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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就跟你說嘛,找她的用處不大,你偏是不相信。看姑娘這檔事,我可比你強多了,哪個姑娘是傻是聰明,是嬌柔是強焊,我一眼就能瞧得出分明,少有失誤,你這回服了吧!」
看著一堆狀似生活說明書的油紙,花絳樂得很,笑得嘴角上揚,平添幾許柔媚,眉眼染上濃濃笑意,得意不已的瞧著眼前那臉色森寒的男人,那個樂呀,比收到十萬兩黃金還開心。
當初她就說了,若想在陸瑞京身邊安插自己人,她建議讓名動京城的丹湘試一試,至少丹湘心機夠也下得了毒手,勾引男人的手段更不容小覷。
偏他不信,認為葉照容更符合陸瑞京心意,硬要把人送去陸府,但她認為葉照容太實心眼了,根本不適合,況且人家來京城是要找未婚夫的,哪有可能隨他們安排跟別的男人走。
為此兩人意見相左,起了小小的爭執,而後他們決定做個測試,看陸瑞京自個兒怎麼選。
於是有了定國公世子搶人那一幕,他們在暗中動了手腳來逼陸瑞京出面,若他沒有作為,便照花絳的意思派丹湘出馬,反正兩名姑娘之中總有一人會被賞給陸瑞京。
出乎意料的,陸瑞京竟然真的對傻乎乎的葉照容照顧有加,她只好順水推舟的應允齊時鎮的要求。
可葉照容是個實心的姑娘,不懂大宅勾心鬥角那套,當初怕太複雜的事她辦不來,便讓她記下陸瑞京的一舉一動就好,每七天把信送回牡丹樓一次,其它事都不用管,葉照容覺得既不傷天害理又不傷人,這才欣然同情了。
沒想到這寄回來的東西盡是記錄一些瑣事,什麼早膳五菜一湯,以小菜開胃,湯品為輔,粥品為主食,然後什麼偏好姜而不喜蔥,蔬菜不留睫只留葉,用青鹽洗漱,香茉泡水淨面……
呵呵,這丫頭真把日常瑣事全寫下來了,連陸瑞京上了幾次恭桶也寫得清清楚楚,列舉一一說明,讓她看了之後笑得前俯後仰的。
這算不算賠了夫人又折兵,明明是派人監控東廠督主,到頭來卻成了人家的貼心小棉襖,夠教人氣吐一缸血了。
「你笑夠了沒,事情出了差錯是我考慮不周,但是她的確入了那閹人的眼,除了她不如預想的機伶外倒也沒出什麼亂子,這顆棋子還不到捨棄的地步。」尚可而已,如同雞肋,嚼之無味,棄之可惜,但至少那是少數能留在陸瑞京身邊的人,必要時還能派上用場。
「你還不打算放棄她?」花絳略微失望的一喟,原本她已經準備把人接回來的,把兔子放在狼嘴邊太危險了。
當初她救了葉照容是舉手之勞,並未打算讓她用這種方式報恩,更遑論半哄半騙讓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深陷險地,其實她心有愧疚,一直想著該用什麼方法把人救出來。
「為什麼要放棄,雖然她做得不盡人意,可好歹是個樁子,我們費了多少心力都沒能把人塞進去,讓她留著也是好的。」反正再回牡丹樓也沒多少用處,棄子的下場只有一個——死。
「既然要讓她留下,你還要費心看她寫的這些東西嗎?她不是個稱職的奸細。」一想到那些字糊掉的油紙,花絳就忍不住發笑,她撿回來的笨丫頭是個寶,老實得令人疼。
男子臉黑了一半,粗聲一哼。「叫她繼續寫,寫得更詳盡些,我就不信不能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唉,你這又是何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整日疑心為你做事的人,豈不令人寒心。」換成是她肯定會有異心,為了主子出生入死掙功名,主子卻當他是過路橋。
人一過了橋,橋就沒用了。
他眼一眯,目光陰沉。「因為我掌控不了他,普天之下唯有他讓我感到忌憚,他手中的東廠勢力大到我無法想象。」
想用他卻又擔心養虎為患,可是平白送到眼前的利刃,是人都會心動,有了陸瑞京這把削鐵如泥的寶劍,還有誰值得畏懼。
西廠廠公劉公謹老了,他的勢力越來越薄弱,尤其是數年前中了一箭後,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他倒下後,他的黨羽見狀也幾乎全散了,真是太沒用了。
此事知情者不少,卻無一出面指證陸瑞京正是那出手之人——是的,這件事是他和陸瑞京「合作」的第一項任務,合力除掉漸漸不臣服於他的劉公謹,也藉此考驗陸瑞京與他合伙的可能。
讓他意外的是,盡管被發現是那下手之人,陸瑞京仍然未被卷進風波,由此可見陸瑞京在京城是人見人怕的霸王,自己不防著他行嗎?
