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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紀老爺聽到玉葉落了男胎,只是肉痛,但聽到媳婦曾經是大官小妾,就難以忍耐了,臉色難看到不行,「說這些話,你可有證據?」
「玉葉人就在船驛閣樓住著,老爺不信,派人去喊她來便是,至於知茜,妾身可喊不動田大人,不如老爺派人上京打聽,三朝元老的田大人家中是否有李姓侍妾,李姓侍妾是否又賞給了馨州來的船運商人,此事在京城頗多人知道,一問即知。」
紀老爺聞言,臉色更黑,玉葉好叫,田大人難叫,若是妻子一下把人備齊,反而像假,讓他自己去打聽,這九成為真。
掉了個男孫,說起來只能算心胸狹窄,但若曾經是官府侍妾,就算給紀家生了雙胞胎,他也不能容她。
「媳婦,你有什麼話說?」
李知茜看了李氏一眼,心裡還是頗為復雜,姑姑不去思考表哥哪裡錯了,卻是把滿腔怨氣出在她身上。
看在同樣姓李的分上,她想以直報怨,但姑姑非得逼得她以怨報怨。
「媳婦不曾見過玉葉,也不曾進過田府。」
「知茜,你到現在還不認錯。」李氏一臉痛心,「你乖乖認錯,也不算辜負老爺善待你,可你若想厚顏繼續留下,即使身為姑母,我也是不能保你,畢竟,紀家的面子可比我們姑佷的情誼重要多了。」
紀老爺皺眉,正想開口,卻聽得兒子開口,「爹,母親只怕是誤會了,兒子有話想跟母親解釋。」
對這兒子,紀老爺十分偏愛,見他有話,自然點了點頭。
「玉葉有孕為真,兒子也的確請了歐陽大夫來診過脈,是男胎,這都沒錯,不過玉葉懷的卻不是兒子的,母親不知,大哥常來船驛找兒子,見到玉葉頗為喜歡,要她伺候了幾次,沒幾個月,玉葉便懷上了,兒子這幾個月都只讓她倒茶磨墨,她肚子裡的,自然是大哥的孩子,大哥聽歐陽大夫診出是男孩,很開心,說他兩個丫頭懷了又沒了,覺得是齊氏搞鬼,想把玉葉留在船驛,安全些,兒子讓人收拾了房間,也派了丫頭去照顧,告訴玉葉安心生下孩子,原想生下男孫,讓大哥抱著回來求情,誰知上個月有人闖入,硬是灌了她湯藥,孩子這才沒了,兒子擔心爹娘心痛,所以沒提,但這事與知茜無關,孩子是大哥的,知茜即使心眼狹小,也不可能去拿捏大哥的孩子。」
李氏一聽,腿一軟,整個人跌坐到地上,陸氏連忙爬過去扶住,紀三織見狀,也跟著過去攙起,免得軟在地上。
「你說,玉葉那男胎……是你大哥的?」
「是,如果是兒子的,自然早帶回閑雅院,就因為是大哥的,齊氏又善妒,這才安置在船驛,母親若有疑慮,可問一問大哥。」
李氏只覺得頭腦發昏,怎麼會呢,她以為是他的,想著憑什麼紀頤溯有這麼多兒子……她才……
居然是頤生的!
