吾的老闆,是不是突然多出一筆橫財。”只要跟著錢走,就知道是誰出的主意,“福柳,遺失的兵器呢?”

   “目前還沒有消息,那天在城外惡鬥之後,咱們弟兄傷得不少,那幾個蒙面的黑衣人也倒了幾個,不過那些黑衣人身形結實,武功不弱,一招一式都是出自軍武教招,應該是武將軍的人馬。”福柳道。

   “果然是他。”這點在他的預料之中,“楚雷,那批被押到官衙的盜匪呢?”

   楚雷抿抿嘴,“都死了。”他連續幾夜夜探大牢,每一夜都看到那些官兵極為兇殘的嚴刑拷打,撐得越久,只是越痛苦。

   楚白玉勾起冷笑,“不留活口是嗎?”沒想到長孫無憂也是心狠手辣之人,“駐守在府裏的官差有什麼動靜?”

   “有幾個不規矩,偷偷摸摸在府裏四處探望,議事的聞君樓已經被探過幾次,他們好似在找些什麼東西。”楚雷有些不角,“長孫大人想要從府裏找些什麼?”

   楚白玉靜默了下,“兵器譜。”眸底閃過一絲冷厲,俊美的臉龐上滿是譏諷嘲笑,“楚家為大唐鑄武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換來的卻是這一切!”

   “大少爺……”福桂跟楚雷同時低頭,同是在楚家長大的,他們也可以瞭解大少爺為什麼這麼不平。

   “大少爺,鑄武坊那邊的老師傅問,什麼時候要開始重建?”福柳暗歎口氣。

   楚白玉搖搖頭,“沒有鑄武坊了。”黑眸緩緩對上眼前三張驚愕的臉龐,“早在幾個月前,我與六少爺就已經在討論,是否還要打造朝廷兵器一事。”

   “什麼?可是、可是……”福桂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如今燒了也好,雁玥早已經安排好了,那些老師傅若還想私下開鐵鋪,就由我們出資,若是想去別的武商那,也由我們寫封推薦信函,唯有鑄造兵器,我們是萬萬不能再碰了。”楚白玉有些後悔沒有早點這麼做,其實早在半年前,他就已經跟雁玥討論過這件事,依照楚家現今的規模,就算沒有朝廷的兵器單子,楚商也沒有問題。

   “若是這樣,為什麼六少爺還要參加今年的審武?”福柳不懂。

   “要是無緣無故抽身,朝廷不會起疑嗎?”楚白玉放下筆,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天際的明月,心頭泛起一絲苦澀,未身在其中,不知其苦,如今他已經身在其中了,更能懂得個中滋味。

   “當今聖上年邁體衰,外戚幹政,咱們家再不退出,早晚惹禍上身,如今這種情況,還算小事了。”只怪自己,當初應該堅持不讓雁玥再做最後一次買賣的,明知會有禍事,卻還是心軟隨了雁玥,才會害得他現在躺在床上,生死垂危。

   “小的知道了。”福桂幾人都是楚家特意培養的人才,現在雖然跟在主子身邊,但以後都是要分發到各地的管事,對於朝中的動靜,他們也都十分清楚。

   驀地,一陣輕盈的熟悉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楚白玉對房中幾人揮了揮手,“都下去,照我的吩咐去做。”

   由遠至近的腳步聲已經來到門前,福桂他們互相交換個眼神,識相的躬身離開,離去時,正巧與來人碰上。“少夫人。”三人恭敬的低頭行禮後,連忙退下。

   杜緋紅朝三人輕點個頭後,直走進房,將手裏端著猶冒著香氣的雞湯放到桌上,楚白玉這才轉過身走到她身邊,看著她,不發一語。

   杜緋紅心疼地摸摸他的臉,雙手主動環上他的腰,“我燉了湯,你喝點好嗎?”

