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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芊芊 -【帥男殺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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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19:59:5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帥男殺手 作者:葉芊芊

練得一手鐵沙掌的超級美女岳靖儷,向來以收集帥男為遊戲,
不過這一次,她卻遇見了讓她動了真感情的白馬王子——葉暉!
為了要吸引他的目光,她不惜辭去工作,到幼稚園應徵助教。
雖然這裏的薪水微薄、工作時間長、小鬼很難搞、女同事會欺負她……
但她相信,美豔的她必定能讓這家幼稚園蓬蓽生輝、光芒萬丈!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將會征服帥哥園長的心!
由於葉暉的家裏有拜金的媽媽和姊姊,導致他負債累累,
成天為了討債公司的逼債而煩惱;
可是這家幼稚園是他父親一手創建的,
所以愛小孩勝過愛錢的他,決定要咬牙繼續經營下去——
雖然他因此排斥女人,更討厭異性的主動示好,
但是最近新來的助教岳靖儷,卻動搖了他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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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20:00:1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說起嶽靖儷玩弄帥男的歷史,就跟印度人玩弄響尾蛇一樣源遠流長,只要一看見帥男,她的眼神就會暗藏殺氣。

  問題就出在她擁有一雙削鐵如泥的手,而她這一生的奇遇就從手開始

  七歲那年,岳媽媽早上都會帶著她去國父紀念館運動,某天碰到一個老伯;老伯操湖南口音,師承嵩山少林,鐵口直言她命帶桃花。

  岳媽媽頓時驚為高人,因為嶽靖儷從幼稚園小班就會招蜂引蝶,風波不斷。

  但老伯又說,桃花有好有爛,爛桃花將會帶給她血光之災,岳媽媽一聽,馬上拚命懇求老伯救她小女一命。

  老伯摸她小手,驚為奇骨,於是傳授她鐵沙掌,讓她自保。

  說句老實話,嶽靖儷的雙胞胎哥哥岳靖倫之所以會輸給她,完全是畏懼鐵沙掌的威力。

  她的十指修長,手背和手心乍看下柔若青,但一掌能劈碎十塊磚頭。

  這下子,代志大條了,岳媽媽開始懷疑,血光之災是指她一掌打死爛桃花……

  因此岳媽媽立下「淑女動口不動手」的規矩,讓她以舌粲蓮花和智能克服重重困難。

  偏偏嶽靖儷還是不小心犯了大忌

  一個月前,氣溫高達三十八度,她去探病,在離開朋友位於國宅第十一層樓的住處時,她戴上太陽眼鏡,踏進老舊電梯裏。電梯降了兩層樓,門突然打開,一陣汗水味撲鼻而來,有個看起來像工人的男人走進來。

  工人向來不列入她獵殺的帥男名單中,因此她高傲的把臉轉向看不到他的一方。

  驀地,電梯突然發出一聲怪響,接著周遭便陷入一片暗寂,她的腦中立刻亮起了警告的紅燈。

  據她朋友說,她是在兩天前的深夜,在電梯裏碰到電梯之狼而嚇出病來,所以嶽靖儷的心情處於杯弓蛇影的狀態……

  黑暗中,她感覺到那股汗味朝著她逐漸逼近。

  接著,她不分青紅皂白的一拳打下去,幸好是揮了一記空拳。

  但對方也不是弱者,反守為攻,一個擒拿,抓住她的腳,害她當場摔倒。

  「妳幹麼打我?」對方的聲音低沉又有磁性,深具男性魅力。

  「色狼!你休想摸黑吃豆腐!」嶽靖儷一口咬定。

  「妳誤會了,我只是想按呼救鈕。」對方以無辜的嗓音解釋。

  「真的嗎?」嶽靖儷伸手想捉住什麼以支撐雙腿站起來。

  「小姐!妳快放手!」對方又痛又急地大叫。

  這時電梯忽地一亮,嶽靖儷的視線正好對上那個男人的大腿。

  老天爺!她居然抓到他雙腿間的重要部位

  總之,這是她第一次誤觸男性地雷,她羞紅臉地看著他,意外發現他長得比她以前殘害過的一百多個帥男還要帥!

  細長的睫毛、英挺的鼻樑、淡薄的雙唇……她還來不及繼續打量下去,電梯門再一次打開,一個老太太對著他們不停地大罵:「膨肚短命!猴死囡仔!」

  她才猛然驚覺自己還抓著他那兒不放,連忙放手站起身來,從樓梯間逃之夭夭。

  事後,她向朋友打探九樓是不是住了一個帥男?朋友表示不知道。

  於是她跑去買新東陽香腸禮盒,以道歉的名義到九樓逐戶按電鈴,得到的答案卻是他已經搬家了,沒人知道他的新住址。最後,她只好回家自己煎香腸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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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20:00: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真沒想到,他居然自投羅網,搬到她家的對面!

  對面一棟全是套房的八層樓電梯公寓,他就住在第六層;剛好嶽靖儷的家在第七層,她房間的窗戶又正對著他的落地窗。

  自從發現這件事之後,嶽靖儷立刻辭去工作,並且改變生活作息,白天睡覺,晚上偷窺。

  以觀察天文的望遠鏡窺視他的一舉一動,成了她一天中最大的樂趣。

  她發現他很節省,家裏沒裝冷氣,落地窗大開,每晚下班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脫掉身上的衣服,只穿一條黃埔大內褲在客廳裏活動。

  每次看到他赤裸著上身,她就濕了,口水流太多的緣故。

  正當她陶醉在偷窺的喜悅中,屁股突然被打了一下。

  她以為是老哥岳靖倫偷襲她,因為老哥雖然跟藍萱訂了婚,不過藍萱卻要求婚前不行周公禮,所以老哥近來有些欲求不滿,想不到老哥居然因此吃起她的豆腐真變態!

  怒氣衝衝地回過頭一看,只見一個陌生的小女孩站在她背後,年紀大概是五歲左右,梳了兩條馬尾,手上抱著一隻泰迪熊,一副天真可愛的模樣。

  但仔細看她的眼神,古靈精怪,跟她有幾分神似……莫非她是老爸的私生女

  老爸真是寶刀未老,在老媽的嚴密監控下,居然還能創造奇跡不過,她一點也不高興,因為她最討厭婚後偷吃,卻又不懂得擦嘴的花花老頭。

  嶽靖儷有點難以置信地問:「妳是誰家的小孩?」

  「我爸媽跟妳爸媽是朋友,我叫約瑟芬,剛從美國來。」

  「妳是跟我爸媽一起來的嗎?」嶽靖儷沒聽到客廳裏有一絲動靜。

  約瑟芬逕自坐在床上,兩腳懸空地蕩來蕩去。「我自己搭飛機來的。」

  「妳爸媽知道嗎?」小小年紀特立獨行,跟嶽靖儷小時候相比,毫不遜色。

  「我有留紙條。」約瑟芬拿起放在床頭桌上的梳子,替泰迪熊梳毛。

  岳靖儷很不滿意約瑟芬隨便使用她的東西,皺著眉頭問:「妳怎麼有我家的地址?」

  「我看過妳爸的護照。」約瑟芬省略一個偷字。

  「那妳又是怎麼進來的?」嶽靖儷不記得有聽到門鈴聲。

  「用妳爸給我的鑰匙,開門走進來。」約瑟芬自己偷打了一支備份鑰匙。

  所有的問題她都以最簡單的說辭回答,這個才五歲的黃毛丫頭,應付大人顯得遊刃有餘,可見她有一個金頭腦。

  嶽靖儷對她的來意感到好奇。她絕對不可能只是專程來臺灣觀光而已,她懷疑她另有目的……會是什麼樣的目的呢?

  她強烈的感覺到,黃毛丫頭來意不善。

  於是她開門見山地問:「妳一個小孩子,千里迢迢跑來臺灣幹麼?」

  「聽說妳哥長得很帥,而且未婚,所以我特地來拜訪他。」約瑟芬有問必答。

  「妳對我哥有什麼企圖?」嶽靖儷雙眉微蹙。

  約瑟芬毫不避諱地說:「如果他真的很帥,我打算嫁給他。」

  看著她眸裏透出勢在必得的堅決,嶽靖儷感到不寒而慄,肩膀陡地一顫。

  這是她第一次有棋逢敵手的感覺。

  這個黃毛丫頭不但有超人的智慧,還有比鋼鐵強硬的意志力,再加上她是有備而來,在她腦中的作戰計畫,肯定比老太婆的裹腳布還長,她不得不替老哥捏把冷汗,擔心他會陰溝裏翻船。

  「妳來晚了一步,他已經有未婚妻了。」岳靖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知道,但他未婚妻有我年輕貌美嗎?」約瑟芬挑釁地回敬她一聲冷哼。

  嶽靖儷臉色像下沉的鐵達尼。「妳是小花癡,還是小神經病?」

  約瑟芬的眼眸透出一股殺氣。「妳為什麼羞辱我?」

  嶽靖儷義正辭嚴地說:「妳才幾歲就想結婚,不是花癡是什麼?」

  「我比妳正常,我正大光明追求愛,哪像妳用偷窺的!」約瑟芬漂亮反擊。

  雖然只有短短的五秒鐘,但嶽靖儷感覺卻有五十年那麼長。

  有生以來,她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舌頭像被貓叼走似的紀錄……慘敗給一個五歲小女孩的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她肯定會懸樑自盡。

  好不容易,她從貓嘴裏奪回自己被咬得支離破碎的舌頭。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妳懂不懂?」嶽靖儷理直氣壯。

  約瑟芬露出甜美的笑容。「就是因為我懂,所以我才來妳家住。」

  「我勸妳立刻回美國,免得將來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回去。」嶽靖儷好心地建議道。

  「既然妳喜歡他,為什麼不想辦法接近他?」約瑟芬反過來提供她意見。

  「不關妳的事!」嶽靖儷又氣又羞,這黃毛丫頭顯然比她想像的還要難對付。

  約瑟芬大言不慚地說:「妳應該找征信社調查他,這才叫知己知彼。」

  嶽靖儷頓時惱羞成怒。「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別亂說話。」她居然沒想到這點

  「嶽靖倫人呢?」約瑟芬輕巧地跳下床,一副急著要去會情郎的模樣。

  「當然是在他未婚妻家裏親熱中。」嶽靖儷故意發出曖昧的笑聲。

  「立刻打電話叫他回來見我!」約瑟芬以命令的口氣說。

  「我幫妳打電話去訂明天回美國的機票……」

  這時,門外卻傳來嶽靖倫爽朗的聲音。「我回來了!」

  約瑟芬喜不自勝。「他一定是聽到我愛的呼喚,所以連忙趕回來。」

  看著她像小孩子般跳出去,嶽靖儷趕緊以看熱鬧的心情,跟在她屁股後走向客廳。

  「這個約瑟芬來我們家想幹什麼?」嶽靖倫癱躺在沙發上。

  「來倒貼你的。」嶽靖儷從廚房裏端出一杯咖啡,打算今晚要熬夜。

  「妳別嚇我!」嶽靖倫整個人像聽到趕屍鈴的殭屍,從沙發上彈起來。

  「從她剛才的行為,就可以證明我沒說謊。」嶽靖儷同情地歎了一口氣。

  剛才約瑟芬一看到嶽靖倫坐在沙發上,就像熊看到蜂窩般,迫不及待地爬到他腿上坐。

  仗著童言無忌,約瑟芬說她都是坐在爸爸腿上,聽爸爸說故事幫助她入睡。

  老哥邊說睡美人的故事,她邊毛手毛腳,搞得老哥筋疲力竭,但她卻依然精力旺盛,一點也不像坐了二十幾個小時飛機,會有時差的平常孩子。

  最後還是靠她出手相救,在約瑟芬的牛奶裏放了安眠藥,這才結束了老哥的苦難。

  不過這一招只能用一次,因為以約瑟芬的聰明,往後一定會拒喝牛奶。

  她真替老哥擔心,該如何應付這個比惡魔還可怕的小女孩?

  不料,嶽靖倫竟靈機一動似的拍手叫好。「這樣我就有藉口跟藍萱同居了!」

  本來嶽靖儷想嘲笑老哥,居然怕一個五歲小女孩?但她臨時改變主意,決定支持他,免得約瑟芬哪天晚上趁老哥熟睡,鑽進老哥被子裏,弄點血漿在床單上,充分利用她未成年的優勢,要脅成年人乖乖就範。

  欺侮未成年女孩的下場,不是去坐牢,就是結婚了事。

  探監她是不會去的,而且她更不想叫一個五歲的小丫頭大嫂!

  「只要你幾天不回家,約瑟芬自然會乖乖回美國。」嶽靖儷提議道。

  「我看我今晚睡覺要鎖門。」兩人想法一致,果然是心靈相通的雙胞胎。

  「還要用書桌堵門!」嶽靖儷補充建議。

  嶽靖倫同意地點頭。「我真是命苦!」

  她轉移話題地問:「你今晚怎麼比平常早回來?」

  「藍萱去高雄看她弟弟。」嶽靖倫從公事包裏拿出一個資料夾。

  「你應該陪她一起去。」一想到藍萱孤伶伶地單獨坐夜車,嶽靖儷大為不滿。

  「還不是為了妳,我才放她鴿子。」他把資料夾四平八穩地放在桌上。

  打從還在娘胎裏,她就跟眼前這位早她十分鐘出生的老哥吵吵鬧鬧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六個春天,他始終從沒有表現出「兄友」的態度,當然她也不會表露「妹恭」的精神。

  今晚他該去醫院,檢查看看是食物中毒,還是哪根神經出了毛病?

  冷落未婚妻,居然是為了她這個生下來就是冤家的妹妹鬼才相信!

  看他一臉關心的虛偽表情,她才不會笨到上當咧!但是,她的血管裏像有無數隻螞蟻在行軍,令她全身上下癢得不得了。

  好幾次想伸手去拿資料夾,但強大的克制力使她忍了下來,臉上保持著一貫的冷漠表情。「這是什麼?」嶽靖儷撇了撇嘴唇。

  「鄰居的基本資料。」嶽靖倫露出迷人的笑容。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企圖,你巴不得我早點嫁出去。」

  「算我錢白花了,好心沒好報。」嶽靖倫立刻伸手拿回資料夾。

  嶽靖儷抓住資料夾另一端。「既然錢都已經花掉了,我就勉強看兩眼。」

  嶽靖倫使力奪回。「我決定做善事,送給巷尾收破爛的老吳賺點小錢。」

  「我看完再送給老吳也不遲。」嶽靖儷改用苦苦哀求的語氣。

  「除非妳有所表示,否則妳休想得到這份資料。」

  「謝謝。」嶽靖儷聲音細如蚊蚋。

  「妳說什麼?」嶽靖倫佯裝沒聽見。

  嶽靖儷心有不甘地大叫:「謝謝你的大恩大德。」

  「乖!」嶽靖倫提著公事包離開,在經過她身邊時,還順手摸摸她的頭。

  回到房間後,他立刻跳到床上,用嘴咬著棉被,笑聲在丹田中回蕩;因為還有幾張重要資料,此刻正不小心遺留在公事包裏。

  一直以來,都是他被她當猴子耍,明天就換她嘗嘗當猴子的滋味!

  不過後天他還是會把那幾張資料用快遞送給她,講得好聽一點,這是看在兩人本是同根生的分上,其實他是因為怕死才會乖乖交出。

  「嘻嘻……嘻嘻嘻……」這種卑微膽小的笑聲,跟平常在外面「哈哈哈」豪邁奔騰的笑法,判若兩人,可見他有多麼怕嶽靖儷的鐵沙掌。

  對他來說,殺手比賽是場不公平的比賽,肉手怎麼贏得了劊子手?

  「妳為什麼想做幼教工作?」一個中年女人邊打量著她邊問。

  岳靖儷昧著良心說:「我喜歡小孩子。」這是天大的謊言。

  中年女人表情嚴肅地搖了搖頭。「喜歡跟懂得照顧是不一樣的。」

  「我有信心,我一定能勝任愉快。」岳靖儷露出燦爛甜美的笑容。

  中年女人看了反而皺起眉頭,模樣比剛才老了十歲;顯然這一招用在同性身上是沒有用的,只有對男人才會產生效果。

  身為美女,最怕的就是遇到又老又醜,心理不健康的女人。嶽靖儷非常習慣被這類女人當成狐狸精,儘管心裏有些不舒服,但她擅於隱藏喜怒哀樂,所以她繼續保持笑容,不讓中年女人有任何藉口趕她走。

  做幼教老師,最重要的就是和藹可親的笑容,不是嗎?

  坦白說,若不是他在這兒,這家幼稚園就算用十人大轎也請不動她。

  她從老哥提供的資料中得知,這所幼稚園面臨財務危機,上個月薪水到現在還沒發出來,這個月又走了兩位老師,而且征人啟事已經在報紙上登了兩個星期……種種跡象顯示,他們急需不計較待遇的新老師加入。

  沒想到這個中年女人居然有時間在雞蛋裏挑骨頭白癡一個!

  這女人也不想想看,她在履歷表上寫得清清楚楚,T大外文系畢業,熱心教育,注重民族幼苗成長,不計酬勞也不需要車馬費,保證準時上下班,不遲到、不早退,再加上貌美如仙,必定能讓這家幼稚園蓬蓽生輝,光芒萬丈。

  像她這種用探照燈都找不到的才色雙全美人,中年女子應該一看完履歷表,立刻磕頭下跪,懇求她大駕光臨,結果她竟然反其道而行有她掌管人事,難怪這家幼稚園留不住人才,第一個該走路的,應該是這個中年女人才對!

  「妳有帶過幼兒的經驗嗎?像是侄子或外甥之類?」

  「完全沒有,不過我很樂意學習,以便將來成為一個好媽媽。」

  「妳目前有結婚的打算嗎?」中年女人抓到狐狸尾巴似的面露喜色。

  「我現在連一個男朋友都沒有。」為了表示所言不假,嶽靖儷舉手發誓。

  「妳長得這麼漂亮,應該很快就會有人追。」中年女人以假關心的語氣安慰道。

  「我的男人緣一向不好。」嶽靖儷的眼裏刻意浮現淡淡的悲傷。

  中年女人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真教人難以相信!」

  「紅顏薄命,這句話就是我的寫照。」嶽靖儷歎氣。

  看到中年女人像喝下農藥般張大嘴巴,卻吐不出半句話來,真是大快人心!

  想從她的話中挑出毛病,到目前為止,普天下只有約瑟芬做得到,不過那次是她沒防到她人小鬼大,因此她只會輸一次,不會再輸第二次。

  一想到老哥在天亮以前,就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避難似地逃離家門,把燙手山芋扔給她,她就有氣!

  這個沒用的男人,害她一起床就獨自面對又吵又鬧的約瑟芬,頭疼不已。

  直到今天她才看清楚,老哥的膽子有如一粒鼠屎。

  中年女子打斷她的思緒。「坦白說,我覺得妳不適合這份工作。」

  「妳憑什麼斷定?」嶽靖儷十分不服氣,這個中年女子實在欠揍。

  「妳的指甲會傷害小孩子。」中年女子嫌惡的指出,嘴角掛著邪笑。

  「簡單,我馬上把指甲咬掉。」嶽靖儷說到做到,用牙齒把指甲一一咬平。

  中年女子潑冷水地說:「妳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對某些小孩子不好。」

  「只要妳雇用我,我從此不再噴香水。」嶽靖儷咬著牙委曲求全。

  「本園的財務有問題,能支付的薪資不高。」中年女子明說。

  「我喜歡小孩子勝過金錢。」嶽靖儷說起謊來就跟吃飯一樣自然。

  「我總覺得……」中年女人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要用什麼好聽的話,趕走眼前妖豔的美女;在她眼中,嶽靖儷就像是個有野心的狐狸精。「妳聽了別生氣,妳好象是有什麼目的才來應徵這份工作。」

  這時,嶽靖儷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出現在門口。

  白馬王子叫葉暉,是這家幼稚園的園長,國貿系畢業的他愛小孩勝過愛錢,這麼偉大的情操,教人不愛他也難。

  正因為有太多女人愛他,才會讓他對女人產生反感;不過,他對女人表現得越冷酷,就越多女人恨不得扒去他的牛仔褲,好好的溫暖他。

  雖然她沒扒去他的牛仔褲,但是她的手已經溫暖過他一次,嘿嘿嘿……

  「李主任,張助教拿著皮包走了。」葉暉的雙眸像鋼鐵般閃著冰冷的光芒。

  「現在是招生的重要時刻,她要去哪里?」被喚作李主任的中年女子仍是一臉鎮定的表情。

  「她沒說,頭一甩就走人。」葉暉說完就離開,顯然沒認出嶽靖儷。

  「一個月一萬五千塊,妳願意嗎?」李主任以慈祥的臉孔轉向略顯呆滯的臉蛋。

  「我願意。」這種比菲傭還低的待遇,難怪人家要辭職!

  「明天來上班如何?」李主任低聲下氣地懇求。

  「沒問題。」嶽靖儷打起精神微笑。

  「園長!」嶽靖儷一個箭步,攔住葉暉的去路。

  「有什麼事嗎?」葉暉眉頭皺起來,手上拿著一杯熱咖啡。

  「我是新來的助教,我姓岳,嶽靖儷。」嶽靖儷露出價值一千萬的甜笑。

  「妳身上的味道令我好想吐!」葉暉像聞到大便味般,不由得往後退兩步。

  「我知道,我以後不會再搽香水了。」對於他冷若冰霜的態度,嶽靖儷百思不得其解。

  他整個人如臨大敵,臉部線條緊繃,眸中有一股難掩的凶光,彷佛發現有一隻蒼蠅在他咖啡裏游泳般。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跟嶽靖倫提供的資料,是個不分男女老幼、不分膚色黑白,都溫柔以待的男人截然不同?

  這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想起來她是誰了,二是嶽靖倫給她假資料……她想,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她太瞭解嶽靖倫了,從以前他就喜歡私下散發黑函,在學校警告男同學,在她上班的場合警告男同事,說她是黑寡婦;不像她都是直接在公告欄上貼大字報,警告女同學和女同事,說他是負心漢,兄妹彼此相殘。

  幸虧她聰明,及時識破嶽靖倫的陰謀詭計,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她必須保持鎮定。

  「還有,妳穿的衣服是名牌貨!」葉暉顯得耿耿於懷。

  「是香奈兒的仿冒品。」嶽靖儷不動聲色。

  「妳說謊,我分辨得出真偽。」葉暉冷哼一聲。

  嶽靖儷辯駁地說:「我是為了應徵工作,才向朋友借的。」

  「妳喜歡名牌?」一抹不屑的嘲弄掛在葉暉的唇角上。

  「其實我更喜歡地攤貨。」擅長察言觀色,是嶽靖儷的優點。

  「像妳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不可能不喜歡名牌!」葉暉一口咬定。

  「你覺得我漂亮哦,太好了,我好高興。」嶽靖儷一副陶醉的模樣。

  這時候,一個來報名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從他身旁鑽過,冷不防的撞到他的手肘,他手中的咖啡杯一個傾斜,眼看就要灑到小男孩身上

  說時遲那時快,他用另一隻手抓住小男孩的衣領,將小身體拎向安全的地方,反而讓自己陷於危險中。

  從這裏就可以看出嶽靖倫沒說假話,他的確是生性善良;不過她也不遑多讓,趕緊彎下身,充當溫柔的護士。

  「你的寶貝有沒有被燙傷?」嶽靖儷伸手一探。

  「咖啡不燙,我沒事。」葉暉趕緊閃身,害她撲了個空。

  「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嶽靖儷不但不死心,反而抱住他的大腿。

  葉暉整個人一僵。「妳快放手!光天化日下,妳抱著我的大腿成何體統!」

  「萬一影響到生育能力,那就糟糕了。」嶽靖儷以手搓揉,試探他的反應。

  「妳瘋了不成!」葉暉感覺雙腿彷佛被八爪章魚的吸盤緊緊吸住。

  「媽媽,妳快來看,他們在幹什麼?」闖禍的小男孩大聲叫著。

  做媽的聞聲趕來,急忙蒙住兒子的眼睛。「小孩子別管。」

  「我要學,他們好象在玩好開心的遊戲。」小男孩拚命想逃脫媽媽的掌心。

  「我立刻帶你去別家幼稚園試讀。」做媽的硬拉著兒子,往門外走去。

  「妳看妳,害我損失一名學生。」葉暉使出全身力氣,推開她。

  嶽靖儷跌坐在地上,視線正好對上他的重點部位。「人家是關心你。」

  「不用妳雞婆。」葉暉感覺又熟悉又難堪。

  一個多月前,在電梯裏相同的遭遇,此刻又浮上他的腦海

  他根本沒看清楚那個女人的長相,只記得她戴了一副又黑又大的太陽眼鏡,遮住一半的臉孔,身上穿著亞曼尼褲裝,香水味刺鼻。

  唯一跟她相同的地方,就是兩個女人的手勁都像男人,抓著他的命根子有如拔蘿蔔般兇狠。

  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好不容易才讓痛楚稍稍平復了些。

  「園長,你這樣會嚇壞家長。」嶽靖儷從鑲珠皮包裏抽出香水面紙。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葉暉兩條腿抖了抖,滲透牛仔褲的咖啡使他難受。

  「家長會誤以為你尿褲子!」她毫不考慮的拿面紙按著褲子上殘留的污漬。

  葉暉彷佛被雷公打到,臉色陰暗有如一片焦土。「妳在幹什麼?」

  「用面紙幫你吸幹咖啡漬。」嶽靖儷體貼入微。

  「妳很煩,我去換條褲子就行了。」葉暉轉身離開。

  「人家是好意,你怎麼這麼不通情理!」嶽靖儷噘了噘唇。

  「妳在幹什麼?」嶽靖儷氣急敗壞地大叫。

  「這是今天快遞送來的。」約瑟芬正在她房裏翻箱倒櫃。

  嶽靖儷拿起腳邊揉成一團的信封袋。「收信人是我,又不是妳。」

  「我好心幫妳收信,妳應該感激我。」約瑟芬不但不道歉,反而理直氣壯的反駁。

  「我數到三,妳不把信還給我,我就打爛妳的屁股。」嶽靖儷忍無可忍。

  「妳敢碰我一下,我就撕碎這兩張紙。」約瑟芬做出撕裂的手勢。

  小鬼難纏,這話用來形容約瑟芬,恰如其分,因此嶽靖儷只好坐到床上歎氣。

  今天真是受氣的一天,在那個小男孩和媽媽離開之後,李主任狠狠地臭?她一頓,現在回到家,居然又被約瑟芬這小鬼威脅但最令她難受的是,葉暉對她的美貌視若無睹,將她的溫柔視為邪惡,越想越覺得嘔死人了!