紀老爺皺著眉,倒是想到另一件事情——就算是頤溯的,一個男人在船驛放個通房也沒什麼,妻子居然連通房懷孕,小產都知道,到底是花了多少錢去打聽,花了多少錢去收買,事到如今,還沒想通嗎?紀家能靠的只有頤溯了,她還老想著要抓這兒子的小 子。
案子親情,不讓頤生回來不是因為他狠,不顧念兒子,而是因為若是頤生回來,妻子勢必會想辦法奪權,這個家若是交給頤生,三代基業很快會被他跟李氏安插進來的佷子們弄垮。
能下藥給小妾喝掉孩子,再下碗藥讓庶子喝掉命有有什麼難,頤溯娶媳婦前,他也很有疑慮,雖說是自己的妻子,但嫡母庶子終究不可能相親相愛,他問兒子,考慮清楚了,這可是你嫡母的佷女。
頤溯說,考慮清楚了,他也不怕,母親害過她這佷女兩次,佷女再傻也不可能再向著她。
紀老爺聽完原由,這才準了。
他知道官女嫁商委屈,自己又說話不算話娶了小妾,所以對她的作為,一直睜只眼閉只眼,但知道她居然到現在都還派人盯著頤溯,實在令人失望。
他嘆息一聲,「那田大人一事呢?」
「兒子也不知道這傳聞哪裡來,我跟知茜是在采香湖邊因為同坐漁船而相識,別說與田大人一起喝酒,連田家大門,兒子都不曾踩進過——雖然身為兒子不該質疑母親,可兒子想問問母親,這些話是聽誰說的,兒子想與他當面對質。」
李氏喝了幾口茶,已經好上許多,「是你舅舅跟友人打聽而來。」
「母親說這話奇怪,李家舅舅不為官,不知朝廷事,不為商,不知天下事,更不曾踏出馨州半步,哪來的京城朋友,兩地相隔千裡,又是高門大宅內的事情,何以知道兒子去田家喝酒,又何以知道田家有李姓侍妾?」
「我都說了,老爺若不信,親自去打聽便是。」
「兒子也懇請爹派人去打聽,否則任憑外人如此造謠,兒子可不想吃這虧。」
紀頤溯道,「爹,是兒子不孝,可若爹打聽到的事實不像母親所說,兒子要母親一個道歉。」
李知茜還跪著,心想,嘩,自家夫君這回大手筆。
不管他是怎麼把這事情流到舅舅那,還讓舅舅信以為真,「要個道歉」基本上就是與嫡母開戰了。
他隱忍了十五年,拉鋸了六年,要趁著這件事情逆轉形勢。
此事只要一成,即使他是庶子,以後李家也是以他為大。
李氏原本十分篤定,但看紀頤溯一臉坦然,又見李知茜氣定神閑,心裡開始打起鼓來。
難不成這消息是假的?
怎麼可能,她前前後後花了三百多兩銀子,這才打聽到的,那打聽的人都已經是人精了,總不可能這點事情都弄錯。
正當這時候,外頭一陣喧嘩,丫頭飛快進來,「老爺,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紀雲緞一進屋子,直接跟父親跪下,哭訴道︰「爹,鄭家瞧不起人,女兒再也不回鄭家了!」
紀老爺簡直頭大,這都什麼日子啊,明明是小孫子滿月,怎麼一出又一出。
但見女兒三年不見,神色憔悴,他還是不舍,連忙把雨順給了奶娘,伸手想把雲緞拉起來,雲緞卻是不願意,「爹你答應讓女兒住下,否則女兒不起來。」
紀老爺哪有什麼辦法,只能點頭。
但此刻眾人都跪著,她當然不可能起來,看了一下,跪行到紀頤溯身邊,嗚咽道︰「謝謝二哥救我,我以前錯了,二哥不計前嫌救我出鄭家,我以後會好好對待陸姨娘的。」
紀老爺自然不懂,紀頤溯看了李氏一眼,道︰「前些日子接到雲緞的信,說鄭家欺負她,她想求去,鄭太太卻是要五千兩才給和離書,兒子認為,嫁不好從頭來過便是,不需要死守,我們是商家,本沒那樣多規矩,讓人把銀子送過去了。」
他又對雲緞道︰「你是我妹妹,我怎麼可能放著你不管,安心在家裡住下來,二哥朋友多,再講門合適的親事不難。」
紀雲緞眼淚一掉,「謝謝二哥,可我不嫁人了,我要在紀家當大小姐。」
「那就招個贅婿,一樣可以生兒育女,我們紀家家大業大,何必受委屈。」
紀老爺並不是傻子,看女兒進門後完全不理會親生母親,只跟父親求情,跟哥哥道謝,便知道肯定是妻子放著女兒的求救信不管了。
妻子為了兒子想弄垮庶子,也不顧女兒,兒子又為了齊氏不要這個家,唉,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頤溯,你跟我進來,其他人,媳婦,你看著安排即行。」
李氏聞言,臉色一片慘白。
丈夫不信她了,交代的不是她這個主母,而是媳婦。
雲緞怎麼回來得這麼是時候,哭訴得又這麼明白?顯得她這母親太狠心,難怪丈夫不信她……
想想,她撲過去抓住李知茜的領子,「你們設局給我跳,陷害我?!」
「姑姑,你坑了我兩次,剛剛在姑丈面前又想坑我一次,是誰想陷害誰?難不成只準你栽贓污蔑,卻不準別人辯駁?你若不是在船驛派人潛伏,會知道玉葉懷孕,你若不是想抓我小 子,會去打聽我在京城之事,你為了李家,為了弟弟,為了兒子做這一切,可我不欠李家,不欠兩位叔父,更不欠你,你沒資格犧牲我——
齊太太善良,這才被尤氏坑了兩次,可我不是齊太太,姑姑害了我一次,害了我兩次,不會有第三次。」李知茜低聲說,「姑姑想保護自己的兒子,我也想保護自己的兒子,姑姑容不得我,我又不是沒能力與你對抗,何必忍你。」
李氏抬頭,「你,你想做什麼?」
終於怕了?