   “廚娘說你這幾天都沒吃東西,這樣對身體不好。”她知道他最後有更重要、更多的事要忙,都怪她沒有用,這時候居然沒辦法幫他什麼。

   “這些天冷落你了。”

   “沒有,你哪有冷落我,我一個人待在府裏很自在。”

   楚白玉回抱緊她,下頜頂在她的頭上,想了想,開口道:“紅兒,你要回杜府避一避嗎?”現在情勢不定,他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顧及她,雖然已經有了楚雯跟楚霧,但他總有些不安。

   “不要。”杜緋紅有些不悅地抿緊嘴,“為什麼要避?這裏不是我的家嗎?”

   在她心裏,早就認定自己是楚家的媳婦了。

   輕笑了下,低頭瞧著她有些動怒的小臉,親了親她的臉,“嗯,等府裏的事情都處理完了,我們就成親吧。”他想要她正式成為他楚白玉的妻子。

   “白玉,為什麼爹娘跟叔叔他們都沒有回來?”照理來說,發生這麼大的事,叔叔他們應該要趕回來才是,怎麼都沒半個人回來幫他?她真的捨不得看他累成這樣。

   “我沒讓人通知他們,再說楚商的事情早已經交給我們發落,商行出了事,他們肯定也知道,如果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就代表他們信任我們,覺得我同雁玥能將事情處理好。”說到這,他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爹跟叔叔未免也將他跟雁玥看得太厲害了,還是盲目的信心?

   “你先喝湯吧。”牽扯著他的手,將他按坐到子上,再把湯遞給他。

   楚白玉笑著接過手,一邊喝湯,一邊享受她溫柔的照拂,杜緋紅站在他身後,替他揉捏僵硬的肩背。

   “從哪兒學來的?”恩,還真有兩下子,這麼捏一捏之後,他精神好多了。

   “青竹教我的,舒服嗎?”她捏著捏著,忍不住有些算酸,他的身子比起之前又更消瘦了些,臉上亦是掩不住的疲倦。

   “嗯。”楚白玉享受的閉上眼,一會兒之後,他才伸手將她拉到腿上坐著,“才捏兩下你就覺得委屈哭了?”他故意惡聲惡氣地說。

   杜緋紅紅著眼眶看著他,瞧見他擰眉的兇惡模樣,眼底卻充滿對她的憐惜,“對啊,就是委屈,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樣僵著身子,還得使我為你做些事。”抿緊嘴,努力想學他板起臉。

   只可惜她眼眶眨擠眉弄嘴的模樣倒成了四不像,惹笑了楚白玉,“我知道了,是我的錯,沒有下次了。我吹吹,娘子,我心疼啊。”

   這下換杜緋紅笑了,“少來這套!”把頭埋進他的胸前,她的心還是有些悶悶的,“要是我是知書就好了。”知書聰明伶俐,做事情又仔細,跟她不一樣。

   楚白玉很不滿意的撇撇嘴,“還好你不是她。”他到現在都人想到杜知書在背後偷說他二話,他一點也不覺得杜知書有什麼好。

   他語氣裏的輕蔑太明顯,杜緋紅嬌嗔地伸手捶了他一記,“她是我妹妹。”這人肯定還在記恨。

   “她要不是你妹妹,你覺得她還能好好站在成都城的土地上嗎?”言下之意,要不是她妹,早就被整死了!

   雙臂圈緊他,杜緋紅覺得好氣又好笑,“那我還要謝謝你饒她一命嗎?”

   “當然。”理所當然的點頭。

   “你真是的!”杜緋紅咯咯直笑。

   楚白玉輕撫著她的青絲,抱著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只要她在懷裏,再多的疲倦也會消失。

   “大少爺。”福總管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什麼事?”

   “大少爺,後天是兄弟們的頭七,您能過去嗎?”福總管知道少夫人跟大少爺在一起,他也很不打擾,但這事很重要,要是六少爺沒事就好,這肯定是由大少爺去辦,但後天正巧又碰上初審的日子,大少爺一個人,要怎麼分成兩半啊?

