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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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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督主的童養媳(妖妻孽夫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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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00:25:1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姑娘,我們要到爺的溫泉別莊是不是,奴婢聽說那裡的溫泉最養人,姑娘多泡幾回,把你的冰肌玉骨泡得更雪嫩柔膩,讓咱們爺愛不釋手,流連忘返,保準夜夜宿你在屋裡。」

  鶯聲一邊說一邊興奮的東張西望,身為奴婢的她沒多少機會出遠門,更別提坐上東廠督主府上的四駿寶蓋垂鈴大馬車,那又大又穩的輪子跑起來一點也不顛,坐在鋪滿錦墊和獸皮的車內,比坐在床上還舒服。

  更重要的是引人側目,全京城也只有東廠督主敢這般猖狂,香車美人招搖過市,簡直把天子腳下的京城當成他家的跑馬場。

  但是,他不張狂誰張狂呢?昔日能與東廠抗衡的西廠早被深受榮寵的陸瑞京打趴了,年歲漸長的西廠劉公謹也因子年前中了暗算,胸口被射了一箭,如今身子大不如前,年邁的西廠廠公對上年輕力壯的東廠督主,他的勝算不大,聲威也日漸下滑。

  那一箭是誰射的,其實兩廠都心知肚明,曾為齊時鎮所用的劉公謹一個行差踏錯,也成了他下手的目標。

  為了爭一席之地,朝廷裡既沒有永遠的朋友也不會有永遠的敵人,今日有利於自己便是同黨,明日若傷及自身權益,一樣殺無赦。

  「鶯聲,你坐好,不要動來動去,沒瞧見姑娘身子不適嗎?你看她臉色多難看。」雙眼浮腫,眼睛底下有明顯暗影,精神不濟的直打哈欠,一副沒睡飽的樣子。

  心高氣傲的鶯聲不快的回頭瞥了一眼。「燕語,你我都是姑娘的丫頭,姑娘都沒說話了,你管得未免太多了。」

  她們身分一般高低,憑什麼對她指手劃腳,她對姑娘的服侍比人差嗎?盡在雞蛋裡挑骨頭。

  「我是為姑娘著想,不想姑娘在不舒服的情況下還要聽你一路聒噪,咱們做丫頭的本分是讓姑娘舒心,而不是添堵,姑娘好我們才好。」燕語細心,覺得鶯聲太吵了,不懂事。

  她們只是沾光才能坐上督主的馬車,鶯聲卻只顧著興奮喳呼,幾乎反客為主了。

  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其實鶯聲和燕語兩個人都想著一有機會便要往上爬,畢竟誰願意當個任人差使的丫頭,賣身契捏在人家手中不說,若是主家脾氣躁烈些,被打死都有可能。

  只是鶯聲比較急進,處處想彰顯自己,她想著太監是無根的男人,既然看上她家姑娘,那麼當丫頭的說不準有朝一日也能出頭天,反正在床上不都是那檔事,太監能玩的把戲不多,她忍忍就能得到滔天富貴了。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她對葉照容的態度自然就不如從前恭謹了。

  而燕語生性謹慎,她知道她們從青樓出來的人是做不了正經娘子,她沒鶯聲那麼大的志氣,想被督主收房享受一輩子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的日子,畢竟以她們的容貌能得寵多久,肯定很快就會被棄如敝屣,拋諸腦後。

  因此她將標準放低,將目標放在進出陸府的東廠官員上,嫁不了千戶大人就當百戶大人的小妾吧,不然總旗、校尉總行,只要她們姑娘不失寵,在督主耳邊吹吹枕頭風,她總有機會上位的。

  燕語比鶯聲聰明,她一開始就沒看上俊俏的督主大人,即使他是個太監,她依然不敢有絲毫妄想。

  然而,排除太監身分不說,陸瑞京確實是京裡少見的美男子,劍眉如鞘、朗目如月、鼻挺唇薄、玉容似畫,如松般的身姿宛若玉之清華,隱隱散發風華。

  何況他又身居高位,手持絕對的大權,若是個正常男子,早被一窩蜂迷戀他的世家千金、名門貴女給搶走了。

  「誰聒噪了,分明是你看我在姑娘面前長臉了,你爭不過我才吃味,裝出一副清高的惡心相想扳回一城,姑娘又不笨,哪會看不出你的伎倆。」鶯聲不滿的回嘴,她看不慣燕語自以為忠心護主的模樣,顯得她有多不如燕語似的。

  「我是真心為姑娘好,你不要隨意曲解了,難道你看不出姑娘一臉懨懨的,一路上沒說幾句話。」燕語將煨熱的參湯送到葉照容手上,怕她燙手還用團扇扇了幾下。

  她很用心在服侍,沒有偷懶。

  鶯聲嘴一撇,語帶譏誚。「虧你還在牡丹樓待了幾年,姑娘的懨色是好事,這些天你沒瞧見督主大人神清氣爽的從姑娘屋子走出來嗎?那是督主大人的寵愛,別人求都求不得。」她們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她早晚把瞧不起她們的巧霞踩在腳下,區區一個管事娘子也敢管到她們頭上。

  鶯聲心高氣傲,在她尚未成為葉照容的貼身丫頭前,十四歲的她原本要梳攏賣起皮肉了,功利的她想藉此攀上高枝。

  「寵愛……嗎?」

  葉照容的低語沒人聽見,她的兩個丫頭盡顧著吵嘴,沒注意她眉頭微微顰起。

  這樣的寵愛她可以不要嗎?

  一向好吃好睡的她因為多了個人在身邊,睡得不太好,常常一翻身卻翻不過去,睡眼惺忪的睜開眼才發現有雙長臂摟住了她,像抱著孩子的娘親般緊抱不放。

  其實他們兩人每晚躺在一塊並未做什麼羞人的事,只是陸瑞京不知為何從不在就寢前到她屋子,而是半夜時分摸上她的床,將睡夢中的她抱在懷裡,磨磨蹭蹭幾下便睡了。

  可能男人還是有本能欲望吧,即便是太監,他的手仍會有意無意地往她胸口一擱,然後順勢捧起她的渾圓時輕時重的揉捏,甚至一腳跨至她腰上,從她後頭頂蹭。

  她很睏,身子卻莫名的熱起來,下身似乎有什麼熱熱的東西湧出,雙腿不自覺的打開,他的腿便在此時插入兩腿間,用他腰際的繡春刀撞她私處,每回都撞得她有些吃不消。

  有時一夜無事,有時一夜好幾回,她被折騰得腰骨酸軟,每次想回頭看看身後的他都被一隻大掌按住,因此至今她仍不解他為何用刀柄戳她,自己反而氣喘噓噓,最後還會精疲力盡似的趴她背上大喘氣。

  「是寵沒錯,但也要適可而止,督主大人只有姑娘一名姬妾而已,他需索無度對咱們姑娘也是一種傷害,我們做丫頭的要體貼姑娘,而非造成她的負擔。」

  需……需索無度。

  葉照容臉紅了,原本她不曉得陸瑞京近日來的「反常」行徑所為而來,但是燕語的一句話點醒了她——他們的行徑不就如夫妻一樣?花姊給她看的春宮圖便是這樣,只是他們身上穿著衣服罷了。

  這……她算是他的女人嗎?那四郎哥哥怎麼辦?!她失貞了,沒法向他交代了。

  「你才是榆木腦袋呢,不趁著督主大人食髓知味,對姑娘又寵又憐的時候巴住他的身和心,若是府裡再進新人,姑娘哭都沒處哭,督主大人想要就給,總好過哪一天他連屋子也不入了。」燕語就是想得淺,不懂男人嘗鮮的心態。

  會有這一天嗎?葉照容想著。

  明明想早一日完成花姊的托付好早一日離府,可是一想到真有那麼一天她得離開時,她竟有些不捨,感覺心裡酸酸澀澀的。

  「好了,小聲點,別吵姑娘休息。」燕語從馬車坐椅下的方櫃取出一件婆羅國進貢的羊毛蓋在葉照容腿上保暖。「姑娘,我們吵到你了,失禮了。」

  薄如蝶翼的長睫輕輕一顫,柔潤如花瓣的丹唇微掀。「不打緊,聽你們說說話也好。」

  其實經過一晚的折騰她實在很想睡了,偏偏腦子裡裝了一堆東西,不去想卻越積越多,讓她腦袋快要爆開了。

  「姑娘,你要想辦法補眠,不然長年下來你的身子會受不住的,督主大人也真是的,不知憐香惜玉。」燕語將葉照容的衣襟拉高,遮住她雪白皓頸上一抹顯眼的紅。

  「姑娘,燕語說得沒錯,你要好好的休息,否則哪有氣力應付督主大人夜裡的求歡,萬一伺候得不好,就怕督主大人不來了,他可是姑娘你出頭的機會呀。」攀對高枝一生享用不盡,就算只是沒名分的侍妾也夠用了。

  那種事……雪顏又羞臊的發燙。「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不說這個了,到莊子還要多久,我有些坐不住了。」

  每年的九月初九重陽日,爹娘已經不在人世的陸瑞京總會獨自一人到京城外的溫泉莊子緬懷,一來紀念父母,二來適時的放鬆,賞賞秋菊泡個溫泉,暫時放下紅塵俗事。

  這是陸府對外的統一說法,至於是否如此,那便不得而知了,畢竟也沒人敢去問他。

  人家到哪偷閒管他們屁事,皇帝都不管了,官位沒有他坐得穩的大小官員哪來的狗膽多問兩句,要知道,若惹得他不快,陸瑞京一句話,他們就得滿門抄斬。

  這也是東廠的可怕,權力大過天。

  「奴婢問問前頭的車夫。」搶著開口的鶯聲換了位置,舉起手打算敲敲和前頭相連的車壁。

  「問什麼問,就快到了,真要坐不住就和爺騎馬吧!」

  忽然,車簾子一掀,由外頭探進一雙手臂,看也沒看就將面色微白的葉照容一把撈了出去,讓她驚慌的輕呼一聲。

  「督主大人……」

  厚薄適中的唇壓向嫣紅小嘴兒,把她未竟的話語吞進嘴裡。

  「嚇著你了?」他鬆開她,笑聲清朗。

  葉照容搖頭,但確實餘悸猶存,她長這麼大只坐過矮驢子,還沒騎過離地好幾尺的大馬,她真怕一個沒坐穩摔下馬背。

  「你瞧你小臉都嚇白了還逞強,對著自己的男人用不著戰戰兢兢,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難不成怕我吃了你不成?」可憐的容兒,被他折騰得如此疲憊,可同時也益發嬌艷柔美了。

  陸瑞京是個把天捅破都不怕的主兒,世上還真沒什麼他不敢做的事,只是在京裡有太多雙眼睛盯著他,他還是得略微收斂一下狂性,可一出了京,他便完全放開了。

  在眾人面前,他大大方方踫觸他的女人,偷個香,佔點小甜頭,猶如偷腥的貓兒。

  「你……你抱太緊……」馬好高,她想吐。

  不是暈車,是暈馬。

  聞言,他沒鬆開反而抱得更緊,薄唇落在她烏黑秀髮上。「放鬆點,你渾身繃得跟石頭一樣硬。」

  「我怕掉下去……」咬著下唇,她害怕得不敢睜眼。

  他忍不住取笑她的膽小。「放心,有我在,我會緊緊抱住你,你摔下去的機會是微乎其微。」

  「你、你不覺得馬……很高嗎?」葉照容慢慢睜開眼,小手依然緊張的捉著她的厚實大掌。

  「那是你個子矮。」對男人而言,這種能日行千里又高大的汗血寶馬才是好馬,腿長且耐力十足。

  說她個子矮小,美人兒的粉嫩小嘴頓時噘得高高的。「督主大人欺負人,我才不矮,是你長得太高了。」

  「喔?那倒是本督主的錯嘍,讓我砍了雙腿向你道歉?」他打趣著,食指點著她的瑤鼻。

  見他難得神情如此放鬆的望著她,她心跳莫名不規律地加速了,語氣中多了些她所不曉得的嬌媚。「人家從沒騎過馬你還笑,等我學會了騎馬,我就把你遠遠地拋下。」

  「需不需要我教你?」她的大話不值得當真,以她拙劣的資質,再練十年也不及他萬分之一。

  有些人就是有獨特天賦,陸瑞京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騎馬、武學上的天分凡人望塵莫及,別人學一年他三天就上手了,還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這也是齊時鎮想拉攏他又忌憚他的緣故,因為這樣的他不僅掌控了東廠,又深受皇上的寵信,饒是身為太子,齊時鎮也得對他忌憚三分,根本動不了他。

  所以齊時鎮處處防著他,就怕此人一旦功高震主,到時便會成為自己上位的絆腳石。

  若能收為己用是最好,若不行,他也得在陸瑞京對自己造成威脅前將他解決掉。

  「你要教我?」她驟然兩眼發亮,把怕馬一事暫且放下。

  「有何為難,本督主不正在騎嗎?」陸瑞京低笑著將一臂橫過她不及盈握的細腰,大手隔著衣物撫摸她勻稱的大腿。

  她又臉紅了,很是羞臊。「不要……」

  「你敢拒絕本督主?」他半帶威脅半調笑,微涼的唇瓣不只一次擦過她羞紅的粉頰。

  「有人看著,你……正經點,人家要笑你孟浪了。」他怎麼……摸那裡,害她癢癢的,有股熱流跑出來。

  「誰敢笑?」他目光一掃,霸氣外露。

  數十名隨護在側的錦衣衛腰桿子比先前還直,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絲毫不敢亂瞄。

  我們沒笑呀!督主,千萬不要錯手誤殺無辜。這群身著飛魚袍的男子內心哀嚎,就怕自己成了倒霉鬼。

  「你怎麼老是這麼霸道,不怕哪天你的屬下再也不服你了?」葉照容嘟著嘴抗議。

  就像他們村裡的地主最可惡了,常常仗勢欺人,有一天他跌到溝渠淹死了,沒人替他感到可惜,倒是合起來笑他遭到報應。

  不敢不敢,不敢不服啊,容夫人別再害我們,你不曉得督主整治起人的凶殘,就算作夢也會嚇醒的。錦衣衛面上不敢顯露半分,內心卻是哀鴻遍野。

  「就對你一人霸道如何?」許是把心胸敞開了,他再也沒有任何束縛,也開她玩笑。

  也不知哪裡出了錯,近來面對她,他總不由自主把她跟小媳婦重疊,覺得兩人間隱隱約約有些神似,令他不知不覺間對她上了心。

  是她的傻氣,還是那不怕吃苦的韌性呢,都與他記憶中的她那麼像。

  她總是讓他回頭的時候就能看到,金黃陽光灑落她一身,對他盈盈一笑,那種回到家的感覺頓時填滿他整個胸腔,他胸口有股說不盡的柔情細細流淌。

  他對她有意,她卻是情竇未開,渾然不知他夜夜所受的煎熬,還只當他是跟她鬧著玩。

  唉!這傻丫頭,真教英雄氣短。

  「啊!你說這話也不臊人,我……我不理你了。」葉照容心慌的看看左右,怕有人聽見他不要臉的話語。

  當初她還以為他是個嚴肅的人呢,沒想到他越來越壞,動不動就欺負她,果然是個妖孽爺。

  葉照容其實不太記得夢裡的情景,但「妖孽」這兩個字令她記憶深刻,不時便從腦海裡跑出溜一溜,此時套在陸瑞京身上,倒也非常適用。

  「你不理我,我理你。」陸瑞京在她唇上烙下重重一吻,有點懲罰意味的來回輾吻了許久。

  葉照容不依了,又羞又惱的抬起粉拳捶了他一記,惹得他再度朗聲大笑。

  快到溫泉別莊時,陸瑞京忽地快鞭一落,策馬狂奔,把懷中女子嚇得抱緊他,他仰頭大笑,豪邁的笑聲讓遠遠落於身後的屬下們為之一震,心裡暗忖這容夫人可真得督主寵愛,百尺金剛化作繞指柔,以後得好好巴結她。

  這一刻,葉照容的身影無比強大,她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獲得東廠錦衣衛們的佩服及忠誠。

  「前頭有輛馬車耶。」好華麗哦。

  陸瑞京瞟了一眼那輛不懂低調是美德的馬車。「一個客人而已,不用當回事,我先送你回屋子歇會兒。」

  「那你呢?又要忙了?」他總是很忙,忙得讓人好心疼。

  他笑著拍拍她粉頰,眼神微閃。「你想多了,京裡的人都曉得每年這幾日是我的獨處日,除非活膩了,否則沒人會在這時候給我添麻煩。」

  「那你還帶我來,你的清靜不就沒了?」不知何時開始,她不知不覺的在意起他,對他投注了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關心。

  陸瑞京低笑著擁她下馬,呵護備至的摟了摟。「少了你,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督主大人你……」她羞得跺腳。

  他忽然要求。「喊我夫君。」

  葉照容喊不出口,只得將羞紅的嬌顏往他懷裡一藏,細得看不見的情絲一圈又一圈地將兩人纏繞住。

  「你在高興什麼,大老遠就聽見你的笑聲,害我以為自己耳朵壞了。」多少年了,他有多久沒聽到陸瑞京發自內心的笑了。

  因為東廠督主一開懷,就等於有人要倒大霉了,他只要瞧見滿地血腥就樂了,把燒焦的人肉當畫布,生拔活人骨頭敲大鼓,一層薄埂的皮剝下來就做成燈籠,讓人心驚膽戰。

  「你從南邊的莊子過來?」陸瑞京不理會來客的問話,長腿往榻上一跨便坐上紫檀木雕八仙過海羅漢床,神態放鬆,斜斜倚靠著,一腳在榻上,一腳在榻下,十分閒逸。

  「怎麼每次問到你不想說的就故意轉移話題,你這掃興的性子是打來的,讓人好生痛恨。」就不能好好的說話嗎?藏東藏西的,好像有什麼好東西會被搶似的。

  「你是來說廢話的嗎?如果不想談正事就趕緊走人,廟小不留大神,你哪兒方便哪兒去,不送。」正主兒都不急了,他一個「太監」又急什麼,江山易主與他無關。

  容貌秀逸的男子氣呼呼的指著他鼻頭罵道︰「爺若不當你是回事還懶得多費口舌呢。你呀你,你是恃寵而驕,仗著母后和我對你的寵信拿起喬了。」

  此人是陳皇后所生的二皇子,齊任時。

  「好說,好說,二皇子過獎了,本督主清心的日子過得多自在,何必蹚皇家這渾水。」想拿捏住他?沒門。

  對話僵持不下,先退一步的不是為人臣子的陸瑞京,而是像兄弟一般拍著他肩頭的二皇子。

  齊任時露出真誠無比的笑容。「好了,不鬧你了,我從南邊的碧雲山莊過來,藉口和馬尚書嫡長女議婚,大概只能停留三日。」一年也只有這短短數日能聚頭,其它時日他們皆形同陌路。