太好了,趁機嚇一嚇,反正她現在六神無主,聽什麼都會信,自己就來恐嚇她一番,好歹看一下她害怕的樣子,不然老是自己在挨打,這樣想來很不劃算。
轉念一想,李知茜已經有了主意,「我什麼都不會做,因為姑姑已經做了,姑丈想要的是紀家百年傳承,一家和樂,姑姑卻是百般讓家裡不安生,以前每年順幾千兩回李家,姑姑不會以為姑丈真不知道吧,姑姑你說,若一個女人每年偷夫家幾千兩,對親女無心,對庶子無義,對媳婦無情,剛好這女人的家族又衰敗,完全保不了她,你說,休了這女人,是不是比較痛快?」
只能說,紀家真的太有八卦體質了——嫡子搶親,庶子娶了退婚女,嫡女和離,現在又多了一項,分家。
紀頤溯的雙胞胎兒子才滿月,便舉家遷出,先住在船驛後頭的小院子,剛好有個商戶打算搬去京城,遂買下他的宅子,稍微整修了一番,舉家遷入,雖然不過是兩進,但勝在後院深,住起來也挺舒服。
這房舍當然只是暫住,兒子會大,總不可能一直住兩進,他已經找好一塊地,正在請人畫圖樣,等圖樣繪好,即要找工匠動工。
案親原本不願答應,但後來卻是被他說服了。
「母親今日所為,已經是想毀了我們夫妻,大哥不回來,母親不會就此罷休,可大哥一旦回來,母親就更不罷休了,兒子還是老話一句,兒子想看孩子們長大。」
紀老爺一聲嘆息,「好吧。」
苞李氏二十幾年夫妻,母親生前纏綿病榻,都是她在伺候,他也很難讓她走,說穿了,是他沒把兒子教好,只要頤生有一點肩膀,她也不至於變成這樣。
分開住也好,妻子的手伸不到那裡,至少小孫子們能平安長大,想到玉葉肚子裡那個,還真是心痛……
紀頤溯得到允許,也沒多等,隔日便是幾輛大車拉著家當入船驛,陸氏自然一並接走,她年紀已大,容貌不再,紀老爺其實也沒多在乎她,想著多個人照顧孫子總是好,揮揮手,去吧。
春天時,紀頤溯已經帶著一家住進了商家舊院。
至於李氏,惴惴不安一晚,迎來的卻是「二少爺拉著幾輛大車走了」的消息,既高興,卻又不敢問。
餅了幾日,終於鼓起勇氣,確定是分家了,也允許她把兒子接回來,簡直高興得快翻過去,連忙派人去把頤生一家接回來。
紀家的消息就這樣,一項一項炸著康祈府,每天都有新消息。
茶館師傅最近都在說,李氏這官家姑娘這回真的犯傻的故事——嫡母容不得庶子很普通,分家,通常是分出去那個拿些錢,大份的是留給在家的那個,但紀老爺卻是直接把船運給二兒子了,所有的手續,地契,船契,都去官府辦好了,以後,紀家船運只屬於一個人,那個人叫做紀頤溯。
再說本家,嫡子回府本應該是喜事一樁,但李氏知道船運再也無望,自然高興不起來,齊氏滿心以為多年忍耐能風光入門,卻沒想到嬤嬤下人沒人把她當回事——妾室而已,又只生女兒,根本不用管。
晚飯時,李氏不給上桌,妾室站著伺候,理所當然,紀頤生看著陸姨娘站了十幾年,自然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跟爹娘爭,能回來,已經算不錯——其實他早就後悔了,拉不下臉來而已,外頭日子真難過,房子小,下人少,每個月他還得去船驛跟弟弟要錢,弟弟雖然不曾為難,但總不太好意思,還是回家好,跟親娘要錢至少容易得多。
再說了,當年是愛得熱烈,自然事事護著齊氏,可就在去年,他不小心聽到齊氏跟一個婆子說話,他才知道,原來那個來了兩年多的婆子,居然是從齊家逃出來的尤氏,連續兩丫頭滑胎,都是她下的藥,而自己與齊氏也不是什麼命中注定,是布局,齊氏的話像刀尖子一樣鑽入他耳朵,他為了這個女人不惜一切,但這個女人卻是沒有真心喜歡過自己,在她心裡,自己不過是會投胎,其他一無長處。