   楚白玉眉間擰成了結,跟福總管有一樣的盡思,初審那天是大日子,遺失的兵器沒找到,官差在府裏頭四處翻找,那一天他要是不出現,就怕那兩個奸賊又會安什麼名目來找麻煩。

   他一臉為難,杜緋紅主動開口,“我去吧。”她想為他分憂解勞。

   想了想,楚白玉才點點頭,“也好,那就辛苦你跑一趟,好好慰問那些家屬……”四條人命,想到這,他還是覺得心痛。

   “我知道。”杜緋紅安撫地摸摸他,她總覺得他才是需要被慰問的那個。

   “福總管,到時候就麻煩你隨同少夫人一起過去。”楚白玉淡聲吩咐。

   福總管點點頭,“老奴知道了,老奴先退下了。”

   “夜深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看了看天色,楚白玉催促她。

   杜緋紅乖巧地點點頭,不再打擾他辦公,朝他擺擺手後,才依依不捨地離開,替他關上門,不經意抬頭看著天上的明月,她忍不住喃喃低語,“希望一切都能順利解決……”再看一眼豎的房門,搖搖頭後便快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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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26:1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初審的日子終於到了,大批武商全部聚集在城郊,楚白玉也早早就到了,武商們見他雙手空空而來,全部都笑了,每個都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對於四周投來的惡意目光,楚白玉一點也不在意,頭頂上的秋陽散發著熱意,他的一顆心,全懸在今天代替他去參加公喪的杜緋紅身上。

   忽地,一名小兵走到他身邊,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他看了小兵一眼,便跟著小兵離開。

   當楚白玉跟著小兵來到武惠恩的帳棚前時,武惠恩早就已經在裏頭等他了。

   “將軍大人,不知道特意召見在下有什麼要事嗎?”掃了四周一眼,鳳眼眯了又睜,除了武惠恩之外,武秋彤也在。

   “楚大少爺。”武秋彤羞答答地對他笑了笑,眸底閃爍著戀慕興奮,爹終於出手了,她總算不用再捺著性子等待。

   楚白玉沒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將目光定定落在武惠恩身上。

   “楚大少爺,初審將要開始了,楚家卻還未上繳兵器驗武,不知道你打算怎麼辦?”武惠恩關心地問。

   楚白玉面上噙著從容的笑意,拱了拱手道:“楚家的兵器遭劫,將軍大人沒有聽說嗎?”

   武惠恩看他一眼,沉著地端起茶,輕啜一口,“明人眼前不說暗話,楚白玉,我女兒對你一往情深,我也很想結這門親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楚白玉袖中的手暗暗握緊,這死匹夫,這麼說,不就承認是他劫貨傷人嗎?居然還有臉向他提出這種要求!“如應允了如何?不應允又如何?”

   “允了,你就是我武家的良婿,日後楚家鑄造武,我武家定全力支持,若不允……”武惠恩陰狠地笑了,“那就看你今日打算怎麼收拾了!”這話意味著日後楚家就是歸武家所用了。

   “將軍可是說笑?我楚家鑄武何需別人全力支持?我楚白玉早已有妻,不可能舍她而去!”毫不留情地拒絕。

   呵!想得太美了,也不想想他們楚家世代都鑄武,要鐵料、木料、鐵匠、鑄法,誰能與他們相比,現下是明偷暗搶就是了?傷了人、劫了貨,還想威嚇他們?

   沒將楚家吃幹抹淨誓不甘休嗎?

   “你!”武惠恩怒瞪著他。

   武秋彤緊咬著下唇,也不甘心地瞪著他。“她有什麼好?我有什麼不好?”她不甘心!“我長得比她美,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愛上你了,你怎麼可以不喜歡我!”尖銳憤恨的詢問,原本的羞色也全轉為怒火。

   “我又為什麼要喜歡你?你又憑什麼?”楚白玉冷冷地睨著她,把問題丟回給她。

   “楚白玉!你好大的膽子!”武惠恩怒喝一聲,面色赤紅。

   “你、你……”第一次在人面前被他這麼決絕的羞辱,武秋彤完全無法接受,突地紅了眼,氣急敗壞地跺腳,傷心轉身離去。

   “秋彤!”武惠恩著急的看著女兒的背影,偏頭瞪著楚白玉,“你給老夫記住!”話落,便快速地掀帳離去。

   楚白玉冷冷看著這對父女,只覺得是場鬧劇,“楚雷。”