  「你還議婚?」陸瑞京嗤笑。

  「唉,不議不行,我都二十二了,皇子之中只有我已成年卻尚未有正妃,反正我能拖盡量拖,也唯有這理由最不啟人疑竇,方便我出宮一段時間。」總要有個合理的說法才能瞞天過海,宮裡盯著他的人太多了,他一動馬上就有人坐不住。

  常年食用金丹,妄想長生不老的皇帝自認為還能千秋萬載,不急著分出手中的皇權。

  而皇子們想出宮並不容易,除了皇上的允許外,別無他法。而始終未立正妃的齊任時以此為由,一年有好幾回能自在的出入承天門,為其彷彿受了祖咒般屢屢失敗的婚事盡心力。

  其實他成不了親是有意為之的,每每水到渠成的親事突然黃了也是他那派的人馬下黑手,讓他一次次眼看著就要娶到美嬌娘了,最後總是會有人或事情出面阻撓,婚事不了了之。

  次數一多,連敵對的那方也深表同情,覺得他真倒霉,對他的戒心也鬆懈了一些,認為連婚事都擺不平的人成不了氣候。

  「長話短說吧,皇上的情形你比我清楚,那些金丹已經嚴重掏空了他的身子,只怕大限就在這一、兩個月了,你和皇后商量先準備準備。」如果不是賢明君主上位,將有很多人難逃一死。

  身為東廠督主,他早就知道看似平靜的朝廷已經是風雨欲來,各派人馬蠢蠹欲動,就待時機一到各自推崇自己所擁立的皇子,得個從龍之功。

  皇上原本可以多活幾年,但自從齊時鎮帶道士入殿、獻金丹後,他對道教幾乎是走火入魔的痴迷,相信人會脫離肉體凡胎而得道升天,篤信教宗道緣,一心求道。

  剛服用金丹時,確實起了提神振氣的功用,原本十天半個月才臨幸一名嬪妃的皇上能夜御數女,久久不敗,重振雄風。

  殊不知那是在耗費自己的身子,畢竟一個人的精元有限,過和不及都相當傷身,當皇上賣力的在女人身上耕耘時,同時也在耗損生命,讓他為時不多的生命一日日減少,終至虛空。

  這一切都起因於齊時鎮等不及想繼位了,他怕夜長夢多,拖得越長對他越不利,他怕其它皇子實力越來越強大,到時自己想一舉鏟除敵手也會越來越困難,因此下此毒手。

  「唉,已經到了不得不對峙的地步了嗎……」他真的不想兄弟相殘,為爭那個位子而什麼情義都不顧了。

  「你不動他,他便要殺了你,身為當今皇后嫡子,你的存在對某些人來說便是天大的阻礙,太過婦人之仁可是會死得更快。」他必須有背水一戰的覺悟。

  齊任時並不愚昧,但是過於良善,正直的好人在某些方面比較吃虧,幸好皇后在一邊指點,又有掌管東廠的陸瑞京暗中為他善後,否則他早就不知死過幾回了。

  賢明聰慧的陳皇后深知兒子心善的性格,她本無意讓齊任時卷入皇位的爭奪戰中,在她看來,皇上既然已立了太子,那便遵照皇上旨意而行吧。

  誰知人無傷虎心,虎有害人意。八年前齊任時在前往萬佛寺禮佛的途中遭人擄走,險象環生幾乎喪命,幸虧最後逃過一劫,但他身負重傷回到宮裡時,為人母親的她依舊好不痛心。

  為了自保,最佳的防守便是進攻,既然人家不想他們母子有平靜的日子過,那她也不用為對方多做設想。

  幸運的是,他們得到了陸瑞京這個助力。

  但是,他也是最大的變量,因為他深沉得教人猜不透,她掌控不住他,若是最後不能將他收為己用,怕也是一場惡鬥。

  「我明白,當年若不是你適時出現救了我,恐怕我此時已成了一堆白骨,四郎兄弟,你是好的。」想到當日的危急,他相當慶幸自己命不該絕,而陸四郎伸出援手也益他良多。

  「少說這種話,要不是被你耽擱我早就跑了,也不會又被逮回去。想想這座烏煙瘴氣的皇宮葬送了多少無辜的生命,對於幫了你這回事,我還不知道該不該後悔。」沒走到最後一步誰也不曉得結局,就看棋子下在哪。

  「哈!別說氣話嘛,我也幫了你不少呀,要不是我在新入宮的小太監名單中瞧見你,你現在……」他朝陸瑞京兩腿間一瞥,笑得十分曖昧。「對了,聽說你納了一名侍妾,太子賞的,童子雞開葷應該很快活……呃!」

  兩道銳利的冷芒一掃,齊任時的笑聲一窒,神情訕然。

  「你想當斷頭鬼我不阻止,若是還想活命,大門在哪個方位想必你不陌生,走時記得把你那群沒用的侍衛帶走。」皇后找來保護二皇子的人自然是有幾分能耐,只是腦子迂了些,對東廠的觀感不佳,與他的人時有衝突。

  陸瑞京表面上與誰都不親近,事實上卻和二皇子齊任時有所聯繫,兩人秘密來往已經好幾年,行事非常隱密從不讓外人知曉,沒人知道齊任時每年都會來到溫泉山莊與陸瑞京會合,一同商討大事。

  由於陸瑞京始終表現出不選慣站的態度,太子齊時鎮也被他騙過去了,雖然會暗中派人監視他,但不曾將他與齊任時劃上等號,甚至有過幾次藉陸瑞京的手鏟除異己,他也因此更接近太子黨核心。

  這一次會面,主要是讓齊任時回宮和皇后商量他們的人馬要如何安排,畢竟皇上的身子撐不了太久,他們要做好萬全準備,絕不能在這關鍵時刻被鑽了空子。

  「別別別……我不踩你痛腳就是,你是假太監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下刀的胡公公知,我保證不會說出去。」唉,天要反了,身為皇子居然被臣子威脅。

  刀下留根是確有其事,當年陸瑞京在淨身前正巧被齊任時認出來,他感念陸瑞京的救命之恩,同時也想培植自己的力量,畢竟在宮裡他能信任的人並不多。

  然而,即使他手握陸瑞京未淨身的秘密,他依然沒本事讓陸瑞京事事聽他的,而這件事也真的成了秘密,再也沒人提起。

  「嗯哼!」等皇上一死,他是不是太監就不重要了,此事他也不怕宣揚出去,反正擁有東廠勢力,世上沒幾人敢動他。

  無論是太子或二皇子即位,對他在東廠的位置都毫無影響,他會投向二皇子純粹是因為太子多疑善妒,不相信自己以外的人,讓這樣的人當皇帝,是天下蒼生之苦。

  陸瑞京厭惡別人算計著從他這裡得到好處時還想著要他的命,和生性狡詐的太子比起來,二皇子這人較好掌控,而他的心善也更適合做個好皇帝,因此他才有所選擇。

  見他臉色不佳,齊任時訕訕然的摸摸鼻子。「好啦,說些正事,你上回提及牡丹樓可能是某人的情報收集處,你查出幕後出資人是誰了嗎?一想到可能有人利用青樓為掩護從中獲取有利情報時,我和母后都震驚不已。」

  男人有時很好掌握的,軟玉溫香在懷,三杯黃湯下肚,那張嘴巴就關不住了,什麼該說不該說的全像撒豆子似的往外撒,讓人平白鑽了空子。

  「經過東廠連月來的追查,發現太子的可能性居大。」太子不常造訪牡丹樓,但一去必有青樓老鴇作陪。

  他查過花絳,她爹曾犯了大罪,因此女性家眷全數淪為官妓。她爹娘已不在人世,照理說她不可能去除掉待罪之身,以牡丹樓主事者身分現身,並且大刺刺的經營那種只允許達官貴人進入的青樓,其中必有內情。

  由她的過往一路追下去,發現她有個堂妹在東宮做事,而且被太子收用過,兩姊妹一度過從甚密,直到牡丹樓興起才斷了往來,而那名堂妹在不久後也無故暴斃。

  他的人曾看見太子進入牡丹樓,但是他沒有和樓裡的姑娘共渡春宵,倒是平空消失了一、兩個時辰。

  在這段同時,花絳也未再出現,似乎身體不適回房去了,可是太子前腳一離開牡丹樓,花絳後腳便面帶春色的從房中走出來,臉色紅潤得完全看不出有一絲病態。

  「你確定?」齊任時驚得坐直身子,臉上全無謔色。

  「八九不離十。」

  他的神情轉為凝重。「看來我得和母后說一聲,唔……可是,我們的人不得隨意到牡丹樓。」

  曝光的風險太大,萬一讓敵人心生戒備就糟了,他和母后沒有輸的本錢。

  「為什麼不能到牡丹樓,花姊人很好的,我在牡丹樓時她對我很照顧,我們樓裡的姑娘能歌善舞,琴棋一絕,你不可斷了她們的生路,她們很可憐的,需要銀子贖身……」專程來喚陸瑞京用餐,卻踫巧聽到這句話的葉照容站在書房門口道。

  「容兒!」陸瑞京不悅的低喝。

  葉照容吐了吐丁香小舌,傻笑。「我是急了嘛!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和你的客人,雖然牡丹樓是一擲千金的銷金窟,但裡面的姑娘是好的,你……」

  「你來幹什麼,我好像聞到一股香味。」陸瑞京長臂一伸,將人帶入懷裡,語氣輕柔的把話轉開。

  果不其然,沒什麼心眼的葉照容一下子就被轉移話題,喜孜孜的指著燕語手上捧著的繪花鳥白玉瓷盅。「這裡真是好地方,我剛才在莊子後頭瞧見一條小溪,水不深才過膝而已……」

  「所以你下溪玩水了?」他順著她的話問,語氣明顯的不贊同。

  溪水看起來很淺,但是一個不慎踩空就有可能會被底下的急流沖走。

  她小聲嬌嗔了一下。「你讓我說完嘛,人家才沒有下水,我從岸邊折了根柳枝,挖了泥地裡的小蟲子做餌,沒有鉤喔!那些魚好笨,被我釣起來好幾條魚。我知道你討厭魚刺,所以我熬了魚湯,魚刺都熬爛了,你看變成濃郁的乳白色,鮮甜滑嫩。」

  「你是說釣魚?」頗感興趣的齊任時湊了過來。

  對於沒見面的陌生人,葉照容微怔了一下便露出天真笑靨。「是呀!溪裡還有大魚,可是我釣不動,它們太重了,把我的魚餌痛痛快快吃光了便悠哉的游走,真是氣人。」

  「看你的細胳臂就知道你肯定不行,要哥哥這樣的大男人才釣得起大魚,你跟我說說哪裡有魚,明兒我準備一根釣竿把它們全釣起來加菜。」旁的不好說,釣魚他可是高手。

  她一聽,高興得直拍手。「好!我們一起釣,看誰釣的魚比較多,我在我們村子最會釣魚了……」

  「好,比就比,我一定……哎呀!誰拎我後領,快放開……嘿!兄弟,有何貴幹?」

  「你離我的女人太近了。」沉著臉的陸瑞京將人一甩,尊貴的二皇子頓時臀兒落地,就地滾了一圈。

  「你的女人?在哪,快叫出來讓本皇子瞅瞅。」他後知後覺的問。

  「你若覺得多雙眼睛礙事,我不介意幫你挖了。」陸瑞京接過魚湯,品嘗了一口覺得不錯,又多喝了幾口。

  「你……你的女人是她?!」齊任時驚訝的指著和他相談甚歡的小姑娘。

  葉照容羞澀的腆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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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00:25:3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我就跟你說嘛,找她的用處不大,你偏是不相信。看姑娘這檔事,我可比你強多了,哪個姑娘是傻是聰明,是嬌柔是強焊,我一眼就能瞧得出分明,少有失誤,你這回服了吧!」

  看著一堆狀似生活說明書的油紙,花絳樂得很,笑得嘴角上揚,平添幾許柔媚,眉眼染上濃濃笑意,得意不已的瞧著眼前那臉色森寒的男人,那個樂呀,比收到十萬兩黃金還開心。

  當初她就說了,若想在陸瑞京身邊安插自己人,她建議讓名動京城的丹湘試一試,至少丹湘心機夠也下得了毒手,勾引男人的手段更不容小覷。

  偏他不信,認為葉照容更符合陸瑞京心意,硬要把人送去陸府,但她認為葉照容太實心眼了,根本不適合,況且人家來京城是要找未婚夫的,哪有可能隨他們安排跟別的男人走。

  為此兩人意見相左,起了小小的爭執,而後他們決定做個測試,看陸瑞京自個兒怎麼選。

  於是有了定國公世子搶人那一幕,他們在暗中動了手腳來逼陸瑞京出面,若他沒有作為,便照花絳的意思派丹湘出馬,反正兩名姑娘之中總有一人會被賞給陸瑞京。

  出乎意料的,陸瑞京竟然真的對傻乎乎的葉照容照顧有加,她只好順水推舟的應允齊時鎮的要求。

  可葉照容是個實心的姑娘,不懂大宅勾心鬥角那套,當初怕太複雜的事她辦不來,便讓她記下陸瑞京的一舉一動就好,每七天把信送回牡丹樓一次,其它事都不用管,葉照容覺得既不傷天害理又不傷人,這才欣然同情了。

  沒想到這寄回來的東西盡是記錄一些瑣事,什麼早膳五菜一湯,以小菜開胃,湯品為輔,粥品為主食,然後什麼偏好姜而不喜蔥,蔬菜不留睫只留葉,用青鹽洗漱,香茉泡水淨面……

  呵呵,這丫頭真把日常瑣事全寫下來了,連陸瑞京上了幾次恭桶也寫得清清楚楚,列舉一一說明,讓她看了之後笑得前俯後仰的。

  這算不算賠了夫人又折兵,明明是派人監控東廠督主,到頭來卻成了人家的貼心小棉襖,夠教人氣吐一缸血了。

  「你笑夠了沒,事情出了差錯是我考慮不周,但是她的確入了那閹人的眼,除了她不如預想的機伶外倒也沒出什麼亂子,這顆棋子還不到捨棄的地步。」尚可而已,如同雞肋,嚼之無味,棄之可惜,但至少那是少數能留在陸瑞京身邊的人,必要時還能派上用場。

  「你還不打算放棄她?」花絳略微失望的一喟,原本她已經準備把人接回來的,把兔子放在狼嘴邊太危險了。

  當初她救了葉照容是舉手之勞,並未打算讓她用這種方式報恩,更遑論半哄半騙讓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深陷險地,其實她心有愧疚,一直想著該用什麼方法把人救出來。

  「為什麼要放棄,雖然她做得不盡人意,可好歹是個樁子,我們費了多少心力都沒能把人塞進去,讓她留著也是好的。」反正再回牡丹樓也沒多少用處,棄子的下場只有一個——死。

  「既然要讓她留下,你還要費心看她寫的這些東西嗎?她不是個稱職的奸細。」一想到那些字糊掉的油紙,花絳就忍不住發笑,她撿回來的笨丫頭是個寶,老實得令人疼。

  男子臉黑了一半,粗聲一哼。「叫她繼續寫,寫得更詳盡些,我就不信不能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唉,你這又是何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整日疑心為你做事的人,豈不令人寒心。」換成是她肯定會有異心,為了主子出生入死掙功名,主子卻當他是過路橋。

  人一過了橋,橋就沒用了。

  他眼一眯,目光陰沉。「因為我掌控不了他,普天之下唯有他讓我感到忌憚,他手中的東廠勢力大到我無法想象。」

  想用他卻又擔心養虎為患,可是平白送到眼前的利刃,是人都會心動,有了陸瑞京這把削鐵如泥的寶劍,還有誰值得畏懼。

  西廠廠公劉公謹老了,他的勢力越來越薄弱,尤其是數年前中了一箭後,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他倒下後,他的黨羽見狀也幾乎全散了,真是太沒用了。

  此事知情者不少,卻無一出面指證陸瑞京正是那出手之人——是的,這件事是他和陸瑞京「合作」的第一項任務,合力除掉漸漸不臣服於他的劉公謹,也藉此考驗陸瑞京與他合伙的可能。

  讓他意外的是,盡管被發現是那下手之人,陸瑞京仍然未被卷進風波,由此可見陸瑞京在京城是人見人怕的霸王,自己不防著他行嗎?

  這樣的人,留與不留都相當棘手。

  「那你接下來想怎麼做?」不論他要做什麼,她總會在身後默默支持他,誰教她對他用情至深。

  「宮中傳出來的消息不應有假,父皇時日無多了,為防皇后在詔書上動手腳,我會調動京畿衛包圍住皇宮,讓宮裡的人一個也出不去。」心慈者幹不了大事,那些兄弟必須死。

  昏黃燈光照出了男子的臉,赫然是一臉陰狠的太子齊時鎮。

  陸瑞京沒查錯方向,牡丹樓的幕後金主的確是齊時鎮,他藉著牡丹樓作掩護探聽消息,因而得知了不少朝廷動向,同時也收攏有意向他投誠的權貴,壯大己方的陣容。

  「你是當朝太子,皇上駕崩後你便是理所當然的繼承者,有必要……」節外生枝嗎?

  花絳的話剛說到一半,她手底下的人忽然表示有事要報,齊時鎮馬上閃身暫避至簾子後方。

  須臾。

  「陸瑞京要找他的童養媳?」而且還找到牡丹樓來了?