這樣的人,留與不留都相當棘手。
「那你接下來想怎麼做?」不論他要做什麼,她總會在身後默默支持他,誰教她對他用情至深。
「宮中傳出來的消息不應有假,父皇時日無多了,為防皇后在詔書上動手腳,我會調動京畿衛包圍住皇宮,讓宮裡的人一個也出不去。」心慈者幹不了大事,那些兄弟必須死。
昏黃燈光照出了男子的臉,赫然是一臉陰狠的太子齊時鎮。
陸瑞京沒查錯方向,牡丹樓的幕後金主的確是齊時鎮,他藉著牡丹樓作掩護探聽消息,因而得知了不少朝廷動向,同時也收攏有意向他投誠的權貴,壯大己方的陣容。
「你是當朝太子,皇上駕崩後你便是理所當然的繼承者,有必要……」節外生枝嗎?
花絳的話剛說到一半,她手底下的人忽然表示有事要報,齊時鎮馬上閃身暫避至簾子後方。
須臾。
「陸瑞京要找他的童養媳?」而且還找到牡丹樓來了?
「怎麼和想容的情形很像,她也是要找人……」要不是名字不同,她真要以為陸瑞京是陸四郎。
花絳小聲嘀咕著,若有所思,若非齊時鎮出聲打斷她,以她的聰慧定能猜出其中的關聯性。
「什麼事,瞧你自言自語的。」來稟報的人離開後,齊時鎮又重新走回亮處。
對他來說,送到眼前的機會才是大事,由不得她恍恍惚惚的分心。
回過神,她嫵媚一笑。「沒什麼,只覺得巧合……剛剛我差去的人回報陸瑞京的人馬在找他的小媳婦,結果找到了牡丹樓,線索斷在這裡,你有什麼看法?」
「移花接木。」齊時鎮冷笑。
「移花接木?」他是想……
「他有他的管道,我有我的情報。我們佔優勢的是他要找的人可能在牡丹樓內,不論那個人是誰,都會變成我們要派去的那個人。」那個太監要找媳婦,他就給他一個。
「你是說要找人代替?」這倒是個方法。
「不然你能送個真的給他?」他冷諷。
真的才不能送,得留在手裡當籌碼,哪天陸瑞京不聽話了,有人質在手,他只能當一條乖乖搖頭擺尾的狗。
「不能。」花絳說得果決。
不管有沒有那個人,肯定是送不得,他們要的是把陸瑞京掌控在手中,而不是給陸府送喜去。
「你想想,牡丹樓裡有哪個姑娘足以勝任我要她做的差事。」
花絳思索了下,「丹湘。」
他嘴角勾起。「還是這個人。」
「試試又何妨,既然上一回聽你的,這回換我給你出主意,她是幹這事的不二人選。」她對丹湘有信心。
「希望她不會令你我失望。」他對一再的失敗感到厭煩。
「我把她叫來,你先躲在簾子後頭,一會兒我和她說什麼你都聽得見,若你覺得有所不妥,事後再告訴我。」他不能出面,他隱忍了多年不能在此功虧一簣。
齊時鎮一頷首,再度信步走向垂放的錦簾後,厚厚的一層簾幕不透光,後面躲了什麼不易察覺。
花絳見他的身影已隱沒在後方,便搖鈴讓貼身伺候的丫頭去請來丹湘,待人來了以後,花絳也不唆,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明其意,由她自個兒做決定。
要不是日子過不下去,女人不會自願賣身青樓,一旦入了賤籍可是永遠也翻不了身的,即便嫁人也只能為妾。
而丹湘是家道中落,落難他鄉,為了想過回以前的富貴日子才自甘墮落,將自己賣入牡丹樓當花娘,由此可知她的心性重財愛享受,只要出的價夠高,奸細一職她「當仁不讓」。
這也是花絳選中她的原因,因為她應了那句「婊子無情」,只要把榮華富貴搬到她面前,她連親爹都能出賣。
「要假扮陸督主的童養媳?」輕佻的眼兒一閃。
「你不願意?」花絳笑著問。
「我有什麼好處?」她直截了當挑明了她不做白工,不賞她令人心動的條件,要她點頭有困難。
「你要什麼好處?」她能給的絕不吝嗇。
丹湘媚眼一挑,勾起蓮花指。「那要看你能滿足我什麼。」
「事成之後有貴人為你贖身,並許你萬兩黃金,如何?」她該知足了,那是她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錢。