他當少爺一輩子,沒想過這種事情,原來她不是佩服自己的才情,是看上紀家的銀子,對他的溫柔體貼,也是「要不是看在將來的好日子,不然還真忍不下來」,他不想再看到齊氏,但又沒別的地方去,只能裝作不知道。
以前在外,諸多不便,回到家裡,哪還有什麼不方便,直接跟爹娘開口,想成親,納妾,生兒子。
李氏一聽,立刻來了精神。
他回來後,紀老爺一直沒啥好臉色,這下總算有好臉色了。
紀家船運雖然給了庶子,但三代積富,畢竟還是頗有家底,因此媒婆奔走得十分積極,很快說了一門不錯的親事,武霸鏢局汪家的嫡長女,十六歲,個性剽悍,說一不二,敢跟她吵架,就是一個手刀劈下來,絕對鎮得住宅子,紀老爺跟李氏一聽,立刻滿意——兒子無用,需得虎妻扶持,這家才能興旺。
齊氏簡直傻眼,她辛苦多年,怎麼還為妾?玉葉被送來也就算了,現在還多了鏢局出身的主母,她哪還有翻身機會?
才想作怪,讓人放風聲說汪姑娘跟個走鏢的不清不楚,就被李氏抓了個現行,原本看在兩孫女面子上給她留條路,現在也不用了,跟尤氏一起打包送回齊家,隨齊家處置即是。
整個春季,本家是腥風血雨,李知茜這邊卻是萬裡無雲。
宅子不大,可真的不錯,有桃花,有梨花,前頭還有個水塘,水面上,花瓣飄落,水面下,錦鯉悠游,光看就舒心。
河順跟流順已經四個多月大,很有些力氣,她讓人在廊下鋪了毯子,放兄弟倆在上面學翻身。
最好笑的就是雨順,明明都快進小學堂了,但看到弟弟們在毯子上滾來滾去,會突然往毯子上一倒,開始滾滾滾,然後發出嬰兒語。
陸氏跟夫妻倆每次看到,都是大笑,弟弟們拼命想學起身,能起身的卻倒在毯子上滾。
小孩子真好玩,不過在那邊扭來扭去,就說不出的可愛。
「小姐,喝藥了。」羊草端著盤子過來,上頭一盞白瓷碗。
李知茜接過,打開碗蓋,吹了吹,小小口喝起來——生雙胞胎太辛苦了,歐陽大夫說了,至少得喝上半年補藥,身體才調得回來。
她還想繼續生呢,自然乖乖喝。
才剛喝完,用手絹印了印嘴角,聽見外頭一聲,「二少爺。」
紀頤溯回來了。
雖然分家,但並沒有改稱呼,主要就是因為紀老爺三天兩頭過來看孫子,有時候一待一整天,怕老人家聽到「老爺」,「太太」這種稱呼,會很意識到分家,心裡不好過,紀頤溯於是下令,自己還是二少爺,她也還是二少奶奶,老爺來了便稱為老爺,不準稱為老太爺,只是陸姨娘有點委屈,原本可以當老太太的,現在還是陸姨娘。
奶娘嬤嬤都在旁邊,李知茜也不用擔心小孩,聽到聲音,遂站起來往外頭去迎接。
「今日怎麼這樣早?」
男人神色很是高興,「金先生說圖畫好了,趕著拿回來給你看。」
「這麼快?」
紀頤溯走到廊下,先伸手逗了一下還在滾的河順跟流順,雨順見爹回來,立刻翻身跳起,撲了過來。
紀頤溯單手抱住,「雨順今日乖不乖?」
小娃猛點頭,「乖。」
紀頤溯摸摸他的頭,把手中的圖拿給李知茜,示意她打開。
她打開卷軸,這就是將來的家,手指一一撫上,大門,影壁,前庭,大廳,回廊,魚池,荷花池,水榭,曲橋,五個院落,另外還有一塊誇張的大空地,一看就知道等孩子長大之後還要大興土木一次。
「你看看還有哪裡想改,若想大些也行,後頭的地還沒拓。」
「已經夠大了,不過看到學堂跟祠堂,我倒想起兩件事情想跟你說,明年雨順就該啟蒙,我想讓他去外頭的小學堂,在家裡學習,下人拱著,先生恐怕也不敢開口教訓,長久下來,只怕難成材,外頭能多交些朋友,多學習一些相處之道,先生教導起來也比較沒顧忌,能正身,才能講究出息。」