  她的視線轉移到信封袋上的字跡,她一眼就認出那是嶽靖倫的筆跡;跟以前一樣,兩人每次戰得不可開交時,她就會收到他的停戰協議書。

  但是這一次,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她一定會在他婚禮上,效法大鬧天庭的齊天大聖,讓他知道她不是普通猴子,而是精通七十二變的孫悟空!

  「妳想拿回信,我們就來談筆交易。」約瑟芬一副在商言商的模樣。

  「沒什麼好談的,妳給我立刻滾回美國去。」嶽靖儷氣得火冒三丈。

  約瑟芬有恃無恐地說:「我爸媽打電話來,叫妳安排我上這兒的幼稚園。」

  「我又不是妳的奶媽或是女傭……」岳靖儷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煞車。

  「妳怎麼突然不說話了?」約瑟芬人小鬼大,連她爸媽都視她為燙手山芋。

  「要我收留妳,先把我的信還給我。」嶽靖儷有不得已的難言之隱。

  「應該的,不過先打勾勾,不遵守的人會食言而肥。」約瑟芬強力要求。

  兩人小指繞小指,拇指互按,完成孩子氣的海誓山盟。

  其實嶽靖儷會答應收留她,完全是業績考量

  李主任要她在一個星期之內招攬五個小孩來幼稚園就讀,雖然講得好聽並不強迫,但暗地裏卻是在考驗她的能力;如果她沒辦到的話,她相信李主任一定會藉口招生不足,叫她拿顆鴨蛋,滾回家去。

  收下約瑟芬手中的兩張紙,嶽靖儷氣得火冒三丈。

  該死的嶽靖倫!她就知道,黃鼠狼給雞拜年,絕對沒安好心眼!難怪李主任討厭她、葉暉輕蔑她,原來她穿著一身名牌,被他們兩個視為拜金女而鄙夷的對象。

  葉暉的媽媽和姊姊都是名牌拜金女,欠了一屁股的債,躲了起來,現在這些負債全都落到葉暉身上,因此地下錢莊每個月都會來幼稚園收債款。

  以葉暉的能力,他應該去開間貿易公司,這樣還債顯然容易多了,但他捨不得幼稚園,因為這家幼稚園是他過世的父親所創建,對他意義重大。

  「這兩頭豬是誰?」約瑟芬指著信上酷似豬頭的照片。

  「上面有寫字,妳剛才沒看嗎?」嶽靖儷以斜眼瞄了瞄她。

  「我……我懶得看字。」約瑟芬咬著下唇,紅著臉,支支吾吾。

  嶽靖儷睜大眼睛。「不識字就明說。」太好了,以後有法寶對付她。

  「這兩頭長得像豬的女人到底是誰?」約瑟芬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重回正題。

  「幼稚園園長的媽媽和姊姊。」嶽靖儷佩服她的處變不驚,將來是做總統的料。

  約瑟芬伸手探入內衣裏,掏出寶貝似地問:「這個帥哥是園長嗎?」

  「沒錯。」該死的小鬼,連她藏在枕頭底下的照片都被她奪走。

  「不可能!」約瑟芬一副活見鬼似的表情,眼神混亂而複雜。

  「園長長得像他爸爸。」這是嶽靖儷唯一想得到的答案。

  雖然沒見過葉爸爸的遺照,不過信上寫得很清楚,葉爸爸是個超愛豬的帥男。

  一想到葉暉的血液裏有一半是來自葉媽媽,這代表遺傳因數有可能會讓下一代出現豬的形狀,以優生學來說,是一大隱憂,不僅她陷入進退兩難,連約瑟芬都有打退堂鼓的徵兆,看來她的確要好好想想……

  「妳今天打扮這麼漂亮,是不是跟這位帥哥園長有關?」

  「妳真聰明,不過我天生就是大美女。」嶽靖儷撥弄著如瀑的長髮。

  「這麼說,我將是妳的情敵。」約瑟芬以極不友善的目光注視她。

  「妳不是要追我哥?」嶽靖儷挑了挑眉尾,對她嗤之以鼻。

  「女人是善變的,我改變心意了。」約瑟芬毫不害臊。

  「妳根本是個變態小女孩。」嶽靖儷毫不留情。

  約瑟芬自顧自地說:「我決定讀這家幼稚園。」

  「我明天帶妳去報名。」太好了,達成一個招生名額。

  「我自己去就行了。」約瑟芬彷佛會讀心術,知道她打算利用她。

  「臺灣有很多喜歡幼齒的計程車司機,妳知不知道?」嶽靖儷提醒道。

  「什麼叫幼齒?」約瑟芬像陷在蜘蛛網裏的小蟲,一臉困惑。

  嶽靖儷面色凝重地說:「幼齒就是指妳這種年紀的小女孩。」

  「我怎樣?」約瑟芬下巴像展示羽毛的孔雀般翹高。

  「臺灣有句話,吃幼齒,補眼睛。」嶽靖儷指出。

  「臺灣有食人族!」約瑟芬嚇得不寒而慄。

  「奧夫叩斯。」嚇唬小孩,比嶽靖儷想像的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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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20:00: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不要臉!你居然偷舊衣回收箱裏的舊衣?!」一個女人突然從黑暗中跳出來。

  「這位太太,請你小聲點,聽我解釋——」嶽靖儷一隻手被硬生生夾住。

  「我親眼看見,你還敢狡辯!」女人瞪著她,對她發出不齒的嗤笑聲。

  嶽靖儷以下顎指著腳邊。「我只是想用名牌衣服交換幾件舊衣。」

  女人打開她腳邊的皮箱,眼睛一亮。「你是不是有神經病?」

  「不是的,我男朋友對名牌過敏。」嶽靖儷直截了當地說。

  女人友好地問:「需不需要我幫忙?」

  「謝謝。」嶽靖儷感激一笑。

  兩個女人同心協力,仿佛是交往多年的閨中密友般,默契十足。

  只見嶽靖儷腰部以上鑽進舊衣回收箱裏,而那個女人則是負責拉住她的雙腳,吃力地蹲在地上,兩人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把回收箱搜括一空。

  翻翻揀揀一陣子,證實是白忙一場,嶽靖儷累壞的癱坐在地上,但視線卻不時注意著身邊的女人。

  撇開她臉上的倦容不說,她也是個美女,但眼神卻流露出一種歷盡滄桑的無奈。紅顏薄命,總是讓人看了心疼,同時無可避免的引發人類與生俱來的好奇心,但她不好意思問,怕勾起她傷痛的回憶……

  女人率先打破沈寂地問:「有沒有找到你要的舊衣服?」

  「不是太髒,就是太大,都不適合我穿。」嶽靖儷搖頭。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有一個貪心的建議……」女人羞紅了臉。

  「有話直說。」嶽靖儷約略猜出她的建議,打從心底湧現一股同情。

  「你跟我的身材相當,我有很多乾淨的舊衣可以跟你交換。」女人說道。

  「請問一下,你有沒有小孩子的舊衣跟我換新衣?」約瑟芬冷不防地冒出來。

  「約瑟芬,你跟蹤我!」沒見過這麼惹人厭的小鬼,岳靖儷簡直氣炸了。

  「是你自己陰險狡詐在先!」約瑟芬大刺刺地反咬她一口。

  「你們兩個是母女嗎?」女人直覺下是冤家不聚首。

  嶽靖儷沒好氣地說:「我才沒那麼衰尾!」

  「她是我的情敵,不過很快就會成為我的手下敗將。」

  「你作夢!」一聽到約瑟芬的挑釁,嶽靖儷雙手緊握成拳頭狀。

  「你等著看我美夢成真!」約瑟芬仗著打小孩要坐牢,變得更加倡狂。

  「兩位,你們要不要到我家去揀衣服?」女人趕緊驅散空氣中濃濃的火藥味。

  眼看天都快亮了,嶽靖儷和約瑟芬互相吐了吐舌,決定辦正事要緊,暫時鳴金收兵,反正以後多的是時間吵架。

  一想到再過兩、三個小時,就能跟帥男園長見面,兩人急如熱鍋上的螞蟻,越走越快。

  來到巷口的永和豆漿店,女人突然停下腳步,好心地問她們要不要吃早點?她們同時搖頭,深怕吃得太好,臉色紅潤,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

  她們兩人的內心打著同樣的算盤,從現在開始,厲行縮衣節食,這樣才能以面黃肌瘦的可憐模樣去幼稚園。

  女人叫了兩顆饅頭,放進懷中保溫,眼神流露出母愛的慈輝。

  「一大清早,你騎腳踏車去哪?」岳靖儷邊走邊問。

  「我剛上完大夜班,正往回家的途中。」女人說。

  嶽靖儷接著又問:「忘了請問你貴姓?」

  「我先生姓白,不過他過世了。」女人沉重地喟歎一聲。

  「如果引起你傷感,希望你節哀順變。」嶽靖儷連忙致歉。

  「你叫我蔣晴雨,或是晴雨也行。」蔣晴雨反問:「小姐貴姓?」

  「又是晴天又是雨天,你的命一定不好。」約瑟芬沒大沒小地插嘴。

  嶽靖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擰了她臉頰一下。「約瑟芬!」

  「好痛!好痛!」她只用半分的力道,約瑟芬就哇哇大叫。

  蔣晴雨不計較地微笑。「童言無忌,況且她講的也沒錯。」

  「我叫嶽靖儷,很高興跟你做朋友。」嶽靖儷說。

  三人來到一排老舊的公寓,沿著生銹的鐵欄杆,每層樓的門口都擺滿雜亂無章的鞋子,可見住戶水準不高。

  一直走到四樓,右邊住戶的門口顯然乾淨多了,蔣晴雨從背袋裏取出鑰匙,門一打開,一男一女的小孩立刻向前笑臉相迎。

  看著小男孩手上拿著拖鞋,見到有客人來,又趕緊從鞋櫃裏拿出兩雙拖鞋,教人打心底就喜歡他的乖巧,而小女孩則是羞怯地躲在媽媽身後。

  這是一對跟約瑟芬年紀差不多的小兄妹,不過待人處事卻有如天壤之別。

  蔣晴雨從懷中取出饅頭給小兄妹一人一個,然後帶領著她們走進簡陋的客廳。

  客廳桌上有三杯冒著白煙的牛奶,能夠擁有這麼孝順的孩子,難怪蔣晴雨臉上的倦容一掃而空,嶽靖儷感到心中有一股暖意流過。

  這對小兄妹雖然不像約瑟芬身上散發著嬌氣,但長相不輸約瑟芬,小哥哥帥氣的臉龐中帶著一股不向命運低頭的倔傲,小妹妹可愛的臉龐自然流露出一股溫柔,唯一可惜的是,小兄妹都太瘦了,顯然是日子過得很辛苦。

  嶽靖儷笑吟吟地問:「你的小孩好可愛,叫什麼名字?」

  「哥哥叫小威,妹妹叫小英,快叫姊姊好。」蔣晴雨囑咐。

  「姊姊好。」小兄妹異口同聲,小威聲音宏亮,小英聲音柔弱。

  「你看人家多有禮貌,你學著點。」岳靖儷捉住機會教育約瑟芬。

  「他們沒知識,你那麼老,應該叫你阿姨才對。」約瑟芬反過來教訓大家。

  「我最討厭被慣壞的千金小姐!」小威拿著饅頭和牛奶,回到房裏。

  「我也不喜歡瘦巴巴又有口臭的男生!」約瑟芬毫不客氣地反擊回去。

  嶽靖儷忍無可忍地對約瑟芬說:「從現在開始,你不閉嘴,我就拿針線把你嘴縫起來。」

  「哼!」約瑟芬抿著嘴,用力從鼻孔裏擠出長長一聲冶哼。

  「我帶你們去挑衣服。」蔣晴雨趕緊打破僵凝的氣氛。

  挑完衣服後,蔣晴雨幫著嶽靖儷疊衣,把旅行箱裏的新衣和舊衣互換。

  小英似乎很喜歡約瑟芬,也學著媽媽幫約瑟芬疊衣,但約瑟芬卻是一動也不動,邊嫌人家沙發髒,邊站著看小英做事,一副很習慣被傭人服侍的模樣。

  若不是在別人家的屋簷下,嶽靖儷早就發飆了,不把約瑟芬屁股打到開花才怪!

  嶽靖儷突然靈機一動。「晴雨,你的小孩有沒有讀幼稚園?」

  「我沒那麼多閒錢。」蔣晴雨難掩悲傷地歎了一口氣。

  「我願意替他們出學費。」嶽靖儷是出自好心,利人又利己。

  「這——」蔣晴雨搖著頭想要回絕,卻被嶽靖儷搶先一步打斷。

  「我只有一個請求,不能告訴別人,錢是我出的。」嶽靖儷刻意強調。

  「你就答應吧!她的用意不是出自同情,而是自私。」約瑟芬醜化地指出。

  李主任嘲諷大於讚美地說:「你真厲害!」

  「謝謝主任的誇獎。」嶽靖儷佯裝沒聽到她的譏諷。

  「今年運氣真好,才一個星期就招生額滿。」李主任顯得心滿意足。

  「這都是主任領導有方。」拍馬屁功夫一流,也是嶽靖儷的優點。

  「從明天開始,你七點跟著娃娃車接小朋友來上學。」李主任又說。

  「遵命。」要不是她知道司機是葉暉兼任,嶽靖儷早就大聲抗議她欺侮新人。

  「這是課表,你負責協助王老師教小班。」李主任指揮若定。

  嶽靖儷仿佛被當頭棒暍般,氣急敗壞地說:「我想跟園長教大班。」

  「違抗我的命令,你就去寫辭呈。」李主任一副掌握生殺大權的自若神情。

  「是,武則天。」嶽靖儷在心中詛咒她,拆散有情人,絕對會有現世報的。

  坦白說,助教真不是人幹的工作,而是聖女貞德才有辦法忍耐的辛苦工作。

  才第一天當小班的實習助教,她已經累到想放一把火——當然是等放學後,燒了這家幼稚園了事,就算火災理賠金不夠葉暉還債,還有她這個二十四小時不打佯的提款機。

  她從來不知道要應付一群小鬼比登天還難,一會兒有尿褲子的,一會兒有拉屎的,一會兒有嘔吐的,一會兒有又哭又鬧的,反正就是沒有一秒鐘安靜,最可惡的就是,替小鬼把屎把尿、收拾善後全是助教的職責。

  至於那個叫王豔紅的小班老師,只會在一邊袖手旁觀。

  整間幼稚園可以說是十二朵紅花爭一片綠葉,十二個女人都是沖著葉暉而來。

  她看得很清楚,每個女人(包括她在內)全部穿著舊衣服,大家心照不宣,彼此視對方為情敵。

  再加上約瑟芬又剛好是在她管轄的小班中,帶領著一群唯她命是從的小鬼起哄,第一天就成為赫赫有名的麻煩製造機。

  一整天都沒看見葉暉,心情正鬱卒,這時又接到李主任的新命令,要她留守到七點,這是小朋友回家的最後期限,而且因為幼稚園人手不足,她還必須利用這段時間充當清潔婦,整理每間教室。

  「岳助教,約瑟芬跟你是什麼關係?」葉暉朝她走來。

  看到他出現,岳靖儷有如打了一劑強心針般眉開眼笑。「我爸媽朋友的女兒。」

  「她住你家嗎?」葉暉身材呈現倒三角形,屁股小而結實,坐在小椅上。

  「暫時如此。」希望她不會長住下來,成為她的夢魘,嶽靖儷暗自禱告。

  「能不能麻煩你回家後,好好教育她?」果然是壞事傳千里。

  嶽靖儷義不容辭地說:「沒問題,我早就想海扁她一頓。」

  「我的意思是,要用愛的教育感化她。」葉暉神色凝重的糾正她。

  「我愛她入骨,但她不領情,所以我才建議用鐵的紀律。」岳靖儷明明恨不得扒她的皮、啃她的骨、暍她的血,但她的眼神卻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關愛。

  一想到約瑟芬害人害己,連葉暉都討厭她,嶽靖儷就暗喜在心中,不過她不會笨到去糾正那小鬼,反而會鼓勵她變本加厲。

  「天底下沒有頑劣的小孩,只有不懂得用愛關懷小孩的大人。」

  「園長說得有理,我會努力再努力的。」岳靖儷孺子可教似的頻頻點頭。

  「今天辛苦你了。」葉暉看她這麼順從,心中萌生好感。

  嶽靖儷眼睛頓時一亮。「我不累,我的身體是鐵打的。」

  「時間不早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葉暉提議。

  「求之不得。」嶽靖儷得意忘形,幻想著孤男寡女獨處一車的情景。

  「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家剛好在我班上小威家的樓下。」葉暉記性驚人。

  為了不讓他知道她是住在他家對面的華廈,嶽靖儷只好在住址欄上作假,隱藏富家千金的身分,幸好她有足夠的口才和智慧度過這次的小難關。「送我到巷口就好了,我住的公寓裏有很多長舌婦。」

  「什麼?要我煮綠豆湯?」平常在家時,都是由嶽靖倫負責下廚。

  「你叫那麼大聲,是不會煮,還是不想煮?」李主任斜著眼瞄她。

  嶽靖儷理直氣壯地說:「我只是想提醒你,我的工作是助教,不是煮飯婆。」

  「不管是打掃或是煮飯,這些工作都算是助教的工作。」李主任大權在握。

  「你確定把人當牛馬使喚,沒有違反勞基法?」嶽靖儷質疑道。

  「你不高興——」李主任的口頭禪,就是恐嚇開除。

  「我知道,就去寫辭呈。」嶽靖儷腰一扭,乖乖進廚房。

  沒看過豬走路,也吃過豬肉,只要抱持著這種想法,沒什麼難得了她。

  反正只要把綠豆往鍋子裏扔進去,加水開火,再把糖倒進去,等水滾了,再把鍋子端出去,就大功告成。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下嚴重的錯誤!她一看綠豆顆顆綠油油就表示乾淨,以為水滾了就代表綠豆熟了……

  小孩子其實比大人還挑嘴,這下子正好給了約瑟芬找碴的機會。

  「我呸!」約瑟芬吃了一口,往地上一吐,其他小朋友也跟著她一起吐。

  「約瑟芬,你幹什麼?」嶽靖儷把矛頭指向帶頭者,殺敵要領,首重殺將軍。

  「難吃死了,送給豬吃,豬都不肯吃。」約瑟芬指出。

  嶽靖儷警告地說:「小朋友,糟蹋食物會被天打雷劈。」

  「你自己吃吃看。」約瑟芬逼她自食苦果。

  「半生不熟最有營養了。」嶽靖儷說什麼都要打落門牙和血吞。

  約瑟芬眼珠一翻,吊白眼瞪她。「沒見過像你這麼會說謊的大人!」

  「我也沒見過,像你這麼『可愛』的小孩。」岳靖儷話中有話,皮笑肉不笑。

  「你現在才知道我有多可愛!」約瑟芬信以為真,俏皮地甩了甩兩條麻花辮。

  「約瑟芬,你誤會了。」坐在旁邊的小英拉著她衣角,小聲提示。

  「我誤會什麼?」約瑟芬一臉稚氣地看著小英。

  小英囁嚅地說:「可愛是指可憐沒人愛。」

  「臭女人!」約瑟芬拿起塑膠碗。

  想往她身上砸?門兒都沒有!嶽靖儷如捷豹般閃開,獲得滿堂掌聲。

  只見地上一灘顆粒依舊飽滿的綠豆和湯汁,和氣得臉頰圓鼓鼓的約瑟芬好像。

  不過,爛攤子還是要由嶽靖儷親自收拾:她的圍裙上設計了兩個口袋,隨時放著抹布和衛生紙,就是為了應付像約瑟芬這種愛搗蛋的小孩。

  她彎下腰,一邊擦地,一邊怨歎自己苦命,母老虎到幼稚園,只能變成病貓。

  說真的,她從來就不喜歡小孩,也沒打算將來生小孩,省得自尋煩惱。可是小英不一樣,她是晴雨的女兒,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變成牛,被約瑟芬牽著鼻子走!

  像這種甘心為奴的扭曲性格,現在要是不加以糾正,將來長大,不是成為黃瞼婆,就是去當下女,永遠任人擺佈、任人踐踏。

  嶽靖儷婉轉地說:「小英跟小威一樣聰明,對不對?」

  「我不知道……」小英嚇白了臉,咬著手指甲,支支吾吾。

  「咬手指甲,肚子裏會長毛毛蟲。」岳靖儷發現小英壞習慣很多。

  「是蛔蟲,一點知識都沒有,只會恐嚇民族幼苗。」約瑟芬在一旁插嘴。

  「媽媽有沒有告訴過你,近墨者黑的道理?」嶽靖儷當她是路邊的野狗在亂叫。

  小英點了點頭。「有,媽媽要我別交到壞朋友。」

  「亂摔碗,算不算是壞孩子的行為?」嶽靖儷一語中的。

  「約瑟芬不是故意的。」小英畏縮地低著頭,替約瑟芬辯護。

  「小英,跟我走。」約瑟芬洋洋得意,嘴巴翹得足以掛三斤豬肉。

  「是。」小英立刻起身,亦步亦趨地跟隨約瑟芬,踩過還沒清理乾淨的湯汁。

  看著足跡遍地,嶽靖儷火大了。「現在是吃點心時間,你們要去哪里?」

  「去上大號,你要不要跟著來聞香?」約瑟芬回頭,挑釁地微笑。

  「你昨天才卡在馬桶裏,今天可要小心點。」嶽靖儷提醒。

  這事對約瑟芬來說,無異是致命傷!

  當時她要站在門外的小英保持冷靜,不要慌張,也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必須不動聲色的去找李主任來救她;但她萬萬沒想到,大人都是大嘴巴,更可惡的是,她的糗事立刻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約瑟芬氣急敗壞地猛跺腳。

  「要我去訂棺材嗎?」嶽靖儷脫口而出,室內頓時鴉雀無聲。

  「你別得意,你會有報應的。」約瑟芬清澈的眸裏閃過一絲惡毒。

  「我聽說,你說了不該說的話。」葉暉直截了當地問。

  「是嗎?有嗎?我怎麼完全想不起來?」嶽靖儷一臉迷糊。

  葉暉不悅的蹙眉。「約瑟芬淚流滿面,跟我說你要買棺材給她。」

  難怪小朋友們個個呆若木雞,原來是看多了粗製濫造的強屍片,被嚇呆的!

  由此看來,老師這碗飯不好吃,因為現在的小孩知道太多,但瞭解太少,在一知半解的情況下,老師仿佛置身在地雷區,只要說錯一句話,轟地一聲,就會被家長和教育委員會告到粉身碎骨。

  她認錯,她會私底下向其他小朋友道歉,但絕對不向約瑟芬低頭!