彈了彈紅艷指片,丹湘笑得很媚。「貴人有多貴?」
「牡丹樓往來的貴人有誰不尊貴,你見過這裡有販夫走卒嗎?」花絳心裡暗暗鄙夷,丹湘比之從前又更傲慢了,妄想一步登天。
丹湘輕眨著長睫,紅唇輕掀。「黃金萬兩我不要,我要貴人為我贖身,納我為貴妾。」
不論貴人是誰,只要能進朱門,她便有自信捉住男人的心,讓他只為她傾倒,不顧髮妻結髮情。
她要的是徹底的翻身。
「什麼,你……」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一名人盡可夫的花娘也敢攀高門,她把自個兒高估了。
花絳正想斥責丹湘妄想,垂簾後頭的男子立即輕咳,花絳明白他的意思——先穩住丹湘,答應她的要求,事後能不能得到那份賞賜就要看她的福氣。
「好,我答應你。」一咬牙,她應了。
這邊是陰謀詭計,處處算計,為了坐上龍椅而處心積慮,另一頭的溫泉山莊卻是完全不同景象,笑語如串。
「啊!快點、快點,快要跑了,你拉住,要拉緊呀!好大的一條魚……快呀,快拉起來!」
「你不要一直到邊上跑來跑去,大呼小叫,你看魚都被你嚇跑了,去去去,一邊搓泥玩去,不要打擾爺釣魚的樂趣。」男人埋怨的聲音中帶著笑意,半真半假的趕人。
「噢,你到底行不行呀,不行換我來,別平白糟蹋我的魚餌,你要賠我。」她挖得很辛苦,指甲都斷了。
「不行?!」男子激昂的揮手大叫,似乎別人毀了他祖宗八代的基業,他要殺了對方報仇雪恨。「你知不知道男人最恨別人說他不行,這是男人的逆鱗,你、你死定了。」
葉照容站在岸邊,一臉可惜的望著游走的魚群。「我死不死沒關係,可你的魚跑了。」
他們的晚膳沒了。
看著脫鉤的斷線,咒罵聲立起。「都是你的錯,一直在我耳邊吵我,我才沒法安心釣魚。」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這叫遷怒。
「明明是你不行還怪在我頭上,你不是說你的外號叫獨釣寒江雪,釣了十幾年魚,戰無不克,打遍天下無敵手?」根本是中看不中用,空口說白話的草包。
「你……你還說我不行!壞心眼的丫頭,我就不信你的陸督主有多行,他才是繡花枕頭。」不屑和女子對罵,二皇子齊任時索性怪到她男人頭上,妻債,夫償。
「喂,我們說的是釣魚,你幹麼扯到督主大人身上,他是好人,才不像你這樣沒用,你看你,魚又跑了。」他究竟在釣魚,還是魚在釣他,都被白吃了好多釣餌。
無知者無畏,指的大概是葉照容這種少根筋的人吧。
二皇子的身分何等尊貴,是皇室子孫,地位非同一般,別說指著他鼻頭罵了,光是一個眼神不對就是冒犯,要砍頭的。
可是這位傻裡傻氣的小姑娘不當他是皇子趕著尊敬,反倒對他呼來喚去,像是對待尋常的鄰家大哥哥般全無敬意和畏懼,一惱起來還會朝他潑水,十足的孩子天性。
所幸齊任時也是直腸子的人,這方面和她有九成相像,玩起來像瘋子不管不顧,無男女大防。以往他身邊只有唯唯諾諾的宮女和太監,整日奴顏婢膝的吹捧,沒人敢毫無顧忌的陪他玩,說實在的他都悶了。
在皇宮裡的日子太壓抑了,一點錯都不許犯,他活得戰戰兢兢,唯恐一個失足便會墜落無底深淵。
葉照容的傻氣正好對了他的脾性,面對她根本不需要用心機,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十分自在。
「他是好人?!」齊任時神情古怪的發出怪笑,連連輕哼。「陸督主是好人,世上就沒有壞人了。這麼幫他說話,你們睡在一塊時,他是不是讓你欲生欲死,很滿意啊?」
他心想兩人都睡在同一張床上了,夜裡天寒的,總有個動靜吧!他認識的陸瑞京可不是柳下惠,到嘴的肥肉有可能不吃嗎?