紀頤溯想了想,「這倒是,另外一件呢?」
「是這祠堂之事,雨順生母是丫頭,說出去總是不好聽,找個時間讓玉莓替她姊姊奉個茶,抬為貴妾吧,牌位進紀家祠堂,這孩子的生母以後就是邵姨娘,而不是大丫頭玉然,如此,才不會給人笑話,將來長大,思及生母,想說說話,好歹有個去處跟想念。」
「石榴……」
李知茜捏著紀頤溯的下巴笑說︰「你也不用感動,我便是怕他萬一不成材,到時我這嫡母還得費心,我這麼懶,不想打算這些,最好孩子們通通成材,相親相愛,這樣我才不用煩惱。」
她寧願庶子爭氣,也不想他不爭氣,不然她的兒子將來就得有個不象話的哥哥,這樣很煩。
賀福賀勤也不是同母所生,但卻像同母兄弟一樣,賀福跟玉莓好事將近,賀勤一下拿出一半積蓄,想讓哥哥的婚事風光點。
人各有命,姑姑虐了紀頤溯這麼多年,又爭了這麼多年,後來呢?她想保的,想爭的,都不在她手上,若是時光倒流,她能善待紀頤溯,現在表哥肯定什麼都不用愁了——他仇會報,恩也會記,這回分家,他連邵婆子也帶出來了,就住在雨順
的耳房,名義上雖然是主僕,給小少爺打掃房間跟洗澡,但對於一個只有兩個孫女的婆子來說,哪還有什麼比能天天看到外曾孫更好。
她相信,善待命運,才能被命運善待。
男人跟雨順親熱了一下,示意奶娘們抱回房中準備午睡,很快的,連毯子都收走,廊下只剩下夫妻倆,柳嬤嬤放上茶點,也退遠了。
「我也有事跟你說。」紀頤溯的神色有些抱歉,「以前李氏掌管鑰匙,天經地義,現在分家,本該由你拿鑰匙,看帳簿,但娘昨日找我去說,說自己一輩子姨娘,沒拿過鑰匙,沒看過帳本,好不容易兒子當家,想滿足心願。」
他很明白鑰匙跟帳簿對後宅來說代表什麼,許多正妻與侍妾斗得死去活來,不都是為了這個。
他信任石榴,但這不能說服母親,石榴值得信任。
再者,娘說得在情在理,分家後由母親掌管鑰匙的人家也不是沒有,他很難拒絕母親,但又覺得愧對妻子。
兩人從定親開始到現在的纏纏繞繞,石榴沒有對不起他過,但此刻卻連最基本的權力都沒有——一個正妻,沒了鑰匙,就是少了一個權柄,對於治宅會有些不方便。
李知茜聞言一笑,「娘喜歡,那就拿去吧,反正我懶,讓我整天看著帳本算盤計算布料多少銀子,鞋子多少銀子,老實說還挺枯燥的,我也不愛。」
紀頤溯松了一口氣,「銀子的話——」
「你會給我嘛。」李知茜接口,「我知道。」
陸姨娘想管鑰匙,不過就是怕她跟姑姑一樣坑夫家,貼娘家,天下父母心,也不奇怪。
而且陸姨娘只怕不知道,金銀這種事情,她不用偷拿,也根本不用開口,紀頤溯就會給她了。
她離開馨州後就沒窮過,除了賣掉梨花小院跟石棍館的三千多兩之外,還有原本的存銀兩千多,名下有塊年租九百兩的地,是姑姑當年陷害她之前的補償,因為虧已經吃了,補償更要留著,一年九百兩可不是什麼小數目,得好好保管,然後就是——紀家商船中的鶴字號船隊其實是她的啦,雖然是最小的一隊,但也有十二艘,都是三層船。
這是太爺生前留給紀頤溯的,她懷孕後,他便給她了。
太爺當年交代了不能說,怕李氏心裡不舒服,他當然也交代了別說,也是怕同一個人心裡不舒服。
鶴字號船只一季大概是兩千兩的淨利,她現在可是身家萬兩小富婆呢。
既然自己有錢,帳本什麼的,她也沒那樣在意了,說穿了,是為了她的夫君,那也沒什麼不好,母親替兒子看東西,總是看得最仔細。