  助長那個討厭小鬼的氣焰,等於是自掘墳墓,況且她向葉暉告狀,害她在他心中的評分表被記大過,那小鬼也算是報了一箭之仇,就算彼此互不相欠奸了。

  不對!記大過太嚴重了,她要想個臺詞扭轉劣勢,讓大過變小過。

  靈光一閃。「是這樣的,她養的金魚死了,所以我才提到棺材。」

  「以後千萬別用這種字眼,會嚇壞小孩子。」葉暉叮嚀道。

  嶽靖儷松了一口氣。「我以後說話會謹慎再謹慎的。」

  「約瑟芬看似倔強,其實內心是敏感的。」葉暉自以為瞭解約瑟芬。

  「你怎麼看的?」居然被五歲小鬼騙得團團轉?!嶽靖儷不禁搖頭。

  葉暉充滿經驗似地說:「爸媽不在身邊的小孩,特別缺乏安全感。」

  「還是園長瞭解小孩。」嶽靖儷感覺到喉嚨裏有顆叫她說謊的大石頭。

  「她爸媽為什麼人在美國,卻把她獨自一人留在臺灣?」葉暉對這個問題依然百思不解。

  這個嘛……如果老實說那小鬼是個花癡,五歲就想倒追帥男,顯然不夠刺激,還不如編個對她有加分效果的營養謊言,來得實際些。

  「她不知道禮貌為何物,她爸媽希望她能向我學習中國女人的傳統美德。」

  「這麼說,你身負重責大任,要好好加油。」

  「我絕不會辜負她爸媽和園長的期望。」嶽靖儷笑靨如花。

  「大事不好了!」這時,一個大班的男生氣喘如牛地跑進教師室。

  「發生什麼事了?」小孩子常把雞毛蒜皮的小事當大事看待,葉暉早已見怪不怪。

  「約瑟芬為了搶秋千,用石頭打小威。」看來約瑟芬惡名遠播,眾所皆知。

  「教不嚴,師之惰,都是我的錯。」嶽靖儷又逮到加分機會。

  葉暉趕緊起身,快步朝遊樂場去。「小威有沒有怎樣?」

  「小威沒還手,不過頭被打流血了。」男生一臉焦急。

  「我現在就帶他去醫院。」

  來到遊樂場,葉暉立刻幫血流不止的小威檢查傷勢。

  如果是一般的小男孩早就嚎啕大哭,但小威卻任由鮮血從他眼睫流下來,當成是淋了一場大雨般,眼皮一眨也不眨,神色平靜,站姿穩若泰山,他將來一定會成為男子漢。

  反觀約瑟芬,這小鬼真的是皮在癢,居然繼續蕩她的秋千,而且越蕩越高,小嘴還哼著兒歌,手中握著李主任細心栽種的蘭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種死不認錯的個性,八九不離十,長大後會成為男人最可怕的夢魘。

  這麼一想,約瑟芬跟小威就像魔女與英雄的組合,他們前世肯定有未了的恩怨,今生才會冤家路窄的狹路相逢,撞出火花。

  「我打電話給他媽媽。」嶽靖儷對著陶醉在蕩秋千中的約瑟芬冷笑。

  「約瑟芬,快道歉!」葉暉一手抓住繩子,制止約瑟芬視而不見的行為。

  「我才不要!」約瑟芬像條滑溜的泥鰍,咻一下就不見身影。

  嶽靖儷摩拳擦掌地問:「要怎麼懲罰約瑟芬?」

  「罰她站在角落,反省一個小時。」葉暉急忙抱起小威沖進娃娃車裏。

  「太輕了,對她產生不了嚇阻的效用。」嶽靖儷不贊同的直搖頭。

  葉暉網開一面地說:「她年紀還小,太重的懲罰,我怕她承受不起。」

  「好吧,我就照園長的意思去做。」岳靖儷適時地表現出服從的完美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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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20:01: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岳助教,你後天有沒有空?」後天是星期六。

  「我隨時聽候園長大人的差遺。」嶽靖儷假日向來在家爬枕頭山。

  「你知道的,下星期五要舉辦戶外觀摩教學。」葉暉臉龐微微泛紅。

  「需要我做什麼事?」一想到要工作,嶽靖儷真不想自告奮勇,但又不得不。

  來幼稚園工作已經一個多月了,從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都像活在煉獄中。

  早上七點報到,葉暉只顧專心開車,立下嚴禁與司機聊天的規炬。在隨車的過程中,見到家長都要微笑彎腰,害她嘴角和腰骨又酸又痛;回到車上,小朋友會為了小事吵吵鬧鬧,她又得負責維持良好秩序。

  回到幼稚園之後,八點開始做健康操,九點吃早點,九點半是千篇一律的課程,十一點半吃午餐,十二點半睡午覺,兩點玩遊戲,三點吃點心,三點半幫小朋友整理儀容,四點放學。

  小朋友陸續離開幼稚園,她要拿著掃帚,打掃所有教室,然後再去巡視廁所,清理黏在馬桶上,或是掉到馬桶外的大小便。

  運氣好,晚上七點半到家,運氣差的話,就九點才會到家,一天工作時間至少十二個小時,真他入的辛苦。

  換算下來,一個小時工資不到六十塊錢,嚴重違反勞基法,但她又不能去勞工局申冤告狀,否則被罰的會是葉暉。

  她捨不得讓心肝寶貝受一點委屈,只好啞巴吃黃連,自己吞下大委屈,但願委屈不會白吞!

  「我打算後天去一趟小人國,預先安排好行程。」葉暉欲言又止。

  嶽靖儷眼睛如點燈般二兄。「園長的意思是……要我陪你一起去?」

  「你的學習能力很強,以後我想將這種活動交給你辦。」葉暉將她這段日子的表現看在眼裏。

  「只要你一句話,就算要我粉身碎骨,我也會全力以赴。」嶽靖儷精神大振。

  「沒那麼嚴重!」葉暉臉上露出陽光般的笑容,令人心窩溫暖。

  不過,溫暖歸溫暖,該做的事還是要做,尤其是壞事。

  等到要出發去小人國的那一天,她在廚房裏慢慢磨利水果刀,藉故拖延時間,遲到一個半小時。

  望著窗外,半陰不晴的天氣,正合她意。

  明知道氣象臺說會有午後大雷雨,她偏偏忘了帶傘,背包裏除了暗藏兇器,還帶了性感睡衣,再加上穿著在菜市場買的半透明蕾絲內衣褲,又俗又豔。

  至於惹人厭的小鬼,昨晚喝下加料的牛奶,打雷都吵不醒她。

  過了中午,娃娃車開到小人國外,突然轟隆一聲,雷雨交加。

  「真不巧!下起大雨了!」葉暉穩健地停妥車子。

  「哎呀!我居然忘了帶傘!」嶽靖儷故意裝出手足無措的模樣。

  「車裏只有一把傘,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擠一擠。」葉暉不疑有他。

  「園長,你這麼說,似乎把我當外人,我聽了好難過。」她撒嬌似的噘嘴。

  葉暉撐開傘,替她拉開車門。「不是的,我是怕你誤以為我有吃豆腐的居心。」

  「園長是正人君子,我哪會誤會!」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小心水坑!」看她走路不長眼睛,葉暉急聲提醒。

  「啊!嚇我一大跳!」嶽靖儷一個閃躲,躲進寬廣的懷抱裏。

  葉暉身子往後縮。「我去買門票,順便商量一下團體票折扣的事。」

  「糟了!我的背袋忘了拿,車鑰匙能不能借我用一下?」當然是故意的。

  拿到了車鑰匙,迫不及待地沖向娃娃車,正好四下無人,感謝天地神明鼎力相助。

  鐵沙掌使她動作比閃電還快,等到她撐著傘再回到葉暉身邊,除了因跑步而產生的喘氣聲,她的臉上完全沒有異狀。

  陪著葉暉游遍園區,看他專心地寫筆記,她不吭聲也不打擾他,心裏暗打如意算盤,身體不時地移到傘外淋雨。

  葉暉做事非常仔細,繞完一圈又一圈,直到傍晚才結束。

  回到娃娃車旁,葉暉大感震驚。「是誰這麼壞心把四個輪胎都戳破?」

  「天快暗了,我們找間旅館,邊休息邊叫人來換輪胎。」嶽靖儷提議。

  「也好,你老是用傘替我遮雨,自己卻淋成落湯雞。」葉暉當她是好心。

  「我擔心園長淋濕感冒,就沒人開娃娃車了。」感謝岳媽媽傳授舌粲蓮花的本領。

  「萬一你感冒,我會強制你請病假。」葉暉的語氣充滿關懷。

  「避免傳染給小朋友,這是應該的。」嶽靖儷抖了抖肩膀,佯裝發抖。

  葉暉感動莫名。「經營幼稚園三年,你是我所見過最善體人意的助教。」

  「你看……哈啾……那邊有家賓館。」適時打個噴嚏增加效果。

  「你靠近一點,我們趕快走。」葉暉手很自然地搭著她的肩。

  嶽靖儷欲擒故縱地閃開。「不行,我怕傳染給你。」

  「我壯得跟牛一樣。」葉暉用力將她拉近。

  「好溫暖!」嶽靖儷裝柔弱的倚偎在他身上。

  「岳助教,你怎麼了?」葉暉感覺到她似乎舉步艱難。

  「我快不行……」嶽靖儷雙腿漸漸失去支撐力量似的往下滑。

  「我抱你!」葉暉拋下傘,一手從她膝下越過,一手扶著她的背,抱起她。

  「來,喝杯熱茶暖暖身。」葉暉眼睛盯著牆壁。

  「謝謝,你也該去泡個熱水澡。」嶽靖儷穿著性感睡衣。

  「不知怎地,我的身子也一直在發抖!」葉暉急忙找個藉口鑽進浴室內。

  嶽靖儷偷笑地自責道:「都是我不好,連累你為了抱我而無法撐傘。」

  「我總不能任你躺在雨中吧!」葉暉先打開熱水水龍頭,然後褪去衣服。

  「把濕衣服扔出來晾乾。」望著起霧的玻璃,嶽靖儷感歎眼睛沒吃到霜淇淋。

  從門縫中接過衣服,一一攤平放在桌上和椅上,除了被她緊緊握在手心裏的內褲;她沒有聞味的怪癖,而是若有所思地想著要怎樣才能讓他一絲不掛?

  有了!手一斜,杯一歪,一滴一滴的茶水落到他的內褲上。

  這是她第一次來這種廉價賓館,坦白說,以前她只去過大飯店,參加狂歡派對,大飯店的房間充滿香氣,不像這裏有股濃得化不開的黴味,令人作嘔;雖然床上鋪著看似乾淨的床單,卻讓人不得不懷疑裏面其實充滿陳年細菌!

  但,既然已經走到這個地步,她沒得選擇,也沒得挑剔,裝窮就要裝到底。

  一想到這間破賓館將成為她一生最難忘的回憶,她竟然難過得想掉眼淚……時也,命也,運也,誰教她要愛上欠了一屁股債的窮光蛋,她也只能認了。

  最糟的是,他對金色過敏,像是黃金、金卡,還有燙金線的鈔票;不知道他對擁有黃金比例身材的女體,也就是她的胴體會不會也產生排斥感?

  「這些濕衣服,用冷氣吹,恐怕要吹一天才會乾。」

  浴室裏的葉暉直截了當地說:「我問過櫃檯小姐,這裏沒提供乾洗服務。」

  「那怎麼辦?」嶽靖儷早就料到了,她就是因為破賓館不能怎麼辦,才會願意屈就這裏。

  「如果你不介意,今晚就委屈你睡這兒。」葉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

  「我先說,我信任園長的為人,兩個人一起睡床。」嶽靖儷先下手為強。

  「這樣不太好,我坐在沙發上睡就行了。」葉暉不肯。

  「不行,這張床那麼大,我不能占為己有。」嶽靖儷指出。

  「我是為你的名聲著想……」葉暉想要曉以大義,話卻被打斷。

  「你我都不說出去,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小鬼當然不算在內。

  「奸吧……」一聲驚叫傳來,嚇了葉暉一大跳。「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小心把熱茶打翻!」嶽靖儷語帶懊惱,但嘴角卻掛著賊笑。

  「重新再泡就好了。」葉暉毫不設防。

  嶽靖儷難為情地說:「問題是,茶剛好倒在你的內褲上!」

  隔著薄門板,她聽見他發出沉重的歎氣聲,她卻樂得手舞足蹈。

  照理說,床應該是男人的伊旬園,他卻一直躲在浴室裏,好不容易門開了,卻是一幅抱著琵琶半遮下身的情景;看他裹浴巾像包肉粽,深怕露餡似的密不透風,若不是岳媽媽的淑女規則言猶在耳,她早就伸出鐵沙掌!

  而且最可惡的是,他竟然用屬於他的枕頭,在床中間築起一道防火牆?!

  她努力壓抑下失望,若無其事地躺在床上,兩人背對著背而眠。

  過了半晌,嶽靖儷輾轉難眠似地翻動身子,佯裝不小心越過防火牆,碰到他瑟縮的腳——機會來了!

  她坐直身體,一臉花容失色。「你的腳足以冰死企鵝!」

  「我沒事,你趕快合眼睡覺。」葉暉氣若遊絲。

  「你在發抖,你一定是著涼了。」嶽靖儷抽掉枕頭,硬塞在他頭下。

  葉暉聽到身後有不尋常的窸窣聲響起,口齒不清地問:「你在幹什麼?」

  「我的身體熱得像沸水,我分一點體溫給你。」嶽靖儷雙手環抱著他的背。

  「拜託你別脫衣服!別做?事!」葉暉一動也不敢動。

  岳靖儷正氣凜然地說:「為了園長和幼稚園,我本來就應該犧牲小我。」

  「你為大局著想的精神,我很感動,不過敬謝不敏。」葉暉僵直背脊。

  「只是抱著睡,又不是要做愛,沒什麼好怕的!」嶽靖儷語帶促狹地強調。

  「男人是衝動的低等動物,你應該要防範我。」葉暉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快合眼睡覺,我保證你睡醒,感冒也好了。」嶽靖儷感到眼皮沉重。

  「什麼聲音那麼吵?」嶽靖儷睡眼惺忪地睜開眼。

  「從隔壁房間傳來的。」葉暉希望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自然。

  「叫得那麼淒慘,會不會是發生兇殺案?」一陣陣尖叫聲如雷貫耳。

  「這種叫聲,在隔音差的賓館常常聽得到。」葉暉整個人紅如炸蝦球。

  哦!她瞭解了,這是叫床聲,不過叫得那麼恐怖,男的要怎麼繼續下去?

  仔細一聽,這種叫床聲非常低俗,不像是從良家婦女口中發出來的,毫無疑問的,隔壁肯定是妓女和嫖客在進行交易中。

  叫聲宛如浪潮?高忽低,聲聲帶著香豔,仿佛在催促男性荷爾蒙激增,極盡挑逗之能事。

  不聽還好,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她感到體內有股不明的火苗在竄動。

  隨著叫聲越來越狂烈,火苗也迅速變成火焰,她覺得自己口好渴,想下床喝水;伸手摸向一旁的床頭櫃,找到臺燈的開關,啪的一聲,昏暗的燈光並不刺眼。

  就在掀開被子下床的瞬間,她看到他的膚色紅得發燙。「你看,我說得沒錯吧,你現在從頭熱到腳。」

  「你厲害,比核能發電廠還厲害。」葉暉不敢轉過臉。

  嶽靖儷身子突然一顫,滿身小疙瘩。「奇怪,我怎麼起雞母皮?」

  「你身體發冷?」葉暉深受叫床聲的影響,整個人又亢奮又苦惱。

  「正好相反,跟你一樣是發熱。」嶽靖儷陷入困惑中。

  「啊!啊!對!對!就是這裏,好爽!」赤裸裸的叫聲傳來。

  「鬼叫鬼叫的,聽了就討厭!」嶽靖儷對著牆壁大聲斥責。

  「你小聲點,別壞了人家的性致。」葉暉到現在還是一動也不動。

  「用力!再用力!我快不行了!」叫聲仿佛登上聖母峰般狂呼大喊。

  「半夜三更,拜託你們保持安靜!」嶽靖儷狠狠地敲牆抗議,發洩怒氣。

  「你在幹什麼?」葉暉出手制止她,深怕這種行為會惹禍上身。

  「他們吵到我睡覺,我當然要表示抗議。」嶽靖儷言之鑿鑿。

  葉暉有些難以置信地問:「你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

  「沒錯,這簡直是魔音穿腦。」嶽靖儷點頭。

  「你沒看過A片?!」葉暉眸光炯炯。

  是的,岳家家教森嚴,連一張猥褻的色情圖片都沒有。

  岳媽媽防他們(包括老公)跟防小偷一樣,常常不定時做大掃除,就連租片子,也規定只能租闔家觀賞的普通級,電視也只能收看無線台。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指的當然是嶽靖倫,他在認識藍萱之前,就已經在外面違規的身體力行了,只不過現在英雄無用武之地,含恨啊!

  說實話,岳媽媽五十歲了,還是一條活火鳳,一個星期要老公至少滿足她三次,每次都咬著手帕,免得走漏風聲。

  這種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的做法,讓年近六十歲的岳爸爸連得了氣管炎,都不敢告訴小孩,他有吃威而剛的習慣。

  四十歲前是一星期七次,到現在,鐵杵也會被磨成繡花針。

  嶽靖儷避重就輕地說:「我家窮到連答錄機都沒有。」

  「你家總該有電視,在第四台的外國片裏好歹也會看過一、兩次。」葉暉接著說。

  「我家繳不起有線電視的月租費。」背後說媽媽壞話,會遭天譴的。

  「你……」葉暉從沒想過,在這世上居然還有比恐龍更珍貴的稀有物種。

  「我怎麼了?」這次她要主動打破媽媽的魔咒,不再只是在床外玩弄男人。

  「算了,沒什麼。」葉暉心中早已決定,要忍耐到洞房花燭夜。

  「你到底要問我什麼?還有,你為什麼臉紅?」嶽靖儷好奇。

  「我去一下廁所。」葉暉故作尿急狀,沖進浴室裏。

  早知如此,她就去租A片,觀摩學習前戲。

  看著自己的十指,有生以來,嶽靖儷第一次覺得它們笨死了,只會劈磚,卻不懂得勾引他。

  在他小解出來以前,這十根指頭必須要有一番作為才行!

  要先摸他身體的哪一部位,最能挑起他的欲火?以常識判斷,應該是男性象徵,但是這樣太直接了,萬一嚇到他,反而會害它抬不起頭。

  是胸膛好?還是肚子好?或是大腿好?她的想法像是面對肯德雞全家餐的桶子似的,煩惱著該挑哪一塊雞肉吃比較美味……

  一陣激烈的敲門聲,伴隨著殺氣的流氓聲,打斷她的思緒。

  「開門!我倒要看看是哪個混蛋敢打擾老子辦事!」流氓大吼。

  「是你老娘,你再敲門,我就報警控告你騷擾。」嶽靖儷反唇相稽。

  葉暉探出頭,本來想要英雄救美,卻發現外面已經沒了聲音。「對方怎麼被你一嚇就走開了?」

  「聽聲音就知道,他的女伴肯定是偷渡來台的。」嶽靖儷微笑。

  「你的腦袋是不是有毛病?」嶽靖儷面對著浴室玻璃,盤腿而坐。

  「我沒聽清楚,你說什麼?」葉暉把水籠頭關小,追問她的話。

  嶽靖儷語帶調戲地說:「天氣那麼冷,你幹麼洗冷水澡?」

  「你怎麼知道我沒用熱水?」葉暉的膚色已由赤紅變成原本的古銅色。

  「看玻璃沒起霧就知道了。」隔著透明玻璃,嶽靖儷搖手向他打招呼。

  「你偷看我洗澡!」葉暉蹲下身,腰部以下被浴缸遮住。

  「你身材好棒!」來不及了,嶽靖儷早就大飽眼福。

  可是,看遍他全身上下,這樣還不夠,她朝待著摸遍他的感覺。

  真沒想到他洗澡比楊貴妃還耗時,洗了一個多小時,牛皮也會洗成薄紙。

  剛才在等他洗澡的時候,她想看電視打發時間,卻意外看到了日本煽情片,並且從AV女優的身上,學會了寶貴的經驗。

  此刻她的心有如脫韁野馬般狂奔,迫不及待想要學以致用,但是他卻在浴室裏磨香菇。

  她不是不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找她來小人國,表面上是給她學習的機會,不過她連幼教職照都沒有,顯然他是給自己約她出遊的藉口。

  但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閃避這遲早會自然發生的事?

  她看得出來他喜歡她,而且兩人之間的肉體互相吸引,所以他才會去沖冷水,這是不爭的事實,但他卻抗拒和她發生肌膚之親,顯然是因為心中有某層陰影阻礙他……那層陰影是什麼?是負債?是道德?還是遺傳?她必須儘快解開才行。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同時,葉暉有如訓練有素的老和尚敲木魚般,一邊不慌不忙地穿衣,一邊口中念念有詞,分散她的注意力。「為人師表,凡是跟偷字有關的事,你都應該儘量避開。」

  每次他一正經八百起來,她的太陽穴就會跟著痛了起來。

  嶽靖儷往後一仰,白皙光滑的胴體仿佛受到熾炎摧殘的雪人,癱在床上融化,一動也不動。「說教這種事,等回到幼稚園再說也不遲。」

  「隨時保持純正的心態,才是個好老師。」

  「我只是個助教而已。」嶽靖儷對著天花板嗤之以鼻。

  「在我眼中,助教就是老師。」葉暉根本是把死馬當活馬醫。

  「賓館本來就是男歡女愛的天堂。」嶽靖儷真想沖進去,掐他的脖子。

  「以後要記住,千萬不可以說出有性暗示的字眼。」葉暉語重心長地叮嚀。

  「拜託你別那麼清高,我已經躺好了,快出來與我融合。」嶽靖儷拿出在家裏對嶽靖倫說話的語氣——慈禧太后似的命令。通常嶽靖倫只要一聽到這種命令,就會乖得像小李子,任她擺佈。

  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看來這一招果然奏效!

  她心想,任何一個身心正常的男人,看到床上躺著一具赤裸裸的軟玉溫香,一定會餓虎撲羊。

  但她顯然想錯了,她低估了他的克制力,比銅牆鐵壁還堅定。

  一個轉身,她的姿勢從平躺變側臥,仿佛在岩石上曬太陽的美人魚;眼神朦朧迷離,嘴角帶著幾分瞠意的勾笑,使她臉上的春意看起來更加嬌俏。

  深陷的鎖骨,凸顯的乳峰,窄細的纖腰,弧線優美的臀部,交叉的大腿,若隱若現的幽蘭,全身上下散發著令人無法抗拒的誘惑。

  不過,面對這種足以讓人發瘋的美景,他竟然無動於衷地站在原地……不,仔細一看,他眉宇之間流露出微弱的不屑。

  太失禮了!太可惡了!要不是知道他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她肯定會懷疑他是根本就沒東西可動的太監!

  到底是哪里出錯?是她姿勢不正確,還是她表情不夠嫵媚?

  嚴重的打擊,傷到她的自尊心,使她又難過又氣憤,一時無法回過神來。

  「你越說越離譜,我看你也需要衝冶水澡,讓你的身體冷靜一下。」葉暉搖頭歎息。

  嶽靖儷露骨地說:「冷水無法沖去我心中的烈火,只有你的身體才行。」

  「把衣服穿好,我到樓下櫃檯去結帳。」葉暉背過身子,手握著門把。

  「不許走!」岳靖儷沖向他背後,整個人緊緊貼在他身上。

  「你瘋了不成!」葉暉嚇了一大跳,下顎繃緊。

  「你才瘋了,到嘴的嫩鴨居然不咬一口!」嶽靖儷反過來指責他。

  雖然深感受辱,但她還是努力回想AV女優的動作,這時候會怎麼做?

  對了,用硬如鋼鐵的雙手抓緊他的腰,防止他金蟬脫殼,再用豐滿的雙峰搓揉他的背,軟化他的武裝,然後用柔軟的紅唇親吻他的耳垂,點燃他的欲火,這麼一來,他應該很快就會投降才對,不是嗎?

  但結果卻適得其反,他使出渾身的力氣掙扎,兩人仿佛在打架。

  她簡直無法接受形勢會演變成這樣,不知不覺中使出鐵沙掌——強大的箝制力,引發一股令人痛下欲生的劇烈痛楚,從腰部散發到全身。

  「你這樣一點也不像淑女!」葉暉無力反擊,只好改采柔性勸說。

  「誰教你敬酒不喝,要喝罰酒!」岳靖儷完全喪失理智。

  葉暉近乎哀聲地懇求道:「放手!拜託你快放手!」

  「我偏不!」銳不可當的怒火使她發狂。

  「好痛!我的骨頭快被你捏碎了!」葉暉無法招架地跌坐地上。

  岳靖儷有如被噩夢驚醒般,連忙放開手。「對不起,我太用力了。」

  「你是喝粗魯奶粉長大的,是不是?」葉暉像條缺水的魚,張大嘴喘氣。

  「我是喝全天下醫生推薦,最健康、最營養的母乳,所以頭好壯壯。」嶽靖儷解釋。

  「算我求你,有些事女生太主動不好。」葉暉好心建議,事緩則圓。

  「我懂了,這件事要你主動才行。」嶽靖儷懊悔不已。

  「你知道錯就好了。」葉暉手扶著門撐起身子,眼神閃爍。

  「你要不要緊……」話還沒說完,嶽靖儷就發現自己上當了。「你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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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20:01: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小英?你為什麼躲在這兒哭?」嶽靖儷奉命尋找失蹤兒童。

  「我……我不想進教室,我可不可以不去上課?」小英抽噎地哽咽道。

  「當然可以。來,坐在我腿上,頭靠著我,不要哭了。」嶽靖儷柔聲安撫。

  「你真好,跟我媽媽一樣,每次我哭的時候,她都會抱著我安慰。」小英照著做。

  自從約瑟芬打了小威之後,聲名狼藉,惡名遠播,照理說,小朋友們應該怕她怕得退避三舍才對,但是事實卻正好相反。

  小朋友們不但主動親近她、討好她,把她的話奉為聖旨,甚至對她比對老師還尊敬,除了葉暉以外,連李主任都拿她沒轍。

  約瑟芬聯合其他小朋友,孤立小英,這種惡女行為實在不可取。

  小威知道後,一到下課時間就來小班陪小英,卻也因此被取了「白包公」的外號;因為在小威額頭上留下了弦月形的疤痕,加上他姓白,皮膚又更白,所以被叫做白包公。

  面對無情的嘲笑聲,小威展現出與生俱來的男子氣概,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俗話說得好,宰相肚裏能撐船,所以小威將來就算要當行政院長也肯定沒問題。

  倒是那個小惡女,越來越有女老大的架勢,自己不出手,唆使班上的小朋友朝小威扔橡皮擦,企圖引燃戰火;小威若是還手,難逃以大欺小的罪名,幸好小威沒上當。

  雖然小惡女的奸計沒得逞,但是看見小威平白無故被打,她真的於心不忍,因此也曾經勸過小威,要他別再來小班自找罪受,可是他堅持保護妹妹。

  小英跟小威有如天壤之別,每天眼睛腫得跟核桃沒兩樣。

  如果嶽靖倫能跟小威一樣,她也不用自幼苦練鐵沙掌了。

  話說回來,她也不稀罕嶽靖倫保護她,這一點,小英似乎跟她有相同的想法。

  最近小威一到小班,小英就沖出教室,仿佛在逃避瘟神似的;她看得出來,小英不但不感激小威,反而埋怨他。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小英就該自己去對抗約瑟芬,而不是連課都不敢上,躲起來哭……換作她是小英,早就把約瑟芬打到荒涼的月球上。

  不過,有一件事她很納悶,晴雨為何沒打電話來幼稚園抱怨?