難得地,遲鈍的葉照容居然聽得懂他的暗示,面色潮紅的直跺腳,果然是物以類聚。「你在胡說什麼,督主大人他是太監,哪會做那種事,你不要胡亂誣蔑他的名聲……」
「哪種事,他不是男人嗎?食色性也,他肯定……」雷光石火間,齊任時驀地睜大眼,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你是說他沒有踫你,他怎麼忍得住……啊!哈哈,他不是男人,我要把這事告訴母后,讓她也笑笑。」
一說完,他捧腹大笑,幾乎笑倒在地上打滾。
葉照容羞惱的漲紅臉,為他嘲笑陸督主「不是男人」而不滿。「他當然有踫我,這裡和這裡,很多地方都踫過了,你不可以笑他不是男人,他比你還像男人。」
「喲!小容兒生氣了呀!看來你很喜歡督主大人。」也該是時候了,那傢伙太寂寞了,該有個知心人兒陪著他。
「喜歡?」她不解的偏著頭,模樣嬌憨可人。
看了看她的表情,齊任時又想笑了。「你不會不知道什麼叫喜歡吧?就是吃飯時念著他吃飽了沒,走路時想著他此時在哪裡,正在做什麼,拿起針線時會先想為他做件衣服、縫雙鞋子,入了夜,盼著他早點入屋。」
她大驚。「咦,這就是喜歡?可是我有未婚夫了……」
「什麼,你有未婚夫?!」齊任時比她更驚訝,一臉激動。
她面色微黯的點頭。「我是他們家的童養媳,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到京城裡幹活,聽說後來入了宮當太監,花姊有在幫我找他。」
「宮裡?」太監……怎麼這情形聽起來和某人的際遇很相似。「你說說你的未婚夫叫什麼名字,回宮後我幫你查查。」
葉照容登時喜不自禁,「真的嗎?他叫陸四郎。」
「喔!陸四郎,很尋常的名字……」等等,陸四郎?
陸瑞京的本名不就是陸四郎……
齊任時的神色糾結好一會兒,半晌後又想著應該是他想差了,他們兩人都相處了好一段時日,怎麼可能認不出彼此,肯定是湊巧,是他想多了,宮中叫四郎的太監可多了。
因為他的腦子不懂得轉彎,陸瑞京和葉照容再一次錯過相認的機會,最後差一點釀成天人永隔的遺憾。
「啊!有魚,快拉,好大的一尾,晚上有魚湯喝了。」葉照容忽然大叫,指著咬餌的溪魚,十分興奮。
「讓開,我來拉,不要礙手礙腳……」不想再被說不行,齊任時使出吃奶的力氣和魚兒搏鬥。
嘩啦啦!銀浪一翻,一條閃著鱗光的大魚破水而出,在水面上掙扎了好一會,最後仍精疲力盡的被拉上岸。
「天哪!終於釣到了,比我的手臂還長,好肥碩。」一條大魚哪!夠做一頓豐盛的大餐了,魚頭、魚骨燉湯,魚身就切成片清蒸、紅燒或油炸。
齊任時得意洋洋的抬起下巴。「就說我是無敵釣手嘛!釣魚根本是信手拈來的小事,沒什麼大不了……」
「信手拈來的二皇子,你正經事不幹跑來勾引本督主的女人,你可真有出息呀!」
陰惻惻的低聲一起,齊任時全身抖了一下,微帶僵硬笑容,回過身面對來人。
「呃,呵呵……釣魚怡情,陶冶身心嘛……」喝!好嚇人的氣勢,那冷意凍得人身體的血都快凝結了。
他乾笑,笑得很勉強。
「記得別亂摘別人院子裡的花,小心被剁手取筋,我刑求人的手法你應該相當清楚。」玩得倒開心呀。
齊任時倒抽了口氣,頭皮發麻。
「還有,這魚我拿走了,魚湯我喝,你收拾收拾準備回宮,辛苦你了,二皇子。」一說完,他摟住抱著魚傻笑的葉照容走人,沒給高高在上的齊任時好臉色。
有點吃味的陸瑞京看得出他們兩人之間並無男女私情,純粹是一般的嬉鬧,可是他心中那道坎過不去,只能又惱又無奈的在心裡嘆息,總覺得自己帶了兩個孩子出遊。
「你說你是我要找的人?!」
錯了吧!怎會是她?