   楚雷馬上出現在他身邊,“大少爺。”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楚雷停頓了下又道:“府裏頭護衛回報,長孫大人今日闖進兵器庫裏,拿走不少兵器,不知意欲何為。”

   “用不著管他,今日一次解決這些煩心事。”

   楚白玉早就不耐煩了,長孫無憂還真以為他怕他,才會任憑那些官差在府裏作威作福?他只是懶得跟他正面衝突,免得讓武惠恩坐享漁翁之利。

   楚白玉捏算了下時間,這時候紅兒應該已經到喪場了,這裏也正有好戲要上演。“走吧。”

   “是!”

   初審的時辰到了,上繳的兵器都開始發還給予武商,武惠恩穿著英武的軍甲,依照順序,一間一間地審查。

   初審比起正式審武簡單,只要點齊上繳的十八樣兵器,說明製造、鐵料、鍛冷的方式之後,就算通過。

   楚白玉冷眼看著武惠恩越來越近,其他人好奇、幸災樂禍的目光也紛紛投注在他們身上。

   武惠恩在眾多將領的圍繞下,來到楚白玉面前,看著他身邊空無一物,兩道眉嚴厲地蹙在一起。“楚白玉!你好大的膽子!今日是初審,你兩手空空前來是何意?”使個眼色,四周的將領立馬拔劍將楚白玉和楚雷包圍起來。

   “將軍大人,今年審武,我楚家決定——放棄!”楚白玉黑眸含霜,冷冷的譏諷道。

   “放棄……”

   “怎麼可能?”

   “被劫去的武器沒有備存的嗎?”教場上的驚呼聲不絕於耳,武商們全都議論紛紛。

   武惠恩一震,虎目圓瞪,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容易就放棄!“你、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

   武惠恩還在猜測楚白玉真正的想法時,教場上突然湧進大批穿著紅色勁裝的宮差,一瞬間便將場地團團圍住。

   “放肆!這裏是兵營教場,誰准你們官差擅入!大膽!”武惠恩氣怒地大吼,一揮手,教場上的士兵迅速拿起刀槍,進入備戰狀態。

   武商們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

   “哈哈哈……武將軍,您老先別動氣,在下是來擒賊的。”長孫無憂坐在軟轎上,讓人抬進教場中。

   武惠恩怒不可遏,“長孫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這裏是兵營教場,擅闖兵營是兵法死罪,可立馬當誅!”到底有沒有把他這個將軍放在眼裏,居然敢明目張膽地板進來,真以為他不敢殺他嗎?

   長孫無憂眸中含笑,一點也不把盛怒的武惠恩放在眼裏,周遭氣氛異常緊張,一觸即發,但他仍像在自宅裏一樣怡然自得。

   突然“啪”地一聲,手中長扇一收,指著楚白玉喝道:“給我拿下!”長孫無憂臉色一變,無所事事的公子面孔一改,嚴峻淩厲。

   “鏘鏘鏘!”官差們聽命,立刻抽出腰間的長刀,沖向楚白玉。

   楚白玉完全不把這些傀儡放在眼中,只是輕抬一手,楚雷便馬上搬了張椅子過來讓他坐下,主僕幾人無視四周殺氣騰騰,態度比起方才的長孫無憂更加目中無人。

   “楚白玉,你看清楚這是什麼!”長孫無憂也沒動怒,僅是冷著臉,揮手讓人抬出一箱箱的木箱,“打開!”