  「怎麼和想容的情形很像,她也是要找人……」要不是名字不同,她真要以為陸瑞京是陸四郎。

  花絳小聲嘀咕著,若有所思,若非齊時鎮出聲打斷她,以她的聰慧定能猜出其中的關聯性。

  「什麼事,瞧你自言自語的。」來稟報的人離開後,齊時鎮又重新走回亮處。

  對他來說,送到眼前的機會才是大事,由不得她恍恍惚惚的分心。

  回過神,她嫵媚一笑。「沒什麼,只覺得巧合……剛剛我差去的人回報陸瑞京的人馬在找他的小媳婦,結果找到了牡丹樓,線索斷在這裡,你有什麼看法?」

  「移花接木。」齊時鎮冷笑。

  「移花接木?」他是想……

  「他有他的管道,我有我的情報。我們佔優勢的是他要找的人可能在牡丹樓內,不論那個人是誰,都會變成我們要派去的那個人。」那個太監要找媳婦,他就給他一個。

  「你是說要找人代替?」這倒是個方法。

  「不然你能送個真的給他?」他冷諷。

  真的才不能送,得留在手裡當籌碼,哪天陸瑞京不聽話了,有人質在手,他只能當一條乖乖搖頭擺尾的狗。

  「不能。」花絳說得果決。

  不管有沒有那個人,肯定是送不得,他們要的是把陸瑞京掌控在手中,而不是給陸府送喜去。

  「你想想,牡丹樓裡有哪個姑娘足以勝任我要她做的差事。」

  花絳思索了下,「丹湘。」

  他嘴角勾起。「還是這個人。」

  「試試又何妨,既然上一回聽你的,這回換我給你出主意,她是幹這事的不二人選。」她對丹湘有信心。

  「希望她不會令你我失望。」他對一再的失敗感到厭煩。

  「我把她叫來,你先躲在簾子後頭,一會兒我和她說什麼你都聽得見,若你覺得有所不妥,事後再告訴我。」他不能出面,他隱忍了多年不能在此功虧一簣。

  齊時鎮一頷首,再度信步走向垂放的錦簾後,厚厚的一層簾幕不透光,後面躲了什麼不易察覺。

  花絳見他的身影已隱沒在後方,便搖鈴讓貼身伺候的丫頭去請來丹湘,待人來了以後,花絳也不唆,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明其意,由她自個兒做決定。

  要不是日子過不下去,女人不會自願賣身青樓,一旦入了賤籍可是永遠也翻不了身的,即便嫁人也只能為妾。

  而丹湘是家道中落,落難他鄉,為了想過回以前的富貴日子才自甘墮落,將自己賣入牡丹樓當花娘,由此可知她的心性重財愛享受,只要出的價夠高,奸細一職她「當仁不讓」。

  這也是花絳選中她的原因,因為她應了那句「婊子無情」,只要把榮華富貴搬到她面前,她連親爹都能出賣。

  「要假扮陸督主的童養媳?」輕佻的眼兒一閃。

  「你不願意?」花絳笑著問。

  「我有什麼好處?」她直截了當挑明了她不做白工,不賞她令人心動的條件,要她點頭有困難。

  「你要什麼好處?」她能給的絕不吝嗇。

  丹湘媚眼一挑,勾起蓮花指。「那要看你能滿足我什麼。」

  「事成之後有貴人為你贖身,並許你萬兩黃金,如何?」她該知足了,那是她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錢。

  彈了彈紅艷指片,丹湘笑得很媚。「貴人有多貴?」

  「牡丹樓往來的貴人有誰不尊貴,你見過這裡有販夫走卒嗎?」花絳心裡暗暗鄙夷,丹湘比之從前又更傲慢了,妄想一步登天。

  丹湘輕眨著長睫,紅唇輕掀。「黃金萬兩我不要,我要貴人為我贖身,納我為貴妾。」

  不論貴人是誰,只要能進朱門,她便有自信捉住男人的心,讓他只為她傾倒,不顧髮妻結髮情。

  她要的是徹底的翻身。

  「什麼,你……」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一名人盡可夫的花娘也敢攀高門,她把自個兒高估了。

  花絳正想斥責丹湘妄想,垂簾後頭的男子立即輕咳,花絳明白他的意思——先穩住丹湘,答應她的要求,事後能不能得到那份賞賜就要看她的福氣。

  「好,我答應你。」一咬牙,她應了。

  這邊是陰謀詭計,處處算計,為了坐上龍椅而處心積慮,另一頭的溫泉山莊卻是完全不同景象,笑語如串。

  「啊!快點、快點,快要跑了,你拉住,要拉緊呀!好大的一條魚……快呀,快拉起來!」

  「你不要一直到邊上跑來跑去,大呼小叫,你看魚都被你嚇跑了,去去去,一邊搓泥玩去,不要打擾爺釣魚的樂趣。」男人埋怨的聲音中帶著笑意,半真半假的趕人。

  「噢,你到底行不行呀,不行換我來,別平白糟蹋我的魚餌,你要賠我。」她挖得很辛苦,指甲都斷了。

  「不行?!」男子激昂的揮手大叫,似乎別人毀了他祖宗八代的基業,他要殺了對方報仇雪恨。「你知不知道男人最恨別人說他不行,這是男人的逆鱗,你、你死定了。」

  葉照容站在岸邊,一臉可惜的望著游走的魚群。「我死不死沒關係,可你的魚跑了。」

  他們的晚膳沒了。

  看著脫鉤的斷線,咒罵聲立起。「都是你的錯,一直在我耳邊吵我,我才沒法安心釣魚。」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這叫遷怒。

  「明明是你不行還怪在我頭上,你不是說你的外號叫獨釣寒江雪,釣了十幾年魚,戰無不克,打遍天下無敵手?」根本是中看不中用,空口說白話的草包。

  「你……你還說我不行!壞心眼的丫頭,我就不信你的陸督主有多行,他才是繡花枕頭。」不屑和女子對罵,二皇子齊任時索性怪到她男人頭上,妻債,夫償。

  「喂,我們說的是釣魚,你幹麼扯到督主大人身上,他是好人,才不像你這樣沒用,你看你,魚又跑了。」他究竟在釣魚,還是魚在釣他,都被白吃了好多釣餌。

  無知者無畏,指的大概是葉照容這種少根筋的人吧。

  二皇子的身分何等尊貴,是皇室子孫,地位非同一般,別說指著他鼻頭罵了,光是一個眼神不對就是冒犯,要砍頭的。

  可是這位傻裡傻氣的小姑娘不當他是皇子趕著尊敬,反倒對他呼來喚去,像是對待尋常的鄰家大哥哥般全無敬意和畏懼,一惱起來還會朝他潑水,十足的孩子天性。

  所幸齊任時也是直腸子的人,這方面和她有九成相像,玩起來像瘋子不管不顧,無男女大防。以往他身邊只有唯唯諾諾的宮女和太監,整日奴顏婢膝的吹捧,沒人敢毫無顧忌的陪他玩,說實在的他都悶了。

  在皇宮裡的日子太壓抑了,一點錯都不許犯,他活得戰戰兢兢,唯恐一個失足便會墜落無底深淵。

  葉照容的傻氣正好對了他的脾性,面對她根本不需要用心機,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十分自在。

  「他是好人?!」齊任時神情古怪的發出怪笑,連連輕哼。「陸督主是好人,世上就沒有壞人了。這麼幫他說話,你們睡在一塊時,他是不是讓你欲生欲死,很滿意啊?」

  他心想兩人都睡在同一張床上了,夜裡天寒的,總有個動靜吧!他認識的陸瑞京可不是柳下惠,到嘴的肥肉有可能不吃嗎?

  難得地,遲鈍的葉照容居然聽得懂他的暗示,面色潮紅的直跺腳,果然是物以類聚。「你在胡說什麼,督主大人他是太監,哪會做那種事,你不要胡亂誣蔑他的名聲……」

  「哪種事,他不是男人嗎?食色性也,他肯定……」雷光石火間,齊任時驀地睜大眼,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你是說他沒有踫你,他怎麼忍得住……啊!哈哈,他不是男人,我要把這事告訴母后,讓她也笑笑。」

  一說完,他捧腹大笑,幾乎笑倒在地上打滾。

  葉照容羞惱的漲紅臉,為他嘲笑陸督主「不是男人」而不滿。「他當然有踫我,這裡和這裡,很多地方都踫過了,你不可以笑他不是男人,他比你還像男人。」

  「喲!小容兒生氣了呀!看來你很喜歡督主大人。」也該是時候了,那傢伙太寂寞了,該有個知心人兒陪著他。

  「喜歡?」她不解的偏著頭,模樣嬌憨可人。

  看了看她的表情,齊任時又想笑了。「你不會不知道什麼叫喜歡吧?就是吃飯時念著他吃飽了沒,走路時想著他此時在哪裡,正在做什麼,拿起針線時會先想為他做件衣服、縫雙鞋子,入了夜,盼著他早點入屋。」

  她大驚。「咦,這就是喜歡?可是我有未婚夫了……」

  「什麼,你有未婚夫?!」齊任時比她更驚訝,一臉激動。

  她面色微黯的點頭。「我是他們家的童養媳,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到京城裡幹活,聽說後來入了宮當太監,花姊有在幫我找他。」

  「宮裡?」太監……怎麼這情形聽起來和某人的際遇很相似。「你說說你的未婚夫叫什麼名字,回宮後我幫你查查。」

  葉照容登時喜不自禁,「真的嗎?他叫陸四郎。」

  「喔!陸四郎,很尋常的名字……」等等,陸四郎?

  陸瑞京的本名不就是陸四郎……

  齊任時的神色糾結好一會兒,半晌後又想著應該是他想差了,他們兩人都相處了好一段時日,怎麼可能認不出彼此,肯定是湊巧,是他想多了,宮中叫四郎的太監可多了。

  因為他的腦子不懂得轉彎,陸瑞京和葉照容再一次錯過相認的機會,最後差一點釀成天人永隔的遺憾。

  「啊!有魚,快拉,好大的一尾,晚上有魚湯喝了。」葉照容忽然大叫,指著咬餌的溪魚,十分興奮。

  「讓開,我來拉,不要礙手礙腳……」不想再被說不行,齊任時使出吃奶的力氣和魚兒搏鬥。

  嘩啦啦!銀浪一翻,一條閃著鱗光的大魚破水而出,在水面上掙扎了好一會,最後仍精疲力盡的被拉上岸。

  「天哪!終於釣到了,比我的手臂還長,好肥碩。」一條大魚哪!夠做一頓豐盛的大餐了,魚頭、魚骨燉湯,魚身就切成片清蒸、紅燒或油炸。

  齊任時得意洋洋的抬起下巴。「就說我是無敵釣手嘛!釣魚根本是信手拈來的小事,沒什麼大不了……」

  「信手拈來的二皇子,你正經事不幹跑來勾引本督主的女人,你可真有出息呀!」

  陰惻惻的低聲一起,齊任時全身抖了一下,微帶僵硬笑容,回過身面對來人。

  「呃,呵呵……釣魚怡情,陶冶身心嘛……」喝!好嚇人的氣勢,那冷意凍得人身體的血都快凝結了。

  他乾笑,笑得很勉強。

  「記得別亂摘別人院子裡的花,小心被剁手取筋,我刑求人的手法你應該相當清楚。」玩得倒開心呀。

  齊任時倒抽了口氣,頭皮發麻。

  「還有,這魚我拿走了,魚湯我喝,你收拾收拾準備回宮,辛苦你了,二皇子。」一說完,他摟住抱著魚傻笑的葉照容走人,沒給高高在上的齊任時好臉色。

  有點吃味的陸瑞京看得出他們兩人之間並無男女私情,純粹是一般的嬉鬧,可是他心中那道坎過不去,只能又惱又無奈的在心裡嘆息,總覺得自己帶了兩個孩子出遊。

  「你說你是我要找的人?!」

  錯了吧!怎會是她?

  看著自稱葉照容的花魁丹湘,陸瑞京心裡五味雜陳,十分排斥這個可能性,他記憶中的小丫頭怎麼長成這模樣,變化之大教他無法接受。

  他派人去接留在家鄉的小媳婦時,卻聽到她離家出走,下落不明的消息,暗衛一路追查,終於查到人被花絳救走了,最後進入了牡丹樓,線索在此斷了。

  換言之,他的小媳婦的確是在牡丹樓,但是不是丹湘值得商榷,她給他的感覺太不搭了。

  陸瑞京不相信眼前這濃妝艷抹的女子是他所要找尋的人,偏偏她把陸家的族人有多少說得一清二楚,名字和年紀相符無誤,她還知道他和小媳婦之間很私密的小事,讓人無從懷疑起。

  「四郎哥哥,你認不出照容妹妹了嗎?我長大了,變了很多,我……我很想你,特意從家裡跑出來找你,可我找不到你,京城好大,人好多……」丹湘泫然欲泣,眼眶噙著淚,好似那風中弱柳,楚楚可憐。

  陸瑞京不著痕跡的一閃身,避開她撲過來的嬌軀。「你為什麼不等我去接你,我們說好了等我賺到銀子便會回家團聚。」

  「我想你……」她說著說著哭了,頻頻以絲帕拭淚。

  「我要聽實話。」以小媳婦兒耿直和信守承諾的性情,不可能平白無故跑出村,必是有重大事情發生。

  她哽咽噎住,眼神飄忽的轉動。「真的沒什麼事,是我想念四郎哥哥……」

  實話,他真的敢聽嗎?

  而她又怎麼可能說出口。

  由花絳口中得知要她假扮之人的出身和特徵後,丹湘便知道他們真正要找的人正是本名葉照容的花想容。兩人幾乎同個時期入牡丹樓,經由多月來的相處,她對葉照容的一些日常瑣事和她與陸四郎的關係知之甚詳,因此認錯的機會不大。

  但是她故意不說,不讓人知曉葉照容便是陸瑞京的小媳婦,有了「貴人」的允諾和手到擒來的富貴,她再傻也不會白白錯過這個機會。再者,沒人比她更了解老把四郎哥哥掛在嘴邊的葉照容,要假扮她太容易了。

  比較麻煩的是正主兒就在陸府,她必須將這件事徹底隱瞞下來,還要讓葉照容不會說溜嘴,壞了她美夢即將成真的貴婦人生。

  「照容,你只要回答我的問話,別再顧左右而言他。」陸瑞京面色冷肅,一股冷銳氣息隱隱散出。

  明明面對的是相伴多年的童年伴侶,可是陸瑞京腦海中想起的卻是自個兒府裡的小妾花想容,若說她才是他的童養媳,他是信得十成十,絕無二話,那股傻氣和堅韌如出一轍。

  反觀這個丹湘……

  無來由的,他心頭煩躁不已,越看丹湘那張媚波橫生的艷容越厭煩,若非看在兩人曾經有段令人難以忘懷的美好過去的分上,他真想臉一板,掉頭走人。

  見他目光陰沉,丹湘想到他不是別人,而是陰狠如狼的東廠督主,內心一凜,趕緊收起對待青樓貴客的媚態,裝出葉照容式的憨直。「四郎哥哥,你好凶,你嚇到我了。」

  「說。」他不喜歡有人跟他繞圈圈。

  丹湘臉色微白,忍著不後退。「我……我是逃出來的,大伯母、二伯母人好壞,她們逼我嫁給鎮上的老員外為妾。」

  「你的生辰?」

  「三月初七辰時三刻出生,四郎哥哥是六月十三卯時二刻出生。」她背上微冒冷汗。

  關於葉照容和陸瑞京的生辰八字以及年幼時在陸家的種種,為了騙過機敏的陸瑞京,太子齊時鎮特別派人到山下村收買了朱氏和田氏,從她們口中得知了不少情報。

  丹湘背了幾日才完完全全牢記在心,然後把那份數據燒掉,她一再催眠自己她不是燕紅湘,而是被迫為妾才匆忙逃出小村莊的葉照容,她要到京城找她的四郎哥哥。

  只是人再怎麼變,內在的本質變不了,丹湘再怎麼努力想模仿葉照容的言行舉止,可是總差上那麼一點點,給人彆扭又不自在的感覺,像是狼披上了羊皮混在羊群中,一眼就能看出不協調。

  「既然你來到了京城就跟我回府吧,我不會讓你流落到青樓賣笑,該給你的正室體面,我會做到,不過你也曉得我府中已有一名小妾吧,我十分中意她。」他的意思是他不會將花想容趕出府,她是他的女人。

  丹湘裝出一絲絲委屈的神情,又故作不得不忍受的大度。「我不介意,我只想和四郎哥哥重續往日的緣分,只要能和四郎哥哥在一起,要我做什麼都行。」

  「不要喊本督主四郎哥哥,我改名了,以後跟著旁人一樣喚我督主。」由她嘴裡喚出的「四郎哥哥」真教人不痛快,活似無數條毒蛇往他腳下爬過,惡心人。

  「是的,督主。」她一臉溫順的低首,其實在心裡笑開了,看來她成功闖過第一關了。

  「還有,我是個太監,不能和你做正常的夫妻,若是你想另嫁只需知會我一聲,我可以為你做主,陪嫁是一座宅子和田莊、鋪子若干,還有五萬兩添妝。」以還舊情。

  丹湘一聽真有點心動了,水眸微閃了一下亮光。若有五萬兩添妝和田莊、鋪子的陪嫁,她日後的日子還愁什麼,有東廠督主出面說媒,肯定嫁得很不錯。

  可是心眼多的她繼而一想,陸瑞京能一口氣提出這麼令人稱羨的嫁妝,想必他的身家更為驚人,她何必為了一時小利而放棄後頭的金礦山,那是因小失大。

  何況她身後還有個「貴人」呢!若她背信不做了,以她目前的身分能逃到哪去,相信花姊和那人定會連手治死她。

  富貴迷人眼,想到即將擁有的一切,惡膽橫生的丹湘一咬牙,決定豁出去了。

  陸瑞京是太監又如何,至少他深受皇上寵信,權傾天下,只要皇上還在位的一天,他就不可能倒台,無後的他只能將內宅交給她打理,到時候……呵呵!她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了。

  「我不嫁給別人,只跟著四郎哥……呃!督主,不管督主是好是壞我都跟定你了。」丹湘含羞帶怯,矯揉造作的說。

  「好吧,如果那是你的希望,我的宅子不缺你一個。」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他不想告訴她他並未淨身的事實。

  不跟花想容說是因為她太老實了,很容易被套出話來,若兩人真有實質上的肌膚之親,只怕沒多久大家都曉得他是假太監,到時他的麻煩就大了。

  至於丹湘,光看她游移的眼神和神態,就令他對她的信任度大大降低,總覺得她沾染上太多青樓氣息,不若往昔單純。

  在東廠歷練多年,他的眼力相當毒辣,如鷹目般似能將人穿透,他識人鮮少出錯,很清楚昔日的青梅竹馬變了。

  不過丹湘是他的親人和責任,他本該負責照顧她的一生。

  「我願意跟著督主,絕無二念,只是我喜歡丹湘這個名字,督主以後可不可以直喚我丹湘?」她一定要避開所有會讓她功敗垂成的因子,一點疏忽都不能有,以確保萬一。

  真正的葉照容也住在陸府,若陸瑞京喊了她「照容」被葉照容聽見,葉照容肯定會提出疑問,到時她的榮華富貴就不保了,十成十會灰溜溜的被人趕出府。

  「嗯。」他應了她。

  丹湘收拾了行李便和陸瑞京回到他的宅子,她一個丫頭也沒帶,並且表示要切斷和牡丹樓的關系,洗淨鉛華嫁做人婦,恪守婦道,操勞家務打造出他倆的家。

  丹湘名義上雖是正室,不過進了陸府,什麼擺酒、宴客的全都沒有,甚至和葉照容一樣只能被喊湘夫人,唯一勝過葉照容的地方只有她進陸府時走的是大門。

  隔日,真假葉照容見面了。

  「咦!丹湘姊姊怎麼也來了,你來看我嗎?」看到好姊妹,葉照容態度如往常熱絡。

  瞧著她熱情的笑臉以及益發紅潤的好氣色,丹湘對她的好感突然變成一股妒恨,丹湘覺得這一切都該是她的,卻被傻乎乎的葉照容一人獨佔,她憑什麼!