看著自稱葉照容的花魁丹湘,陸瑞京心裡五味雜陳,十分排斥這個可能性,他記憶中的小丫頭怎麼長成這模樣,變化之大教他無法接受。
他派人去接留在家鄉的小媳婦時,卻聽到她離家出走,下落不明的消息,暗衛一路追查,終於查到人被花絳救走了,最後進入了牡丹樓,線索在此斷了。
換言之,他的小媳婦的確是在牡丹樓,但是不是丹湘值得商榷,她給他的感覺太不搭了。
陸瑞京不相信眼前這濃妝艷抹的女子是他所要找尋的人,偏偏她把陸家的族人有多少說得一清二楚,名字和年紀相符無誤,她還知道他和小媳婦之間很私密的小事,讓人無從懷疑起。
「四郎哥哥,你認不出照容妹妹了嗎?我長大了,變了很多,我……我很想你,特意從家裡跑出來找你,可我找不到你,京城好大,人好多……」丹湘泫然欲泣,眼眶噙著淚,好似那風中弱柳,楚楚可憐。
陸瑞京不著痕跡的一閃身,避開她撲過來的嬌軀。「你為什麼不等我去接你,我們說好了等我賺到銀子便會回家團聚。」
「我想你……」她說著說著哭了,頻頻以絲帕拭淚。
「我要聽實話。」以小媳婦兒耿直和信守承諾的性情,不可能平白無故跑出村,必是有重大事情發生。
她哽咽噎住,眼神飄忽的轉動。「真的沒什麼事,是我想念四郎哥哥……」
實話,他真的敢聽嗎?
而她又怎麼可能說出口。
由花絳口中得知要她假扮之人的出身和特徵後,丹湘便知道他們真正要找的人正是本名葉照容的花想容。兩人幾乎同個時期入牡丹樓,經由多月來的相處,她對葉照容的一些日常瑣事和她與陸四郎的關係知之甚詳,因此認錯的機會不大。
但是她故意不說,不讓人知曉葉照容便是陸瑞京的小媳婦,有了「貴人」的允諾和手到擒來的富貴,她再傻也不會白白錯過這個機會。再者,沒人比她更了解老把四郎哥哥掛在嘴邊的葉照容,要假扮她太容易了。
比較麻煩的是正主兒就在陸府,她必須將這件事徹底隱瞞下來,還要讓葉照容不會說溜嘴,壞了她美夢即將成真的貴婦人生。
「照容,你只要回答我的問話,別再顧左右而言他。」陸瑞京面色冷肅,一股冷銳氣息隱隱散出。
明明面對的是相伴多年的童年伴侶,可是陸瑞京腦海中想起的卻是自個兒府裡的小妾花想容,若說她才是他的童養媳,他是信得十成十,絕無二話,那股傻氣和堅韌如出一轍。
反觀這個丹湘……
無來由的,他心頭煩躁不已,越看丹湘那張媚波橫生的艷容越厭煩,若非看在兩人曾經有段令人難以忘懷的美好過去的分上,他真想臉一板,掉頭走人。
見他目光陰沉,丹湘想到他不是別人,而是陰狠如狼的東廠督主,內心一凜,趕緊收起對待青樓貴客的媚態,裝出葉照容式的憨直。「四郎哥哥,你好凶,你嚇到我了。」
「說。」他不喜歡有人跟他繞圈圈。
丹湘臉色微白,忍著不後退。「我……我是逃出來的,大伯母、二伯母人好壞,她們逼我嫁給鎮上的老員外為妾。」
「你的生辰?」
「三月初七辰時三刻出生,四郎哥哥是六月十三卯時二刻出生。」她背上微冒冷汗。
關於葉照容和陸瑞京的生辰八字以及年幼時在陸家的種種,為了騙過機敏的陸瑞京,太子齊時鎮特別派人到山下村收買了朱氏和田氏,從她們口中得知了不少情報。
丹湘背了幾日才完完全全牢記在心,然後把那份數據燒掉,她一再催眠自己她不是燕紅湘,而是被迫為妾才匆忙逃出小村莊的葉照容,她要到京城找她的四郎哥哥。
只是人再怎麼變,內在的本質變不了,丹湘再怎麼努力想模仿葉照容的言行舉止,可是總差上那麼一點點,給人彆扭又不自在的感覺,像是狼披上了羊皮混在羊群中,一眼就能看出不協調。