  「媽媽知不知道你在幼稚園的事?」小孩被欺侮,做母親的應該挺身而出。

  小英歎了口氣。「回家後,小威會用熱毛巾幫我敷眼睛,不讓媽媽知道。」

  「我去打電話給你媽媽。」原來晴雨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小威說不要讓媽媽操心。」小威真是孝順又懂事!

  「那你今天是為什麼事而哭?」嶽靖儷心知肚明。

  「沒事,我本來就是個愛哭包。」小英眼淚向外流,苦楚往肚裏吞。

  「一定是約瑟芬找人欺侮你!」那個惡女專幹害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勾當。

  「我不怪她。」小英從淚汪汪的眼眸中,透出和小威一樣堅定的決心。

  「她打破小威的額頭,害小威縫了八針,你要怪她才對。」

  「小威是哥哥,在家都會讓我,所以他也應該讓約瑟芬。」

  「不一樣,你是妹妹,而約瑟芬是小母老虎。」

  小英考慮著要不要說什麼似的,不停地咬著下唇,又不停地張開嘴。

  看她小小年紀,就心事重重的模樣,她很好奇是什麼事讓她欲言又止?

  這兩個星期,她跟葉暉的關係停滯不前,兩人表面上還不錯,見到面照常打招呼,偶爾哈啦兩、三句,看起來很正常,但兩人刻意牽動嘴角,那種勉強出來的笑容,只有他們自己心裏明白,賓館的事已烙印在腦海中。

  她為此煩惱不已,不知該如何拉近兩人漸行漸遠的距離?所以她愧為晴雨的朋友,連她的孩子在她眼前受那麼大的委屈,她竟然沒打一通電話向她表示關切,尤其她還是約瑟芬在臺灣的法定監護人……這當然不是她自願的,而是岳媽媽自作主張。

  總之,她要想辦法改變現狀,包括她跟葉暉的關係。

  小英終於忍不住。「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但你不能告訴其他人。」

  「好,我答應你守口如瓶。」嶽靖儷沿著唇線做出拉拉鏈的動作。

  「連園長也不能知道。」她喜歡園長是路人皆知。

  嶽靖儷難為情地一笑。「我不會告訴他。」

  「約瑟芬說她比我還可憐……」小英面露同情的哀愁。

  「她是可惡,你別被她賣了,還替她數鈔票。」嶽靖儷打斷她的話。

  「真的,我沒有爸爸,還有媽媽,但她卻是爹不疼、娘不愛。」小英辯解。

  天大的謊言!

  嶽靖儷此刻才知道,什麼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指的就是約瑟芬跟她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也許是耳濡目染,也許是偷學自通,但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她已經學會她說起謊時臉不紅、氣不喘、眼不眨的壞毛病。

  都怪她沒有以身作則,將來約瑟芬要是去坐牢,她得負一半的責任,另一半則是約瑟芬自己的責任;她居然自己打電話叫第四台公司來家裏安裝,一回到住處,不是看南方四賤客,就是看立法院打鬧的新聞,再不然就看國家地理頻道,殘暴的弱肉強食畫面。

  由此看來,約瑟芬的血液裏有暴力因數存在,是屬於苟子派——人性本惡。

  「她還跟你說了什麼?」嶽靖儷決定找出病因,對症下藥。

  「她媽媽懷了弟弟,所以不要她了。」小英直截了當地說。

  嶽靖儷放心似地松了一口氣。「是她自己嚇自己,胡思亂想。」

  「不然,她爸爸媽媽為什麼不在她身邊照顧她?」小英反過來質問她。

  「我知道原因,雖然是用猜的,但我想八九不離十。」岳靖儷信心滿滿。

  「快告訴我是什麼原因?」小英哀求,一心想幫約瑟芬分憂解難。

  「約瑟芬比較好動,她爸爸媽媽怕她闖禍。」嶽靖儷指出。

  「闖禍?」小英抓著頭髮,像被貓爪抓亂的毛線團。

  「例如玩具亂放,害她媽媽跌倒。」嶽靖儷說。

  這就是約瑟芬平日在幼稚園的表現,自以為是刁蠻公主,把其他人當奴才和丫鬟使喚,任性囂張,軟硬皆不吃,除了葉暉——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只要他經過小班教室的門口,她就會搖身一變,成了勤快又有愛心的白雪公主。

  可以想像得到,像約瑟芬這麼以自我為中心的小孩,肯定無法忍受多一個人來分享父母的愛。

  她可能會因為嚴重的危機意識,而在無意問亂扔香蕉皮,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如果真的因此失去弟弟的話,到時候自責最深的會是她。

  小英張冠李戴地說:「我媽媽說,跌倒再站起來,就沒事了。」

  「約瑟芬的媽媽大肚子,跌倒之後會流很多血,約瑟芬的弟弟就會不見。」

  小英想了一下,然後點頭。「我想你說的是正確的。」

  「老師是絕對不會騙你的。」嶽靖儷燦爛一笑。

  「約瑟芬常說你是最會說謊的臭女人!」小英說溜了嘴。

  「我身上會有臭味,還不是約瑟芬陷害我的!」嶽靖儷氣得咬牙切齒。

  小英見風轉舵地說:「嗯,我還是儘快跟約瑟芬道歉,免得我也成為臭女人。」

  王豔紅心疼地說:「園長,你老是撿小朋友吃剩的麵包吃……」

  葉暉甘之如飴地說:「這沒什麼,一來愛惜食物,二來能省則省。」

  「麵包全是甜食,吃多了,對牙齒和血糖都不好。」王豔紅一語中的。

  「謝謝你的提醒。」葉暉轉頭囑咐李主任。「李主任,從下星期開始改買鹹麵包。」

  「這是我為園長精心做的便當,請園長品嘗。」王豔紅嬌羞中帶著深情。

  「謝謝你的好意,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葉暉開心地收下。

  賤呀!這種貪小便宜的窮酸行為,實在是要不得!

  坐在角落的嶽靖儷,十指深陷桌面,自製地阻止怒火衝破理智的藩籬。

  她好像聽到胸腔裏傳出碎裂的聲音,然後又看到王豔紅對她投來勝利的目光。

  坦白說,練鐵沙掌好像是一大錯誤,她根本不能盡情發揮,最高紀錄也只不過用了四成功力,對方還是個頸戴柔道奧運金牌,愛現的大男人,三兩下就被她打得鼻青臉腫,趴在地上叫她媽。

  她已經記不得上次被女人威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了,印象中,她有太多次橫刀奪愛的紀錄。

  她一直認為被她眼神一勾就變心的男人,因為她而離開那些女人,對那些女人來說,她可是做了積陰德的好事:她們如果有大腦的話,就該知道那種男人不要也罷,她們應該在家裏的神桌上立牌,供她如供菩薩。

  在盛怒之下,只好拿桌子出氣,不然她還能怎麼辦?

  葉暉打開便當蓋,鏗地一聲,很快又蓋上蓋子,聲音之大引起教師室裏所有人的注意。

  看著他刷白的臉色,大家不由得猜想,他是不是在便當盒裏看見一隻蟑螂腿?大家屏息以待,靜觀其變。

  「園長,你怎麼不吃?」王豔紅大失所望。

  「我想我還是吃麵包好了。」葉暉一臉尷尬。

  「為什麼?」強烈的自尊心使王豔紅堅持下打退堂鼓。

  葉暉這個爛好人,滿懷歉意地說:「我無法接受這便當。」

  「是哪一道菜令你倒胃口?」王豔紅打開盒蓋,審視一遍又一遍。

  「跟菜色無關,而是整個便當的形狀不對。」葉暉用詞極為小心謹慎。

  「天還沒亮,人家就起床,辛辛苦苦洗米洗菜……」王豔紅邊說邊噙淚,並若有似無地向葉暉展示她辛勞的成果——十隻指頭有七隻纏著OK繃,天知道她是真的割破指頭,還是假的?

  不過不管是真是假,這女人分明是想以可憐兮兮的模樣,企圖博得葉暉的同情。

  葉暉這個爛好人果然上當!他迅速掰開免洗筷,彷佛掰開王豔紅的雙腿似的,讓她笑顏逐開。這時,嶽靖儷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她背後,手一伸,搶走便當,看到盒裏的米飯呈現喜氣洋洋的紅色心形。

  「哇!好恐怖!是誰的心臟掉到便當裏?」嶽靖儷大驚小怪。

  「你有必要這樣大聲嚷嚷嗎?」王豔紅回頭瞪她,氣氛劍拔弩張。

  「我天生膽小嗓門大,被那顆心臟嚇到。」岳靖儷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

  「沒事了,大家趕快吃飯。」葉暉適時出面打圓場。

  「這些黑點是什麼?讓我嘗嘗看。」岳靖儷手伸向便當盒裏。

  「又不是做給你吃的……」王豔紅抓住她的手,當然是徒勞無功。

  「沒味道,不像胡椒粉,好像灰塵!」嶽靖儷咀嚼半晌,吃不出所以然。

  王豔紅氣呼呼地把便當連盒帶飯扔進垃圾桶,然後踢椅甩門,走出教師室。

  人還在門口,沒走遠,她就突然放聲大哭,那個爛好人葉暉立刻追了出去。

  嶽靖儷見狀,臉上的血色盡失。她不齒以眼淚當武器的女人,也不齒會被眼淚打敗的男人,但現在她最不齒自己——上了王豔紅的當!

  「她有必要那麼生氣嗎?」嶽靖儷悶悶不樂地喃喃。

  李主任歎了一口氣。「你壞了人家的好事,人家當然生氣。」

  「李主任,你一臉擔憂的表情,到底想說什麼?」嶽靖儷發覺異狀。

  「你附耳過來!」看在她為幼稚園做牛做馬的分上,李主任於心不忍。

  「是。」嶽靖儷走到她旁邊,以手遮耳。

  「那些黑點肯定是符灰!」李主任小聲地提示。

  嶽靖儷氣急敗壞。「她真卑鄙,居然想靠愛情符迷惑園長?!」

  「你最好小心點,王老師的爸爸是乩童。」李主任愁容滿面。

  「如果他真的神通廣大,為什麼不請他作法讓幼稚園財源滾滾而來?」

  「我去請了,不過他獅子大開口,要價一千萬。」李主任忿忿不平地咋舌。

  「你不是岳助教嗎?」葉暉覺得前面的背影有點眼熟。

  「園長,真巧,在這兒遇到你。」嶽靖儷一臉意外的表情。

  「現在這麼晚了,而且也沒下雨,你幹麼又打傘又戴頭巾?」葉暉困惑不已。

  「不瞞你說,我得了一種怕見月圓的怪病!」嶽靖儷早已準備好臺詞。

  兩人的住處只隔一條街,為了預防身分暴露,她連到便利商店買瓶礦泉水,都是以這身黑衣、黑傘和黑頭巾的怪裝扮出去,左鄰右舍碰到她,都以為她是神經病,紛紛閃躲,沒人敢跟她打招呼。

  不過今天她是因為看到他拿著環保袋出門,心想他大概去購物,才會刻意製造偶遇;但是為了避免在和他說話的同時,被其他鄰居認出而露出馬腳,所以她依舊穿著一身怪裝,這就是她的高明之處。

  在幼稚園裏,每天都碰面,但卻沒辦法獨處。

  他身負重責大任,忙進忙出,一刻也不得閒,但是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約瑟芬和王豔紅兩人輪流對付她,讓她仿佛置身越戰戰場,必須應付四面八方飛來的沙包和橡皮筋,防不勝防。

  她空有鐵沙掌,但雙拳難敞猴群,除了忍耐,別無選擇。

  自從小人國一遊之後,她好學不倦,為了半夜爬起來看A片,吸收各國浪女淫娃的精華,在約瑟芬每晚必喝的牛奶裏頭又加了料;幸好約瑟芬本來就是在睡前才喝牛奶,因此從來沒有發現有任何異狀,更不知道她的計畫。

  此時在夜行裝裏空無一物,她有自信在今晚,嘿嘿,把蘿蔔成功地種到坑裏

  「啊!」一小聲的驚呼,打斷她美妙的幻想。「你在流口水!」

  「這叫圓月怪病,看過很多醫生,都束手無策。」她說得仿佛是個絕症似的。

  「還好,只有月圓時才發作,而且只是流口水而已。」葉暉柔聲安慰她。

  「我懷疑,自己跟狼人一族有血緣關係。」表面上是開玩笑,其實是隱藏暗示。

  葉暉同意似地點了點頭。「搞不好哦!你的力氣真的大得驚人!」

  「討厭!」嶽靖儷嬌瞠的噘嘴,使她看來更動人。

  「你來拜訪朋友?」葉暉出現難得的沙啞聲音。

  「對,住在那棟樓,是女朋友。」嶽靖儷再免費奉送甜笑。

  「時間還不晚,要不要到我家喝杯冰紅茶?」葉暉不由得心跳加劇。

  坦白說,他一直想找機會約她,像男女朋友那樣約會,但是始終苦無機會。

  看她每天下班都是披頭散髮,累得不成人形的模樣,他好心疼,好幾次提議送她回家,她卻仿佛見鬼似的臉色刷白,一口回絕,傷透了他的心。

  不過,皇天不負苦心人,今晚總算讓他巧遇到她。

  但他的心中,除了有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多少還有一點苦澀。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通常是女生的處境堪憂,可是他的情況卻正好相反,他擔心自己的貞操不保。

  拋臉蛋美,身材曼妙,真要發生什麼,吃虧的絕不是他,不過他希望瞭解更透徹、感情更穩固,再深入下一步……

  她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神經質女人,好好溝通,應該不成問題。

  就在兩人轉進通往他家的巷口,一聲稚氣未脫的童音從背後傳來。

  「園長!真巧遇到你!」約瑟芬簡直像殺出重圍般,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嶽靖儷露牙咬著下唇,一副吃人老虎的凶相。

  「我沒喝牛奶,所以睡不著。」約瑟芬挑釁地眉一挑。

  葉暉驚奇地問:「約瑟芬,你穿著睡衣,從哪里跑來的?」

  「她說今晚要睡她朋友家。」嶽靖儷不得已伸出援手,自救救人。

  「我從我朋友家窗戶,看到你們兩個。」約瑟芬一點感激之意也沒有。

  「趕快回你朋友家去睡覺!」嶽靖儷厲聲命令。

  「我可不可以到園長家坐坐?」約瑟芬把她的話當耳邊風。

  葉暉心冷了半截,但還是很有禮貌地說:「同時招待兩位美麗的小姐,是我的榮幸。」

  「你這小鬼!當心喝涼水拉肚子!」嶽靖儷從牙縫中進出遊絲般的恐嚇。

  約瑟芬表情哀怨,雙眉深鎖。「園長,我腿好痛,你背我好不好?」

  「當然好,不過你腿怎麼了?」葉暉蹲下身,約瑟芬迫不及待地跨坐他背上。

  「我幫你提環保袋。」嶽靖儷也不遑多讓,適時展現幫夫樣。

  「昨晚跪了好久,到現在走路膝蓋都還會痛!」約瑟芬朝她吐舌。

  「我說過,要用愛的教育,你怎麼……」葉暉也將臉轉向她,及時收口。

  這些話像針一樣刺進嶽靖儷的心中。他對她的信任薄如紙,連一個小鬼都能一指戳破,這比他三番兩次拒絕她,更讓她感到痛苦!憤怒在她的臉上掀起驚濤駭浪,鐵青的表情,使葉暉和約瑟芬不約而同地感到不寒而慄。

  彎曲的十指,泛白而突出的指關節,顯示出她正努力地自我壓抑。

  她很氣他沒錯,但更深的愛意讓她無路可退,除了原諒他,沒法可想。

  至於引燃導火線的約瑟芬,她不會罵她,更不可能打她,她深信,總有一天,老天爺會把處罰她的天職,交給某個男生,是她所愛,但卻是她的剋星,讓她嘗到比她更艱辛百倍的愛情。

  嶽靖儷平淡地說:「說謊的小孩會爛舌頭!」

  「我哪有說謊?我又沒說是被你罰跪!」約瑟芬死不認錯。

  「話說不清楚的小孩會大舌頭!」嶽靖儷面無表情,眼神冰冷。

  約瑟芬推卸責任地說:「是園長自己想歪,我是跪在地上禱告太久。」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錯怪了你。」葉暉一臉慚愧和乞憐。

  「誤會解開就好了。」岳靖儷寬容的微笑中飽含深情。

  可恨!可恨啊!實在太可恨了!一股強大的恨意如火箭射向月球!

  約瑟芬越想越恨,她不該被臭女人一嚇,就趕緊不打自招,改弦易轍。

  什麼說謊會爛舌頭?在地球上最愛說謊的人,就是眼前這個叫嶽靖儷的臭女人,但她的舌頭卻沒生瘡長膿。

  她完全不認為自己應該反省,因為該檢討的是臭女人,居然不止一次的在她牛奶裏加料,分明是有意害她小小年紀就染上藥癮。

  她怎麼能不恨她入骨?她怎麼能不想法子,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如果老天爺要在她們之間選一個下地獄,肯定是臭女人被列為優先考慮對象!她不僅行為令人髮指,還心術不正,妨害社會善良風俗,半夜三更看A片……這時候該是她伸張正義,為地球而戰的時刻。

  留給下一代一顆清新乾淨的地球,人人有責。

  特別是園長這種完美無瑕的好男人,比稀有動物更需要保護。

  一進到葉暉小而乾淨的套房,約瑟芬立刻走向窗邊,將窗簾緊緊拉上。

  「園長,天氣轉涼了,你應該要把窗簾拉上。」約瑟芬話中充滿挑釁意味。

  「我喜歡吹風。」葉暉端著託盤,上面放著三杯深色的檸檬紅茶。

  嶽靖儷毫不客氣地說:「你別多管閒事,快喝茶,早點喝完早點去睡。」

  「聽說對面大樓住了一個女偷窺狂。」約瑟芬漂亮地回擊,害她噗的一聲,噴出一大口茶。

  「是不是茶不好喝?」葉暉抽出加油時送的面紙,一邊擦桌子一邊問。

  「是太好喝,我喝太快,一時嗆到支氣管。」嶽靖儷辯稱。

  「約瑟芬,你怎麼會聽到那種傳聞?」葉暉追問。

  看到他們兩個坐在雙人沙發上,女的像把烈火般搔首弄姿,男的像塊乾柴般正襟危坐,空氣中彌漫著曖昧的味道,約瑟芬立刻啟動裝在屁股裏的電動馬達,鑽進兩人中間,像夾心餅乾中的果醬,硬是拆散他們。

  「我朋友就住在你對面的大樓裏。」約瑟芬接回主題。

  「好,我以後會把窗簾拉上。」葉暉真是耳根子軟到不行。

  「那個女偷窺狂很不要臉,除了偷看還會偷拍。」約瑟芬加油添醋。

  「拍什麼?」葉暉臉上因微怒而面露慍色,但嶽靖儷卻是因羞愧而紅了臉。

  「你赤裸著上身,只穿一條內褲的照片。」約瑟芬最擅長翻箱倒櫃了。

  「你怎麼知道有那種照片?」聽她講得活靈活現,仿佛曾經看過一般,葉暉不禁蹙起眉頭。

  現在,嶽靖儷終於知道,為什麼她每次回到家,景物依舊,卻總有某種不對勁的感覺繚繞心頭。原來她藏在CD盒裏、床板夾縫裏、立燈底盤裏……所有偷拍的照片,早被她一一找到。

  小鬼明明捉住了她的狐狸尾巴,卻不立刻對她處以極刑,反而判她無期徒刑,看著她被關在永不能超生的牢籠裏,折磨她、虐待她、鞭撻她,這才是小鬼要的樂趣,她若是反抗,小鬼就會威脅她……

  這下子麻煩大了,她的腦袋一片混沌不清。

  她豈能任由一個小鬼扮演小狗,把她的頭當路旁的電線杆,隨意大小便引

  誰來幫幫她?她覺得好無助,這是她學會鐵沙掌以來,第一次想劈死人!

  「女偷窺狂是個喜歡嚇小孩的瘋子,把照片拿給我朋友看,害她長針眼。」

  「謝謝你告訴我,那你知不知道她長什麼模樣?」葉暉一臉沉著地追問。

  「你想做什麼?」嶽靖儷回過神,緊緊握著拳頭,指甲刺進掌心。

  葉暉毫不留情地說:「當然是採取法律行動,讓她住進精神病院。」

  「很抱歉,我對她的模樣一無所知。」約瑟芬一石二鳥。

  「下次麻煩你去問你朋友。」葉暉鍥而不捨。

  「今天畫畫的題目是——我的老師。」王豔紅站在臺上。

  「王老師,我可不可以畫助教?」約瑟芬頗有禮貌地舉手發問。

  「當然可以,助教是小老師。」王豔紅現在跟小鬼共用一個鼻孔呼吸。

  「我也要畫小老師。」在約瑟芬的目光掃視下,全班小朋友趕緊舉手起哄。

  「畫得最好的,會貼在公佈欄上。」王豔紅放任小朋友變壞不管。

  「能不能叫小老師到臺上,當我們的模特兒?」約瑟芬提議道。

  叫?!這哪是尊師重道該有的字眼?簡直是把她當任人使喚的小狗!

  嚴格說起來,她不得不佩服約瑟芬,能讓王豔紅心甘情願成為她的聞屁蟲。

  最近,好幾個女老師不定時地竊竊私語,因此她也從李主任的口中得知,葉暉明確拒絕跟王豔紅交往了。

  照理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哭個幾天就沒事了,再加上她姿色不差,屁股又是婆婆媽媽最喜歡的雞屁股型,應該不愁沒追求者;可是她不但一蹶不振,甚至自暴自棄,在網站上張貼自拍照片,大膽的尺度,讓不認識的人看了面紅耳赤,認識的人反而覺得慘不忍睹!

  李主任說她已經上網查證過,雖然自拍照是從下巴到腳,全裸入鏡,沒看到臉,不能一口咬定是誰,但那個自拍女的下巴有顆小紅痣,頸間的項鏈和手上的手錶、玉鐲,都跟王豔紅平常配戴的一模一樣,天底下絕對沒有這麼巧合的事!

  愛,是什麼玩意?在得與失之間,有人想得開,有人卻想不開。

  這麼看來,愛就像一把把手鑲鑽的寶刀,人人都搶著要,卻忘了鋒利的刃面。

  看在十年修得同船渡的緣分上,她應該找個時間,好好開導王豔紅。

  只不過,她會聽她的話嗎?她很懷疑,世上有幾個女人能忍受情敵的安慰?

  籲歎了一聲,嶽靖儷陷入苦思,從蹺左腿換成蹺右腿。

  約瑟芬隨即抗議:「你不要亂動行不行?」

  嶽靖儷不悅地瞪大眼睛。「我又不是木頭人!」

  「好可怕!眼睛好像要吃人的老虎!」約瑟芬裝模作樣地尖叫。

  「你才可怕,天使的臉孔,卻暗藏魔鬼心!」嶽靖儷忍無可忍地反擊。

  「王老師……」約瑟芬只會發出假哭聲,卻擠不出一滴眼淚,逼真不起來。

  王豔紅安撫似地抱著約瑟芬的頭。「你怎麼可以講那麼可怕的話!」

  「小小年紀就心機這麼重,長大會變成怎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嶽靖儷指出。

  「你這樣不行,會教壞小孩染上頂嘴的惡習。」王豔紅斥責。

  「王老師,助紂為虐,也不是好習慣。」嶽靖儷提醒。

  「請你嘴巴閉緊,我想畫你不說話的模樣。」約瑟芬再次出馬。

  王豔紅跟著落井下石地說:「滿足小朋友,讓小朋友快樂,是做老師的責任。」

  嶽靖儷撇了撇嘴唇,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就讓她們自甘墮落下去好了。

  以小乘佛教來說,個人業,個人了。王豔紅愛自拍上網張貼,最好去請佛祖保佑她別被網路員警捉到;約瑟芬也不是從她肚皮裏蹦出來的,她媽都管不了她,更何況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恐嚇加威脅,對她都起不了作用。

  她自己有自己的煩惱,她真想把葉暉的腦袋像劈椰子般劈開,看看裏面是有蟲,還是有怪物?她跟他,一個像白素貞,一個像梁山伯,兩個前世不同的人,今生卻撞在一起……莫非是這個原因,所以擦不出火花?!

  頭痛!越想頭越痛!

  不想了!再想下去換她的腦漿如噴泉般進出去!