  環境一變,心態也會跟著轉變,當丹湘瞧見比她以前的家更大、更富麗堂皇的陸府時,她覺得自己從前都被虧待了,現在才是她好日子的開始,誰也不許來搶。

  「妹妹還是一樣的單純,讓姊姊瞧了好生不忍。其實啊,我是瑞京哥哥帶進府的,我是他自小訂下的妻子。」丹湘捂著嘴低笑,假意害羞,眉眼間難掩遮不住的喜色。

  「這麼巧?」她一怔,並未多想。

  沒看到葉照容神情大變、痛哭失聲,反而露出一副「我能理解」的表情,丹湘氣得想將手中的帕子撕碎。「以後咱們姊妹倆要共事一夫了,妹妹可要體諒姊姊初來乍到,凡事要讓著我。」

  「好。」葉照容回答得真心實意,有丹湘姊姊作伴,她很開心,只是……「什麼是共事一夫,我聽不懂。」

  聞言,丹湘怔了一下。「你說什麼,你不懂什麼是共事一夫,你……你是個傻的嗎?」

  虧她故意把話說得曖昧想讓對方上當,誰知是她把人高估了,遇到了個沒腦子的,平白枉費了她的算計。

  「不懂才要問,丹湘姊姊知道我腦子不好,學什麼都不快,京城的人看起來都好聰明,什麼都懂,所以我常常問人。」尤其是巧霞姊姊,她很好,很有耐心的解答。

  其實巧霞快被葉照容逼瘋了,她從沒見過比葉照容更傻氣的人,有好幾次真想叫她閉嘴,不要再問了,可是一瞧見那雙亮晶晶又對她崇拜萬分的明眸,心裡那股氣就沒了,忍不住對葉照容心生憐意,又耐下性子解說詳盡,無有疏漏。

  憋著氣,丹湘笑得很僵硬。「從我入府開始,這府裡就由我做主,瑞京哥哥要睡在我屋裡,你不能爭。」

  一個太監能幹什麼,睡在一張床上頂多也只能摸摸揉揉,往後的漫漫長夜她要如何熬過呀!

  丹湘一想到將來的空閨寂寞以及滿腹渴望無從紆解就覺得萬分痛苦,但是不管陸瑞京能不能滿足她,總之先搶到手再說。

  她以正室的身分向小妾下馬威,讓葉照容要「懂事」的禮讓。

  「喔,我聽懂了。」原來是這樣的。

  葉照容對共事一夫的說法沒什麼反應,傻乎乎地點頭,不知來龍去脈的她以為丹湘和陸瑞京就像她和陸四郎一樣,也不覺得巧合,什麼都沒有多想。

  只是心裡有點酸酸澀澀的,好像吞了顆酸果子似的,至於要聽丹湘的話,她知道自己本來就是小妾,凡事以丹湘為主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她不難過,只想著兩姊妹好好相處,她不會去爭屬於別人的幸福。

  「妹妹這院子好氣派喔!園子裡的花開得真美,姊姊那裡的菊花開得太過濃香,不如我們換個院子……」

  「不行。」不太在意這種小事的葉照容正要點頭說好,待在一旁偷看兩人互動的巧霞突然出聲阻止。

  「喲!你不就是那管事娘子巧霞嗎?聽你家主子說過你聰明伶俐,精明能干,打理家務更是一把好手。過去謝謝你了,不過從今兒起你要認清本分,可別把我這當家主母的活給搶了。」丹湘明白表示她才是當家主母,巧霞只是聽人使喚的下人,哪能逾矩。

  巧霞面色冷淡的走到葉照容身邊,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了她一眼。「督主沒吩咐將管事權交給湘夫人前,陸府的內宅仍由奴婢打理,各院的調動也由奴婢說了算。」

  「你!大膽,你是想欺負到我這主母頭上嗎?」可惡,竟敢拂了她的面子,等她拿下陸府大權,巧霞就別想有好圓子過。

  「湘夫人如果覺得奴婢欺負人,大可向督主說,奴婢願意接受一切懲罰。」她輕蔑的瞟了丹湘一眼,懶得與她多說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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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00:25: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妹妹呀,姊姊沒有帶丫頭過來伺候,鶯聲、燕語你隨便給我一個吧!有個熟面孔在身邊姊姊也比較安心,也不知道那個巧霞哪裡看我不順眼,整天板著臉斜眼看我……」

  丹湘一入府便不安分,整日尋事來鬧,搞得人人都不安心,以為府裡要出大事了。

  她的用意很簡單,不僅要奪得陸府的大權,讓宅子裡的大小事全由她做主,旁人休想插手,另外也有意孤立葉照容,讓她人緣變差,失去人心,日後出事,無人敢伸出援手。

  可惜這兩樣她都做得很差,成效不佳,和她所想的背道而馳。

  先不論葉照容先入府,以她實誠的心早就收服下人們的心,光是巧霞就是一塊丹湘踢不動的鐵板。巧霞當了幾年管事娘子,地位沒人能動搖,連陸瑞京都時有讚許,想從巧霞手上搶過大權,難哪。

  丹湘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四處說葉照容壞話,散播她的流言,但馬上就有婆子跳出來說她欺負老實人,容夫人才不是那種人,人家分明是好姑娘,話裡話外暗指丹湘胡說八道。

  被堵了回去的丹湘氣了一夜,差點氣出病來,後來她又把矛頭指向巧霞,以為下人較好拿捏。

  可是她哪曉得,除了陸瑞京外,陸府所有人最敬畏的便是巧霞,凡是巧霞的話,無不遵從,勢力不容小覷。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在巧霞這邊討不了好,丹湘決定直搗黃龍向葉照容下手,她以丫頭不夠伶俐為由來向葉照容討丫頭,想將葉照容身邊的人一個個要過來。

  「容夫人,我去吧!我給湘夫人當丫頭,府裡我比較熟悉,能讓湘夫人早日適應。」鶯聲自告奮勇,沒等主子同意便走到丹湘身旁,福了個禮。

  鶯聲的背主行為令人不齒,但她本人卻不以為然。人是往高處爬的,誰願意越爬越差,葉照容名分上是妾,而丹湘是正室,男人自然重視正室多一些,妾只是個消遣的玩意兒。

  她自認為是聰明人,眼前局勢如此明顯,她自然當機立斷改而投靠明主,她知道以丹湘的手段,要鬥垮沒心眼的葉照容簡直易如反掌,她當然得趕緊投誠,以免日後被牽連。

  「好鶯聲,你真是個可人兒,瞧瞧你多惹人疼呀!夫人我日後定不虧待你。」丹湘笑著許以好處。

  「謝謝夫人,奴婢一定會盡心盡力的服侍夫人,絕不讓夫人失望。」鶯聲一臉歡喜的磕頭謝恩。

  「起來吧,我可捨不得你折騰自己。」她虛扶鶯聲一把,內心得意非凡,目光又轉向燕語。「燕語,你要不要跟著鶯聲一起過來,光是一個熟面孔我還是慌得很。」

  「可奴婢過去了,容夫人怎麼辦,湘夫人別為難奴婢了,我家容夫人沒人看顧可不行。」較為冷靜的燕語不像鶯聲那般急利,她對葉照容也多了幾分主僕情。

  人和人相處久了都會有感情,何況是個待人和氣、笑容常開的主子,說實話,她挺喜歡這個實心眼的主子,跟著容夫人很愉快,不用擔心會被隨意打罵或發賣,能夠活得有自尊,像個人。

  當然,當正室的丫頭和當小妾的丫頭,地位截然不同,她無可避免的有過片刻遲疑,自家老實過頭的姑娘肯定鬥不過丹湘,遲早是要吃虧的。

  可是看到那被人欺負猶不自知的傻姑娘,燕語暗暗嘆了口氣,沒法狠心撒手不管。

  「呵呵……瞧你說的,妹妹哪裡需要人看顧,我看她可精明得很呢。瞧我入府都好些時日了,你們督主一日也沒宿過我屋裡,倒是盡往妹妹屋子去……妹妹,你可要好好的教教姊姊,到底用了什麼狐媚法子把男人的心緊緊勾住,讓他只獨寵你一人。」丹湘面上帶笑,手中的帕子卻捏得死緊,說得咬牙切齒。

  這也是丹湘相當怨恨的事,明明她比葉照容艷麗,比葉照容柔媚,比葉照容更懂得勾引男人,還是頂著青梅竹馬的名義進門,可是進入陸府多日,那個該死的太監竟然連正眼都沒瞧過她,只吩咐了人替她安排屋子,便再也沒現身。

  她以為太監沒那話兒,夫妻不過是權當個擺設,他不來找她幹些下流的事她還樂得很,省得她惡心想吐。

  誰知他沒入她的房,卻進了葉照容的屋子,每天燈火都熄得很晚,他們肯定幹什麼,何況次日一早,葉照容都會氣色紅潤的和陸瑞京有說有笑的走出來……看著兩人如同尋常夫妻一般的親密,她心中恨呀,都快要嘔出一口血來了。

  丹湘發現自己居然嫉妒起她一向不當一回事的葉照容,第一次有「輸人」的威脅感,若再不做些什麼扳回一城,她真會輸給那傻瓜葉照容。

  她開始有些慌亂,更多的是不甘心,同是牡丹樓出來的姑娘,憑什麼葉照容比她得寵,就因為她傻嗎?

  傻得不懂得去爭,反而更得男人的喜愛。

  「丹湘姊姊,你的話說得好奇怪,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你是不是生病了?」

  葉照容關心的伸出柔白小手想撫摸丹湘的臉,看看是否發燙了,殊不知才靠近就被拍開了。

  那一瞬間,丹湘眼中迸出厭惡的恨意,但是她收得快,一閃而過,教人忽視了她心底因妒而起的惡念。

  她不是真的喜歡陰冷的陸瑞京,他並不是會令她心動的那一型,可是她不喜歡矮人一截的感覺,她的家敗落了,可她仍保留千金小姐的傲氣和被寵壞的嬌氣。

  她也恨葉照容,認為葉照容一出現,她的光華就被遮住了,變得暗淡無光。

  「哎喲!我看你還真是個傻的,想我和瑞京哥哥從小青梅竹馬,我們小時候的感情好得很,那時他多護著我,有好吃的、好玩的一定先送到我面前,語氣溫柔的哄著我,現在卻……這教我怎能不難過呢。」丹湘假裝用帕子輕拭眼角,面露淡淡愁苦。

  她說的其實是葉照容夜半人靜時私下說過她和陸四郎相處的情景,她這番話一出,果真觸動了葉照容的心弦,令她動容的紅了眼眶。

  「丹湘姊姊別想太多了,督主大人不會忘記你們以前的好,他只是事情太忙了,一時半刻沒法抽空陪你,等他忙完了自會找你敘舊。」就像她的四郎哥哥也不會忘記她一樣,他一定在宮裡的某處懷念著他們的兒時趣事。

  「敘舊?」丹湘突然發出尖銳的叫聲,十指如爪般捉住葉照容瑩白柔荑,指尖掐入她肉裡。「他真要有那麼忙,為何夜夜入你的屋子卻一眼也不看我,任我獨守空閨等著他?!」

  「丹湘姊姊……」她的樣子好可怕。

  丹湘目露凶光,「因為我們之間多了一個你,他移情別戀了,對我不聞不問卻對你寵愛有加,這男人實在太無情,怎能這樣負了我。」

  她要在他們之間劃下一道難以跨越的裂痕。

  「這……」葉照容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因為陸瑞京真的對她很好,她沒法說他壞話。

  「湘夫人,請放開我家容夫人,你抓傷她了。」燕語有點難過,主子是個好脾氣的,都被抓破皮了還不喊疼,由著人家佯裝訴苦,暗地裡欺負。

  她花了不小的力氣才將丹湘的手扳開,可是葉照容的手背已經被抓出一條條血痕。

  「唉呀!我是怎麼了,得了失心瘋了不成,來,快讓姊姊瞧瞧有沒有傷著你。」丹湘假裝關心的想看看葉照容的手,眼角卻瞥向放在紫檀木鑲白玉圓桌上的熱茶。

  葉照容屋子裡的物件都是好的,少有瑕疵或次級品,以陸瑞京東廠督主的身分,底下人的孝敬哪有可能是差的,而他用不著,自然給了想寵愛的女子,讓她過得舒暢。

  她一個正室的院子居然不如這小妾住的耳房,位置偏僻不說還背光,少有耐看的花卉,早上太寒,中午日光太烈,都不舒爽。

  「我家容夫人沒什麼事,湘夫人不用放在心上。」燕語機伶的將自家主子拉開,往後退了幾步。

  她真怕了丹湘了,什麼下作伎倆都使得出來。

  丹湘若無其事的以帕遮嘴假笑。「說的也是,咱們都是瑞京哥哥的女人,也沒什麼好避諱的。妹妹跟姊姊說說,瑞京哥哥沒有那話兒,如何在床笫間寵愛你呀,莫非是用了玉柱?」

  她說得露骨,眼兒帶著青樓女子才有的風情,一流轉一勾眼,好似那水蛇般纏黏,讓人看了腰桿都酥麻了。

  那一聲「瑞京哥哥」,在陸瑞京面前她絕對不敢喊出口,她不過是故意說給葉照容聽,好突顯兩人的關係親昵,是「外人」無從介入的。

  但她很不安,擔心自己扮演得不成功,因此她更加痛恨陸瑞京真正的妻子,她決定要先下手為強讓人搶不了她的風頭,她要將真的葉照容一腳踢開!

  聽見丹湘露骨的言語,葉照容微微發怔。「丹湘姊姊,你吃了酒嗎?怎麼說起醉話了?」

  玉柱是什麼東西她不曉得,但肯定不是好物。

  她不傻,只是心性太直了,凡事不會多想,並非真的聽不出丹湘對她的責怪,惱她獨佔了督主。

  「你看我吃了酒嗎?」她媚笑,細白食指放在唇上輕咬,那模樣好不嫵媚。

  葉照容不知該說什麼,心頭有點酸。

  「咱們是一同習過藝的好姊妹,我在樓裡時也對你照顧有加不是嗎,你看在這個情面上,把我的男人還給我吧,不要老是霸著他不放,他是我的,你怎能厚顏無恥的來搶呢!」

  「我、我不是……」她沒有搶,明明是督主大人自個兒來的,說沒摟著她就睡不著。

  「不管是不是都無所謂,總之你要懂事點,以後如果他再進你的房,你要將他推出去,知道嗎?姊姊我想他想得心痛,你不會連這點小事都不肯幫丹湘姊姊吧?」應付這傻妞,她多的是法子。

  「讓他別進我的屋子……」她做得到嗎?葉照容眼神有點茫然,好像有人從她心裡取走了什麼。

  神情有些狡詐的丹湘壓低聲音在她耳邊低語。「你忘了你的四郎哥哥了嗎?他若知曉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會有多痛心呀。」

  話一落下,葉照容有如被雷擊中般,全身僵硬,唇色發白,澄淨的眸子浮起水氣,整個人彷彿被抽走了魂魄。

  「怎麼回事,容夫人怎麼臉色變成這樣……天哪!她的手好冰,快取些熱水來讓她泡泡手腳,你是傻的呀!快到廚房熬碗參湯來,別愣著,你家夫人魘住了。」

  時時留心葉照容的巧霞一入屋便覺有異,她一瞧見那失了神的人兒,立即大驚,忙要燕語去備水備湯,而後眼角一瞟,發現丹湘也在屋內,頓時明白又是她在搞鬼。

  「不就受了風寒吧,值得大驚小怪嗎?又不會死人。」死?對呀,如果她死了一個惡毒的念頭浮上丹湘腦中,她眼中閃過殺意。

  「住口,容夫人身子微恙,若無事請湘夫人離開,別說些風涼話。」眼前這檔事若不是她使壞,她打死都不相信。

  「憑你一個管事娘子也敢攆我,你是向天借了膽子!我以夫人的身分革了你的職務,把你的鑰匙交出來,日落前搬出陸府。」她是什麼東西,也敢對主母頤指氣使。

  巧霞冷笑著將她指到自己鼻頭的手指撥開,面露輕蔑。「稱你一聲夫人只是看在督主的分上罷了,一沒拜堂,二沒擺酒,三沒宣告眾人,你充其量是督主的未婚妻而已,還不是正室。」

  「你說什麼?!」她居然不承認她的身分。

  「督主給你一分體面是自認有愧於你,讓你等他等了那麼久才會流落風塵,盡管他對你已經沒有往日的感覺了,還是願意給你一處棲身之地,讓你以正室的名享受榮華富貴,但事實上,你什麼也不是,你連容夫人的一根頭髮也比不上。」

  巧霞說得暢快,她由一開始對葉照容沒有好感,到後來漸漸地被收了心,甚至對她心生憐惜。她看得出來陸瑞京對葉照容的喜歡,因此她愛屋及烏的放下成見,對葉照容多有關懷。

  當然,也是因為葉照容的善良和堅毅收服了她,她為葉照容不屈不撓的毅力而折服,心甘情願退到身後守護她與陸瑞京。

  「你……」

  「還不走,要奴婢將今日發生的事稟報督主嗎?你猜猜到時你會有什麼下場?」她不是威脅恫嚇,督主對容夫人的在意已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也許連他自個兒都不曉得究竟陷得有多深。

  她喜歡陸瑞京,但愛不一定非要有所回報,她是旁觀者清,才能看清楚他心中深藏的情意。

  想起東廠雷厲風行的手段,丹湘的身子為之輕顫。「好,算你狠,這筆帳我記下來了,來日必討!」

  巧霞故意福了福身,恭送丹湘。「奴婢隨時奉陪,湘夫人慢走,不送了。」

  哼了一聲的丹湘轉頭就走,鶯聲連同幾個陸府的小丫頭簇擁上前,聲勢浩大的離開。

  「容夫人,你別嚇奴婢呀,快回神。」主子突然間變成這副模樣,燕語急得都快哭了。

  「容夫人怎麼了,她好點了嗎?」方才她與湘夫人說話時,燕語明明已經讓容夫人泡了熱水,她的臉色為何還白得像張紙,沒半點血色。

  「湘夫人跟她說了,要她以後別讓督主大人進她的房,一說完容夫人就變成這樣了。」不言不語,兩眼無神。

  「那個惡婦。」巧霞輕啐一聲,隨後搓揉著葉照容的手,用她在宮裡學來的按摩手法按摩她的穴道。「快醒醒,別讓壞人得逞,你很好,真的很好,我從沒見過比你更勤懇單純的人,你是好姑娘……」

  「好姑娘……」她是嗎?