「既然你來到了京城就跟我回府吧,我不會讓你流落到青樓賣笑,該給你的正室體面,我會做到,不過你也曉得我府中已有一名小妾吧,我十分中意她。」他的意思是他不會將花想容趕出府,她是他的女人。
丹湘裝出一絲絲委屈的神情,又故作不得不忍受的大度。「我不介意,我只想和四郎哥哥重續往日的緣分,只要能和四郎哥哥在一起,要我做什麼都行。」
「不要喊本督主四郎哥哥,我改名了,以後跟著旁人一樣喚我督主。」由她嘴裡喚出的「四郎哥哥」真教人不痛快,活似無數條毒蛇往他腳下爬過,惡心人。
「是的,督主。」她一臉溫順的低首,其實在心裡笑開了,看來她成功闖過第一關了。
「還有,我是個太監,不能和你做正常的夫妻,若是你想另嫁只需知會我一聲,我可以為你做主,陪嫁是一座宅子和田莊、鋪子若干,還有五萬兩添妝。」以還舊情。
丹湘一聽真有點心動了,水眸微閃了一下亮光。若有五萬兩添妝和田莊、鋪子的陪嫁,她日後的日子還愁什麼,有東廠督主出面說媒,肯定嫁得很不錯。
可是心眼多的她繼而一想,陸瑞京能一口氣提出這麼令人稱羨的嫁妝,想必他的身家更為驚人,她何必為了一時小利而放棄後頭的金礦山,那是因小失大。
何況她身後還有個「貴人」呢!若她背信不做了,以她目前的身分能逃到哪去,相信花姊和那人定會連手治死她。
富貴迷人眼,想到即將擁有的一切,惡膽橫生的丹湘一咬牙,決定豁出去了。
陸瑞京是太監又如何,至少他深受皇上寵信,權傾天下,只要皇上還在位的一天,他就不可能倒台,無後的他只能將內宅交給她打理,到時候……呵呵!她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了。
「我不嫁給別人,只跟著四郎哥……呃!督主,不管督主是好是壞我都跟定你了。」丹湘含羞帶怯,矯揉造作的說。
「好吧,如果那是你的希望,我的宅子不缺你一個。」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他不想告訴她他並未淨身的事實。
不跟花想容說是因為她太老實了,很容易被套出話來,若兩人真有實質上的肌膚之親,只怕沒多久大家都曉得他是假太監,到時他的麻煩就大了。
至於丹湘,光看她游移的眼神和神態,就令他對她的信任度大大降低,總覺得她沾染上太多青樓氣息,不若往昔單純。
在東廠歷練多年,他的眼力相當毒辣,如鷹目般似能將人穿透,他識人鮮少出錯,很清楚昔日的青梅竹馬變了。
不過丹湘是他的親人和責任,他本該負責照顧她的一生。
「我願意跟著督主,絕無二念,只是我喜歡丹湘這個名字,督主以後可不可以直喚我丹湘?」她一定要避開所有會讓她功敗垂成的因子,一點疏忽都不能有,以確保萬一。
真正的葉照容也住在陸府,若陸瑞京喊了她「照容」被葉照容聽見,葉照容肯定會提出疑問,到時她的榮華富貴就不保了,十成十會灰溜溜的被人趕出府。
「嗯。」他應了她。
丹湘收拾了行李便和陸瑞京回到他的宅子,她一個丫頭也沒帶,並且表示要切斷和牡丹樓的關系,洗淨鉛華嫁做人婦,恪守婦道,操勞家務打造出他倆的家。
丹湘名義上雖是正室,不過進了陸府,什麼擺酒、宴客的全都沒有,甚至和葉照容一樣只能被喊湘夫人,唯一勝過葉照容的地方只有她進陸府時走的是大門。
隔日,真假葉照容見面了。
「咦!丹湘姊姊怎麼也來了,你來看我嗎?」看到好姊妹,葉照容態度如往常熱絡。
瞧著她熱情的笑臉以及益發紅潤的好氣色,丹湘對她的好感突然變成一股妒恨,丹湘覺得這一切都該是她的,卻被傻乎乎的葉照容一人獨佔,她憑什麼!