   “砰、砰!”木箱的蓋子被掀開來,裏面堆滿了兵器,鋼鑄鐵冷,每一把都是上好的兵器。

   “兩年前朝廷頒佈新令,嚴禁民家私自鑄武,你楚家雖世代為朝廷聘造兵器,但今日是初審之日,你托口幾日前楚家的兵器遭劫,如今這堆兵器,我卻是在你府邸中搜出來的,私下擁兵當視之有心逆謀犯上,你可知罪?”長孫無憂揚聲怒問。

   “呵,長孫大人,這四川之地,孰人不知我楚家不光是朝廷的鑄造師,我楚家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鑄武世家,這些兵器全是收藏,連刀鋒都沒開,能拿來砍什麼,砍蚊子嗎?”楚白玉也不再客氣,立即反問。

   “放肆!給我拿下他!”

   “楚雷!”

   楚白玉低喝一聲,楚雷隨即抽出長劍,身影如閃電般竄飛出去,其餘護衛見狀,也馬上沖了上去。

   霎時間,教場上刀光劍影,宮差跟楚白玉帶來的護衛打了起來,而武惠恩從頭到尾只站在一旁,沉著臉不語。

   “將軍大人?”一名將領靠到他身邊,伺機而動。

   武惠恩制止他,“不必,讓他們去打。”他們打得越激烈越好,到時候就看他怎麼將長孫無憂和楚白玉一網打盡!

   楚白玉所帶來的護衛約莫十來人,但個個都是楚家精心栽培的高手,能以一敵十,一時之間,和眾多宮差打得難分上下。

   “全給我拿下!”武惠恩見兩方人馬開始出現疲態之後,揚聲喊道。

   三方混戰,來參加初審的武商,一個個都抱著兵器躲得遠遠的,就怕被不長眼的刀槍給傷到,白白挨上皮肉痛。

   長孫無憂抓了長劍,鎖定楚白玉的身影直奔而去,武惠恩也在同一時間打算要除掉楚白玉這個人,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楚白玉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想要他的命,就像采囊取物一樣簡單,怎知——

   “鏘”的一聲,武惠恩跟長孫無憂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楚白玉甩出纏在腰帶上幾近透明的軟劍,三件武器交擊,勢均力敵!

   楚白玉對長孫無憂的不擇手段、武惠恩的狠絕毒辣,再加上想到還躺在床上的楚雁玥,他早就積了滿肚子的怒火,想和這兩人狠狠打一場,發洩發洩了,既然兩人率先出手,他也不用再隱忍下去。

   提起體內的真氣,軟劍發出清亮悠揚的劍吟聲,令在場所有人都禁不住停下手邊的動作,不約而同地回眸看向交纏在一起的三人。

   嗡嗡的長鳴聲不絕於耳,閃爍的長劍化為一朵朵劍花,劍氣與刀氣互拼,三人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突地,只見楚白玉腳跟輕鬆一轉,身影立刻如同流星般疾射而出,劍尖直逼武惠恩的胸口。

   接著又突然“當”地一聲巨響,一道黑影從教場外疾射而入,夾帶著銳不可當的氣勢,用極強的內力將楚白玉的長劍硬生生擊飛。

   虎口一麻,楚白玉的軟劍隨即落地,人也跟著退了兩步,劍身在半空中轉了兩圈,輕巧地落到他腳邊,入土三寸。

   而擊飛他長劍的箭,也直接穿入不遠處的棚柱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箭翎仍舊輕顫。

   楚白玉一轉頭,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五叔?”怔楞了下,他是寫信叫爹快點回來沒錯,但沒想到五叔也跟著回來了。

   教場外,一群人正慢步向他們走來,每個都是熟悉的面孔,一名清俊儒雅的中年男子攙扶著一位絕世美人,走到楚白玉身邊,正是楚和祺夫婦,他走到兒子身邊,大掌輕抬,拍拍他的肩膀。

   “全都拿下!”武惠恩剛剛差一點就命喪劍下,心有餘悸地紅著臉大吼。

   楚和祺看著他,緩緩自袖裏掏出一塊金黃色的權杖,抬臂高舉,讓所有人都看清楚上面刻的字——如朕親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時間,教場上除了楚和祺之外,全都跪在地。“這塊金牌,是高祖皇帝賜給我們楚家的,見令如見人,今日武將軍及長孫大人都在此,不論前事紛紛與否,此令一出,有高祖皇帝聖喻,前塵往事既往不究,欽此!”楚和祺意味深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所有人。

   武惠恩跟長孫無憂同時一悸,沒想到高祖皇帝居然會留下這麼一面金牌跟口諭,真是失策!