「怎麼,又歉疚?」李知茜幾乎是笑著說,「我說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放心吧,你若不信,下次帶個外室回來,我肯定拿刀砍你。」
男人被她逗笑了,想想又道︰「總覺得家裡人少,但要處理起來,卻又覺得事情多。」
避家可真不容易,他光是煩著帳本跟鑰匙該怎麼給,該給誰,就覺得頭痛,比看夏季高水位時的船表還要頭痛,所幸石榴不在意這些其他人眼中的大事,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
「對了,你記不記得在昭然寺下山時,跟我說了什麼話?」
昭然寺後談了這麼多,是哪句?
男人想了想,試探著問︰「將來若有事請托,而我能力所及,絕不推辭?」
李知茜滿意的笑了,「就是這句。」
「怎麼,想到事情了?」
「只有一件事情——將來若是有喜歡的丫頭想收房,一定要告訴我,一切按著規矩來,不準收外室,也不能大了肚子才回家,總之,通房跟侍妾我都能容,但不能瞞著我。」雖然最好是不要有,可世情如此,她也不能勉強他。
男人伸手摸摸她的頭,「不會的。」
她表示安心,「不會瞞著我就好。」
「不是不會瞞著你,是不會有。」他一本正經的解釋,「你答應跟我成親後,我可沒踫過其他女人,以後也不會,我有你就行了。」
她一呆,接著臉紅,這男人……他是半日憋不出話的悶葫蘆,但說起這種話,又是那樣理所當然。
什麼叫做「我有你就行了」啊,矮油,好喜歡。
她撲上去,「再說一次。」
「再說一次什麼?」
啊,怎麼又呆了,「剛剛啊,你跟我講了什麼?」
男人想都不想就說︰「你答應跟我成親後,我可沒踫過其他女人。」
「不是這一句啦。」
「我有你就行了?」
「對對對,就是這句。」女人笑靨如花,「再說一次。」
「我有你就行了。」
她滿意的笑了,「我也是。」
人生難說,當初她被退親時,只覺得前途黯淡,所幸後來轉念了,沒有沖到寺廟,而是沖到京城,把心練得更寬,讓自己重新開始。
相遇是意外,成親是為了避難,說實話,即使是圓房過後,她對這男人也只有「謝謝你救我出田大人色手」的感謝,並沒有情愛,也沒想過一生一世,甚至還想過,如果真的在紀家待不下,那便求去。
可隨著時間過去,她心裡慢慢有了改變。
每日他進閑雅院,她的心情從「恩公回來了」變成「夫君回來了」,從「他怎麼現在就回來了」變成「都這時間了還不回來」。
開始喜歡跟他對到眼的時候,開始注意起自己打扮的時候,開始覺得肚子裡的不只是「她的」孩子,而是「他們的」孩子的時候,一直裝蒜,不想給他找通房的時候……
回過神來,愛情已經出現了。
從感謝他,到現在真心喜歡他。
每當想起,她都覺得自己被命運善待了,約過親,定過親,然後,終於成親,過程雖然曲折,但結果還是很美好,現在,她會想到一些關於一生一世的事情。
這男人悶得很,但她知道他言出必踐,他說有她就行,那就是有她就行。
以後,夫君賺錢,母親掌鑰,她就負責每天跟小孩玩就好了。
兩人成親沒多久時,曾經因為整理文書而談起退婚舊事,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娘子請息怒」,當時自己只是笑,不過現在她可以說,娘子已息怒,娘子我——超幸福!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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