環境一變,心態也會跟著轉變,當丹湘瞧見比她以前的家更大、更富麗堂皇的陸府時,她覺得自己從前都被虧待了,現在才是她好日子的開始,誰也不許來搶。
「妹妹還是一樣的單純,讓姊姊瞧了好生不忍。其實啊,我是瑞京哥哥帶進府的,我是他自小訂下的妻子。」丹湘捂著嘴低笑,假意害羞,眉眼間難掩遮不住的喜色。
「這麼巧?」她一怔,並未多想。
沒看到葉照容神情大變、痛哭失聲,反而露出一副「我能理解」的表情,丹湘氣得想將手中的帕子撕碎。「以後咱們姊妹倆要共事一夫了,妹妹可要體諒姊姊初來乍到,凡事要讓著我。」
「好。」葉照容回答得真心實意,有丹湘姊姊作伴,她很開心,只是……「什麼是共事一夫,我聽不懂。」
聞言,丹湘怔了一下。「你說什麼,你不懂什麼是共事一夫,你……你是個傻的嗎?」
虧她故意把話說得曖昧想讓對方上當,誰知是她把人高估了,遇到了個沒腦子的,平白枉費了她的算計。
「不懂才要問,丹湘姊姊知道我腦子不好,學什麼都不快,京城的人看起來都好聰明,什麼都懂,所以我常常問人。」尤其是巧霞姊姊,她很好,很有耐心的解答。
其實巧霞快被葉照容逼瘋了,她從沒見過比葉照容更傻氣的人,有好幾次真想叫她閉嘴,不要再問了,可是一瞧見那雙亮晶晶又對她崇拜萬分的明眸,心裡那股氣就沒了,忍不住對葉照容心生憐意,又耐下性子解說詳盡,無有疏漏。
憋著氣,丹湘笑得很僵硬。「從我入府開始,這府裡就由我做主,瑞京哥哥要睡在我屋裡,你不能爭。」
一個太監能幹什麼,睡在一張床上頂多也只能摸摸揉揉,往後的漫漫長夜她要如何熬過呀!
丹湘一想到將來的空閨寂寞以及滿腹渴望無從紆解就覺得萬分痛苦,但是不管陸瑞京能不能滿足她,總之先搶到手再說。
她以正室的身分向小妾下馬威,讓葉照容要「懂事」的禮讓。
「喔,我聽懂了。」原來是這樣的。
葉照容對共事一夫的說法沒什麼反應,傻乎乎地點頭,不知來龍去脈的她以為丹湘和陸瑞京就像她和陸四郎一樣,也不覺得巧合,什麼都沒有多想。
只是心裡有點酸酸澀澀的,好像吞了顆酸果子似的,至於要聽丹湘的話,她知道自己本來就是小妾,凡事以丹湘為主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她不難過,只想著兩姊妹好好相處,她不會去爭屬於別人的幸福。
「妹妹這院子好氣派喔!園子裡的花開得真美,姊姊那裡的菊花開得太過濃香,不如我們換個院子……」
「不行。」不太在意這種小事的葉照容正要點頭說好,待在一旁偷看兩人互動的巧霞突然出聲阻止。
「喲!你不就是那管事娘子巧霞嗎?聽你家主子說過你聰明伶俐,精明能干,打理家務更是一把好手。過去謝謝你了,不過從今兒起你要認清本分,可別把我這當家主母的活給搶了。」丹湘明白表示她才是當家主母,巧霞只是聽人使喚的下人,哪能逾矩。
巧霞面色冷淡的走到葉照容身邊,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了她一眼。「督主沒吩咐將管事權交給湘夫人前,陸府的內宅仍由奴婢打理,各院的調動也由奴婢說了算。」
「你!大膽,你是想欺負到我這主母頭上嗎?」可惡,竟敢拂了她的面子,等她拿下陸府大權,巧霞就別想有好圓子過。
「湘夫人如果覺得奴婢欺負人,大可向督主說,奴婢願意接受一切懲罰。」她輕蔑的瞟了丹湘一眼,懶得與她多說廢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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