  因為痛,也因為巧霞的柔聲安撫,葉照容空洞的眼神慢慢恢復了神采,眼眶裡蓄滿淚水。

  「不要相信別人說的話,真心為你好的人不會傷害你,存心打擊你的人肯定不安好心,你自個兒要認清誰好誰壞,不要以為人家不會無緣無故對你下毒手,當有利益衝突時,你就成了別人的絆腳石。」當時她就是這樣被犧牲的。

  宮裡的水太深了,一步踩錯便是萬劫不復,今日的姊妹,明日是捅自己一刀的敵人,有些人為了往上爬,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巧霞姊姊……」兩行淚順頰而下。

  「好了,哭出來就沒事了,瞧你把大家嚇的。還有,奴婢是下人,不能再喊姊姊,尊卑不分。」巧霞板起臉訓人。

  「有你在,真好。」像是離散多年終於找到親人,葉照容淚流滿面的抱住巧霞,哭得好不感傷,看得其它丫頭都想哭了。

  「你呀!就是個傻的。」她動容的舉起手,猶豫了一會兒才輕拍上葉照容的背。

  傻乎乎的對別人好,傻乎乎的相信別人對她好,傻乎乎的認為世上沒有真的壞人,只是不小心做錯事,更傻的是,自己居然會心疼起這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傻姑娘。

  「燕語,打些水給你家夫人淨面,用冰水敷一敷她紅腫的雙眸,不然督主回來瞧見了,這院子裡的人都得挨板子。」哎呀,她怎麼也眼睛酸酸的,一片霧茫茫的看不清前方人兒。

  「是的,巧霞姊姊。」燕語應聲,趕緊照辦。

  是夜。

  當陸瑞京為皇上越來越沉重的病情忙了一天後,他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瞧瞧那個老在心中徘徊的人兒,他拖著疲憊的雙足回到了熟悉的院子,卻發現院子裡未如往常的點起燈。

  「容兒,我回來了……」咦,怎麼打不開?

  門推不開,顯然是上鎖了。

  「督主大人帶丹湘姊姊回來不是為了冷落她,我明白她的感覺,你去她那裡吧,丹湘姊姊說她會一直等著你的。」屋內的葉照容揚聲道。而她也不能再對不起四郎哥哥了,過去是她想得太簡單,以為不跟陸瑞京做對真夫妻便不算背叛四郎哥哥。

  去他的明白,她居然把他關在門外!「開門,不要讓本督主說第二遍,我很累了,需要休息。」

  隔著門,葉照容心口微痛的回答。「丹湘姊姊那兒也可以休息,我不能那麼自私的獨佔你。」

  「好個自私,看來是我太寬待你,把你寵出嬌氣了,你要我去我就去,以後別來後悔。」一說完,他負氣離去。

  陸瑞京一夜未歸,葉照容也一夜睜眼到天明,兩人都想著對方,兩人都不肯低頭,只能默默地……嘆息。

  「督主也別氣容妹妹了,她就是小孩子脾氣,不懂事,聽信了旁人一點閒話就上心了,妾身哄了她一天還是不管用,非跟妾身嘔上了,說要把妾身的男人還給妾身……」

  躲在一旁看戲的丹湘一見面有慍色的陸瑞京走出院子,便一臉柔情的迎上前,裝作不期而遇,最後說出這番勸慰之言。

  盡管沒拜堂,她還是厚臉皮的以陸瑞京的妻子自居,反正她是他親自帶進府的,也被允了正妻之位,那她便是他的正經妻子。

  葉照容是姬妾,不該佔著正室的尊榮。

  「勸了她好幾回偏是不聽,還賭氣的說嫁了無根的太監已經賠上一生,要不是太子做主將她賞給你,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跟著你,一輩子也生不了自己的孩子算什麼女人,她被太子給害了一生。」傻子才和太監做夫妻。

  「她真這麼說?」陸瑞京忽地停下腳步,驟然回頭。

  看到那張陰鷙面孔,丹湘胸口猛地一顫,硬著頭皮接話。「是、是呀!她和我之間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們可是好姊妹,她還喊我丹湘姊姊呢!這股親熱勁不亞於親姊妹。」

  容兒真的嫌棄他是……太監?陸瑞京搖了搖頭,心中苦笑,要不是擔心她不小心洩露他不是真太監的消息,今時今地還會由著她埋怨嗎?她要幾個孩子他都能給她。

  陸瑞京沒氣惱葉照容的氣話,卻怪起多疑的齊時鎮,若不是齊時鎮多事的將人賞給他,他也不用處處忍著,抱著軟玉溫香的可人兒而不能享用,徒惹她的怨氣。

  「你要去哪裡?」看他又舉腳往前走,丹湘又趕緊跟上。

  「書房。」他頭也不回的走著。

  什麼,書房?她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站在他面前,他居然視若無睹。「到我那兒坐吧,我準備一桌酒菜,咱們好好聊聊,以前我們躲在樹洞等雨停時總有聊不完的話。」

  以前葉照容跟丹湘說了不少她和四郎哥哥的事,但丹湘那時不當一回事,只是隨便聽聽,因此記得不多只能含糊帶過。

  一提到以前,陸瑞京似想到什麼微頓了一下,但……「不用了,早點睡,明日還有事要早起。」

  「督主……」他、他竟然走了?!

  看著走入黑暗中的身影,又惱又氣的丹湘咬著下唇,面對他冷漠的對待,她更加堅定心中的想法。

  葉照容必須死。

  葉照容不死,她將與富貴無緣。

  近來,皇上的身子越來越差了,時而昏迷,時而清醒,他服食金丹的量也變大,不時有道士、太醫進出皇上寢宮,身為皇上最寵信的太監頭兒,東廠督主陸瑞京這段時間每日都為了皇上的召見而忙得焦頭爛額。

  熬過這段時日再說,他總是這樣告訴自己。

  朝廷上的事已經讓他分身乏術,自是無法顧及內宅,他並非真的聽信丹湘三言兩語而與葉照容疏離,而是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會想要了她,這可能會讓他和皇後推二皇子上位的大計劃胎死腹中,反成太子的刀下亡魂。

  但是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一時的疏於看顧,竟讓心術不正的丹湘鑽了空子,進行了一個惡毒至極的計劃——

  數日後,丹湘一臉抑鬱的說心情不佳,想到寺廟上香求個心安,她不想一個人出門便邀了葉照容,兩人一同去了位於京城外郊的青雲寺。

  因為不是初一、十五,所以上山的香客並不多,走了老半天也瞧不見一個人影,只有幾名尼姑在灑掃庭院。

  還不到中午,丹湘便藉口出去走一走,這一去便是大半個時辰,讓在寺裡等她的人都急了。

  「容夫人,你快來,湘夫人她……湘夫人……你快跟奴婢來,再遲就來不及了。」

  「丹湘姊姊怎麼了?」看鶯聲氣喘吁吁的跑來,臉上的妝花了,髮也亂了,還沾上草屑,葉照容關心的追問。

  「湘夫人在後山閒晃時不小心掉入獵人挖的陷阱中,那是一個好大的坑洞,足足有兩人高,奴婢們力氣小,拉不動她。」方才與丹湘一同出門的鶯聲說得又急又快,沒人發現她眼中的閃爍和心虛。

  「那還等什麼,趕快去救人呀!稈寺外的陸三他們也叫來,人多好辦事,男人的氣力大。」救人如救火,一刻也延遲不得。

  丹湘姊姊是怎麼了呢?那麼大的坑還一腳踩下去。

  「不行呀!容夫人,你忘了青雲寺是尼姑庵,男賓止步,男子不得入內,若是讓陸三大哥他們入寺,恐令師父們不快。我們多找幾個女人去也是一樣的,地方不遠,一下子就到了。」鶯聲極力阻止,不肯帶錦衣衛出身的府裡侍衛。

  葉照容考慮了一下,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便點頭應允了。「好吧,把繩子、飲水和傷藥全帶上。燕語,領著丫頭跟我走。」

  「是的,容夫人。」一群丫頭和婆子們齊聲應和。

  只是真到了後山,卻見鶯聲一臉慌張的宣稱忘了路了,不記得丹湘掉落的正確位置,瞧她急得快要哭了,十幾個人因此分散開來,滿山遍野的尋找不知在何處的丹湘。

  到了最後,葉照容身邊只剩下大丫頭燕語以及兩名二等丫頭翠兒、柳兒,其它人和她都走散了。

  「容夫人,情況有點不對。」翠兒小聲的提醒,警覺的觀察四方,她覺得四周太過安靜了。

  照理來說,青雲寺位於高山峻嶺之中,縱然無野獸出沒亦有鳥雀覓食於林中,而她連一聲鳥叫聲也沒聽見。

  「哪裡不對,我們迷路了?」這些時日養尊處優,把身子骨都養嬌了,才走幾步路就把腳底磨破了。

  「不是迷路,你聽,太靜了,感覺有什麼躲在暗處。」太不尋常了,她很不安,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

  經翠兒一說,一旁的柳兒也繃緊了身體,右手往腰上一放。

  錦衣衛不只有男人,也有女暗衛,翠兒、柳兒便是陸瑞京派到葉照容身邊的女護衛。他的仇敵太多了,個個都想要他的命,所以他不得不防,暗中留了一手。

  「是野獸嗎?」葉照容臉色微白,擔心有老虎吃人。

  「是野獸才好應付,就怕是……」埋伏。

  翠兒的話才說到一半,寂靜的山中忽聞破空而至的脆響,一支羽尾漆黑的響箭朝葉照容的心窩射來。

  「夫人,小心——」

  翠兒及柳兒一人一個護住葉照容和完全嚇呆的燕語,四人分別往兩個不同方向滾去,不等眾人起身,要人命的箭雨齊刷刷的射向她們所在的地方,令人幾乎無處可逃。

  紛亂間,燕語手臂中了一箭,她慘叫一聲差點摔倒,被眼捷手快的葉照容拉回,將她往大樹洞內一推。

  「燕語,你躲好,不要出聲,我去引開壞人。」葉照容面不改色的將箭拔出,將原本要用在丹湘身上的傷藥灑在燕語傷口上,再撕下一小截襯衣綁住燕語的傷處,以免再流血。

  其實葉照容很害怕,怕得手微微發抖,可她不能表現出來,只能故作堅強的撐著,因為她知道燕語比她更害怕。

  「容夫人……」燕語眼眶含淚,動容得說不出話來。

  「好了,你受傷了也跑不遠,不如在這兒等待時機衝回寺裡求援,我們把人引走了你就趕緊走,不要回頭。」

  燕語泣不成聲的點頭。

  隱隱約約的腳步聲逼近,不能再停留的葉照容趕緊帶著兩名丫頭走了,自小在田裡干活,她的腳力還行。

  可畢竟是姑娘家,體力有限,被追殺了兩個時辰後,她終於還是跑不動了,像趕羊似的被十數名黑衣人逼到離山崖不遠的空曠處,他們一步步進逼,她們一步步後退……

  「把命留下。」

  葉照容一身是血,但不是她的血,而是身側以命相護的翠兒、柳兒的血,兩人手持雙刃,身上傷痕累累。

  「為什麼要殺容夫人?」翠兒大聲問道。

  咦!他們要殺她,不是強盜攔路?葉照容錯愕。

  「因為她該死。」一名聲音沙啞的男子獰笑著。

  「至少讓我們死得瞑目,到了閻王老爺面前好說清楚,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柳兒故意拖延時間,好讓趁機逃脫的燕語能及時帶陸三等人前來搭救,她和翠兒支撐不了多久。

  「不明不白?難不成她下了陰曹還要找本夫人報仇,她怎麼還這麼天真。」

  好,就讓她當個明白鬼!

  黑衣人之中走出一名嬌媚女子,臉上用薄紗半覆著面,薄埂的輕紗根本遮不住面貌,一眼就被人認出。

  「湘夫人……」

  「丹湘姊姊?」

  居然是她?!

  見身分被識破,也不遮遮掩掩的丹湘索性取下蒙面面紗,巧笑倩兮,顧盼生姿。「妹妹呀,姊姊也是逼不得已,誰教你的存在太礙眼了,讓姊姊瞧了眼痛頭也痛,只好除之而後快。」

  瞧她慌張地像隻落荒而逃的小老鼠,被貓兒的爪子耍著玩,她心裡就覺得出了一口氣。

  其實看見葉照容滿身鮮血,想起昔日在牡丹樓相處情景的姊妹情誼,丹湘多少有點感觸,可是為了得到貴人的幫助,她不得不滅了葉照容,因此她謊稱葉照容已影響到他們的行動,必須除去,花絳和貴人才派出了這些黑衣人來幫她。

  她沒有後路了,只有狠心痛下殺手,她不允許有人阻擋她的富貴路,她不要再回到看人臉色的日子。

  「為什麼,丹湘姊姊,我什麼也沒做呀!」她不懂,真的不明了丹湘姊姊為何要她死。

  「就因為你什麼也沒做才更教人憎恨,你就憑一股傻勁便惹人憐愛,別人看到你不屈不撓的傻氣就忍不住喜歡你,而我呢?!不管使了多少手段還是及不上你的一半,你說你該不該死。」她不會容許有人搶了她的光彩,佔盡好處。

  「你指的是……督主大人?」葉照容單純的猜著,太複雜的事她也想不出來,因此以為陸瑞京是姊妹生隙的主因。

  丹湘一怔,隨即輕笑。「說是他也不為過,不過他只是誘因,不是絕對,我要的只有他給得起,而你正巧擋在我們中間,讓我不得不把硌腳的石子搬走。」

  「因為我介入你們的感情,所以你不高興了?」為了這點事就殺人,太可惡了,丹湘姊姊怎會是這種人!

  她一聽,搖頭低笑。「陸督主怎麼會喜歡你這麼生嫩的小傻子呢!我只能說這件事無關情愛,無關你和他。妹妹你就乖一點,不要反抗,讓姊姊的人送你平靜上路好嗎?」

  她要人家的命還叫人家不要抵抗,這才是滑稽吧!

  「丹湘姊姊你……」

  「不要再說廢話了,讓我一刀了結她,任務完成後我還要回去復命。」黑衣人首領不耐煩的開口。

  察覺一股狠厲殺氣襲來,心頭一震的丹湘面露訕色。「你若等不及就動手吧,我也不想聽她廢話。」

  「早就等你這句話了,兄弟們……」上。

  「等一下!」葉照容大叫。

  「等什麼,早死晚死都是死,何不痛痛快快赴死。」黑衣人持刀逼近,刀鋒森寒。

  「你們要殺的人是我,與翠兒、柳兒無關,你們放過她們吧!我自個兒跳崖。」她指著後頭深不見底的山崖。

  「容夫人!」她說什麼傻話?!

  「夫人萬萬不可!」

  翠兒、柳兒出聲低喊,驚恐萬分。

  不用親自下手就能完成任務,黑衣人首領樂得輕鬆,他雙臂環胸道︰「好呀,你跳。」

  其實他不相信真有人會為了保住別人而犧牲自己,純粹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隨口一應,沒想到——

  「翠兒、柳兒,保重了,來生我們再做姊妹。」葉照容說完,真的想也不想的轉頭,縱身一跳。

  見狀,翠兒、柳兒也跟著往下跳,因為她們護主無力,就算黑衣人要不了她們的命,陸瑞京也會讓她們生不如死,不如就此追隨葉照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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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00:26: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什麼,掉落懸崖?!」

  乍聞消息的陸瑞京赤紅雙眼,怒視膽敢「謊報」的陸三,一條長腿蠻橫的踹了過去,踹得陸三當場口吐鮮血,胸骨斷了幾根,臉色白如紙的捂著傷處。

  原本出門前,他還惦記著要帶曾記燒鵝腿回來,討好那鬧性子的小女人,讓兩人重修舊好,因為只要再耐心等上一段時日,他便無事一身輕了,可以好好的陪她,誰知離府不到一日竟傳來她墜崖落水的消息。

  眾人在崖下尋覓多時,只尋到一具外衫被水沖走、面目有損的女屍,遭到岩石割傷及摔落時砸爛的面容模糊不清,教人無從辨識。

  他們在現場找不到其它人,連屍骸也不見一塊,除了那具臉面泡腫的女屍外,其它無跡可循。

  包括翠兒、柳兒也失蹤了,下落不明。

  「稟督主,屬下在……咳!山崖上發現有許多足印,以男人的鞋印居多,周遭的草木有被砍伐、踐踏過的痕跡。」

  陸三說時又咳出一口血,以手捂住,血由指縫中滴落。

  「你是說有人想傷害她?這不是意外?」那麼一個不懂得為自己設想,一心關懷別人的傻姑娘,有誰忍心傷害她?

  陸瑞京覺得心口破了一個大洞,黑幽幽、空蕩蕩的,痛得他幾乎麻痹,失去知覺,五臟六腑也絞痛不已,讓他再也感覺不到熱冷,只有體內那緩慢流動的血證明他還活著。

  他不知道會這麼痛,只因為失去所愛。

  是的,他愛那個遇到挫折也笑容滿面的小女人,這和對青梅竹馬的情感不一樣,小媳婦兒是他的責任和親人,像個需要照顧的妹子,而容兒佔去他全部的心,讓他嘗到什麼叫牽掛,什麼是放不下,她的一顰一笑都深深的影響他。

  那麼影響他的人兒,現在在哪裡呢?

  他不信向來堅強的她會以死來離開他,這絕對是他無法接受的,他都還沒親口對她說他不是真太監,他可以給她她想要的孩子,無論幾個都成,他還有好多好多幸福沒有跟她一起實踐。

  是這些年的殺孽太過深重了嗎?死在東廠煉獄的冤魂沒有上萬也有好幾千,所以才報應在他深愛的人身上……

  「丫頭燕語說有人朝她們射箭,她受傷了,容夫人讓她躲在樹洞好伺機逃跑求援。」那時一回到青雲寺的她全身是血,鞋子也掉了一隻,啞著聲說容夫人出事了,快去救她,一說完便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由於失血過多的燕語尚未清醒,自然沒法說出她回寺途中遇到聲稱掉到獵人陷阱裡的丹湘,當時丹湘衣著整齊,頭髮未見凌亂,身上也沒有絲毫弄髒的痕跡,她見到受傷不輕的燕語時並未露出驚色,反倒氣定神閒的指示哪一條小徑是近路。

  誰知那根本是錯誤的方向,燕語越走越遠,若非踫巧聽見寺裡的鐘聲幽遠傳來,她怕是死也到不了青雲寺。

  「朝她們幾個弱女子射箭?」破碎聲應聲而起,陸瑞京手背青筋浮動,捏碎了一顆鐵球,碎屑細如沙。

  「若是屬下們調查無誤,對方的目標是容夫人。」

  「是誰想要她的命?」這般單純善良的人會和誰結仇?