  好不容易,撐到下課鈴聲響起,她起身走下臺,欣賞小朋友們的畫作。

  這時,王豔紅高舉著約瑟芬的畫作展示。「約瑟芬畫得最好,大家拍拍手!」

  一陣熱烈的掌聲響起,嶽靖儷的左眼皮卻跳了起來,目光一栘,正好跟王豔紅對上眼,看著所謂最好的畫作——

  大餅臉,山字眉,鬥雞眼,豬鼻頭,香腸嘴,面前擺著一碗插了三炷香的米,畫緣加黑框,擺明瞭是遺像畫。

  「的確,將來會成為畢卡索傳人。」岳靖儷連生氣都懶。

  「小英畫得好醜,她的眼睛根本沒那麼大!」約瑟芬胡亂在小英的畫上塗鴉。

  小英畫的嶽靖儷像是漫畫中的女主角,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卻被約瑟芬塗出兩顆焦黑的章魚燒。

  任意踐踏別人的自尊,如同無視「請勿踐踏草皮」的警示牌,是約瑟芬的惡行中,最令嶽靖儷無法忍受的一點,但這一點也是約瑟芬最愛跟她作對的方式。

  她知道欺侮小英會使她生氣,她希望她氣到胃出血,所以預先替她畫遺像。

  「向小英道歉!」嶽靖儷以嚴厲的口吻命令。

  小英低著頭,蚊叫似地說:「沒關係。」

  「說大聲點。」約瑟芬拍著桌子。

  「不用,我耳朵沒聾。」嶽靖儷真替小英感到憂心。

  約瑟芬撒嬌似地抱著嶽靖儷的大腿。「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的畫?」

  「你故意撲到我身上,想害我今晚洗圍裙。」嶽靖儷很想一腳踹下去。

  「我忘了我的手髒兮兮的,你別氣炸了。」約瑟芬已成功地摸髒她的圍裙。

  嶽靖儷突然靈機一動。「對了,家裏的紅龍好久沒吃蟑螂了,今晚去捉幾隻喂它。」

  「你敢嚇我,我就去跟園長密告!」約瑟芬得意洋洋的反過來威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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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20:01: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園長,你的臉色好蒼白!」李主任擔心不已。

  「我這裏好痛,從昨晚痛到現在。」葉暉手指著右邊腹部。

  「這裏痛有可能是盲腸炎,你應該快去醫院照X光。」李主任催促。

  「我痛得腰快挺不直了,麻煩你幫我請岳助教過來。」葉暉背靠著牆喘氣。

  「我馬上去,你安心的去醫院看病,不要掛念幼稚園的事。」李主任邊跑邊說。

  等到嶽靖儷陪著葉暉來到醫院的急診室,經過簡單的詢問,醫生立刻安排他躺在有輪子的病床上,將他推進X光室。

  半個小時後取片印證,果然是急性盲腸炎,必須馬上開刀。

  這時,嶽靖儷負責去辦住院手續,由醫護人員推他進手術室。

  辦完手續來到手術室外,門上的燈還沒亮,表示手術還沒開始。

  站在冶清的走廊上,她急如熱鍋上的螞蟻,醫生卻一直還沒過來。

  嶽靖儷耳朵貼著鐵門偷聽,裏頭無聲無息,顯示醫院罔顧人命,病人痛死了都沒人管。

  推開鐵門,只見一名護士在準備手術刀,葉暉躺在床上,臉上罩著氧氣罩。

  「你是病人的家屬嗎?」胸前掛著「謝玉珍」名牌的護士問她。

  「我是他未婚妻,他嚴不嚴重?」嶽靖儷說的是未來式。

  「應該是急性盲腸炎,必須立刻開刀。」謝玉珍說。

  「他三餐不定時又不好好吃,難怪會生病!」岳靖儷放馬後炮。

  「身為他的未婚妻,沒照顧好他的身子,該怪的是你。」謝玉珍指出。

  「是我不好,我以後會改進。」這兩個女人簡直像在菜市場聊天的七嬸八婆。

  「這裏是手術室,你不能進來。」謝玉珍這時突然察覺不對,連忙揮手趕她出去。

  「護士小姐,你跟我來一下。」岳靖儷強拉著她一起走到無人的轉角。

  「你想幹什麼?」謝玉珍幾次想掙脫,當然是下敵她的鐵沙掌。

  「送你一份見面禮。」嶽靖儷拿出支票簿,把牆壁當桌面。

  謝玉珍一臉的不解。「你……要賄賂我?!」護士收紅包,倒是天下奇聞。

  「這張支票能不能進開刀房?」她填妥姓名和金額,撕下支票,晃了一晃。

  「你是有錢的瘋子,還是有病的財神?」謝玉珍睜大眼睛,眼神變化萬千。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確實不假。看著小護士的眼神,從一開始難以置信的驚訝,到看見尾數有六個零,頓時變成樂不可支的更驚訝,最後瞳孔放大,眼珠子像被催眠似的,隨著支票像飛舞的蝴蝶般飄來飄去。

  一百萬對她來說,是九牛一毛,因為毛是從嶽靖倫身上拔下來的。

  這要怪他自己,只顧著逃難,保護重要的命根子,卻忘了把支票簿帶走。

  他一定不知道,她的手除了會鐵沙掌,還會刻印章和模仿他的筆跡,況且她現在不過是先預支一小部分哥哥送妹妹的結婚禮金,不算偷也不算搶,更不算是偽造文書。

  「你要我為你做什麼?」謝玉珍向錢低頭了。

  岳靖儷阿莎力地說:「我要假扮你,就這麼簡單。」

  「不成,萬一被捉到,我的工作就沒了。」謝玉珍患得患失。

  「戴著頭套和口罩,只露出眼睛和鼻子,沒人會發現。」嶽靖儷指出。

  「如果有人起疑,問你是誰,你就說你是新來的實習護士。」謝玉珍好意提醒。

  「我知道,快脫制服。」一百萬買一套護士服,只有白癡才會拒絕。

  「我先說我不是為了錢才幫你……」謝玉珍陷入苦思。

  看她拖拖拉拉,一邊脫衣一邊想脫罪,卻連個下臺階都找不到,肯定平常只會搭電梯,沒有走樓梯的習慣,才會因為缺乏運動而導致大腦變遲鈍。

  不像她,每星期固定叫建設公司運兩百塊磚頭來,十塊一排地放在陽臺上,一回家就劈磚;既可健身壯骨,又可增強腦力,最大的好處是,發洩一肚子的怒氣。

  不過,下星期建設公司就不用送磚來了,也許以後也不用麻煩了,因為她要全心全意照顧他。一想到他生病,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她,顯然她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這讓她下定決心要好奸表現賢妻良母的潛質。

  「我瞭解,你是被我對他的深情打動。」嶽靖儷替她說。

  「幫助有情人終成眷屬,我應該會有好報。」謝玉珍自我安慰。

  「沒錯,這一百萬的支票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謝禮。」嶽靖儷微笑。

  「開刀房裏有很多護士,你待會兒要站在離醫生最遠的地方。」謝玉珍細心叮嚀。

  不懂手術刀的專有名稱,她當然要哪邊涼快就往哪邊去納涼,以免東窗事發後,又要從嶽靖倫身上拔出一百萬來息事寧人。

  但事情的進展卻不如她想像的那麼順利,她才剛換好護士服走進手術室,就被護理長安排在手術臺旁邊。

  葉暉不省人事,像條任人宰割的死魚,躺在砧板上。

  倏地,護理長手腳俐落,三兩下就把他的衣服扒成中空裝。

  望著他胸部以下和大腿以上,赤裸裸地呈現在眼前,嶽靖儷一陣屏息。

  護理長神情嚴肅地說:「今天輪到你替病患剃毛。」

  「哪里的毛?」嶽靖儷的手肘被隔壁的護士提醒似地撞了一下。

  「當然是下麵的體毛。」護理長把剃刀交到她手上。

  「要全剃掉,還是剃一半?」嶽靖儷顯得六神無主。

  「實習護士就是沒出息,手還會發抖!」另一名護士嗤鼻道。

  「這病人長那麼帥,算你運氣好,沒碰到醜八怪。」又有一個護士加入。「哪像上次輪到我剃毛,結果那男人的毛比鐵絲還粗。」

  「動作快一點,只要把盲腸附近一帶的毛剃掉,不會引發細菌感染就行了。」護理長交代一聲便去廣播,請主治醫生快來,然後扭頭就走。

  剛才取笑她的護士一見到護士長走開,馬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到外面去傳愛的簡訊,另一個護士則是對著亮得發光的手術刀塗口紅。

  直到護理長回來,兩位護士才趕緊和嶽靖儷並排而站。

  「老天!我是叫你剃毛,又不是叫你作畫,你居然剃一顆心出來?!」

  葉暉放心不下似地問:「幼稚園的情況怎麼樣?」

  「李主任的弟弟來幫忙開娃娃車。」病房門外來了一群護士。

  「護士們交頭接耳在說什麼?」葉暉立刻察覺有異,眉頭深鎖。

  嶽靖儷聳了聳肩。「我又沒有順風耳,哪聽得見她們說的話?」

  「我總覺得她們在嘲笑我……」看著護士們搗著嘴笑,葉暉也有些疑神疑鬼。

  「你別胡思亂想,安心地養好身體。」嶽靖儷難為情地背對著他,偷笑也。

  「來,葉先生,吃藥了。」護理長推著藥車過來,門口的護士群一哄而散。

  「為什麼護士們對我指指點點?」葉暉轉而向剛正不阿的護理長請教。

  「因為你帥,所以成為焦點。」為了醫院的聲譽,護理長只好說謊。

  「快把藥吞了,別煩護理長。」嶽靖儷松了一大口氣。

  「你看起來有點眼熟……」護理長盯著她的眼睛看。

  嶽靖儷立刻擠眉弄眼。「我是大眾臉,走在路上,常被人誤認。」

  「連聲音都很耳熟!」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在護理長的腦海盤旋。

  「偶是臺灣輪。」嶽靖儷馬上以最近紅遍螢光幕的臺灣國語腔,混淆視聽。

  服過藥後,葉暉又昏睡了過去。

  這是間有三張病床的平民病房,葉暉睡在靠窗的床,隔壁是對年輕男女朋友,昨晚兩人差點分手;再隔壁是對中年夫妻,今早兩人差點離婚,原因都是因為男的跟她說了兩句話,女的都打翻醋?子。

  她現在被視為拒絕往來戶,連個說話的物件都沒有,包括嶽靖倫——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打電話向他請安(在清晨五點),反而被他臭?一頓,罪名有兩個,一個是濫用他的錢,一個是妨礙他手邊的工作。

  嶽靖倫也只敢在她鐵沙掌劈不到他的時候,才敢這麼囂張放肆。

  就拿妨礙他手邊的工作來說吧,她從沒見過他在清晨五點工作,通常這個時間他應該還在床上,幸虧她及時打電話,挽救了藍萱的清白之身。

  由此可見,不管嶽靖倫身在何處,他始終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沒事可做實在很難受,於是她悄悄拉上布簾,輕輕掀開被子,偷偷拉高他的衣服——

  溫熱的胸膛隨著平穩的呼吸起伏,還散發出一種男性麝香味,使她的手心有股蕩漾在湯泉的感覺。

  她的手就像偉大的哥倫布,在他身上繼續航行,想要發現更多奧妙之處。

  就在她的手準備鑽進他褲子裏時,他突然睜開眼睛,打斷她發現新大陸的樂趣。

  「你在幹什麼?」葉暉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照顧你。」嶽靖儷俐落地解開他褲頭上的繩子。

  護理長曾經交代過她,在他清醒的時候,一定要做某件事,讓他得到舒暢,不然就要再推他進手術室,讓他身上再多一道疤痕。

  「你別這樣!」葉暉手心壓在床上,用力撐起上半身。

  「什麼這樣那樣?」嶽靖儷快速地將他的褲子褪到膝蓋。

  「隔壁床有病人和家屬在。」葉暉脹紅了臉,壓低嗓音提醒她。

  「簾子拉上了,又沒人看得見。」岳靖儷一心只想著要幫忙他。

  葉暉忍住痛,雙腿交叉。「你這麼做未免太大膽,也太不應該了。」

  「你別亂動,萬一傷口裂開,又得進開刀房受罪。」嶽靖儷威脅道。

  「放手!求你饒了我!」葉暉敵不過她的力氣,雙腿被扳開。

  「你憋很久了,一定要發洩出來才行。」嶽靖儷指出。

  咬著下唇,控制住想從內心深處發出的呻吟聲,但他卻克制不了體內的烈火進裂。

  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如擂鼓,更感覺得到自己的欲望逐漸脹大,他的喉嚨和雙唇又乾又燙,他的身體顫慄不已,他幾乎快被原始的衝動擊潰,不過,強大的理智警告他,這麼做無異是路邊的野狗……

  萬一哪個護士突然闖進來,他擔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她的名譽。

  她樣樣好,唯一讓他傷腦筋的,就是她的手,力氣和欲望都大得嚇人!

  就算他無病無痛,壯如生龍活虎,他也沒把握反抗得了她那雙手。她弄得他好難受,整個人仿佛要被理智和欲望撕裂成兩半,他不停地深呼吸,抗拒欲望戰勝理智,為什麼她到現在還不明白他的心意?

  他希望在他們之間建立純純的愛,而不是肉體關係!

  「我想發洩會自己來,用不著你多管閒事。」葉暉板著臉。

  「簾子裏只有我們兩個,沒什麼好害羞的!」岳靖儷神色自若。

  「你拿什麼東西戳我?」一個冰冷而且硬邦邦的東西碰觸到他的溫熱。

  嶽靖儷以命令的口吻說:「快放進來!對準一點,我可不想洗床單。」

  「你站在床下,要我放進哪里?」葉暉百思不解。

  「當然是尿壺裏,不然你以為要放哪里?」嶽靖儷促狹地一笑。

  這不但是一場誤會,而且是無心之過。

  那麼大的男人,萬一尿床,會讓他成為醫院的大笑話,所以她才會想要動手幫忙,好保住他的聲譽。

  況且在幼稚園小班工作的這段日子,讓她有了替小孩子把屎把尿的經驗,所以這種工作對她而言,只能以得心應手來形容。

  此外,她還有另一個不可告人的重要原因——她怕他看到被她剃成心形的體毛會導致氣血不順。

  雖然謝玉珍已經主動遞出辭呈,無法查證,但她有一點像蒼蠅屎那麼小的良心不安,所以她是抱著贖罪的心情,賣力工作,粉飾太平。

  「早說嘛!原來是要我小解!」葉暉松了口氣。

  嶽靖儷一臉無辜。「我哪知道你會想歪……」

  「我自己來,麻煩你退到簾子外面。」葉暉熱得滿頭大汗。

  「我去洗手間洗個手,你千萬要保持安靜。」嶽靖儷趕緊腳底抹油。

  「天啊!」一聲慘叫從簾內傳出來,然後是斥責聲。「是哪個護士惡作劇!」

  「好多花啊!」嶽靖儷拿著掃帚,來到教師室。

  「是一群仰慕者送來祝賀園長康復的。」李主任低頭辦公。

  「天啊!這張署名暗戀者的卡片是邱太太的字跡!」嶽靖儷一眼認出。

  李主任毫下意外地說:「大部分的匿名卡片,都是幼稚園小朋友的媽媽所寫的。」

  「這張用英文寫的卡片,字體歪歪斜斜,肯定是……」嶽靖儷忽然抿起嘴唇。

  「你知道是誰?」唯獨這張卡片,李主任看不出來是誰的字跡。

  「一個英文程度很差的女人吧!」嶽靖儷避重就輕。

  「說了等於沒說。」李主任冷哼一聲。

  照這麼看來,她的情敵遍及全世界,大江南北,無遠弗屆。

  只要是看到葉暉的女人,不管是家庭主婦、賢妻良母、貞節烈女,甚至是那個遠從美國來的五歲小鬼,都會拜倒在他廉價的運動褲下;不過,她們都白費心機了,因為他的身心早就已經屬於她,包括他的體毛在內。

  打鐵要趁熱,打家要劫舍,但在李主任銳利的眼神下,打掃要乾淨。

  雖然心已經飛走了,不過她的手還是維持著機械化的掃地動作。

  這三天她人在醫院,偶爾卻會想起小班的小孩們,她原本以為她討厭他們,其實不然,他們固然又吵又鬧,但也有可愛的時候,和令人懷念的天真笑容。

  她曾經煩惱過自己跟葉暉理念不合,他喜歡小孩,她卻不想生小孩,現在,這已經不列入煩惱中,她願意替他生下愛情結晶,只不過遺傳學的陰影,仿佛泰山壓頂,壓得她到此刻都喘不過氣來……

  「園長會怎麼處理這些花?」嶽靖儷閑著無聊找話題。

  「老規矩,一束十塊錢賣給附近的花店。」李主任小聲透露。

  「園長真是扣門!」還好她沒白花冤枉錢,嶽靖儷替嶽靖倫慶倖。

  「你去別的地方打掃,免得妨礙我工作。」李主任工作起來六親不認。

  嶽靖儷雙手合十懇求道:「再問你一件小事就好,園長人呢?」

  李主任想了一下,說:「不知道,也許在洗手間吧。」

  「我去忙我的了。」嶽靖儷腳跨著掃帚,恨不得飛上天。

  「你該不會想去洗手間偷窺園長吧?」李主任對她的心思了若指掌。

  「我可不想長針眼。」嶽靖儷將頭髮撥到耳後,露出乖女孩的模樣。

  「最好是如此。」李主任眯細眼睛,滿臉皺紋橫生,活像千年老樹的樹皮。

  管她相不相信,就算是岳媽媽跑來阻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個人的「性」福。

  來到洗手間,嗯嗯啊啊的怪聲繚繞在空氣中。

  她現在很能分辨聲音,這顯然不是便秘的聲音,而是香豔刺激的呻吟,到底是哪個女生在這裏幹壞事?

  她無聲無息地進入發出怪聲隔壁的隔間,蓋住馬桶蓋,站在上面觀望……

  只看見有個長著四隻腳的女怪獸,卻看不見那個男生的頭。

  女怪獸是王豔紅,裙子、絲襪和內褲全放在馬桶水箱上,上衣撩起,罩住那個男的頭;但那個男人褪到足踝上的運動褲,顯而易見是葉暉最常穿,兩側有白色條紋的黑色運動褲。

  看王豔紅身體?高忽低,這表示他的傳家寶已經在她體內了……

  可惡啊!可恨啊!他急著出院,她還以為他是為了省錢,結果原來是為了這個!

  他的傷口還沒痊癒,醫生要他三天後再回醫院拆線,但是他卻做這麼激烈的運動引難怪他們會選擇女上男下的姿勢,顯然就是為了要防止傷口進裂。

  怒火在她胸中燃燒了起來。他既然喜歡的是王豔紅,為什麼指名她去醫院照顧他?

  她懂了,他利用她,卻心疼王豔紅,她只不過是免費的看護而已!

  砰地一聲,嶽靖儷跳下馬桶。

  以她的實力,不要說是一拳就可以把門板打出一個洞,就算是要打掉門板都是輕而易舉的事,但她不想做傷害自己的蠢事,她的鐵沙掌要用在負心漢身上,她要讓他知道玩弄她的下場!

  「狗男女!」嶽靖儷中氣十足地暴喝一聲。

  隔著門板,王豔紅下甘示弱地吼道:「不關你的事!」

  「有膽就給我滾出來!」岳靖儷是對葉暉下挑戰書。

  「我偏不,你想怎麼樣?」王豔紅對她的脅迫相應不理。

  「我想把門踹開,然後揪著你們去裸體遊街。」嶽靖儷一個迴旋踢,一根螺絲釘滾了出來。

  「別踢了,你總要給點時間,讓我們把衣服穿上。」

  「限你們在一分鐘內穿好衣服,現在開始計時。」嶽靖儷眼睛對準手錶計時。

  「你真是煩人!」門在一分鐘到達時打開,王豔紅坐在馬桶上穿絲襪。

  「原來是你,小弟!」看著羞紅的年輕臉龐,嶽靖儷松了口氣。

  「不然你以為是園長嗎?」王豔紅改吃幼齒,補眼睛。

  「他才不會要你!」嶽靖儷自鳴得意,胸口感到海闊天空。

  「你現在知道不是他,請你識趣。」王豔紅趕蒼蠅似地趕她走。

  她本來是想轉身離開,但她無法忍受王豔紅的惡劣態度。

  這女人就是犯賤!況且來幫忙的小弟,是李主任的爸媽在連生了七個女兒後,好不容易生出傳宗接代的寶貝兒子,今年才十八歲,還在讀夜校,頭腦雖不好,但是人很古意,一跟女人說話就臉紅。

  李主任得意洋洋,說她小弟是稀有動物,沒想到老天不保佑,好好的一個處男,居然遭到辣手摧草的命運?!

  真是悲慘!慘絕人寰!若是讓李主任知道這件事,她肯定會後悔自己親手把弟弟當羊送入虎口。

  但她這個人有項優點,就是對別人家的事漠不關心,所以她不打算張揚,也不會藉此威脅王豔紅,更不會讓李主任難過到去撞牆或是懸樑自盡。

  「做愛是你們的自由,但請你們公私分明。」岳靖儷曉以大義。

  「現在是下班時間,我們有權做我們愛做的事。」王豔紅反唇相稽。

  嶽靖儷毫不客氣地說:「問題是,幼稚園是上班的地方。」

  「走,我帶你去賓館。」王豔紅拉著小弟的手,像老牛要去吃嫩草。

  「喂!別忘了把垃圾帶走!」嶽靖儷指著垃圾桶裏用過的衛生紙和保險套。

  「園長!原來你在這兒!」嶽靖儷在遊樂場找到他。

  「找我有什麼事?」葉暉坐在秋千上,神情凝重,一動也不動。

  「我想知道你的傷口複元的情形如何?」嶽靖儷感覺得出他心事重重。

  「復原得非常好,謝謝你的關心和多日來的照顧。」葉暉總是這麼彬彬有禮。

  「才三天而已,一點也不算多日!」嶽靖儷眼眸裏掠過一絲稍縱即逝的失望。

  在醫院裏,他一直提防著她,就連睡覺時也是提心吊膽的,整個人像驚弓之鳥,不管是替他蓋被,還是拉上簾子,任何輕微的聲音,都能把他從睡夢中吵醒:為了謀求自身福利,逼得她去樓下藥局買安眠藥,他卻已經乘機辦好出院手續。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只不過想收點微薄的看護費,但他卻一毛不拔,真是只鐵公雞!若不是體諒他有傷在身,就算是鐵毛,她的手也照拔不誤!

  看他陷入沈思中,不知道他想的是不是跟她同樣的事?

  從各種跡象顯示,他明明是喜歡她的,她絕不是自作多情,但他卻強烈排斥肉體吸引,仿佛害怕對她產生感情,為什麼?

  他的身體她已經徹頭徹尾檢查過,沒有禿頭,沒有雞胸,沒有駝背,沒有皮膚病,沒有富貴手,沒有痔瘡,沒有香港腳,除了手術疤痕之外,完全沒有任何缺陷,這樣的身體遲遲不使用,又下是葡萄酒,越放越香醇!

  所以讓他逃避的原因肯定跟身體無關,那又會是什麼呢?