   “謹遵聖令。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沒想到千般算計,最後居然被反將了一軍,可惡!

   楚白玉站起來,緩緩走到正從地上起身的武惠恩跟長孫無憂面前,“五叔,白玉拜託您的東西呢?”

   站在一旁不語的楚和謙上前一步,拿起隨侍端放在手上的一包物事,遞給楚白玉。

   楚白玉接過後,拉開布包,長孫無憂等人立馬瞪大了眼,死盯著他掌心上捧著的一本厚厚書冊。

   “這本兵器譜,楚家在此歸還給聖上,楚家鑄造兵器,本就是為了推翻暴政而行,如今唐朝太平盛世多年,楚家也該歸還給皇上了,此冊就交由兩位大人,請兩位大人交還給皇上,我楚白玉代替楚家在此發誓,自我爾後世世代代,將不再鑄造兵器!”話落,他順手將兵器譜往前一拋。

   長孫無憂跟武惠恩馬上沖上前搶奪,楚家所有人則站得遠遠的,冷眼看著兩人為搶奪那本兵器譜而兵戎相見。

   “我們走吧。”楚白玉轉過身,不再多看一眼,踏步離去。

   他終於完成了他的使命,此後楚、祝兩家將不再受限於朝廷,一切終於都結束了。

   一回到楚府,楚和謙夫婦自然是趕去看受傷的楚雁玥,而楚白玉就跟爹娘一起待在大廳裏說話。

   “白玉,我未來的媳婦兒呢?”年近四十的祝蓉,臉蛋仍是容光煥發,絕美的容顏依舊讓人看癡了眼,歲月對她真是太仁慈了,除了眼角的一絲笑紋之外,她看上去就跟少女時一模一樣。

   “她代我去參加弟兄們的公祭,晚點兒就會回來了。”爹跟五叔都回來了,他肩上的重擔總算可以卸下了。

   “嗯,等她回來後,我們趕快挑個時間,趁過年前把你們的婚事辦一辦,我跟你爹還要去參加漠北之行呢!”祝蓉笑嘻嘻地說著。

   楚白玉一聽,臉都黑了,“你們不是才跟五叔他們去參加什麼蘇杭十日遊回來?說到這,你們的十日也超過太多天了吧?”豈止十日,去了整整快兩個月,而且才剛回來就又想著要出去玩,那不就等於他還是得處理這些有的沒的事。

   “你爹難得陪我出門玩嘛。”祝蓉嬌瞠了兒子一眼。

   “……”什麼難得?打他弱冠之後,娘就三天兩頭拖爹陪她四處遊玩,爹也真是的,疼妻子也不能沒個節制吧!他抗議地看著父親。

   楚和祺笑容滿面地擁著愛妻,“你長大了,爹可以放心了,再說,雁玥雖然同你五叔一樣能幹,但他這些日子還是得養傷休息,你就多擔待些。”兒子長大了,能陪他的,只有他最愛的娘子,想也知道要幫娘子講話。

   “爹……難道我就不用休息嗎?”也太偏心了吧,當他是鐵打的不成?

   “等你兒子大的時候,就換你休息。”簡簡單單地打發他。

   “嘿嘿。”祝蓉得意的對兒子扮個鬼臉。

   楚白玉對天翻了個白眼。算了、算了,誰讓他有個疼娘子疼上天的爹,以後等他有兒子,他也要比照辦理。

   “大少爺、大少爺!不好了!”福總管淒厲的叫聲自遠處傳來。

   楚白玉心一緊,眨眼間就閃出大廳,穿過穿堂廊道,立刻看見被人攙扶著,全身傷痕累累的福總管。“少夫人呢?”一個箭步上前,他緊張的逼問。今天早上,是福總管事陪紅兒一同去公祭的……

   福總管淚涕俱下,身上白色的喪服沾滿了血跡,一臉被嚇壞的樣子,“少夫人、少夫人不見了!”