  「屬下們還在查,不過……」陸三說到一半頓了一下,猶豫著該不該說,畢竟那件事只是他的猜測。

  「不過什麼?」他冷著臉,黑瞳深處有著深沉的悲痛。

  「據屬下所知,容夫人這幾日有些懨懨的,不願出門,是湘夫人一再邀約,容夫人才勉為其難陪她去青雲寺上香。在寺裡時,湘夫人曾帶著兩名丫頭往後山走動,大半天沒見到人也不知道她去哪裡。」

  同是在後山發生的事,讓人不得不聯想到一塊。

  「確有其事?」

  「是的,是寺裡的尼姑說的,她們說看到湘夫人往後山走,卻沒瞧見她回來,可是晚膳時又聽見她在禪房的聲音,吩咐下人備膳。」兩人一同出遊,容夫人出了事她不是該心急如焚,命人大肆搜山嗎?怎麼還吃得下飯。

  陸三得報時已經入夜了,他連忙命人將此事傳給督主,而他自行帶人入山,夜深的林子光線不明,他們搜查了一夜也沒發現半個人影,直到天亮才零星拾到幾支鐵箭。

  容夫人若真遇到追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派人盯著她。」看來他還是疏忽了。

  疏忽的代價,竟是賠上心愛之人。

  「是的。」陸三咳著血,面有愧色,他沒盡到守護之責。

  山風刺骨,吹動了黑色大氅,屹立在狂風中的陸瑞京站在葉照容墜谷的山崖上,頂著風往數丈高的崖下瞧,銀龍似的蜿蜒大河如張嘴的怪獸,吞食每一個沉落到河水的生命。

  他的容兒也在那裡嗎?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陸瑞京眼中滾出兩行熱淚,他看著底下的銀龍,幾欲縱身一躍。

  驀地,一隻塗滿紅艷蔻丹的雲白纖手往他肩頭一放,他一度以為是他想念的人兒回來了,驚喜萬分的回過頭。

  可是一瞧見那張艷麗的臉,頓時喜色轉為怒火,毫不顧念舊情的將女人的手大力拍開。

  「你來幹什麼,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她居然在笑,髮上還別了朱紅色髮簪,她在高興什麼!

  「我來吊祭妹妹,她死得真可憐,讓人好不心疼。」她假意拭淚,但眼底無淚。

  「吊祭?」他發出哼聲。「你是真心憐惜她的遭遇,還是來確定她死了沒?」

  「督主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好像妹妹是我害死似的,我和她是什麼事都談得來的好姊妹,既無仇也無冤,何必加害她。何況妹妹的遺體已經運回府裡了哪還能有假,我都已經讓人備了棺木,好讓妹妹早日入土為安呢。」人都死透了,不可能起死回生。

  她親眼看葉照容跳下去的,山高水深的,還有命活嗎?

  雖然有點對不住,但做大事者不能心軟,犧牲一人來鋪就她的康莊大道,值得。

  「你要是真為她傷心難過就不會穿紅戴綠,極盡華麗的來我面前賣弄。既是有口無心,又何必多此一舉,你真是當初那個任勞任怨的葉照容嗎?」她絕不會幸災樂禍,落井下石。

  「這……」失策了,她怎麼忘了府裡死了人要一身素,一時得意忘形,她還特意妝扮了一番好來安慰這男人呢。

  她太心急了。丹湘語窒的垂下雙眸,故作哀傷。

  「說你們是好姊妹也不怕閃了舌頭,在府中以正室自居,處處刁難她的人不就是你嗎,你也不覺得厚顏無恥,盡拿來說嘴,她若遭遇不幸,想必你就是第一個額手稱慶的人。」他不說不代表他看不見,他只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縱容她而已。

  只要不鬧得太難堪,他通常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那時還不知容兒在他心裡有多重要,他放縱丹湘只是為了補償,彌補她一個人在村子裡等了他八年。

  「誰說我和妹妹不和,督主是打哪聽來的,肯定是巧霞那賤婢因妒生恨在你面前嚼舌根,她是嫉妒我才編派出一些子虛烏有的謠言,督主萬萬不可聽信。」解決了葉照容,下一個就輪到巧霞了,她想動巧霞想很久了。

  「住口,巧霞根本沒有在我跟前說過任何人的不是,你是心裡有鬼才往她身上潑髒水吧。」打她進陸府後,他一再發現她的面目可憎,言行不一,太令人失望了。

  自從聽了陸三的話,陸瑞京的心裡就起了疑慮,青雲寺一事若說沒有她暗中作祟他絕不相信,以她入府之後的種種行徑看來,此事必不單純,顯然他養虎為患。

  其實陸瑞京懷疑過丹湘不是葉照容,她和他印象中的小姑娘相差甚大,即使八年未見面,容貌變得不一樣,有些事還是改變不了,好比說人的性子不可能完全判若兩人。

  只是她被逼為妾是真,離家赴京也是真,可壞就壞在線索斷在牡丹樓,若花絳從中動了手腳,再幫太子安插一名內應到陸府……他神情一凜,看向丹湘的神情有了變化。

  電光石火間,他驀然想通了些關節。

  真的葉照容必定被他們藏起來了,應該就在牡丹樓,不然他們怎麼得知他和小媳婦日常生活上的瑣事和只有兩個人知道的私密話。

  「你……居然護著一個下人,為了她和我怒目相向,你把我們過去的種種都忘了嗎?四郎哥哥……」連一個巧霞他都護得緊,還敢說兩人之間沒有私情?!哼!區區一個閹人也妄想左擁右抱,大享美人恩,可笑。

  他是嫌死了一個葉照容還不夠是吧,那就見識見識她的手段。

  「閉嘴,我說過你不配喊本督主四郎哥哥,本督主命令你立刻回府,無本督主的允許不得出來。」他早該管束她了。

  「你……」丹湘用力咬著下唇,心裡忿然。「那妹妹的遺體該如何處理,她只是名小妾,不好布置靈堂。」

  她連死後的體面也不給,就讓葉照容死後,魂魄化為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永生永世的飄零吧。

  「那不是容兒的屍體,我已命人在方圓百里內尋找,直到找到人為止。」一具屍骸頂不了真,他認為不是就不是。

  「那明明是妹妹呀!怎會不是,雖然整個人都泡腫了我也能認得出來,督主怕是悲傷過度,自欺欺人了,容妹妹她死了……」呃!他、他的手……

  一隻男人的大手猛地掐住丹湘的咽喉,她面色漸漸發紅,而後轉為紫色,漸漸死白……

  就在她快斷氣前,陸瑞京才鬆了手。

  咳咳!一口氣灌進喉間,丹湘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不要對本督主的話有所質疑,再有下回,別忘了本督主出自東廠,多的是方法整治你。」論起折磨人的手法,誰比得上東廠廠衛。

  一聽「東廠」兩字,丹湘差點腿軟了,從前有葉照容在,她從未見過陸瑞京有如此陰狠深沉的一面,她只看到他對葉照容的寵愛和憐惜,因此她犯了一個大錯,忘了他並非是條無害的狗。

  經過今日後,她才猛然驚覺自己錯得離譜,他就是個活生生的妖孽,任何人在他眼中只是螻蟻,他想掐就掐,想捏就捏,生死就在彈指間,只有一個人是唯一的例外。

  葉照容。

  皇宮。

  「呵呵,真的呀?你們真釣起一桶子魚,用煎、炒、煮、炸的方式將所有魚全端上桌,烹調出一桌全魚大餐?」聽來真有趣,令人向往,可惜她出不了宮,沒法兒親身體驗。

  「是呀,二皇子還說他是釣魚高手呢!結果釣了老半天一條魚也沒釣起,魚竿倒是被大魚弄斷了好幾根,最後他還搶了我的魚竿才順利釣到魚。」不然只有望魚興嘆的分。

  一道柔似春風的女聲笑著揶揄。「所以說全是你的功勞嘍!」

  葉照容很得意的仰起下巴,「當然嘍,二皇子是沾了我的福氣,否則他連條小魚也釣不上……喔!好疼。」

  笑太用力,傷口又疼了。

  唉!這叫樂極生悲。

  「小心點,你這孩子真胡塗,傷還沒好全別亂動,一會兒傷口又裂開了有得你哭了。」真是連傷著了也不安分,孩子心性,跟二皇子的性子簡直是一模一樣。

  自從二皇子齊任時從溫泉山莊回宮後,他便將莊上發生的趣事一五一十的告訴母后,聰慧過人的陳皇后一聽便覺得葉照容這個人大有用處,於是派人暗中留心,說不定日後有機會賣個天大的人情給陸瑞京。

  沒想到機會這麼快就來了,葉照容主僕三人一落水,陳皇后的人馬立即出手救人。

  可惜他們會潛水的人並不多,只好先救落水的葉照容,再分神拉住她的丫頭,此時傷重昏迷的柳兒已被急流沖走,只來得及救起翠兒。

  多日過去了,葉照容至今還不知道她的兩個丫頭已去了一個,陳皇后也有心瞞著,只說她們傷勢過重需要療養,等養了身子再回來服侍,要她不用太過著急,有太醫看顧著。

  由於墜崖時是柳兒墊在最底下全力護主,所以她的傷勢最重,要不以她的身手根本不可能受太重的傷,會水的她甚至可自行爬上岸,無須救援。

  她這是犧牲自己來保全主子。

  「母后,你們又在背後說我什麼壞話是不是,我一看你們的表情就知道沒好話,別想瞞我。」齊任時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疲色。

  皇上近來已是出氣多、入氣少,隨時有可能駕崩,身為皇子的他早晚都得去守在病榻前,加上暗地裡的那些籌備大計,自然是忙得腳不點地。

  「都那麼大的人了還沒個正經樣,母后和容兒不過是說起你們在山莊裡的事,母后還不曉得我兒是釣魚好手,能釣起好大的魚加菜。」陳皇后故意取笑兒子的自吹自擂。

  「母后,是真的很大,兒臣沒騙你,不信你問問容妹妹,足足有兒臣手臂長呢!容妹妹用魚頭、魚身、魚骨做了三道菜,把我們脹得肚皮朝天。」一想到那鮮味就嘴饞。

  齊任時想著過些時日再溜到溫泉山莊,泡泡溫泉兼釣魚,人生一大樂事。

  「你還敢胡亂叫什麼容妹妹,陸督主的繡春刀沒往你的脖子上一抹才怪。」由兒子的描述,那個生性陰狠的男子一旦動了心,是絕無可能允許別人動他的所有物,誰踫了都恐有性命之虞。

  他嘿嘿乾笑。「母后,他可橫得很,兒臣膽子小,不敢在虎口拔牙,若被他咬一口,腦袋瓜子就不見了。」

  「算你還有自知之明,不作死就不會找死。」幸好容兒這個軟肋在他們手中,若她落入太子手裡,後果難以承受。「容兒,你可別跟著這小子胡鬧,他雖是二皇子身分,可心智……」

  「母后,你又要編派兒臣,說兒臣若有太子一半的殺伐決斷,這江山交到我手上定是無虞。」他本就無意高高在上的皇位,做個逍遙王爺比奏折看不完的皇上快活。

  陳皇后聽了兒子所言,神情略微凝重,微露一絲遺憾,輕而無奈的從唇畔間逸出一抹似有若無的嘆息。

  在她眼中,太子齊時鎮是個不容忽視的厲害角色,他能忍善謀,人也聰明,做事只求結果不問過程,如果他不是那麼偏激,為人陰險又狠毒,無容人之量,他比二皇子更適合當皇帝。

  敢於殺伐是為帝者的立足根基,果斷決策是帝王心術,太子兩樣都俱備了,但是他容不下異聲,只要朝臣提出與他意見不合的言論,他的處理方式不是聆聽,而是斬殺,甚至禍延九族。

  「你是不如太子,可是……我們不能不爭。」不爭的下場是死,陳皇后一黨包含她娘家族人全都得抵命。

  「母后……」幹麼扯這麼沉重的話題,讓人聽了煩心。

  朝中大事葉照容聽不懂,她也不想懂,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看陳皇后,又瞅著齊任時,憋了許久才一鼓作氣的開口。「二皇子,你還記得在山莊時答應我的事嗎?」

  「什麼事?」他貴人多忘事。

  她一聽,急了。「就是替我找人那件事呀,他是宮裡的太監,二十歲上下,這事對你來說不難吧?」

  「喔,那件事呀!」二皇子和陳皇后互視一眼,兩人臉上都露出很玄的笑意,讓人一頭霧水。

  「容兒,你問過陸督主了嗎?」他才是太監頭兒。

  葉照容面色一紅,直搖頭。「這種事怎麼可以問他,他算是我的男人,我怎能當他的面要找另一個男人,而且那個男人還是和我自幼定下婚事的未婚夫,這太傷人了。」

  她想都沒想過要問陸瑞京,她覺得這種事太傷男人的自尊了,即使陸瑞京不算男人,可誰願意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

  陳皇后和齊任時聽了她的話都笑了,陳皇后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勇敢點,不要怕,陸督主知道你的四郎哥哥在哪裡,他會安排你們見面的。」



  「容兒沒死?」

  這算什麼,把人救走了居然不知會他一聲,特意晚了幾天才另行告知,讓他心如槁木的日日徘徊於河邊,搜尋那一絲絲可能的生機,到了晚上就徹夜不眠的望著一輪明月思人。

  這幾日陸瑞京內心的創痛非筆墨所能形容,就像刻在骨子裡,每每未得到尋獲容兒的消息,他的心就宛如又被割了一刀,鮮血淋灕。

  一直未找到人,他幾乎要陷入絕望了,連著數日未上朝,誰也不肯理會,帶著近千名錦衣衛一路往下游尋去,不放過任何一處岸邊和石縫,可是都一無所獲。

  誰知峰回路轉,今兒個突然出現轉機將他從絕望深谷中拉起,原來容兒被皇后的人馬給救了!

  明知道他找人找得快急白了頭髮還瞞著,皇后和二皇子太不厚道了,存心看他失了分寸,瞎忙一場。

  不過,這人情他記下了,日後定還。

  眼下有更重要的是得處理。

  「可你剛剛說,容兒不見我是什麼意思?我之前是冷待了她一段時日,可是我也沒讓她少吃少喝的,伺候的丫頭全是巧霞精心挑出的。」他說不出口他是被自己的女人拒絕在門外,這段日子都宿在書房的偏間。

  這話說出去有損男人的顏面,他不做自毀前程的事。

  「泥人都有三分土性,何況她忍你多久了,既不體貼又不溫柔,還不說好聽話討好她,前陣子還弄個什麼姊妹來惡心她,她苦在心裡你瞧見了嗎?」

  真痛快,和陸瑞京交手鮮少佔上風,這一回他可一次討回本了,夠他得意好幾年了,權勢傾天、目中無人的東廠督主向他二皇子低聲下氣呀,這感覺比坐擁金山銀山還好。

  「她早知道我有個自幼訂親的小媳婦,如人找到了,我迎她進門也是理所當然,我耽誤了她八年本該給她個名分。」他原意是給丹湘一筆銀子讓她嫁人去,她偏是不從,非要和他做名不符實的假夫妻。

  「結果,得了娘意,失了妾心,兩邊都沒討得好,四郎呀四郎,你要是不懂怎麼當男人盡管來請教本皇子,我不收束修免費教你御女術,包管你生龍活虎大戰三百回合。」齊任時有意無意的朝他胯下瞄去,似乎在暗示他太久沒用了,都生鏽了。

  聽他喚起自己的小名,陸瑞京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微訝。「不用二皇子費心,等你娶了正妃後,微臣定也送上春宮圖十卷,讓二皇子好好琢磨琢磨,臨陣磨槍,不亮也光。」

  嘖!想在口頭佔便宜反被將了一軍,真是顏面無光。「好了,說正經的,你那個正室是怎麼回事,一名青樓出身的女子怎能調動身手不亞於大內高手的黑衣人,她的人手是打哪來的?」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一言以蔽之。

  齊任時了悟的大眼。「原來她是太子的人。」

  「最近我的人日夜盯著她,發現她和牡丹樓有書信往來,每回都是她身邊一個叫茴香的丫頭送信出府的。」不出他所料,丹湘果然是那邊給他安插的眼線,一枚棋子不中用再換一枚。

  正巧他要找的人進了牡丹樓,牡丹樓就送出一個給他,讓他無從懷疑其中有詐。

  「虧你還是東廠頭兒,底下一大堆錦衣衛供你指揮,隨便派幾個人就能將她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你居然查都不查的讓她入了陸府。」分明是活該。

  「她說的老家情況和自身的一切都對得上,何況那些事旁人根本無從得知。」

  所以他才會不疑有他。

  每每想到這回事,陸瑞京的臉色都相當難看,被人陰了還引禍上門,甚至給予正室之位便宜了那心思歹毒的假貨,他這是活生生被打了臉。

  「哈!原來聰明人也會犯傻呀!將禍水迎進來,差點讓容妹妹慘遭橫禍,你呀,是丟了金子撿了石頭,虧大了。」要是他知道宮裡的這位容妹妹正是他要找的人,肯定更有趣。

  那句刺耳不已的「容妹妹」,令陸瑞京黑眸一眯,雙眼迸出厲光。「二皇子的大位坐穩了,不需要本督主略盡棉薄之力了是吧?你早說,本督主把調派好的人收回……」

  「哎呀!別別別……開開玩笑嘛,何必當真,容妹……容夫人在宮裡過得可舒服了,母后派了宮女和嬤嬤服侍著,她不想回去也是人之常情。」人家不想回去,他們總不好趕人,好歹是個傷員。

  好個人之常情,不是有人攔著?「我家夫人有勞皇后照顧了,要是有個什麼不敬之處望請見諒,鄉下來的不懂禮數。」

  「容夫人這兒有我在,倒是你府上那個要如何處理?」他指的是毒婦丹湘。

  「暫時不動聲色,不要打草驚蛇,太子送來一個內奸,我們就該好好利用利用。」他笑得陰沉,讓人打心底發寒。

  「也好,父皇的日子就在這兩、三天了,太醫說拖不過五天……」有些事也該做好準備了。

  「那我家的容兒,你什麼時候要還我?」陸瑞京冷眸橫視,警告他最好不要玩太大,免得收不了場。

  齊任時打著哈哈,一把泥金骨折扇扇個不停。「這事你得問母后,話是她傳出來的。」

  齊任時擋不住陸瑞京山洪爆發似的威逼壓迫,因此很不爭氣的將事情推給陳皇后,他是真怕了這位六親不認的魔王。

  「要問什麼?」雍容華貴的陳皇后在一群宮婢、女官的簇擁下,緩緩走進二皇子的寢宮。

  「皇后娘娘萬福。」陸瑞京起身相迎,懶懶的睨視來人。

  「母后,咱們四郎哥哥討人來了,他硬是磨著兒臣要人,可是人家不見他關兒臣什麼事,他這麼硬搞跟山裡的土匪有什麼兩樣,都是橫著來。」他招架不住呀!