  一聲尾音曳長的沈重歎息,打斷嶽靖儷的思緒。「你歎什麼氣?」

  葉暉沈吟半晌,欲言又止地吐露:「我姊來信,說我媽生病住院。」

  「如果你覺得不方便講,我就不多說什麼。」看他面有難色,嶽靖儷也不強求。

  「我是因為我媽和我姊而負債累累的。」葉暉訴苦地說。

  嶽靖儷深表同情地看著他。「我知道,這不是秘密。」

  「她們很會說謊,而我最討厭愛說謊的人。」葉暉冷哼一聲。

  「你在煩惱要不要相信她說的話?」嶽靖儷面不改色,十指卻交纏在一起。

  「對,她要我匯五萬塊到她的戶頭,給我媽當醫藥費。」葉暉指出。

  「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騙局……」嶽靖儷話還沒說完,就被中途攔截。

  「我媽身體好得可以活到列入金氏紀錄最長壽的女人。」葉暉嗤之以鼻。

  岳靖儷了然的點頭。「這麼說,騙局的成分比較大。」

  「就算是真的,我手邊連五千塊都沒有。」葉暉愛莫能助。

  「五萬塊不是大數目,如果你想心安,我可以借你。」嶽靖儷說。

  反正羊毛又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嶽靖倫,誰教他要跟她同一天出生,而且又要搶在她前頭十分鐘沖出娘胎,爭著做大哥。

  做大哥的照顧做小妹的,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他努力賺錢,她努力花他的錢,一點也不過分。

  嚴格來說,他這一生就只贏在起跑點上,如果他早知道被叫一聲哥哥,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他肯定會禮讓她先出生。

  人生啊,除非有時光機器,否則誰也無法預先知道結局會是什麼。

  她是不需要時光機器的,因為她的人生一向是按照自己寫的劇本順利進行。

  大學畢業後,憑著美貌和文憑,在臺北的大企業,幾乎都留下她的足跡;她專挑大企業上班,為的是獵殺帥男,只要目的達成,她就不帶走一片雲彩,拍拍屁股走人。

  除了他和這家幼稚園,是她人生劇本以外的際遇。

  不過她對自己的魅力深具信心,所以她相信,這次當然會是個好結局。

  沒想到葉暉卻斷然拒絕。「要我伸手向女人求援,我做不到。」

  嶽靖儷差點從秋千上摔落。「就當是跟朋友求援,這樣想不就好了?」

  葉暉想不透地問:「我一直沒問你,你為什麼肯屈就這麼微薄的薪水?」

  「這個問題,有必要問嗎?」岳靖儷相當不高興。

  「憑你,想找份更好的工作,一點也不難!」葉暉抬舉她。

  「我喜歡小孩,更喜歡喜歡小孩的男人。」嶽靖儷直言不諱。

  「這種男人很多,可以說滿街都是。」葉暉總覺得她有所保留。

  「我又不會看面相,哪知道街上的阿貓阿狗,哪個愛小孩,哪個不愛?」

  「臺北有不少大型連鎖幼稚園,比我這家搖搖欲墜的幼稚園好太多了。」

  嶽靖儷大動肝火地脹紅臉。「你的意思是要開除我嗎?」

  「不是,我只是納悶你來這兒的目的?」葉暉解釋。

  搞了半天,原來是他起疑了!但是,她早有防備。

  在正常情況下,就算拿西瓜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踏入幼稚園半步,她寧願動手奪下西瓜刀,也不會自找麻煩:這是在她不喜歡小孩,和不知道他是這家幼稚園園長以前的反應。

  簡單的說,就是第一次在電梯遇見他時,伸出的那一手,使她的人生產生巨大變化。

  說了一個謊,就要用更多的謊言來圓,她現在可以說是騎虎難下。

  所以她急著要把生米煮成熟飯,企圖先上車再補票,實在是不得已的辦法。

  如果讓他知道她是電梯女色狼,她是富家千金,她是愛說謊的女人,而且還是個帥男殺手,她無法想像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在瞭解到他品德高尚、嫉惡如仇的個性後,她知道自己失去他的風險比踩到狗屎還高,所以她絕對不能冒險。

  但是如果有愛情結晶就不一樣了,他會看在孩子不能沒有媽的分上,網開一面。

  「一開始是偶然……」嶽靖儷故意停頓,在這裏埋下伏筆,然後做出回想過去的表情,接著說下去。「我當時正好失業,又看到這裏徵幼教老師的廣告,就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來,很幸運被錄取,現在則是因為喜歡你而留下。」

  她說得天衣無縫,尤其最後一句,堪稱神來一筆。

  「我配不上你。」

  「以金錢多寡來衡量感情輕重,是錯誤的觀念。」嶽靖儷大言不慚地教訓他。

  「貧賤夫妻百事哀,我擔心拖累你。」葉暉有口難言。

  「人生在世,最難得的是找到一份真愛。」嶽靖儷強調。

  「我瞭解——」葉暉沒機會把話說完,他的唇像被強力膠封住。

  帶有甜甜酸酸橘子味的柔軟舌尖,在他口中蠕動,隨即沁入肺腑裏。

  這是個令人飄飄欲仙,而且永生難忘的深吻,像台世上最美妙的吸塵器,把存在他腦中塵封多年的蜘蛛網吸得乾乾淨淨,他的身心從未有過這麼輕鬆的感覺。

  做為一個男人,最自然也是最直接的反應,就是換他主動!他一邊吸吮著她濕潤的唇,一邊撫摸她柔若無骨的後背。

  男人在情欲上壓抑得越久,爆發起來,比世上所有的活火山加起來更猛烈;他的體內蓄積大量高溫的賀爾蒙,足以把自己和所愛的女人一起融化在他的熱情裏。

  就在他的手情下自禁地伸進她的衣服內時,急遽的腳步聲朝他們逼近。

  他們還來不及分開,李主任就冒冒失失地趕到,身體雖然向後轉,但腿卻不肯離開。

  「對不起,打擾兩位。」李主任背對他們,聲音顯得十分焦急。

  「有什麼急事嗎?李主任。」葉暉依依不捨地移開臉。

  「有人正在外牆上用油漆噴字。」李主任說。

  「我立刻去處理。」葉暉起身離開。

  「別忘了你還沒拆線!」李主任提醒他別動粗。

  「你身為主任,為何事事都要請示園長?」岳靖儷大為下滿。

  李主任轉身向她解釋:「我是一個弱女子,哪敢正面跟小流氓作對?」

  嶽靖儷飽含怨恨地瞪著她。「你是掃把星!」如果眼神能殺人,現在已經有人倒地了。

  「你居然敢對我不敬?!」李主任向來高高在上,以大欺小慣了。

  「我的初吻,因為你而草草結束。」嶽靖儷氣得咬牙切齒。

  「下一個吻會更美好!」李主任自知理虧,只好祝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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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20:02: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你在幹什麼?」葉暉提著未開封的水泥漆走過來。

  「粉刷外牆。」嶽靖儷比他早到一步,水泥漆蓋已經打開。

  「這是我的工作。」從葉暉深邃而堅定的眸光中,透出深情。

  「你應該好好在家休養,你的傷還沒好。」嶽靖儷的心跳如小鹿亂撞。

  葉暉憐香惜玉地說:「你才該回家睡覺,女孩子熬夜,皮膚容易變差。」

  「那我們一起漆。」岳靖儷靈光一閃,想到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也好,兩個人作伴,可以邊油漆邊聊天。」葉暉同意地點頭。

  嶽靖儷喜下自勝。「我們好有默契,連水泥漆都買相同的顏色。」

  「我去買兩件塑膠雨衣,免得衣服報廢。」葉暉不忘節儉的美德。

  這次真的是巧合,她自動自發來粉刷外牆,原因無他,她已經愛上了這家幼稚園。

  她不想讓幼稚園成為眾矢之的,更不想讓小朋友和家長,甚至路人,看到牆上的大字——混蛋!王八蛋!欠錢不還,生兒子沒屁眼!以及旁邊那顆令人毛骨悚然的骷髏頭。

  她完全沒想到他也會來,但她很高興見到他。

  為了不讓他太辛苦,免得傷口裂開,她發狠地粉刷起來,足足刷了三分之二的牆面。

  看著東方的天空,有如快要翻肚的青花魚,不知不覺中,手錶裏的短針走到幾乎逼近五點的位置。

  兩個人全身都是汗水,四目交纏,濃得化不開的愛意在空中織成情網,兩人臉上的疲倦同時被笑容掩飾住。

  沒有什麼比得上兩人同心協力完成一件事,更值得欣慰和高興了。

  她希望下管將來發生什麼事,這一刻、這一件事,能化解所有的不愉快。

  「我送你回家。」葉暉把塑膠雨衣和刷子扔進放在大門旁的空桶裏,提議道。

  「來來去去太麻煩了。」嶽靖儷感到身心俱疲,只想趕快躺平。

  「不睡不行,我去招計程車。」葉暉固執起來像頭牛。

  嶽靖儷變通地說:「我想在幼稚園裏打地鋪就好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我陪你一起睡。」葉暉毫不猶豫的贊同。

  「如果你想以身相許,當作是報恩,我也不介意。」嶽靖儷的話似真似假。

  一陣灼熱竄上葉暉的臉頰。「這麼大膽的話,你敢說,我還不敢聽。」

  「你臉紅了!這表示你還是原封末動的在室男!」嶽靖儷促狹地揶揄他。

  「你不也一樣,連叫床聲都聽不出來。」葉暉哈哈大笑,引起野狗的抗議。

  來到位於二樓的大班休息室,岳靖儷先進盥洗室洗臉刷牙,出來時,兩床床鋪已經鋪好,中間相隔一個手臂的距離。

  他還是提防著她,這讓她的心因失望而顫抖,但她現在並不想爭論,只想趕快鑽進被子裏睡覺打呼。

  等到他走進盥洗室再走出來,關上燈,她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

  「你睡著了嗎?」葉暉也有些微失望,他以為她會偷偷拉近兩床的距離。

  「有什麼事?」嶽靖儷的眼皮像舊式的沙丁魚罐頭,硬生生被撬開來。

  葉暉毫無睡意,眼神晶亮。「你想不想成為正牌老師?」

  「我沒想過這點,不過我會好好考慮。」嶽靖儷背對著他睡。

  「我希望你去考幼教執照,以後我們一起打拚。」葉暉語帶暗示。

  「好……」嶽靖儷氣若遊絲地答應他,然後就到夢中和周公打交道去了。

  葉暉既緊張又興奮地說:「其實我這麼說,是正式向你提出交往的要求。」

  遲遲沒聽到她的回應,他坐起身,伸展上半身探向她,這才發現她已經熟睡。

  她的大腦真是不解風情,選擇在緊要關頭失去知覺。這麼重要的一句話,可不是青青菜菜的時間能說的,要配合氣氛、情調、感性……算了,他不可以怪她,她是為了他而賣力工作,才會累壞的。

  打了個呵欠,他也困了。在迷迷糊糊中,一陣鳥鳴聲吵醒他,他感到胸口沉重,睜眼一看,她的頭壓在他胸膛上,他一動也不敢動,深怕驚醒她。

  說實話,她的睡姿像是在跳天鵝湖的芭蕾舞者,兩腳是垂直的,腳尖向下,兩手高舉,十指交纏,非常可愛也非常迷人,但這麼睡不累嗎?

  驀地,一聲冷哼,仿佛大陸冷氣團從上而下,直撲而來。

  「哎喲!瞧我看到什麼!」王豔紅以捉姦在床的口吻嚷叫著。

  「我們什麼都沒做!」葉暉不為所動,但胸膛卻不安地動了一下。

  「鬼才相信!」王豔紅東張西望,然後四處巡視,最後停在垃圾桶前。

  「你在找什麼?」她這麼做等於公然挑戰他的權威,葉暉發出下滿的抗議。

  「她想從垃圾桶裏找出證物。」嶽靖儷揉了揉眼,避免有眼屎。

  王豔紅嗤鼻道:「垃圾桶是乾淨的,並不表示你們是清白的。」

  嶽靖儷挑釁地說:「沒錯,我把衛生紙和保險套都吞進肚子裏,你想怎樣?」

  「我不幹了,這麼低廉的薪水,給我塞牙縫都不夠。」王豔紅惱羞成怒。

  「你簽了合約,上面寫得很清楚,學期結束前辭職要罰三倍薪水。」葉暉提醒。

  嶽靖儷關心地問:「小威?什麼事讓你悶悶不樂?」

  「還不是約瑟芬,她把小英當女傭使喚。」小威忿忿不平。

  「小英都沒有不高興了,你更不需要在意。」嶽靖儷安撫地拍拍他。

  「我討厭小英變成聞屁蟲。」小威發洩似地踢開腳下一顆小石子。

  人窮志不窮,媽媽是這麼教他們兄妹的,他不懂小英為什麼做不到?

  做人要有骨氣,這是爸爸臨終的遺言,他謹記在心,不過小英那時才一歲,連爸爸都不會叫,只會叫媽媽,害得爸爸在死前都還擔心她智力有問題,幸好只是虛驚一場,她到三歲之後,就變得跟其他小女孩一樣正常了。

  自從和約瑟芬以新衣換舊衣,小英再次改變,變得嫌貧愛富。

  他沒向媽媽告狀,因為他以為自己能糾正小英的觀念,但小英不是頂撞他,就是不理他,他們兄妹倆的關係降到前所未有的冰點。

  看著小英越來越像約瑟芬的影子,他看了就氣,想了就嘔,並且為此感到憂心仲仲。

  這時,約瑟芬突然冒出來。「我的屁香,你想怎麼樣?」

  「偷聽別人講話,是無恥的行為。」小威不屑的齜牙咧嘴。

  「我是正好經過,不然我才討厭聞到口臭味。」約瑟芬不客氣地回擊。

  「孔子說得沒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小威一箭射到兩隻鵬。

  「我很好養,喝白開水就飽。」嶽靖儷疾聲為自己辯解,斤斤計較。

  那句話並不深奧,但約瑟芬卻一副想不通什麼似的,煩惱不已的皺著眉頭。

  多虧了小威,讓她知道約瑟芬國學知識淺薄,將來要對付她更能得心應手。但現在這是場小孩子的戰爭,跟她這個大人無關,她選擇隔岸觀火,看看約瑟芬和小威之間,誰是誰的剋星?真是好玩極了!真是有趣極了!

  半晌,約瑟芬的舌頭像被貓叼走,只會發出嗯嗯的聲音。

  有好幾次,她以求助的目光看著嶽靖儷,但她佯裝呆若木雞。

  「孔子是誰?叫他滾出來,我要賞他一巴掌。」約瑟芬恰北北的插腰。

  「連古聖先賢都不知道,有夠沒知識!沒水準!」小威乘勝追擊。

  「你是不是還想去醫院多縫幾針?」約瑟芬揮舞著小拳頭。

  小威炫耀比她大的拳頭。「你這次再動手,我保證去醫院的人馬上換成你。」

  「王老師說,會打女生的男生,上輩子是小狗。」約瑟芬改以舌戰取勝。

  「你沒資格當女生,你是母老虎,打老虎是英勇的表現。」小威四兩撥千斤。

  「我又沒有長尾巴,我哪里像老虎了!」約瑟芬很下服氣。

  小威聳了聳肩。「搞不好你把尾巴藏在裙子裏!」

  「我掀給你看!」約瑟芬冷不防地撩起裙擺。

  「不可以掀裙子給男生看小褲褲!」嶽靖儷趕緊出聲制止。

  「醜八怪!」小威高唱著:「大象,大象,你的大腿怎麼那麼粗,媽媽說大腿不粗才是漂亮!」

  約瑟芬怔了怔,眼中露出一閃即逝的受傷,但很快就被冰冷所取代。

  這還是嶽靖儷第一次注意到,約瑟芬有雙粗粗短短的小象腿,難怪她會覺得難受!

  在這一刻,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約瑟芬是該受點教訓,但她作夢也沒想到,小威居然能夠如此輕易地擊潰她?!

  小威的表情有點自傲,這是理所當然的,除了約瑟芬不知情之外,其他小朋友私底下都譏嘲她——女魔頭。

  他籲了一口氣,仿佛積壓在他心中已久的一股悶氣,終於獲得釋放。

  這時,上課的鈴聲響起,小威好學不倦,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你給我站住!」約瑟芬無法容忍他以輕盈的步伐,在她面前邁開大步離開!

  小威回頭,朝她投下一枚原子彈似的冷笑。「我又不是你養的小狗!」

  「我一定會報仇的!」約瑟芬如猛虎出柙般向前撲去,卻跌倒在地。

  「好棒!摔了個狗吃屎的模樣!」小威幸災樂禍,這行為無異是火上加油。

  「今天不把你打到滿地找牙,我就不叫約瑟芬。」約瑟芬爬了起來。

  「想打架,我隨時奉陪,就怕你不敢。」小威一路揚長而去。

  「我現在就跟你打,有種你不要走!」約瑟芬發狂地大叫。

  約瑟芬背對著她,肩膀明顯的顫抖著,想必她是在哭。

  這大概是約瑟芬這一生所遇到最大的挫折,但幸好她現在才五歲,是個健忘的年紀,只要不見到小威,早晚會忘記這件事。

  不過在短時間內,她肯定約瑟芬沒臉見到他,就算不小心碰到,以她好強的性格,也會把他當視而不見的隱形人。

  或許過沒幾天,約瑟芬就會把氣出在她身上,轉而對她惡作劇,對此嶽靖儷只能露出苦笑,自認倒楣。

  當約瑟芬的出氣筒,讓她儘快淡忘傷心事,這是她身為臺灣監護人的責任,反正在耶誕節來臨以前,不管她願不願意,都得搭飛機回美國,跟爸媽和新弟弟一家團聚。

  她還沒告訴約瑟芬這個消息,以免她預做防備,逃跑。

  一想到小鬼要走了,她原以為自己會欣喜若狂,但現在卻感到一陣鼻酸。直到此刻,她才發現約瑟芬像保肝丸廣告,有了她,人生從黑白變彩色。

  望著她肩膀的抖動已經消失,她們都得趕緊回教室,不然王豔紅又要念經講道了!

  「小威回教室了,我們也回去上課。」嶽靖儷輕聲細語。

  「他欺負我,你應該賞他兩巴掌。」約瑟芬餘波蕩漾地瞪著她。

  嶽靖儷問:「你想不想知道,什麼是女生贏男生最好的武器?」

  「一把槍,打死臭男生,就是最好的武器。」約瑟芬做了個開槍手勢。

  「不是,男生最怕溫柔的女生。」嶽靖儷知道錯了,她比她想像的還可怕。

  「你又在說謊!」約瑟芬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令人氣到牙痛。

  「你爸爸什麼時候最聽你媽媽的話?」嶽靖儷發揮高度的忍耐力。

  約瑟芬想了一下,然後說:「媽媽只要發出ㄋㄞ聲,爸爸就對媽媽百依百順。」

  孺子可敦!

  嶽靖儷牽著她的手,邊走邊說:「這就對了,ㄋㄞ聲就是溫柔的聲音。」

  看來不管是幾天或是幾個星期,約瑟芬只要不報仇就不會善罷甘休,只可惜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沒剩多少時間找小威報仇雪恥了。

  以後呢?等到他們長大以後,會不會重逢?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不重逢?

  如果他們真的會重逢,保證是約瑟芬千里迢迢,穿著鐵鞋從美國飛來臺灣。

  結果是福還是禍?這個問題不見得是小威的,也有可能是約瑟芬要面對的。

  「約瑟芬變乖了!」李主任打開窗戶,確定太陽是從東邊升起。

  嶽靖儷低著頭,用銼刀磨平指甲。「孫悟空當然逃不出如來佛的掌心。」

  「你是用什麼法寶收服她?」李主任深謀遠慮,想從她身上吸取經驗。

  「在她的湯裏吐我的口水。」這是秘密,但不回答不行,嶽靖儷只好隨口搪塞她。

  「你是開玩笑的吧?」臺灣過去是有這種風俗,因為不衛生,現在很少人使用。

  「不信你可以找個調皮的學生做實驗。」岳靖儷連頭都沒抬起來。

  如果她抬起頭看一眼,立刻會發現李主任一副仿佛被針紮到屁股的模樣。

  李主任再也坐不住,偷偷溜進廚房,對著一大鍋冒著煙的玉米濃湯,跨開馬步,縮起小腹,運掌提氣,從丹田裏擠出全身的力量,彙集到了喉嚨,強化唾腺的分泌力,然後一大口口水落入鍋裏,攪一攪,拌一拌,大功告成。

  從今以後,小朋友將唯她獨尊,李主任忍不住樂得哈哈大笑。

  但她的所作所為,卻被躲在門外的葉暉看在眼中,冷在心中。

  討債公司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光是外患就夠他傷腦筋了,現在又多了內憂——李主任頭殼壞了,害他頭疼欲裂。

  他需要一顆普拿疼,迅速消除頭痛。

  一來到教師室門口,只看見嶽靖儷對著鏡子,邊樞鼻孔邊呆笑。

  難道連她也神經短路了?!等她結束不雅舉止,他才緩緩走進去。

  「我剛才看見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一坐定,葉暉就唉聲嘆氣。

  「說來聽聽。」嶽靖儷心裏仿佛提了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不安。

  葉暉避重就輕地說:「李主任八成頭殼壞了,竟朝整鍋玉米濃湯裏吐口水!」

  「真沒想到她居然上當了!」嶽靖儷一臉無辜的向他吐實。

  「萬一小朋友們集體食物中毒,怎麼辦?」葉暉有些手足無措。

  「只好重煮,免得幼稚園要賠上一大筆醫藥費。」嶽靖儷處之泰然。

  葉暉鄭重地告誡她:「李主任是個老實人,下次你別隨便跟她開玩笑。」

  「我知道了,下不為例。」嶽靖儷松了一口氣,慶倖他沒看到她摳鼻孔。

  「那你還不快去煮玉米濃湯!」葉暉命令她必須負起全責。

  玉米濃湯要怎麼煮?以字面意思解釋,就是玉米放越多,湯就會越濃。

  就這麼辦!

  打開櫥櫃,運氣不錯,有四十罐玉米罐頭,今天就讓它們全部壽終正寢,然後加水放鹽。

  但她忙中有錯,將鹽放成了糖,不過沒關係,只要再加一些鹽巴,甜甜鹹鹹的滋味也是不錯,等水滾就OK了。

  這哪叫玉米濃湯?根本就是一鍋不及格的玉米清湯!

  「媽呀!今天的玉米濃湯超級難喝!」小胖第一個抗議。

  「不是你媽煮的,是小老師煮的。」王豔紅逮著落井下石的機會。

  約瑟芬一反常態的稱讚道:「我覺得這是我喝過最好喝的人間美味。」

  「比我媽煮的還好喝。」幾個小朋友盲從地附和她的高見。

  「玉米粒好多,是我喝過最幸福的玉米濃湯。」小英也加入誇獎的行列。

  「小老師,對不起,我收回剛才的話。」在眾敵環繞之下,小胖刷白了臉。

  「哇!你們今天好乖,我待會兒買金莎請客。」嶽靖儷心花怒放。

  「小老師萬歲!」在約瑟芬的帶領下,大家一起呼口號。

  王豔紅大為光火。「約瑟芬,我警告過你幾次了,不要邊吃東西邊說話。」

  「我昨天看到司機哥哥……啊,我又犯錯了。」約瑟芬倏地收口。

  「你在哪兒看到他?」王豔紅越打扮越年輕,顯然是想縮短年齡的差距。

  「……」約瑟芬噤口不語,她是故意吊王豔紅胃口,誰教她要跟她作對!

  昨天嶽靖儷也在場,當時她正帶著約瑟芬去便利商店買鮮奶,碰到小弟和一個年紀相近的女孩在一起,兩人有說有笑的提著籃子,買了一些可樂和洋芋片之類的零嘴,結帳的時候,她和約瑟芬都有看到,籃子最底層是一盒保險套。

  自從開葷之後,小弟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連頭髮都染成金色。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不管是男人還是男生,口袋裏有幾個錢就會作怪。

  不像葉暉,口袋裏都是帳單和欠條,光憑英俊的臉孔和修長的身材,就算知道他負債累累,還是有下少富婆打電話來幼稚園,表明願替他還債和包養他的意圖。

  最後他當然是嚴辭拒絕,這正是他可愛的地方。

  「你那麼想知道,為何不自己去問小弟本人?」嶽靖儷指出。

  「多嘴婆!」王豔紅咒?一聲後,轉向約瑟芬。「你給我站起來!」

  「你別拿小孩子當你的出氣筒。」嶽靖儷正在替打翻碗的小朋友收拾殘局。

  「你這個臭小鬼,居然敢戲弄我?」王豔紅毫不留情地擰著約瑟芬的耳朵。

  「王老師,你在幹什麼?」岳靖儷震驚,小朋友們也嚇得噤若寒蟬。

  「教訓不乖的學生,是我的權力。」失戀使王豔紅喪失人性。

  嶽靖儷沖過去,一手抓住她的胳臂。「放開她!」

  「我已經放手了,你還不快放手!」王豔紅痛徹心肺。

  「道歉,不然放學後,我在後院等你。」岳靖儷冷聲命令。

  「等我幹什麼?」王豔紅心裏想著,要趕快去醫院拿驗傷單告發她。

  「打到你道歉為止。」嶽靖儷補充一句。「你要是敢去驗傷,後果自負。」

  「對不起,老師是跟你開玩笑的。」王豔紅嘻皮笑臉的賠不是,委曲求全。

  「不好了!大門外聚集了兩派人馬!」李主任慌慌張張地沖進來。

  嶽靖儷穩如泰山。「打電話叫員警來處理,不就解決了?」

  「園長說不要報警,欠錢未還,被打是應該的。」李主任歎口氣。

  「那個?瓜!」嶽靖儷把椅子往後一推,現在最新流行,美人救傻瓜。

  「你最好別出去,有一派穿著八家將衣服的人,指名要找你。」李主任阻攔。

  「我好久沒活動筋骨了,正好可以看看我的鐵沙掌有沒有退步?」嶽靖儷躍躍欲試。

  「什麼?鐵沙掌?!」李主任半信半疑地偏著頭。「我有沒有聽錯?」

  一定又是吹牛!李主任自認為上過一次當,就要學聰明,所以根本不相信嶽靖儷的話。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視線落到桌面上,在一疊聯絡簿的下方,似乎有什麼異狀……移開聯絡簿,桌面上凹陷的十指印,嚇得李主任魂飛魄散,她再也不敢欺侮她了。

  同一時間,嶽靖儷一沖到門外,立刻被手持棍棒的八家將團團圍住。

  照理說,當八家將不是壞事,廟會活動是風俗文化,需要青少年傳承。

  但是打著八家將的旗幟,狐假虎威,率眾滋事,是不可原諒的!再加上手持棍棒,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更加不可饒恕!

  她決定好好教訓他們一頓,讓他們知道女人不全都是弱勢族群。

  眼看第一支棍棒朝著她胸口直逼,她反手一捉,奪下棍棒,以一敵七,棍棒相互碰撞的聲音此起彼落。

  青少年血氣方剛,發起狠來也不可小覷,原本另一邊穿著黑衣的討債人,正圍毆著不還手的葉暉,此時也通通停下手來,改當圍觀的群眾。

  在一片加油叫好聲中,雙方越戰越勇。

  突然間,嶽靖儷一手捉住三支棍棒,手刀一劈,三支變六支,其他四名手中還有棍棒的青少年嚇一跳,四周一片寂靜,連葉暉也負傷爬到人群前,跟其他人一樣目瞪口呆。

  這是在拍哪一出武俠劇?不知情的路人紛紛向旁人打探。

  四名青少年眼神互動,分散開來,想來個前後左右一起夾攻她。

  嶽靖儷先避開後面的突襲,以右邊的棍棒對付左邊的棍棒,然後朝著前面進攻者的手腕劈下去,叩地一聲,在棍棒落地的同時,他的手也癱成中風狀,被沒有棍棒的同夥救走。

  另外三名青少年見情勢不妙,立刻棄棒而逃,一場不到二十分鐘的械鬥隨之落幕。

  一旁身穿黑衣的討債人,見到這樣的情景,寧可回去挨老大的臭?,也比被她打到醫院,還要自付醫藥費來得好,於是大家立刻作鳥獸散。

  從今以後,幼稚園的門口,再也不會有人敢來公然挑釁,只敢摸黑潛入……

  「我扶你回家療傷止痛。」嶽靖儷拎小雞似的一手捉起他。

  「好痛!」如果葉暉現在脫光衣服,在他的身上一定會看見萬紫千紅,花團錦簇。

  「你活該!」嶽靖儷一點也不同情他,哪有人?到被打不還手的地步!