   “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不可能、不會的!他派了那麼多人守在紅兒身邊,怎麼可能還會出事?

   福總管一邊哭,一邊講述事情的經過——

   天一亮,杜緋紅就在青竹的輕喚下轉醒,她知道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忙,也沒賴床,快速起身梳洗。

   “少夫人,您不多歇會兒?”青竹有些擔心地看著主子。昨天主子忙到深夜才回房休息,現在天才剛亮,主子又要出門了。

   原本她們都以為主子是個嬌嬌柔柔的千金小姐,沒想到她還真能吃苦。

   天未亮就幫忙到喪堂幫忙,軟語安慰那些難過的親屬們,還幫忙折紙蓮花、燒茶遞水,哄小孩玩兒,一點也不嫌累也不嫌髒,她的真心相待不但稍稍平撫了親屬們的傷痛,更讓她們這些婢子大大開了眼界,對她打從心裏佩服。

   “頭髮別盤了,幫我編成長辮,拿個白絹系起來就好。”今天要送那些弟兄們上山頭,這些叮叮噹當的打扮都不適合,於是杜緋紅取下方才青竹為她掛上的耳環、手上的玉鐲、脖子上的玉佩……嗯,還是留著吧。

   “少夫人,這樣會顯得您沒有……”青竹不是很贊同,只是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今天重要的不是我,安安穩穩送這些弟兄們最後一程,才是最重要的。”杜緋紅淡笑說道。

   青竹一愣,“少夫人說的是。”她真是傻瓜。

   “我們走吧。”攏攏身上的披風,杜緋紅看一眼鏡中的自己,確認沒什麼失禮的地方,就偕同福總管幾人一起離開。

   到了靈堂後,杜緋紅忙得團團轉,雖然府裏有分派一些人手給她,只是喪事規矩繁雜,她又是主子,自然都沒得休息。

   好不容易到了蓋棺時刻,讓親屬釘棺,兩個年輕弟兄們的妻子,撲倒在棺蓋上,哭得不能自已。

   杜緋紅看了也好難受,不禁紅了眼眶,但她還是強打起精神,伸手攙起撲倒在棺蓋上的少婦,眼角一掃,又看到那嗷嗷待哺的稚嫩孩兒,“吳嫂子,你別這樣了,你這樣,吳哥怎麼能走得放心?”唉,一把火毀了四個家。

   “少夫人!少夫人!嗚……”

   吳嫂子傷心地撲在她懷中痛哭,杜緋紅心痛不已,卻也只能忍著淚,不讓自己跟著崩潰落淚。

   其他人見狀,又說又勸的,總算讓吳嫂子提起鎚子,對準了釘子敲下。

   “嗚嗚……”靈堂上響起一片哭聲,接著就是道士們的頌經聲,鏘鏘鏘鏘的,幾名穿著黑色勁衫的男子走了進來,準備抬棺運向城郊。

   一片哀感哭聲中,突然想起一道尖銳的叫聲——

   “杜緋紅!”

   所有人全都轉頭看向門口,杜緋紅一愣,錯愕地看著穿著大紅衣裳,站在門口的武秋彤,她、她怎麼可以穿成這樣來這裏?

   “杜緋紅!你給我出來!”在兵營裏受了羞辱後,武秋彤越想越氣,新仇舊恨全湧上心頭,她知道今天杜緋紅會來這裏,她決心要讓楚白玉嘗嘗什麼是心痛的滋味!

   “武、武小姐?你怎麼……”杜緋紅急急忙忙上前去,想快點將她帶開,她穿成這樣,對死者未免太不尊重了。

   沒想到武秋彤就在等待這個時機,見她來到自己面前,隨即抽出腰間的長劍,憤恨地就要往她身上刺去!