  母后。

  看著兒子求救的眼神,陳皇后好笑的勾起唇,拍拍他的頭,給了個無濟於事的安撫。

  「瑞京,不是本宮不讓你見她,而是那孩子還拗著氣呢!說你伙同府裡正室要害她,她不想被害死,因此求本宮收留她幾日。」言下之意是「幾日」可長可短,端看他有何作為。

  陸瑞京眉頭微蹙。「容兒很單純,她不會這樣想我,是不是你們有誰說了不當言語,讓她產生混淆?」

  「你這話是在怪本宮嘍!還是覺得本宮沒把宮裡的人教好?」她語氣輕如絮,卻句句扎人。

  「臣不敢,臣只是說出心底的疑惑。」容兒是什麼樣的人他還不清楚嗎,說穿了不過是不懂得記恨的傻姑娘。

  「你會不敢?這話兒你敢說本宮可不敢聽。」陳皇后呵呵笑了兩聲,面帶調侃。「可是看在你一心為皇上做事的分上,本宮不妨指點你一二。」

  「謝皇后娘娘賜教。」只要她肯高抬貴手,一切就簡單多了。

  「據本宮所知,小容兒似乎對油炸麻花果子和炸五餡春卷頗為情有獨鐘,你就展展手藝討她歡心吧。」男人要教,不能一股腦的寵,凡事百依百順是縱容男人不用心的主因。

  陳皇后也聽說了葉照容被陸府正室追殺一事,她對這種內院的骯髒事向來不喜,再加上偏愛有點傻氣、不與人計較的葉照容,若照她十幾年前的脾氣,丹湘那女人早被她杖斃了。

  「油炸麻花果子、炸五餡春卷?」陸瑞京心口一動,眼前浮現捧著炸春卷吃得歡快的小姑娘身影。

  好巧,她也喜歡……

  有一抹什麼閃過腦海,他卻沒有捉住。

  「不會就不用勉強了,反正本宮挺中意這姑娘,想留她在宮裡陪本宮一年半載的,排解排解這一成不變的乏味日子。」陳皇后故意裝作不勉強的態度,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

  「不是勉強,皇后娘娘這份人情,臣記下了。」早晚有一天還得上,皇后和二皇子要用到他的地方還很多。

  東廠的勢力可是一塊香餑餑,誰都想咬一口。

  離了皇宮,陸瑞京回府後就一頭鑽進廚房裡,喝令不許旁人進入,一會忙著春卷皮,一會撒著面粉卷麻花。

  一開始他做得不順,不是春卷皮破了便是麻花果子卷得醜,要不就是油溫太高炸得外焦內生,油溫低了又吃油,連試了好幾回他都不滿意,反復重做燙出一手水泡。

  八年前,他在陸家便做過這些事,他剛做好的麻花果子,五餡春卷炸得金黃,餅皮酥脆餡兒足,他和小媳婦在爐灶前一人一個,樂得偷吃。

  那時她就愛吃,老是纏著他坐,肉吃得少時就拿點小零嘴來填填肚子。

  「成了。」試了很多次,終於做出滿意的成品。

  實在太迫不及待,還沒等著它涼透,陸瑞京就將香噴噴的炸物放進點心匣子裡,一路趕赴皇宮。

  「咦?什麼味道好香,好像……」家鄉那邊的小吃。自從四郎哥哥走後,她好久沒嘗到了。

  「想吃嗎?」一隻骨節分明的厚實大手先從梁柱後出來,而後滿臉笑意的陸瑞京才現身,眼眶中有著隱隱波光。

  再見面,宛若隔世。

  「督主大人,你來找我呀?」看到陸瑞京,十分開懷的葉照容正要拔足奔向思念了好幾日的男人,聽到身後的教養嬤嬤輕咳一聲,她只好按捺下心急,有模有樣的行了個十分規矩的宮禮。

  「容兒,還不過來,這是我專程為你準備的油炸麻花果子和炸五餡春卷,你來嘗嘗好不好吃。」他語氣輕柔像哄孩子似的,柔得讓人無法聯想他會是雙手沾滿血腥的東廠督主。

  「油炸麻花果子和炸五餡春卷?」聞言,她兩眼發亮。

  「我騙過你嗎?快來吃,趁熱口感更酥脆,涼了就不好吃。」他引誘著,想藉此化開兩人之間的隔閡。

  「嗯!趁熱咬一口,餡料就跑出來,那熱呼呼的滋味比寒冬中吃酸菜熱鍋還過癮。」想想她都饞了,口水直淌,直想大口的往嘴裡塞,吃得腮幫子鼓鼓的。

  「再來顆酸梅含著就更有味道了,又酸又甜,又有油炸香,是難得的人間美味。」他和小媳婦以前就是這樣,每次吃得滿嘴油時都被大伯母、二伯母追著打罵……那是難以忘懷的回憶。

  「沒錯沒錯,我一次全含著,都被四……笑我是愛藏食的松鼠。」葉照容的手剛要伸進點心匣子,耳邊忽然響起皇后殷殷告誡的話,頓時笑臉一凝,將手縮回。

  「怎麼了,不喜歡?」她明明一臉歡喜,比撿了金子還高興呀。

  葉照容苦惱的皺眉。「皇后娘娘說不能對男人太好,他們是不知足,會得寸進尺的壞人,我若不矜持自重自愛,他們會看不起我。」

  陸瑞京一聽,眼眸眯成一直線,隱隱閃著怒意。「我不是他們,我是你一個人的男人,和別的男人不同,皇后見過的男人不多,只守著皇上一人,她的話不可盡信。」

  說什麼容兒不肯見他,哼,他分明是被皇后陰了。

  「可是有丹湘姊姊……」一提到丹湘,她眼中流露出傷心和不安,被逼著跳崖的恐懼仍縈繞在心頭。

  「她不是問題,她很快就會離開陸府。」他會為她找個適合她的地方——東廠大牢。

  「真的?」她臉上沒有驚喜,只有淡淡的疑惑。

  「真的,快吃,要涼了。」他主動拿起一塊餵她。

  酥脆的口感滑入口裡,她滿足的笑眯了眼。「真好吃,跟四郎哥哥做得一模一樣,他也喜歡在五餡春卷裡加入辣椒絲。」

  「你……你說什麼?」如遭電擊般,陸瑞京的身子微微顫慄,怔忡的望著她吃得笑咪咪的小臉。

  好像……

  葉照容把一口炸五餡春卷嚥下肚後,才像做錯事的孩子般卷著衣擺,另一手慌張的以小指勾勾他的小指。「我……我說了你不要生氣喔,其實我是到京城找我的未婚夫,他叫陸四郎,聽說他在宮裡當太監,你……可以幫我找找他嗎?我不是要和他重修舊好,我有你了嘛!我只是想看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被欺負,他以前對我很好很好……」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沒發現陸瑞京的表情越來越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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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00:26: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你說的是……陸四郎?」他沒有聽錯。

  「是呀,四郎哥哥大我五歲,我是他們家養大的童養媳,以後要嫁給四郎哥哥當妻子的。」可是她遇上他,事情出現變化,她再也不能當陸家的媳婦兒。

  「你……你這個丫頭呀!你讓我怎麼說你才好,居然……果然是個傻的,也好,傻乎乎的才傻人有傻福,我……我是……」陸瑞京哽咽得語無倫次,眼眶有股熱意冒出來。

  原來她才是那個一直等他回來的小媳婦。

  葉照容一聽,不滿的踢他小腿脛骨。「我才不傻,督主大人不準罵我傻,我要跟皇后娘娘告狀,叫她打你板子。」

  「小傻瓜,叫我四郎哥哥。」他眼中陰鬱全消,笑得宛若鄰家的大哥哥,親切和善的揉揉她的頭髮。

  她納悶的抬起頭。「我為什麼要喊你四郎哥哥?」

  「因為我就是陸四郎。」他開懷的笑了。

  葉照容聞言嚇得張大嘴巴,驚訝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你……你騙人!你怎麼會是四郎哥哥,我明明記得你叫陸瑞京,名字完全不一樣……」

  「皇后改的名。」他也覺得陸瑞京比陸四郎好聽,因此沿用至今,有時他也會忘了自已的本名叫陸四郎。

  她無言了,看著他久久無法言語,完全沒法相信他就是記憶中的那個人,畢竟兩人差異極大。

  「以前,你常說你不貪心,只要有院子的小屋子就好,有幾畝田、生幾個孩子,養雞、養鴨、養豬,我們要在院子搭架子種葡萄,你在葡萄架下縫衣服,我在旁邊編竹筐,孩子們玩野了整院子跑……」

  「不、不用說了,我相信……相信你是四郎哥哥了。嗚……我等你好久了,你為什麼不回來……」她眼中蓄滿淚,雙手抖顫著捧起他俊美的臉,細細端詳她早該認出的男人。

  他笑著,卻也熱淚滿眶。「我在宮裡怎麼回去,前幾年我連皇宮也不出去,心想著這樣的日子到底要過多久,後來得皇上青眼,日子才漸漸好轉,當上了權傾天下的東廠頭兒。」

  「四郎哥哥一定吃了不少苦,可我一點忙也幫不上……」葉照容流下歡喜的眼淚,哭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都過去了,在村子裡的你肯定也不好過,大伯母、二伯母居然逼你去當那個老色鬼的妾,我非將她們挫骨揚灰不可。」賣了他就算了,她們居然還想毀了容兒的一輩子。

  細白柔荑覆上他的薄唇。「四郎哥哥說的,都過去了,我們原諒她們好不好,一家子何必撕破臉。」

  「你能看得開我不行,我們拿她們當親人看待,她們卻不當我們是一回事,還有大伯、二伯的放縱才教人心寒,我饒不了他們。」是一家人嗎?說是仇人還差不多。

  三房獨苗差點斷送在自家親人手中,他們何其狠心。

  「四郎哥哥不要計較了,凡事有得必有失嘛,若不是大伯母、二伯母財迷心竅搗鼓出事,我當初也不會嚇得連夜逃家,我不離開家就不會找到你了,往好處想,她們是在幫我們團聚呢!」她眼中有淚卻滿臉笑咪咪的,讓人狠不下心。

  「你喔!就是傻,別人欺負你還替別人找藉口。」陸瑞京一下子就心軟了,一臉無奈又寵溺的伸出長指輕點她白玉眉心。

  在葉照容的說情下,山下村的朱氏、田氏逃過一劫,否則得罪了東廠,後果不堪設想。

  她笑著抱著他的手臂撒嬌。「誰說我傻了,我心裡可有一本賬冊等著跟你算帳呢!丹湘姊姊怎麼變成你的正室了,她還要殺我……啊!燕語沒事吧?她被箭射中了。」

  「你的丫頭沒什麼大礙,一點小事而已,至於牡丹樓花魁,你這個沒腦的小傻子是不是老拉著人聊你我的事,把我們之間的事都說給外人聽?」她果然是天生的「奸細」,專門出賣自家人。

  她想了一下,雪嫩芙頰浮上一層暈紅。「好……好像有這回事,那時我想找你卻不知去哪裡找人,於是遇到人便問,丹湘姊姊的人面廣,認識的人多,我請她替我打聽總比我四處問人強的多。」

  那時她急著找到四郎哥哥,逢人便說,見人就問,讓大伙知道她在找人,若是知曉的人便告訴她一聲。

  陸瑞京好笑的嘆了口氣,輕擁她入懷。「難道是我作孽太重,我這天生的魔星遇到你,被磨得全沒了脾氣。」

  一物克一物,真是千年不變的道理,她就是他的克星,生來克他的。

  「可是我們能在一起了,這樣不是很好嗎,皇后娘娘人很好,她還鼓勵我問你呢,不然我真不曉得你是四郎哥哥。」幸好她有股大無畏的傻膽,要不又要錯過了。

  「等等,你說皇后知道這件事?」陸瑞京黑眸眯了眯。

  「是呀,我告訴她我要找四郎哥哥,皇后娘娘答應幫我找人,不像二皇子說話不算話,食言而肥,我們在溫泉山莊時就說好了,他要回宮幫我問,結果都沒下文。」彷佛石沉大海,全無消息。

  溫泉山莊……那麼早就……齊任時這混帳皇子。「你是怎麼跟他說的,說給我聽聽。」

  「我說我要找我的未婚夫,他叫陸四郎,在宮裡當太監。」葉照容沒發覺他眼底的陰沉越來越濃重。

  「清晰明了,有條不紊,不錯。」錯的是二皇子,他可能又皮在癢了。

  前幾日他刻意喊了他幾句四郎,此事說明他早已知情,而這對皇家母子居然隱瞞他至今,還算計他的小媳婦坑他。

  可惡,他不是皇家的狗,由著他們想要他做什麼就做什麼,這一筆非討回來不可,絕不能讓他們過得太稱心如意。

  「四郎哥哥,好痛,你抱太緊了,我的骨頭都要被你勒碎了。」他力氣好大,手臂一勒緊她就像被大蛇纏上一樣。

  鬆了鬆手,他將臉上的不悅藏了起來,以面頰廝磨她嫩腮。「以後你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了,我們多親近親近,早日生下幾個滿地爬的胖娃娃,圍著你我喊爹娘。」

  「好呀我要生五個,三男兩女,我們……」驀地,葉照容神情微僵的推開他,笑得有點像在哭。「可……可是你是太監,我們不會有孩子,你要抱養別人的嗎?」

  沒關係,沒有孩子也能過一生,她早就知道四郎哥哥是太監,無後的,她本來就不會有孩子。她這麼安慰自己。

  「我不是真太監……」才說這姑娘想得不多,這會兒倒是想太多了,他得好好跟她解釋。

  「瑞京!」

  一道人影忽然行色匆匆的闖入,定神一瞧,竟是滿頭大汗、神色慌張的齊任時,他的眼角猶掛兩道淚痕。

  「是皇上他……有事?」看出他的悲痛,陸瑞京大概猜出原因了。

  「母后叫你過去,父皇他駕崩了。」雖說早知有這一日,可是喪父的傷痛還是教人痛不欲生。

  他寧可永遠不爭皇位,只要父皇多活幾年。齊任時的哀戚不是假的,他是真的難捨父子親情。

  「好,我一會兒就過去,你先讓人封鎖消息,絕不可走漏,尤其是東宮那一位。」他們必須準備起來了。

  「你要盡快,我怕壓不住。」他言下之意是壓不住朝中那些太子黨的官員,就連宮女、太監中也可能有他們安排的人,消息很難不走漏。

  「壓不住也得壓,你以為你還是整天胡鬧、正事幹不了幾件的二皇子嗎?接下來,你若當不上皇帝就只有死路一條。」陸瑞京嚴厲的當頭痛罵,絕不讓他有得過且過的心態。

  齊任時眨了眨眼,而後露出澀然苦笑。「我知道了,朝廷交給我,你負責京城吧!」

  「好,你先走一步,我有事和容兒交代幾句,過會兒與你們會合。」他現在不能自亂陣腳,更要以護住所愛為優先。

  陸瑞京不在乎誰當皇上,只要東廠勢力掌握在他手中,誰也動不了他,他只在意他的小女人能不能平安。

  「好,我等你。」齊任時一頷首,隨後往外走,他最艱難的一仗正要開始。

  皇宮風起雲湧,詭譎多變。

  「皇……皇上真的賓天了嗎?」為何不發喪、不敲喪鐘?他們嚴肅的表情好像有大事要發生。

  「等我走後,我會封閉你這處的宮殿,除了我派給你的暗衛誰都不能相信,也不可以走出這個地方,包括皇后、二皇子遣人來請,沒有我的密令你一個字也信不得。」生死關頭之際,人性的自私往往會展露無遺,他不希望讓人鑽了空子。

  陸瑞京在防患未然,對心性正直的齊任時他還有幾分把握,心善的二皇子不會殘害子民,可是皇后……那又另當別論,為了兒子的千秋萬業,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那你呢?你會不會有危險?」葉照容捉住他的手,滿眼著急和關心,她隱約感覺出宮中的緊繃氛圍。

  「比你安全。」他還有閒情逸致開玩笑,低頭在她唇上一啄,又不滿足的深深輾吻,吻得深入。

  「四郎哥哥……」她紅著臉,眼神嬌媚。

  「好了,我真該走了,你要記住我的話,閂上大門,一隻蒼蠅也不準放進來。容兒,讓我安心好嗎?」他唯一放不下的人只有她,如果可以,他願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明媚面容笑得燦爛,宛若池裡的白蓮瞬間綻放。「好,我等你,我會一直等你。」

  「……好。」陸瑞京的眼眶是熱的,幾欲淚崩。

  時機不等人,他未多停留轉身就走,臨走前將得力手下暗一、暗二等多名暗衛留給她,他只身前往去打他該打的仗。

  到了太和殿,皇上寢殿裡,陳皇后、齊任時以及多位皇后黨的大臣都在場,眾人皆用焦慮不安的神情詢問他接下來要怎麼做。

  陸瑞京徐徐說出自己的計劃。

  「你是說先設下一個局,讓太子以為皇上未死,騙太子逼宮,再以謀逆罪名扣押他,拱二皇子上位?」

  這計劃行得通嗎?