  葉暉討好的微笑。「女超人都沒你厲害。」

  「過獎了。」嶽靖儷笑不出來,擔心他的身體禁不起床戲。

  「王老師太過分了,居然敢派人來找你麻煩,我明天就開除她!」葉暉一跛一拐地走回家。

  「我想她不會再來幼稚園了,而且還會寄違約金來孝敬你。」嶽靖儷說。

  「我看,從今以後沒人敢再指使你,包括我在內。」葉暉眼神充滿敬畏。

  「千萬別把我當異形,我很樂意做任何事。」嶽靖儷平常心以對。

  葉暉竊笑著。「你沒瞧見,李主任站在窗口,嚇得臉色發白。」

  「我明天會跟她說,請照往常一樣關照我。」嶽靖儷大方表明。

  到了他家,嶽靖儷意外發現,他有個專放各式各樣跌打損傷藥膏和藥布的紙箱。

  她有自知之明,她的手天生不適合當護士,而是岳靖倫所說的劊子手,況且他也習慣不假他人之手,才會在浴室裏裝設了落地鏡,專門在療傷止痛時使用,因此她讓他自己一個人在浴室裏上藥。

  幸好她高超的武藝,吸引了討債人的目光,讓他傷勢比以往輕微許多。

  出了浴室,葉暉挨著她的身邊坐下。

  他實在無法相信,像她這樣嬌柔動人的美人,出手傷人竟有如打蚊子般易如反掌,難道這世上真有變種人存在?!據說史蒂芬史匹柏拍的外星人,是去過美國地下軍事基地後,照實物做出來的。

  對了!她怕月圓,搞不好她真的跟狼人有血緣關係……

  照理說他應該嚇得屁滾尿流,坐遠一點,免得成為她的晚餐;但幸好今晚月兒不圓,中午又是吃大蒜麵包,所以他的性命應該無虞才是。

  他很好奇,她的手指指骨是不是比普通人粗?

  「你幹麼一直摸我的手?你會算命?!」嶽靖儷感到心悸。

  葉暉沒發現異狀。「好奇,我想知道你的手裏是不是裝了鋼骨?」

  「那我也要好奇一下,你的身體怎麼這麼耐打?」嶽靖儷立刻反攻。

  葉暉被她壓在身下,被擠得心猿意馬。「別這樣……」

  「這樣是哪樣?」嶽靖儷撩了撩長髮,搔過他的臉頰。

  「我全身都是傷,好痛,好痛。」葉暉裝腔作勢。

  「我要檢查你的傷勢。」嶽靖儷撕裂他的上衣。

  葉暉雙手護胸,害羞得像個新娘子。「我會受不了的。」

  「受不了才好。」拉開他的手,撫摸著令人心蕩神馳的壯闊胸膛。

  除非他是石頭生的,否則憑她多日以來的研究,她不信挑逗不起他的情欲。

  他覺得自己儼然是點燃推進器、急欲一飛沖天的火箭……但他不能這麼做!

  強大的自製力,伴隨著無法言喻的痛苦。

  「繼續!快繼續下去!」岳靖儷一時失控地緊緊掐住他的脖子。

  「求求你,饒我一條小命。」葉暉臉色發青,口齒不清地求饒。

  嶽靖儷縮手,咬著拳頭問:「你明明想要,為什麼總是喊停?」

  「我有難言之隱,以後你就會明白。」葉暉眼中閃過一抹不由自主的悲傷。

  「跟你媽媽和姊姊有關,對不對?」嶽靖儷想得出神,整個人放鬆戒心。

  「等你見到她們,保證你會慶倖我及時踩了煞車。」葉暉抽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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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20:02: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你怎麼還沒回家?」葉暉泡澡泡到睡著,冷醒過來。

  「我想通了,你是擔心優生學。」嶽靖儷思索了整整兩個小時。

  「什麼優生學?」葉暉穿上棉襖保暖,在經過她身邊時,聞到一股綠油精的味道。

  「你媽媽和姊姊長得像豬。」嶽靖儷直言不諱。

  葉暉毫不考慮地說:「豬很可愛,而且內涵此外表重要。」

  「我懂了,你是擔心小孩遺傳到拜金主義。」嶽靖儷想了很多。

  「每個小孩生下來都像白紙,父母的態度是影響人格發展的關鍵。」

  這也不是、那也不對,所有能想到的可能原因,她自信都沒有遺漏,但他卻不斷搖頭。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卻步?她其實有想過最壞的可能,他得了絕症,但她說不出口。

  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萬一那是真的,那麼在他有生之年,她付出得越多,同時也會失去得越多。

  愛到深處無怨尤,但她沒那麼豁達……她是那種付出越多,要求更多,得到要多更多的貪心女人。

  在她的字典裏,不在乎曾經擁有,只在乎天長地久。

  對!她就是要海枯石爛,至死永不渝的真情真愛!

  縱然生死有命,但她絕不允許他扔下她先走,不管他走到天堂或是地獄,管訑是上帝還是閻羅王,誰帶他走,她就劈死誰。

  她會這麼依賴他,跟她是雙胞胎有關,誰教她打從娘胎就有伴作陪。

  雖然跟嶽靖倫吵吵鬧鬧了二十六年,但她一直都很快樂,直到他有了藍萱,她心中第一次出現危機意識,覺得他不再屬於她了,覺得自己好孤獨、好可憐,好像被人拿刀從身上割下一大塊肉,仿佛少了什麼似的,而且永遠補下回來……

  因為他,她仿佛在黑暗中看到燭光,整個人又活了起來。

  他能瞭解嗎?他能明白嗎?他知不知道她愛他?

  「不想了,想得我頭痛欲裂。」嶽靖儷抓著頭髮歎氣連連。

  「你還沒吃晚飯吧?我去煮面,湊合著吃。」葉暉傻不隆咚似的。

  「我要兩顆蛋。」嶽靖儷有時候覺得他的眼神高深莫測,令人難以捉摸。

  「沒有蛋了,只有一根枯黃的蔥。」葉暉將裝水的鍋子放好,打開爐火,再從小冰箱裏拿出乾萎的蔥。

  「你身上不就有……」冷下防地來個惡作劇,月下偷蛋。

  葉暉如遭雷殛,渾身僵硬。「別挑逗我,我身上還有傷。」

  嶽靖儷不以為然地說:「我知道,但你這裏強得跟大鋼炮一樣。」

  「你別逼我,不然我拿熱水燙你的手。」葉暉的聲音帶著一股殺氣。

  「老天!」嶽靖儷仿佛被高壓電電到般收回手。「你該不會有同性戀傾向吧?」

  「我絕對不是玻璃!」眼睛看著鍋子裏的水,等它沸騰,葉暉的表情十分冷淡。

  「你得了絕症?!」嶽靖儷還是忍不住說出口。

  葉暉搖了搖頭。「我像短命的人嗎?」

  「那你為什麼一直拒絕我?」煩惱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空氣中,除了異常沈悶的氣氛,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緊張壓力。

  看著他沈默不語,眼角的跳動雖然很輕微,但並未逃過她銳利的眼睛。

  他在思索,也在掙扎,在他的內心深處,似乎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巨繭,不僅讓他自己喘不過氣,連累她看了都快喘不過氣來。

  她極不願意聽到的答案,是無關痛癢的藉口,那將會使她抓狂、使她生氣……

  但,愛情像灘爛泥,她的雙腳已經深陷其中,拔也拔不出來。

  除非他自己破繭而出,打開心門,否則下論她以溫柔挑逗他,或是以暴力脅迫他,都只會使他的心門鎖得更緊。

  她覺得很無助、很沮喪,只能在門外徘徊流連,什麼都下能做,只能癡癡地等,他究竟要她等到何年何月何日?

  她下喜歡無止境的等待,她要他給她一個明確的期限。

  女人是有賞味期限的,放久了會發黴,還沒拆封就被扔進焚化爐。

  不行!她要趁自己還新鮮美味時,散發誘人的魅力,要他好好的品嘗。

  總而言之,期限一到,他還是不打開心門的話,她決定離開他,越快越好,這樣她還能保有一絲尊嚴,繼續做她的帥男殺手,遊戲人間。

  一旦作出這樣的決定後,她感覺肩膀輕鬆許多,但心境卻是莫名的苦澀……

  半晌,葉暉說:「我承認我喜歡你,但我希望慢慢來。」

  這個答案,雖然可以接受,但並不令人滿意。「才喜歡而已?!」

  葉暉做了個深呼吸,一副鼓足勇氣的模樣。「其實,我愛你。」

  「你總算說了句人話。」嶽靖儷露出一絲微笑。

  「我不是人,難道是野獸?」葉暉把泡面扔進鍋裏。

  「既然我們兩情相悅,何不……」嶽靖儷從他身後抱住他。

  「我剛才說過,感情要慢慢培養。」葉暉拿著長筷子,無情地打她的手。

  「要多慢?是不是這樣?」嶽靖儷以機械化的慢動作,撫摸他的胸膛。

  「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再鬧了。」葉暉關掉爐火,端起熱鍋。

  「算了,我回家好了,免得你被我強暴。」嶽靖儷賭氣地走到門口。

  該死的葉暉!居然沒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挽留她,而是任由她穿鞋?!他還有心情吃面呢!更該死了!

  難不成他以為她是在演戲?難不成他以為她會乖乖回頭,吃他的爛泡面?他就這麼瞧不起她嗎?

  她的心往下沒,但她的背脊卻是挺直的。走就走,她握住門把,這才發現她的鐵沙掌顫抖得好厲害!

  葉暉發現情況不對,開口說:「面很好吃,你不來嘗一口嗎?」

  「吃你的頭!」嶽靖儷回頭狠瞪他一眼。

  「你明天會來幼稚園吧?」葉暉語帶懇求。

  「你當我是什麼?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哈巴狗嗎?」

  「我知道我不擅表達,但我真的不能沒有你。」葉暉又吃了一口面。

  嶽靖儷怒不可遏。「只能看,不能碰,你知不知道這樣活著很辛苦?」

  「再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別那麼快就放棄我,好不好?」葉暉眼睫低垂。

  「一個月之內,如果你不能滿足我,我馬上辭職。」嶽靖儷用力地揖上門。

  一個星期後的晚上。「七樓之三嗎?這裏是管理室。」

  「是,找我有什麼事?」透過對講機,嶽靖儷冷靜以對。

  「有兩位豬小姐……」管理員的聲音突然被極大的噪音千擾打斷。

  「要我說幾遍,我們不姓豬,我們姓葉。」一個憤怒的女聲大聲咆哮。

  管理員不層地說:「有兩位葉小姐想見你,不知道你現在方不方便?」

  一定是葉暉的媽媽和姊姊。「請她們上來。」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們找她准沒好事。

  打開大門,若不是早看過她們的照片,心裏已經有了底,不然還真會嚇一大跳。

  天底下,居然有人真的生得跟豬一模一樣?!唯一的差別是,她們用兩隻肥腳走路。

  看到兩位本尊,嶽靖儷的太陽穴倏地隱隱作痛起來。

  如果在愛上他以前,先做身家調查,她也許會打退堂鼓。

  很少有人向她們這樣,在不請自來後,主人未開口前,就大搖大擺地坐在人家家裏的沙發上。

  好好坐著也就算了,偏偏她們又探頭探腦、摸東摸西,像是來到寶庫的監賞家,以目光和手感衡量她家值下值錢,真是令人討厭!

  這兩隻沒教養的豬,怎麼會跟正直不阿的葉暉有血緣關係?她對葉暉深感同情。

  看得出來,這兩隻豬最近吃了一點苦頭,肥嘟嘟的豬臉,膚色雖然粉嫩(跟過去浪費不少名牌保養品有關),但眉宇之間因為愁沒錢而擠出些許的皺紋,再加上她們身上過時的名牌衣服,領口殘餘油膩膩的污垢(顯然是沒錢送去乾洗店),不難看出她們現在很缺錢。

  她很清楚她們的來意,以為發現了一台會自動吐鈔的提款機,不過她也是向那台提款機領錢的人,可惜嶽靖倫昨天已經發現戶頭大量失血,於是將她手中的支票申請遺失作廢,所以她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們是誰。」葉媽媽直截了當地說。

  「園長的媽媽和姊姊。」嶽靖儷也不拖泥帶水。

  「別那麼生疏,你就快要改口叫我們——婆婆和大姑了。」

  「還是葉映聰明伶俐,一開口就說到重點。」葉媽媽對女兒微笑。

  真是肉麻當有趣,嶽靖儷好想吐。「兩位登門拜訪,不知有何貴事?」

  「好大的房子!看來你很有錢!」一提到錢字,葉映的小豬眼居然變大銅板?!

  「房子是我爸爸買的。」嶽靖儷歎為觀止,不過表情依舊平靜無波。

  葉映意有所指地說:「總之,葉暉一定不知道你是富家千金。」

  岳靖儷不屑地冷哼一聲。「如果你們是來勒索我,那你們請回。」

  「說勒索多難聽,我們只是想向你借點小錢擋郎一下。」葉媽媽理直氣壯。

  「未來媳婦奉養未來婆婆,是天經地義的事。」葉映大言不慚。

  這是什麼話啊!哪有人一進門就攀親戚,還開口要錢?對她們來說,只要跟葉暉扯上關係,都活該倒楣!

  陡然之間,她弄懂了一切。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兩隻豬皮厚到連核子彈都打不爛的肥豬!她們是他的夢魘,是他心門的鎖,是他胸口的石頭。

  但她才不鳥她們。想從她身上榨出一塊錢,門兒都沒有!

  她決定以後不吃豬肉,甚至誰敢在她面前說豬可愛,她就劈誰一掌。

  這時,約瑟芬穿著睡衣沖出來。「無恥!連我都不齒你們,你們還不快滾!」

  約瑟芬顯然低估了這兩隻豬無恥的程度,已經到了病入膏盲、無可救藥的地步。如果一個五歲小女孩的暴喝就能趕走她們,葉暉也不用那麼辛苦,她也不會到現在還沒上床睡覺。

  「好可愛的小女孩,你叫什麼名字?」葉映笑臉相迎。

  「叫你的頭,你們再不滾,我就去拿掃把。」約瑟芬惡言相向。

  「這麼凶,阿姨好怕,怕得發抖!」葉映全身肥肉表演性地抖來抖去。

  「可惡!」約瑟芬氣得脹紅臉,一副腦充血的模樣。

  「約瑟芬,生氣只會氣壞自己的身體。」嶽靖儷柔聲安撫。

  葉媽媽一臉慈祥地說:「對,要保持笑容,才能像我一樣健康。」

  「她該不會是你的私生女吧?」葉映眼珠子一轉,質疑地看著嶽靖儷。

  「小妹妹,過來我這裏,叫我一聲奶奶。」葉媽媽搶著說,比唱的還悅耳。

  「我媽不介意做現成的奶奶,你和葉暉八字就有了一撇。」葉映補上一句。

  約瑟芬火冒三丈。「園長真倒楣!跟你們兩隻豬有血緣關係!」

  「你回房去,我的事,我自己處理。」嶽靖儷命令道。

  以五歲的年紀,想要挑戰天底下最不要臉的豬,無異是雞蛋碰石頭。

  關於這一點,約瑟芬自己也明白,朝她們各比出一隻中指,然後悻幸然的回房。

  瞧,那兩隻豬面不改色,舒舒服服的把豬身陷進沙發裏,仿佛經歷過無數次的大風大浪,被比中指不算什麼,被吐口水也無所謂,反正死不了,對她們來說,她們也有中指,而且比任何人的都粗,叫豬蹄。

  對付豬,其實一點也不難,就是不要餵食她們,任她們自生自滅。

  葉暉就是心太軟了,不但喂她們吃,還替她們擦屁股,才會尾大不掉。

  孝順,固然是值得歌頌的美德,但有時要量力而為,有時要視情況而定,要知道,人腦是彎彎曲曲的,不能不知變通,只會一味的付出。

  毫無收穫,這還能接受,但是萬一付出還被嫌棄,甚至被刁難挑剔,那麼就算做牛做馬做到死,骨頭上還是會被燙上一枚不孝子的烙印,何苦來哉?

  葉映回到主題。「我和我媽都很中意你,但葉暉卻排斥富家千金。」

  「不過葉暉一向孝順,我說的話,他會照單全收。」葉媽媽自鳴得意。

  嶽靖儷挑明地說:「沒錯,他是收到不少帳單,而我是不會幫他買單的。」

  「你會的,你愛他,你不能失去他。」葉媽媽老神在在。

  「我不做擦屁股的事,不信,咱們走著瞧!」岳靖儷心意堅定。

  「你在幼稚園,不是常幫小朋友擦屁股嗎?」葉映自以為是。

  「你幾歲了?難道你還不會自己擦屁股?」嶽靖儷堵回去。

  葉映惱羞成怒。「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不然別怪我們從中作梗。」

  「不用考慮,我的答案是門兒都沒有,你們敢來我就敢報警。」嶽靖儷警告。

  葉映不死心地說:「三天後,我們會再來的。」

  「我真的希望你做我的兒媳婦。」葉媽媽握了握嶽靖儷的手。

  「幸好我有買防SARS的消毒洗手乳!」嶽靖儷像碰到細菌般甩手。

  「約瑟芬,你怎麼不睡午覺?」

  「園長,你想不想知道女偷窺狂的長相?」

  「我已經忘了這件事,但我有照你的話做,拉上窗簾。」

  「我想帶你去見她,希望園長不要拒絕一個小女孩的心願。」

  「好,反正距離不是很遠,我們去看看就回來。」葉暉心裏有數。

  今天的氣氛很不尋常,嶽靖儷比啞巴還安靜,顯得心事重重,叫她她不應,問她她不說,求她她不理,整個人陰陽怪氣的。

  約瑟芬跟她同住,或許知道些什麼,就用旁敲側擊的方式,從她口中套點風聲出來……她這個鬼靈精,心思比發細,他很想知道,她葫蘆裏到底裝了什麼寶?

  一路上,約瑟芬也不開口,嘴巴像被釘書機釘成另一個啞巴。

  該不會是她們兩個又鬧翻了吧?

  他一直都知道,約瑟芬想做高射炮,不過他覺得她是故意跟嶽靖儷爭風吃醋,不是真的對他有興趣,小孩子嘛,特別是調皮好動的小孩,對別人手中的玩具,總是有掠奪的野心。

  來到他家對面的高級大廈,約瑟芬如走進自家廚房般熟悉。

  通過管理室,穿過花木扶疏的中庭,進入電梯間,小手按下樓層鍵。

  到了七樓,約瑟芬從小背包裏掏出掛著一堆雜七雜八吊飾,叮叮噹當的鑰匙圈。

  「你有這家的大門鑰匙?」葉暉覺得非常不對勁。

  「是我朋友打給我的。」約瑟芬面不改色,轉開鎖孔。

  門裏靜悄悄的,葉暉顯得有些遲疑。「你朋友在家嗎?」

  「她在幼稚園。」約瑟芬話中暗藏玄機。

  「屋裏有大人在嗎?」葉暉質疑。

  「沒有,不過她家所有人都不會介意我帶你來。」

  「我覺得不妥,隨便進入別人家,在法律上會被視為偷竊。」

  「園長,我求你,只要你走進客廳一步就好。」約瑟芬苦苦央求。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難怪嶽靖儷叫她小鬼,她確實很難纏。

  「進來就知道了。」約瑟芬打開大門,做出請進的手勢。

  「這裏是……」葉暉冒著被捉進警局的危險踏入。

  「岳助教的家。」約瑟芬幫他把話說完。

  沒錯,在約瑟芬打開鞋櫃的一瞬間,他的心倏地一怔。

  雖然只是浮光掠影的一瞥,但在眾多名牌鞋子中,有一雙特別顯眼的布鞋;因為骯髒,使那雙布鞋跟鞋櫃裏外格格不入,他一眼就看出,那是誰的布鞋!

  毫無疑問的,這是有錢人的家,而且是嶽靖儷的家。

  他很快就想通,她裝窮是為了接近他。不由自主的,一股寒意從他腳底竄升……她是個騙子,她是個說謊專家,她還是個打架高手,實在無法不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她的心機比伊甸園裏的毒蛇還可怕,連上帝都不放在眼裏。

  厭惡的感覺頓時湧上心頭。

  他欠了一屁股的債,腦筋比死人還不開竅,說話比啞巴還不風趣,做人比機器人還不靈活,除了在軍中洗澡時,小弟弟引人側目,被取了個大鋼炮的外號之外,其他一無是處。

  以她的條件,在茫茫人海中,隨手一抓都能抓到比他強上百倍的男人。

  他已經無法分辨出來,在她的三目一行中,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為什麼要愛他?為什麼非他莫屬?她是來真的,還是玩假的?

  折磨他最深的是,她的愛真假難辨,撲朔迷離。

  一聲仰天長嘯的喟歎從心底深處發出……

  「天啊!她為什麼要騙我?」葉暉抱著腦袋大叫。

  「走進這扇門,你就會知道答案。」約瑟芬指著微啟的房門。

  葉暉快步進入,一股清新的香氣撲鼻而來。「……這是她的房間!」

  「從這可以看到你的一舉一動,她就是我說的女偷窺狂。」約瑟芬說。

  「這副太陽眼鏡……」葉暉眯起眼看著放在化妝臺上的太陽眼鏡,感覺似曾相識。

  「她從來不戴,卻老是將它當寶貝似的,每天擦得亮亮的。」約瑟芬百思不解。

  「原來她早就見過我了!」葉暉猛然想起,她就是電梯女色狼!

  「你應該說,她早就愛上你了!」約瑟芬鄭重糾正他。

  是嗎?他能相信一個五歲小女孩說的話嗎?她懂得什麼叫愛嗎?

  愛是深奧的,愛是純淨的,愛是聖潔的,卻被嶽靖儷的謊言污染了!

  根據他的觀察,在五歲小孩的世界裏,愛是扮家家酒中的新郎和新娘,一吻定情;可是小小年紀的約瑟芬卻耳濡目染,有樣學樣,說謊跟暍開水一樣自若,打人像殺人,懂得拿石頭打人腦袋,直擊要害!

  毫無疑問的,將來約瑟芬長大後,肯定會變成另一個有著天使臉孔的岳靖儷

  目光一移,在床頭的牆壁上,看見一幅精美的手工刺繡圖,五彩鮮豔的鳳凰排成大剌刺的四個字——帥男殺手。

  他像在冬日的清晨被冷水澆醒那般火冒三丈!他終於明瞭她是在玩弄他,他只不過是眾多長相英俊的倒楣蛋之一。

  他氣不過地扯下刺繡圖。什麼狗屁帥男殺手!應該改繡蕩女淫娃才對!

  她的所作所為,比上網援交的女學生,或是華西街站壁的妓女更令人作嘔!人家至少還收費,而她卻是免費張開大腿,自取其辱!

  一想到她佯裝沒聽過叫床聲的處女,一出手卻又經驗豐富地握住男性象徵,直搗黃龍……他真笨!這麼明顯的破綻,他居然沒看出兩者之間的衝突矛盾?!

  不過,約瑟芬是她的徒弟,沒理由背叛她,為什麼要拆穿她的假面具?難道她們吵架了?

  這也不可能呀!自從王豔紅辭職,一時之間,沒有人肯屈就微薄的薪水,就由她魚目混珠,暫代小班老師的工作,以往像菜市場的小班,現在已經變成一團和氣。

  是什麼原因產生窩裏反?

  「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葉暉怎麼也想不透這一點。

  「昨天晚上,園長的媽媽和姊姊跑來勒索。」約瑟芬說。

  「可惡!」葉暉下顎緊繃,憤怒的青筋暴現,氣炸似地跑掉。

  「我究竟是幫對忙?還是幫了倒忙?」約瑟芬越想越感到心驚肉跳。

  「放學後,你打算做什麼?」葉暉不動聲色。

  「園長,你該不會是想通了?!」嶽靖儷純屬開玩笑。

  葉暉壓抑著不齒的感受。「你幫我這麼多忙,我理應回報你。」

  「可是,約瑟芬突然請病假,我不放心她。」嶽靖儷一臉猶豫不決。

  「我剛才打電話慰問她,她說大姨媽來拜訪她。」葉暉逼不得已的說謊。

  「膽小鬼,才乖巧兩個星期,馬上就變回原形。」嶽靖儷不知有詐的大笑。

  兩人搭捷運到士林夜市,葉暉挑了一家小菜現炒的海產店,還叫了一打瓶裝的啤酒,表面上看起來,他像是開懷暢飲,但嶽靖儷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因此她只是意思意思的喝了一瓶啤酒,保持頭腦清醒。

  趁他去上廁所期間,她趕緊偷偷打電話回家,不過卻沒人接電話,她猜想,電話線應該是被拔掉了。

  是什麼事讓約瑟芬作賊心虛?她直覺這跟蹺課無關,而是跟他反常的行為有關,但她作夢也想不到等著她的是——當頭棒喝!

  他走出廁所後,若無其事似的提議到美術館旁的公園散步,安排得很像正常的男女約會。

  她沒有反對的理由,於是兩人並肩而行,他的手很自然地牽著她的手,沐浴在銀白的月光下,看著地上的影子漸漸交纏重疊,好浪漫哦!