   “啊!”杜緋紅嚇得驚呼一聲,幸好身後的楚雯動作敏捷,急忙勾住她的腰,將她往後方一扯,才順利躲過武秋彤的攻擊。

   “你幹什麼?”靈堂上有不少楚家的護衛跟兄弟,本來就十分悲憤了,再看到武秋彤居然穿著紅衣來靈堂撒潑,全都怒不可遏,紛紛跳出來要阻止她。

   “杜緋紅!跟我走!”武秋彤像發了狂似的,目光緊瞅著杜緋紅不放,根本不理會旁人的叫駡,足尖輕點,身影輕盈躍出,抓住杜緋紅的手腕就要帶她走。

   “保護少夫人!”訓練有素的護衛馬上將杜緋紅護到靈堂最裏邊,擋在她身前。

   楚雯跟楚雲毫不猶豫貼身襲上武秋彤,武秋彤只是冷冷一笑,抽出腰間的另一把劍,雙劍揮舞,楚雯驚險地閃過直沖而來的劍氣,但額上還是被劃破了一道血口子,鮮血頓時噴灑而出。

   來參加公喪,護衛們的武器全卸在門外,其中五、六名護衛打算趁機溜到門口拿回武器,哪知道一跨出門,武秋彤埋伏在外的人馬立刻撒下繩網,將他們一網打盡。

   “少夫人!你快走!”吳嫂子拉著杜緋紅就要往堂後奔去。

   武秋彤手掌翻轉,往袖內掏了掏,一陣白霧漫天灑下,緊貼在她身前的楚雯和楚雯一看到她掏東西的動作,急忙彈跳閃避,但來不及了,兩個人已經吸入毒香,再加上打鬥時運氣,毒香發作比一般人更快。

   “你使毒?”楚雯沒想到堂堂一個將軍的女兒,居然會用這種下三流的手段。

   武秋彤一掌打飛楚雯,“兵不厭詐,你沒聽過嗎?”狂肆一笑,雙劍一劃,圍在杜緋紅身邊的護衛瞬間就倒了好幾個。

   杜緋紅讓人護著,只吸進一口異香,影響不大,意識還算十分清醒。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異香,靈堂裏有幾個人來不及閉氣,晃了兩下就倒在地上,此時幾個黑衣人蒙著面沖進靈堂,見人就砍!

   “住手!住手!”眼見著幾個稚嫩的孩子全倒在地上,杜緋紅用力推開擋在她面前的吳嫂子。

   武秋彤陰狠地看著她蒼白的臉,抬起手中染血的長劍,直指著她,“跟我走,不然我就血洗靈堂!”

   “少夫人,別聽她的,您快走……”福總管顫抖著手,展開雙臂,非常盡責的要保護少夫人。

   忽地,劍光閃爍,隨即便看到福總管的右手上臂被劃了一道深及見骨的刀口,鮮血直流,好不嚇人。

   “嚇!”杜緋紅驚慌地撲到他身邊,“你不要再傷人了——我跟你走!”淚水撲簌簌地直落,她第一次看到這麼可怕的人,取人性命竟像眨眼這般輕鬆。

   “少夫人……不可以……”楚雯嘴角流著鮮血,拼命搖頭。

   “閉嘴!”武秋彤殺紅了眼,發了狂似地一劍揮過去。

   楚霧一看情況危急,硬著頭皮接下這招,“當!”地一聲,虎口一麻,隨即出現一道很深的傷口,噴出鮮血,痛得她再也握不住劍。

   “你別傷害她們……我、我跟、我跟你走,呼、呼……”毒氣開始在她體內發作,她眼前的武秋彤開始變成兩個影子、三個影子,她知道自己就要暈過去了。

   武秋彤一腳踢開還拉著杜緋紅袖子的福總管,手一揮,一旁的黑衣人立刻上前扛起杜緋紅,武秋彤離去之前還對著靈堂裏奄奄一息的人笑道:“告訴楚白玉,我要他後悔一輩子!哈哈哈哈……”

   拋下話後,火紅的身影便隨著幾名黑衣人迅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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