  人人在心裡揣測著。

  事實上這的確正中齊時鎮下懷,他本就考慮要不要逼宮,因為別人定會想到他會在皇上駕崩時出手,他就偏要趁皇上還有一口氣時殺他個措手不及,率領京畿衛殺進皇宮,斬殺所有可能和他爭位的皇子、皇孫以及皇后,一統天下。

  讓他至今未動手的主因只有一個,由於皇上對陸瑞京的寵信尤勝過對他的皇子,若是皇上有什麼密詔、遺詔,肯定會交到陸瑞京手上,貿然逼宮,他怕自己功戲一寶。

  東宮裡。

  「會不會太躁進了,要不要再等一等,反正你是太子,皇上一死便由你繼位,何必冒一時之險。」她心裡不太安寧,隱隱感覺事情不會這般單純,必有蹊蹺。

  「你不用再說了,本太子已有決定,天上掉下來的機會我怎可輕易放過,皇后是何等聰明,我若不趁其不備,等她來對付我,我想坐上龍椅只會更困難。」他必須把握住,絕不錯過。

  「可是皇上真的就只剩這一、兩日了嗎?有沒有可能消息有誤,也許皇上的病情穩定了,只是皇后那邊故意隱瞞好逼你自亂陣腳。」她還是覺得不妥,要多加探查一番。

  「不可能,父皇的身子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道士煉制的長生不老金丹有鉛粉,以父皇服用的量,他絕拖不過三日。」中鉛毒無藥可救,父皇早就不行了。

  「就是嘛,花掌櫃的根本是杞人憂天,這兩天我府上那位督主大人整天愁眉苦臉,忙得腳不點地,還吩咐我把艷色衣服收起來,多備些素衣,就快用得到了。」

  這不就是說皇上快不行了嗎?

  丹湘一手遮著唇輕笑,一手搭在坐在紫檀大椅的齊時鎮肩上,柔若無骨的軟馥身子往他身上靠,似有若無的挑逗,暗送秋波,不時以指輕劃過他的胸口。

  她極盡妖媚之能事的勾引齊時鎮,不住的撩撥,無視花絳鐵青的臉色,大刺刺的盡情展露風情,想把太子迷得暈頭轉向,眼睛只看她一人。

  什麼道義,什麼先來後到,這些丹湘全然不放在心裡,要得到男人的寵愛本來就是各憑本事,她好不容易攀上一棵黃金做的大樹,要她放手絕無可能,她會死纏到底,反正她也不是頭一回搶「自家人」的男人。

  傻裡傻氣的葉照容被她弄死後,看似悲痛萬分的陸瑞京難過了幾天,對她喝斥幾句,但沒多久他還不是又恢復原來的生氣了。

  所以男人的心沒有新舊之分,端要看誰待在他身邊久,活著的人才能得到寵愛,死了的人便煙消雲散,塵歸塵、土歸土,化作一堆白骨永埋地底,怎麼也爭不過活人。

  丹湘十分慶幸自己夠聰明,一得到陸瑞京放在書房桌上那份皇宮城防調派圖時,她沒直接交給花掌櫃,而是要求見幕後的貴人,她要將這份大功記在自己頭上,不假他人之手。

  沒想到貴人竟是當今太子,簡直是意外之喜,樂得她全身在沸騰,幾乎要飛起來了,她真的撞大運了。

  「丹湘,你閉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你害死想容這筆帳我還沒跟你算。」那麼憨直可人的小姑娘就這麼沒了,丹湘可真狠毒,想容的存在真那麼礙她的眼嗎?

  花絳在風塵中打滾,不會看不透丹湘的用心,她以為只是女人間的小打小鬧,爭風吃醋,藉由太子的手壓制另一方罷了,殊不知丹湘毫不手軟的將人直接滅了。

  她在葉照容死訊傳來時狠狠哭了一夜,她覺得葉照容是她害死的,若不是進了牡丹樓,葉照容還會活得好好的,她的一念之差反而將人推向死亡,死得冤屈。

  「哎呀,太子,人家好怕呀!你看花掌櫃好凶喲,人家不過說了實話,這也是太子安排我在陸府的用意,我全做了有什麼不對。」丹湘語氣柔媚,句句都在裝可憐。

  「好了,花絳,你少說一句,她能不顧著被陸閹人發覺的凶險將此防布圖盜來給我,那可是大功勞一件,你別為了一點小事和她計較。」他根本不覺得丹湘有錯,成大事者就要心狠手辣,空有仁善之心是治不了國的,四方蠻夷哪會跟你講禮義廉恥,軟弱的人只能等著被吃乾抹淨。

  齊時鎮始終認為皇上太軟弱了,沒有帝王應有的果斷和魄力,既然皇上做不到就由他來做,他要血洗四夷。

  把人殺光了就不會亂了。

  「太子,你不能被女色迷了心眼,陸督主向來是心細謹慎之人,他怎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隨手一放,那不像他平日的作風。」花絳越想越不安,心口壓了一塊大石。

  丹湘不以為然的反駁。「因為皇上快死了嘛,他哪有心思顧及其它,他要籌備皇上的喪事還要鞏固東廠勢力,蠟燭兩邊燒難免顧此失彼,一時疏忽不無可能。」

  想搶她的功勞,門都沒有。

  「嗯,丹湘說的有道理,父皇就快去見列祖列宗了,如今皇後也在部署她的人馬,我必須提早殺出一條血路,攻他個措手不及。」他已經看到金燦燦的金鑾寶座在向他招手了。

  「太子,你……」他幾時變得這般急進了。

  齊時鎮舉起手阻止她開口,眼神激奮。「你持我的令牌調派五千名京畿衛,趁著皇宮換防時殺進宮裡。事成後,我封你為皇貴妃,我們的將來就看這次了,你要相信我。」

  花絳張口欲言,卻又心灰意冷的閉上嘴,憂心忡忡的想著這麼急切對嗎?為什麼她有烏雲罩日的感覺。

  「那我呢?」丹湘趁機討賞。

  「應封你為德妃,如何?」德、淑、賢、良,德妃為首。

  丹湘嬌媚的一福身。「謝皇上恩賜。」

  聞言,齊時鎮歡快的仰頭大笑,全然不知這是陸瑞京和皇后布下的圈套,設局騙他坐實反叛大罪,好名正言順的推齊任時登上大位,他只剩下這一夜的尊榮了。



  「容兒,花姊只求你這件事,盼你看在我曾救你一命的分上,一命抵一命放過太子吧。」

  「花姊……你不要跪我,我承擔不起。」

  「容兒,除了你沒人辦得到,花姊求你了,花姊始終對你很好是不是,你是個好姑娘……」傻是傻了點,卻傻人有傻福,都能遇危轉安,逢凶化吉。

  「我盡量吧。」葉照容勉為其難的點頭。

  皇帝駕崩,二皇子齊任時聯合陸瑞京藉由丹湘使了個反間計,讓齊時鎮自食惡果,一夜便被鬥垮,齊時鎮的人馬悉數被消滅,東廠錦衣衛將叛軍全數誅殺不留活口,以除後患。

  太子黨瓦解,其黨羽人人自危,有的告老還鄉,有的當庭辭官,有的連夜攜家帶眷逃出京城,有的乾脆投誠二皇子當起了牆頭草,反正誰能給他利益便效忠誰。

  一行人依謀逆罪行懲處,東廠大牢人滿為患,哭爹喊娘大喊冤枉,其中有不少人塞銀子想減輕罪刑,東廠上下都賺得缽滿盆滿。

  不用說,其中收獲最豐碩的莫過於陸瑞京,抄家的款項有一半進入他的私庫,如今他可說是權傾一時,富可敵國。

  而齊時鎮也在這一役中受了重傷,手腳都被砍傷,後背中了一箭,深及肺腑,陸瑞京的玄天弓一出,他想要人死,那人絕對活不成,除非他有意放水。

  像當年西廠廠公劉公謹受了他一箭,雖然沒死但身子日漸衰弱,他留著劉公謹是因為他當時力量尚有不足,沒法一口氣吞掉西廠勢力,因此用蠶食的方式慢慢奪下這塊大餅。

  如今西廠式微,形同虛設,東廠穩穩立足於朝廷中,朝中官員一聽到東廠廠衛無不聞風喪膽,其威勢不亞於新皇。

  數日後,葉照容跟陸瑞京說起了花絳求情一事,表情很是為難。

  「好吧,既然你替他求情,我就放他一馬。」太子不死,皇后才有所忌憚,不會將矛頭轉向他。

  功高震主,乃是大忌。

  「不會讓你難做嗎?若是為難,當我沒提過,只是花姊她看起來好可憐……」

  教人看了於心不忍。

  「無妨,我的小媳婦兒都開口求我了,我怎能讓你失望,太子一條命不算什麼,送你做人情吧。」也算是還了花絳的救命之恩,一命還一命,他的妻子不欠人,心安理得。

  「四郎哥哥……」她嬌羞的睞他一眼。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洞房吧,早日生個胖娃娃。」穿著大紅袍的陸瑞京攔腰將新娘子抱住,往喜床一放。

  他穿的不是飛魚袍,而是喜袍。

  是的,今日是陸瑞京和葉照容的大喜之日,他們分離了八年,終於苦盡甘來,拜堂成親了,一切從簡的他們並未大肆宴客,只想歡歡喜喜的做對平凡夫妻,不受外人打擾。

  可是不請自來的客人多到爆,把氣到臉發黑的陸瑞京惹得直想趕人。

  賓客之中,地位最尊貴的自然是陳皇后……不,是太后娘娘,為了制衡陸瑞京的東廠勢力,她當場宣布收葉照容為女,賜封號「天福公主」。

  而陸瑞京因從龍有功被封為護國公,其妻冊封誥命一品護國夫人,得享十世榮耀,子嗣承爵不降等。

  只是往後十數年間,依然沒人喊這對夫妻為護國公、護國夫人,他們皆是戒慎恐懼的喚聲「督主大人」、「督主夫人」,只因東廠的名頭遠遠高過國公爺,教人不敢不敬。

  東廠的威名來自督主的行事陰狠,得罪過他的都別想睡得香,尤其是曾經傷過他妻子的人,那比殺父仇人還罪孽深重,他無論如何也不放過。

  好比丹湘,她下了東廠大牢,陸瑞京下令每日削肉七片,不許傷其筋骨,削完之後上最好的止血傷藥,敷上生肌膏令其七日長肉,就這樣日復一日的削肉,日日活在死不了的恐懼中,每日辰時都能聽見她淒厲的慘叫聲,求著上刑的廠衛讓她死。

  背主的鶯聲則被送至北邊最寒冷的軍寨,那裡長年少衣少食少女人,進了紅帳的她被一群粗礦的男人日夜壓著快活,有苦也說不出來。

  花絳帶走了齊時鎮,從此再無兩人消息,他如今是死是活無人得知,倒教太后和皇上寢食難安,一點也不敢奪取陸瑞京在東廠的勢力,因為他們怕齊時鎮養好了身子卷土重來,他們這對世上最尊貴的母子沒本事對抗。

  所以說,放走齊時鎮也是陸瑞京的計劃之一,他可以安然高枕,享受太平日子。

  「四郎哥哥,你是太監……啊!這是什麼,你怎麼又帶刀在身上,你捅到我了……」好怪,熱熱的刀。

  「傻容兒,為夫寶刀在身才能讓你生娃兒,乖,把腿打開,讓為夫進去。」

  「進去什麼,我聽不懂……噢!好痛,你……你放了什麼進來,快出去,我好疼……四郎哥哥,我疼,你別動了……」為什麼這麼疼,四郎哥哥是壞人、欺負人。

  「好容兒,四郎哥哥不動會死的,你忍一忍,我輕輕的動就好,你一會兒就不痛了。」面目猙獰的陸瑞京滿頭大汗,一抽一送的將自己的巨物推到最深處,緊緊嵌合。

  「真的不動會死嗎?」眼眶含著淚的葉照容聽了他的話,原本因吃痛而扭動的身子立刻停止,就怕弄傷了他。

  「四郎哥哥不騙人,不過你要動一動,扭扭你的小蠻腰,配合我的動作。」他臨床教妻,但……

  「像這樣嗎?」她無師自通的扭腰擺臀,凝脂般的雙腿纏上他腰身,一絞緊,讓他入得更深。

  陸瑞京冷吸了口氣。「你……天哪!你這妖精,是誰教你用那裡吸……我的天呀!你根本是狐狸精轉世……」

  能把男人毀滅。

  「咦,四郎哥哥怎麼知道,我常夢見我是一隻九尾天狐,女媧娘娘叫我蘇妲己,可是我明明是葉照容呀,她肯定是喊錯人了。」她是人,不是九條尾巴的狐狸,那麼多尾巴不重死了?

  正在興頭上的男人哪聽得懂她在說什麼,陸瑞京只知道自己快棄甲投降了,這對第一次嘗到男女情慾的他已經是極限了,他忍著不讓自己發洩,硬是急抽緩頂的撞向女子最柔軟處。

  「好容兒,你輕一點,別絞太緊,我……很難動……」她的裡面好舒服,令他通體舒暢。

  「我沒絞呀,我什麼也沒做。」可是她身子一直熱起來,小腹下方好像有什麼往上湧,她好驚慌。

  「你別動,我……啊……」

  那一句「你別動,我來就好」還沒說完,一陣酥麻感由腰椎直鑽脊椎,陸瑞京背脊一挺,下身抽搐了兩下,隨即如發軟的麵團般倒向桃腮泛紅的妻子身上。

  此時屋外傳來細碎的聲響。

  「咦!完了,這麼快就沒戲唱,太久沒用果然不行了,早說送他十大卷春宮圖好好琢磨琢磨嘛,這下子可真是沒搞頭了,床笫間不和諧,娘子遲早會跑掉……」

  「哇!這是什麼東西,好臭好臭,快拿開,臭死了,是誰暗算我,知不知道我是誰……」惡,居然是爛掉的餿食和死老鼠,是誰這麼缺德,連他也敢下暗手。

  「滾!」屋內傳出冷厲的低咆。

  「啊!夠發現了,你們慢慢忙,明天我再送一大車春宮圖讓你們觀摩。記住,夫妻要和睦呀!別因床事不合大打出手。」唉,人無完人,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缺陷。

  「皇上——」警告的冷聲沉如冰。

  「啊!你怎麼知道我是皇上……」快溜。

  為什麼不知道他是誰,除了不知死活的新帝齊任時外,誰敢跑來偷聽冷血無情的東廠督主的壁腳,還非常可恥的被逮個正著,而早知他會有此舉的陸瑞京很早就備妥了大禮等他來。

  果不其然,自投羅網,一國之君成了屎盆子。

  「皇上怎麼還沒回宮……」葉照容納悶的問。

  「不用理他,他要不幹皇上這活兒,咱們挑個人替他幹。」敢聽壁腳,活得不耐煩了。

  「咦,皇上還能換人做?」不是得等皇上死了,子承父業?

  「哼!那就逼他快快生兒子,一次生十個、八個,十六年後讓他的兒子去爭個你死我活。」看他還有什麼閑情逸致插手別人家的房中事。

  「還能這樣做?」葉照容咯咯笑出聲。

  「我們不能比他慢了,趕緊生個兒子壓死他兒子,讓他一輩子抬不起頭。」老子、兒子都在他手上吃癟。

  「你不是太監?」都已經做了夫妻事,她還是心有疑惑。

  「……不是。」他答得很無力。

  看來他還不夠賣力,她才會一臉疑慮,做男人的,面子不能被踩在腳下,這一次要加油了。

  陸瑞京翻身再上,這一夜,紅燭未熄,女子的嬌吟和男子的粗喘交纏了一整夜。

  夜靜,人不靜。

  纏綿悱惻。




終曲

  多年後。

  「督主夫人,救命呀!督主大人他說要滅了陳尚書滿門,從老到少一個也不放過,全部斬首示眾。」

  「喔,他又發作了呀!你們別急,好好跟我說一說,到底又是誰惹督主大人生氣了,他脾氣很好的,很少動怒。」葉照容很溫柔,笑著扶起跪地求情的人。

  東廠督主脾氣很好,很少動怒?

  果然無知者無敵呀!督主夫人被督主大人寵得不知人間疾苦,她快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了。護國公府的下人好笑的想著,他們知道有督主夫人在的地方,督主大人便是一頭不會咬人的老虎,看似凶狠卻溫馴。

  「陳尚書說他有一女今年十七,麗質天生,溫良謙恭,堪為良配,願嫁予督主大人為妻,與督主夫人你共事一夫,但她女兒為大,夫人為小。」那陳尚書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把主意往督主大人頭上打。

  一聽到「共事一夫」,葉照容的眉頭一蹙,她想起欲置她於死地的丹湘。「共事一夫究竟是什麼意思?」

  「就是有兩個妻子的意思,兩個人都是督主大人的嫡妻。」陳尚書腦子灌水了,忘了東廠是什麼地方了吧!

  「可是我已經是四郎哥哥的妻子了呀,為什麼他還要再娶一個妻子?」她不解的偏著頭。

  「說得沒錯,我已經是有妻室的人了,怎好再去禍害別人家的閨女,你說這人是不是太無禮,非要把女兒塞給我。」笑著走進大廳的陸瑞京笑著摟住妻子,趁她沒瞧見時,將來告狀的下屬一腳踹翻。

  「唉,肯定是沒人要,嫁不出的姑娘,真的好可憐喔!四郎哥哥替她想想辦法吧,我聽說北疆有很多男人娶不到老婆,不如讓她往北嫁。」男無妻、女無夫,正相配。

  「好,聽你的。」算那陳老賊好狗運。

  就這樣,因為葉照容的一句話,陳尚書家逃過被滿門抄斬的下場,可他最疼愛的嫡女卻被迫嫁予邊疆軍士,一生難以回京。

  「好你個陸四郎,你是怎麼教兒子的,居然讓他打朕的皇兒,還說要把他打聰明點,他哪裡笨了?」明明天資聰穎,勤勉向學,溫文有禮又懂事,善良地連隻螞蟻也不忍心踩死。

  「因為他長得像你。」心直的人過於溫吞。

  「像朕有什麼不對,朕的皇兒不像朕,朕就該哭了。」後宮嬪妃偷人,他的臉還不丟大了。

  陸瑞京壓根懶得答腔,徑自把話題轉開。

  「皇上,南蠻來犯,你決定派誰掛帥了?你快把名單寫好了,臣好去宣旨。」

  真是老鼠吃砒霜,找死。

  當朝皇上齊任時像是被人踩到痛腳似的跳起來。「哎呀!朕頭疼,要回宮找太醫瞧瞧,這事交給你處理,護國公忠心愛國,你出手,朕放心。」

  原本是來護國公府找「家長」投訴的,可主題沒談到卻先夾著尾巴溜走,這皇上當得真夠憋屈的。

  「四郎哥哥別老是欺負皇上嘛,他是老實人。」所以跟她一樣討厭麻煩,凡事不會想太多。

  陸瑞京撫著妻子隆起的小腹,暗然輕嘆,他已經有三個兒子了,這一胎是第四個,太醫診斷是女兒,他離三子兩女五個孩子的目標不遠了,可是……

  他怎麼會遇到這一對活寶呢?而他這個聰明人要一輩子替他們倆幹活,他這是不是叫報應?

  但是啊,只要有她在身邊,再累的日子他也覺得是甜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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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9-13 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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