  他全身有著濃得化不開的酒味,若在以前,她早就送他一拳,但是現在就算他吐她一身,她也不會生氣,反而會帶他去洗澡,光明正大的以珍惜水資源為藉口,一起洗鴛鴦浴,滿足他節儉的美德,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唯一的遺憾是,他一句話也沒說。

  她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是情話綿綿,還是沉默是金比較好?對她來說,她想聽的是甜言蜜語,而他的觀點,大概是金子好。

  繞了一圈,葉暉突然掃興地說:「我送你回家。」

  嶽靖儷體貼地說:「我送你回家,免得你在計程車上吐了。」

  「紳士送小姐回家,這是約會不成文的規矩。」葉暉溫柔一笑。

  「好吧,不過車資我自己付。」這個笑容,讓嶽靖儷感到整個人輕飄飄的。

  「你這麼說,好像是瞧不起我窮!」葉暉的唇扭曲起來。

  「不是的,你聽我解釋……」嶽靖儷駭然。

  葉暉甩開她的手。「你是要解釋,還是要說謊?」

  凝望著他冷峻的面容,嶽靖儷感到心如刀割。「你說什麼?!」

  葉暉露出鄙夷的眼神。「有句話,笑貧不笑娼,你覺得有沒有道理?」

  「你問我這個做什麼?」他的話中暗藏毒針,比他的眼神更讓她難過。

  「我為窮人叫屈,他們在社會上的地位還不如妓女!」葉暉忿忿地咬牙切齒。

  他是怎麼了?好好的一個約會,從他喝酒如牛飲,她就察覺有異;雖然散步不錯,但他悶聲不響,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字字像利刃,眼神更是惡毒無比。

  他是有感而發,還是在譏諷她?為什麼話題非要在窮人和妓女之間打轉不可?

  她承認自己行為不檢,不過這只是私底下和他相處時才會這樣,更何況他們都還是完璧之身,怎能莫名其妙地將她安上妓女的罪名?

  她壓抑住胸中排山倒海而來的憤怒,但她的眸中,已不再是熱情的火焰,而是刺骨的寒冰。

  嶽靖儷毫不留情地說:「你的意思是,我是妓女?」

  「我只是感歎,人世間有太多的謊言和可悲的道德觀!」

  「什麼謊言?」嶽靖儷想起來了,他一開始把她的解釋比喻成說謊。

  葉暉冷哼了一聲。「謊言就是謊言,有人說謊跟喝開水一樣面不改色。」

  「你說清楚點,拐彎抹角的,這不像你平常說話的方式。」嶽靖儷和他針鋒相對。

  「大概是喝了酒,火氣隨著酒氣上升的緣故。」葉暉故意模糊焦點。

  「老實說,我不介意你酒後亂性。」嶽靖儷決心試探他。

  「到你家去,我就亂給你看,如何?」葉暉將計就計。

  「我家有約瑟芬在,不太方便。」嶽靖儷搖頭。

  葉暉咄咄逼人地說:「等她睡著也行。」

  「到你家好了。」嶽靖儷反將一軍。

  「我是開玩笑的。」葉暉招手攔車,看也不看她一眼。

  坐進計程車內,嶽靖儷照舊說了跟小威家門牌相同的假位址。

  此刻,她的心就像懸掛在黑夜當中的弦月,要上不上,要下不下。

  難不成他媽媽和姊姊也去找他了?她不認為她們會這麼笨,金蛋還沒拿到手,就把母雞殺了。

  那麼,一定跟約瑟芬請假有關!

  但她不相信約瑟芬會出賣她,除非她自作聰明,以為斷了她們的念頭,就叫斬草除根……肯定是這樣沒錯!約瑟芬犯了打草驚蛇的錯誤,所以才會心虛的拔掉電話線。

  事到如今,她只能無奈的歎口氣。

  反正他已經知道了,就算他要生氣也該有個限度,如果他的大腦沒被酒精腐蝕,他應該明白,她是因為愛他才出此下策,因此她反倒要看看他在拆穿她之後,作何反應?

  計程車一停,不出她所料,他亦步亦趨地尾隨著她下車。

  「你幹麼跟著我下車?」嶽靖儷按兵不動,反問他。

  葉暉自以為不露痕跡地說:「我想探望約瑟芬。」

  「我會替你轉達關懷之意。」嶽靖儷冷笑。

  「我堅持,送佛要送到西天。」葉暉不容她討價還價。

  「送到大門口就行了。」嶽靖儷硬著頭皮,踏上第一個樓階。

  「這麼老舊又沒鎖大門的公寓,最容易暗藏危機。」葉暉尾大不掉。

  岳靖儷苦中作樂地說:「我有鐵沙掌,色狼遇到我,比遇到牛頭馬面還慘。」

  「我要看到你開門進屋,今晚我才能安心睡覺。」葉暉唱作俱佳。

  「好了,我已經到門口了,你可以走了。」嶽靖儷停住腳。

  「用你的鑰匙,把門打開呀!」葉暉挑釁地挑了挑眉。

  「我沒鑰匙,你早就知道,不是嗎?」嶽靖儷指出。

  「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葉暉欺人太甚。

  「你不也一樣。」嶽靖儷反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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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20:02:5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你怎麼在這兒?」看到葉暉,葉媽媽愣了一下。

  「媽,我知道,他們已經同居了!」葉映歡天喜地的大叫。

  「太好了,多年來,我一直盼望能夠早點抱孫子。」葉媽媽喜不自勝。

  「我也好想要有個侄子來疼。」葉映拉著媽媽的手,母女繞著圈子旋舞。

  「你們兩個不要臉到這個地步,真是令人佩服。」葉暉沒病都會被氣出病來。葉媽媽眼一使,葉映睫一眨,互打暗號。「岳小姐和她女兒人呢?」

  「肯定是歹勢出來見婆婆!」葉映賊頭賊腦的逐一打開房門。

  「媽最近好窮,連你結婚的衣服都沒有。」葉媽媽歎氣。

  「葉映,你隨便開人家家房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偷值錢的東西。」

  他可以說是無時無刻都在和籠罩身上的陰影作戰,而她們兩個人就是他的陰影。

  踩不掉、割不去,連賴都賴不了!孫悟空只要送唐三藏完成取經的任務,就可以解開緊箍咒,但是他卻一輩子都無法擺脫她們的糾纏。

  他一直以為她們總有一天會良心發現,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她們根本沒有心!最糟的是,他答應爸爸臨終時的要求,除非逼不得已,絕不會把幼稚園頂讓出去。

  她們就是看准了他這片孝心,在守喪期間,偷走幼稚園的土地權狀,塞了個紅包,勾結不法的公務人員,把負責人名字改成媽媽的名字,然後將土地權狀拿去銀行貸款,花完了再拿去地下錢莊抵押,然後逃之天天。

  七年了,光是地下錢莊的利息,就足以開另一家幼稚園。

  他有好幾次想違背承諾,可是每當他萌生放棄的念頭時,就仿佛聽到爸爸的聲音,告訴他會有好事發生;也許是錯覺,也許是作夢,但總能帶給他一陣窩心。

  葉映撇了撇嘴說:「我只是想確定她們不是在跟我們玩捉迷藏!」

  「狡辯!她們都不在,你們兩個跟我走。」葉暉走到門口。

  「走去哪里?我屁股都還沒坐熱。」葉媽媽蹺著腿。

  葉映附和地說:「這麼舒服的沙發,不多坐一會兒是白癡。」

  「她被我開除了,而且我跟她已經劃清界線。」葉暉坦言不諱。

  「她會想辦法讓你回心轉意的。」葉映不慌不忙,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她愛你,旁觀者清。」葉媽媽同意,愛情能使無名小卒變大英雄。

  「我不愛她。」有生以來,葉暉第一次斬釘截鐵的說謊。

  「你說謊?!這是天大的新聞哦!」葉映豬嘴裏吐出象牙。

  「我向來討厭富家女……」葉暉話還沒說完,被一陣捶胸頓足聲打斷。

  「老天!我怎麼會生出腦袋比茅坑裏的石頭更臭更硬的笨兒子!」

  「娶個有錢的老婆,可以少奮鬥三十年。」葉映指出。

  葉暉嗤之以鼻地說:「你們休想再白花三十年的鈔票!」

  「我們是為你好,免得你被債務壓得喘不過氣。」葉映假惺惺地關心道。

  「你看看你,瘦排骨一個,何苦來哉!」葉媽媽流露出慈母的眼神。

  他真不曉得自己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壞事,老天爺才會給他這麼大的懲罰!

  血緣,是這世上最令人棘手的關係,友情、愛情和生命都可以說不要就不要,唯獨親情,就算重換一張父母欄是空白的身分證,就算墓碑上寫著無名氏,就算讓自己催眠成失憶症……始終無法切斷這種關係。

  不管他是隱姓埋名,改頭換面,躲到天涯或是海角,媽媽和姊姊還是有辦法把帳單寄給他。問題是,他從來沒嘗試過以上的做法,而是一直守著幼稚園,守著對爸爸的承諾,他當然逃下出她們的豬掌。

  如果爸爸看到這對母女的作為,他想爸爸會原諒他的苦衷。

  直到此刻,他才想通自己的辛勞毫無意義可言。

  葉暉直截了當地說:「我會這麼淒慘,還不是你們兩個害的!」

  「媽和我也想幫忙還債,可是沒人要雇用我們兩隻豬。」葉映辯駁。

  「我們也不想像肥豬,實在是天生喝開水就會胖。」葉媽媽自怨自艾。

  「只要不買名牌、不吃魚翅燕窩……」葉暉想曉以大義,卻是對牛彈琴。

  「冤枉!我們已經很久沒買名牌、沒吃魚翅燕窩補身了。」葉媽媽反唇相稽。

  「媽,我早就看到了,櫃子裏有高級的燕窩。」葉映眼睛雪亮。

  「別想碰,否則我立刻報警告你們偷竊。」葉暉警告。

  「我想岳小姐不會那麼小氣!」葉映當耳邊風。

  葉媽媽笑道:「媽一看就知道她是個落落大方的好女孩。」

  葉暉斷情絕義地說:「從我走出門後,我們就斷絕血緣關係。」

  母女倆的反應卻是抱在一起大笑。

  從他高中開始,這句話,他至少說了二十遍。

  那時他爸爸還在,但是家裏卻成天看不到他的人影,因為當時幼稚園並不是現在這種小兒科的規模,而是在全省總共開了十一家的連鎖幼稚園;對她們母女來說,那是她們人生的黃金時代,要什麼有什麼,還有不少小白臉。

  直到他大三那年,他爸爸走了,幼稚園只剩最後一家,其他十家中,有五家是因為經營不善而倒閉,另外五家則是被她們母女敗掉。

  光有一隻會下金蛋的母雞,下蛋速度鐵定趕不上母女倆花錢的速度。

  說起來,她們揮金如土,都該怪他爸爸太會賺錢,這是母女倆共同的想法。

  「約瑟芬,怎麼只有你在這?嶽靖儷呢?」

  「她躲在地下停車場,眼淚流不停,好可憐。」

  「你要知道,說謊都不會有奸下場,她是自作自受。」

  「園長,你也一樣,不,你比岳姊姊更可惡,你是自欺欺人。」

  「園長向來言行一致……」葉暉先前才說了謊,所以接不下話。

  「問你的心,你就會明白。」約瑟芬以指責的目光,瞪著他羞赧的臉頰。

  他的心明白什麼?除了痛苦的感覺,沒有其他。

  但他猛然發現,他並不是因為媽媽和姊姊的惡行而感到痛苦,畢竟他對她們的所作所為早就習以為常,而且不抱一絲期待她們能悔改或遷善的希望。

  他的痛苦其實是因那幅刺繡圖而引起的。

  一想到她是帥男殺手,她跟很多帥男上過床……他倒不是真的在意她不是處女,而是他明知道她是蕩女淫娃,卻仍然渴望與她纏綿溫存;他甚至還氣自己,沒有把握機會任她玩弄在指掌之間。

  最最使他無法忍受的是,他依然愛她!

  他原本以為她至少會抱住他的大腿,懇求他再給她一次機會,但她沒有,反而自己打電話來口頭請辭,讓他連挽留她的機會也沒有,就掛斷電話。

  最後還是約瑟芬請他今晚過來,跟他媽媽和姊姊把話講清楚。

  為了再次見到她,他還特地洗了澡,買了貴死人的古龍水,和腰帶繡了卡文克萊的黑色平口內褲;他心疼的不是錢,而是她沒看到他渾身充滿雄性魅力迷死人的模樣,他心疼她沒有眼福。

  當他拿著約瑟芬交給他的鑰匙,比約定的時間提早半個小時到,他以為會不小心碰到她,但結果卻是獨自面對空蕩蕩、冷清清的屋子。

  在那一刻,他的世界仿佛在腳下四分五裂一般,他氣炸了!她說謊在先,居然連聲道歉也沒有?!

  不對,他要的並下是她的歉意,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他要的是她,他要地愛他。

  「約瑟芬,你快回家處理那兩隻豬。」葉暉精神一振,有如生龍活虎一般。

  「那她怎麼辦?」看著他閃耀的目光,約瑟芬唇邊乍現如花綻放的微笑。

  葉暉故作鎮靜地說:「我先去買包衛生紙,再去找她。」

  「車上有面紙,還有你要很溫柔地哄她。」約瑟芬再三交代。

  「我會的,她最好哄了,只要我以身相許。」葉暉一時口無遮攔。

  「地下停車場有很多監視器,我奉勸你們最好別做?事。」約瑟芬提醒。

  「是。」葉暉話鋒一轉,擔憂地問:「對了,你有沒有辦法應付那兩隻豬?」

  「員警伯伯會來做我的後盾。」約瑟芬人小鬼大,早有準備。

  「聰明的小孩,想不想做我和岳姊姊的花童?」葉暉提議道。

  約瑟芬糾正地說:「不對,我應該當介紹人,我是你們之間的紅娘。」

  「好,你想做什麼都行,快回家吧。」葉暉有如脫韁野馬般,只想狂奔。

  果然還是嶽靖儷厲害,她要向她拜師學藝,以後好繼承「帥男殺手」的刺繡圖。

  而且她已經決定了,她第一個要征服的物件,就是小威!誰教那個臭男生居然敢嘲笑她的腿?!

  爸爸說,男生都喜歡臉小如巴掌,膚細如白雪,胸高如聖母峰,腰纖如滑蛇,屁股大如蜜桃,腿粗如熱狗……簡單的說,就是像媽媽那種身材像葫蘆的女人,而她正好是媽媽的翻版。

  小威那個不識貨的窮小子,等她學成歸國,她絕對要他跪地求饒!

  一想到再過五天就要回美國,她真的好捨不得離開嶽靖儷的懷抱……

  不想那麼多了,還是趕快上樓,磨刀霍霍去殺豬拔毛吧!

  「兩隻豬!你們怎麼還沒走?」一進門,就聞到一股甜香味。

  「可愛的女孩,我們正在吃冰糖燕窩,你也來一碗。」葉映笑吟吟地。

  「我數到五,你們還不滾,員警就會來請你們去吃牢飯。」約瑟芬要脅道。

  「就快吃完了,你別叫員警來。」葉媽媽以嘴對著鍋,狼吞虎嚥。

  葉映滿足地摸摸肚皮。「凶巴巴的,將來肯定嫁不出去。」

  「我們告辭了,後會有期。」葉媽媽背起一個大背袋。

  「把袋子留下來!」約瑟芬如螳臂擋車般地擋在門口。

  「滾到一邊去!小鬼!」葉映高舉著手,作勢要打她。

  「幹什麼?打小孩要吃牢飯的!」門口突然出現一個穿制服的員警。

  約瑟芬躲到員警身後。「員警伯伯救命!我家被打劫了!」

  葉媽媽駭白了臉。「冤枉!員警大人,小孩子亂說話,你別相信。」

  「我們是屋主的婆婆和大姑,你不信可以去問屋主。」葉映沉著應對。

  「屋主人在哪里?」穿制服的員警眼神十分銳利,仿佛兩把飛刀。

  「我不知道……」葉媽媽被嚇得手足無措,心跳像擂鼓。

  「她去買東西,很快就會回來。」葉映靈光一閃。

  「她說謊,屋主是我的乾姊姊,她今晚不會回來。」約瑟芬戳破她。

  穿制服的員警想了一下,說:「你們三個,有什麼話跟我到警局再說。」

  「我們不能去警察局!」葉映渾身肥肉顫抖,額頭還冒出豬油。

  「我們有前科,求你饒我們這一次。」葉媽媽雙手合十拜佛。

  「立刻寫下切結書,保證以後不再騷擾這家人。」穿制服的員警厲聲命令。

  「沒問題,我們馬上寫,只要不坐牢,要我寫什麼都好。」母女倆異口同聲。

  「靖儷,別哭了。」葉暉鑽進前座。

  「我哪有哭?我在看書。」嶽靖儷轉過身面向他。

  「我明明叫她不要再說謊了,她居然照說不誤!」葉暉顧左右而言他。

  「連五歲小孩都騙倒你,你實在笨得無可救藥。」嶽靖儷反諷回去。

  是的,他上當了,上了一個好當,但是他一點也不生氣,而且高興得想跳舞。

  他當然知道,能把陷阱設計得這麼完美,絕不是出自約瑟芬的小腦袋,而是經過千錘百鏈的帥男殺手,才能達到這種一手掌握男人的境界。

  老天,一想到她的手曾經握過許許多多……他的心就升起一股疼痛的渴望。

  難怪第一次遇見她,她就握住他那兒,當時她肯定是在對他下符咒!

  算了,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他要的是以後,她只能握他一個。

  眼珠子一轉,他發現這部車子停的位置還真是不錯,正好是監視器照不到的死角,隱密極了。

  他真服了她,帥男殺手果真名不虛傳,連這種雞毛蒜皮的細節都注意到,可見她早就已經計畫好了,他踏進來,就等於是羊入虎口,不管是呼救或是揮手,也不會有人聽到或看到。

  好吧,他就讓她為非作歹吧!誰教他愛她,愛得那麼深……

  「如果我不上當,怎麼有臉來找你?」葉暉大智若愚似的。

  「這麼說,你是明知故犯?!」嶽靖儷不太相信,以為他是在吹牛皮。

  葉暉要面子不要裏子地說:「我的智商沒低到被五歲小孩愚弄的地步。」

  「你假裝上當,等於是鼓勵小孩說謊,你沒資格從事教育工作。」嶽靖儷咄咄逼人。

  「難道約瑟芬不是受你指使,在中庭等我出現?」葉暉反咬她一口。

  「好了,我們兩個別再龜笑鱉無尾了!」嶽靖儷無力招架。

  「你在看什麼書?」葉暉藉著好奇,轉移話題。

  嶽靖儷將書扔向後座。「不關你的事!」

  「讓我看看。」葉暉伸長手臂。

  嶽靖儷制伏他。「你休想!」

  兩人嘴對嘴、舌纏舌,雙手和雙腳有如八爪章魚般糾結。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沒有壓力之下,盡情地享受男歡女愛的愉悅。

  車內,彌漫了一股令人想入非非的芳香……

  陡然之間,她推開他,將臉頰偎在他的胸前;他覺得悵然若失,但是也不敢勉強她。

  他不懂,一向大膽狂野的她,怎麼會突然害羞起來?

  其實她並不像他想像的身經百戰,而且根本沒有真槍實彈的經驗,只不過是看錄影帶學到一點皮毛。

  最重要的是,這是嶽靖倫的車,她仿佛聞到他殘留的古龍水味(其實是從葉暉身上散發出來的),她可不想她的第一次是在他車上;再說,在駕駛座上留下洗不掉的紅印,嶽靖倫可是會抓狂的!

  「你好香!」葉暉嗅著從發絲傳來的陣陣香氣。

  「你不是討厭名牌香水味?」嶽靖儷納悶。

  「除了你之外。」他微微一笑。「你想用什麼、穿什麼,我都不反對。」

  「我喜歡香奈兒和亞曼尼,你真的能接受嗎?」嶽靖儷質疑。

  「等我有了錢,我會大大的滿足你。」葉暉信心十足地拍胸膛保證。

  「你什麼時候會有錢?」嶽靖儷不可一世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隻跳蚤。

  「現在就有。」葉暉拿起放在腳邊,今晚一直隨身攜帶的寶貝手提箱。

  「你在幹什麼?」她看著他轉動著手提箱上的密碼鎖,足足看了十分鐘。

  葉暉心急如焚。「糟了!我忘了密碼,打不開怎麼辦?」

  「讓我來!」嶽靖儷奪過箱子,手刀一劈,鐵鎖落地。

  葉暉從裏面拿出一隻絨盒,雙手捧起。「這是送你的,請你笑納。」

  「天啊!」嶽靖儷難以置信。「這是從沙皇皇冠上取下來的紅寶石!」

  「我爸送給我的傳家寶,要我將來送給他沒緣見面的媳婦。」葉暉充滿驕傲。

  「原來你早就計畫好,今晚向我求婚?!」嶽靖儷搗著嘴驚呼。

  「我的騙術比你高明多了吧!」葉暉露出得意的笑容。

  其實,他把所有的家當都放在007型手提箱裏,原本是打算一走了之。

  他已經跟地下錢莊約好,明天下午在麥當勞見面,諒他們在公眾場所不敢太放肆。由於他這七年來付出的利息加總起來,遠超過當初欠條上的金額,所以他打算再付一百萬將所有恩怨一筆勾消,如果他們堅持還要繼續討債,他就去檢舉他們非法斂財。

  明天當然要照原訂計畫進行,但今晚的計畫有所變更,他不但不會讓她知道他是只上當的鴕鳥,還要裝闊、裝聰明,借花獻佛!他要讓她以為他是為了她、為了愛情、為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有備而來。

  嶽靖儷貪心地問:「你答應要買名牌給我的錢呢?」

  「我帶來了,這本存摺是你的名字。」葉暉再次請她笑納。

  「你哪來這麼多的私房錢?」嶽靖儷翻開第一頁,看見嚇人的數字。

  「是我爸給我的遺產,我一直分文未用。」葉暉自以為偉大。

  「有那麼多錢不用,活該害自己累出病來!」嶽靖儷嘲笑他愚蠢。

  葉暉理直氣壯地說:「我不想用我爸的遺產,替她們擦屁股!」

  「我懂了,你想利用我,替你除掉身上的寄生蟲。」岳靖儷了然。

  趁她不備,葉暉伸手探向後座,拿起書看了一眼,繼而狂笑。「原來你也做好準備了。」

  「閑妻涼母手冊」,這是嶽靖儷剛才在拜讀的大作,也是她未來的人生寫照。

  「妹子!我贏了!我終於贏你了!」嶽靖倫欣喜若狂。

  「你贏我什麼?」嶽靖儷一邊看婚紗雜誌,一邊吃酸梅吐核。

  「藍萱下個月要跟我結婚了。」岳靖倫從公事包中,取出發燙的喜帖。

  「我下個星期結婚。」從桌上一堆的雜誌中,嶽靖儷用腳趾夾出一張喜帖。

  真沒天理可言!她的喜帖跟金縷衣一樣,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簡直像史豔文出場;相形之下,他的喜帖卻像秘雕,彎腰駝背,顛顛簸簸。

  但他不懂,葉暉那個窮光蛋,怎麼有錢做這種一張要價一千塊以上的喜帖?

  這絕對不可能是妹子出錢,因為他比任何人都瞭解,妹子是個標準的名牌敗家女。

  哎喲!

  他是眼花了,還是眼盲了?妹子無名指上那顆刺眼的紅寶石,怎麼看都不像是玻璃珠……難不成她去搶了哪家珠寶店?!

  他可要好好注意新聞,來個大義滅親,這樣不僅可以跟馬市長合照,還可以拿到優良市民的獎狀。

  看她得意的嘴臉,比看到吃罕飯的嘴臉,更讓他感到心如針紮。

  嶽靖倫潑冷水地說:「你們交往不到四個月,你確信他是你的真命天子?」

  嶽靖儷對準他,吐了一顆酸梅核,幸虧他機靈,沒被打中。「你看呢?」

  「你要我看什麼?」嶽靖倫不解地問。

  「你眼睛瞎了,看不見我在幹什麼?」嶽靖儷炫耀地拿起一顆酸梅。

  「吃酸梅……難不成你懷孕了!」嶽靖倫猛然一驚,駭白臉。

  嶽靖儷挺起肚子示威。「沒錯,你要當舅舅了。」

  「婚前發生關係,你真是不知羞恥!」嶽靖倫惱羞成怒。

  「我比你早結婚生子,比你早享受魚水之歡,所以是你輸了。」

  「可惡!」嶽靖倫氣得跑到廚房,拿出掃帚和畚箕,清除地上的酸梅核。

  岳靖儷蹺高了腿,方便他打掃乾淨。「你永遠都是我的手下敗將,老哥。」

  表面上她笑得很燦爛,其實心底卻是憂喜參半,五味雜陳,有苦也不能說。

  一想到肚子裏的胎兒,生下來像X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二十五,她就好想把酸梅核吞進肚裏。

  她實在不想要小孩,可是愛情結晶不能不要,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嚴禁聽到、看到、吃到任何跟X有關的東西。

  音同字不同也不行,像是蜘X人、X光寶氣、X門酒肉……為了永絕後患,她已經跟葉暉說好要他入贅,婚後冠妻姓,改叫岳葉暉。

  至於那個穿制服的員警,則是藍萱那個改邪歸正的弟弟藍茂友情贊助,演得不錯。

  還有,他們的紅娘此刻正在飛機上,由父母陪同返回臺灣。

  男女花童當然是由小威和小英擔當,而李主任則是擔任男方主婚人。

  那兩隻X,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不過李主任說她前幾天看到她們,在地下道扮獨腳獸,向過路人乞討。

  總而言之,岳葉暉終於擺脫母和姊的陰影,改活在妻和子的陰影之下。

  除了籌備婚禮,他還打算開第二家幼稚園,以滿足老婆大人;因為老婆看上外雙溪的別墅,一棟叫價上億元,他只好更努力工作賺錢。

  這是他的宿命,一輩子被名牌這個緊箍咒束縛、再束縛,直到外星人佔領地球,或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人類回到穿樹皮的原始時代,到那時,再換他老婆去工作,打老虎、獵花豹,老婆穿獸皮,他吃獸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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