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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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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薰 -【嫁進富貴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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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0:24: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咦,這麼想來真的是耶。」

  「不是祖父討厭,就是祖母討厭,所以整個宅子都不能出現。」左勝琪用手指輕輕順著小貓的背,「貓這麼可愛的動物,居然有人不喜歡,無法理解。」

  「世子爺對小姐真好,送這個可愛的小東西過來給小姐解悶呢。」

  說話間,麗姑捧著盤子進來,笑說:「我還以為邵婆子胡說,原來世子爺真送了貓過來。」

  她原本就就希望自家小姐能進侯府,先前小姐得了世子的承諾,她便想著可以讓世子納小姐為妾室,但如果世子能喜歡小姐那就更好了,後宅中沒有男人的寵愛,要立足也不是那樣容易。

  這貓嘛,是不值錢,但若把它當成心意,就很值錢了。

  麗姑放下拖盤,掀開蓋子,「小姐別玩啦,先過來把藥喝了。」

  六奶奶這毒委實厲害,小姐調養三個多月,身子胖了好幾斤,面色卻仍無法恢復紅潤,還是偏白,手腳冰冷更不用說,一點好轉的跡像也沒有,都初夏了,晚上睡覺還得用布巾幫她把腳裹暖才能睡。

  左勝琪依依不舍地放下小貓,拿起湯匙開始慢慢喝藥,腦子也稍稍冷靜——地契雖然給了,但她要怎麼管?

  應該還要有鑰匙之類的啊,或者附贈一個管事直接幫她打理,店鋪哪有人只給地契,其他什麼都沒有……剛剛那兩人說要告辭時,她應該要留飯的,至少還有人能問問。

  想起放在抽鬥裡的那塊玉佩,看來,得用它了。

  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真可惜——大黎商律繁復,等她看完,弄懂要怎麼在不犯法的情形下開店,至少也是一兩年後,現在自己手上既然有半條街,自然直接收租就好,而且說不定這租金會讓她很滿意,滿意到她不想開店,只想靠著租金過一輩子。

  「麗姑,有個地方我不好去,你明天一早替我走一趟吧。」

  麗姑問也沒問就說好。

  左勝琪於是寫了信,把自己得賞跟大抵的困難寫在信上,連同玉佩交給麗姑,「侯府本就不好進,世襲的只怕更難,若守門人刁鑽,連請世子的管事都不肯,你就回來,也不用求他們了。」

  【第四章】

  收到消息後,賀行之說話算話,過幾日便派車子來接她入京,除了店鋪,也讓她跟管事見見。

  左勝琪知道這一去就有錢收,自然不會拒絕——康氏現在雖然每個月會派人來給銀子,但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停。

  到了約定日期,一早便把自己收拾妥當,馬車載著姑娘家,速度自然快不起來,入京已是兩日後的傍晚,早有人准備好客棧的上房,左勝琪睡了一覺,隔日吃完早飯沒多久,便有個女子來訪。

  二十歲左右,身著綢緞,頭帶珠翠,見到左勝琪後行了禮,「重馨侯府的韶華見過左七小姐,馬車已經准備好了。」

  左勝琪見過她,當時賀行之奉祖母之命到將軍府看她時,帶的大丫頭中就有她,負責斟茶的。

  客套幾句後便隨她下樓。

  令她欣慰的是侯府准備的馬車頗低調,車帳上的暗紋山水刺繡,車身上的吉祥花紋,都得靠近才看得清楚,距離遠些只會覺得馬車比較大,並不會多引人注目。

  掀開帳子,正准備踩著凳子踏上去,赫然發現裡面已經有人。

  他怎麼在裡頭?據她所知,重馨侯府是有實權的侯府,他應該很忙才是啊……

  賀行之含笑看著她,「七小姐不上車?」

  她轉念一想,踩了上去,順便喊一聲,「蘭秀,上來。」

  蘭秀正等這句,跟著爬了上去。

  車夫見人都上來了,一揮鞭子,馬兒便開始小步往前。

  「世子爺今日怎麼有空閑?」她還以為是直接到那條街上,然後由韶華介紹,這是某某先生,我家少爺找來替您辦事的,某某先生,這位就是左七小姐,以後這鋪子的事情都由她說了才算雲雲,總之,還真沒想過他會親自當她的導游,「您貴人事多,真不用這樣客氣。」

  「當日的承諾是我要幫忙,又不是派人幫忙,自然是要信守。」

  她一面驚訝古人的腦筋可以這麼死,一面還是客氣幾句,原本想問問那小孩身體如何,但想想還是別問比較好,秘密這種事情,知道的越多越麻煩——這件事情以後他可以提,但她能不提就不提。

  眼前少年雖然才十八歲,但現代的十八歲跟古代的十八歲可不一樣,前者還未成年,後者已經算大齡,尤其是在高門大宅中養大的,第一次見面她還以為他是小屁孩,但現在感覺比起小屁孩,他更像個穩重的大叔。

  「這趟去到那商鋪有段距離,又是朝西,今日是來不及出城了,七小姐離家兩個多月,跟母親弟弟許久未見,需不需要我幫忙安排,讓你們明日見見面?」

  看,連問題都這樣大叔,「不用,不想見。」怕他誤會自己是在客氣,又加上,「也不用特別見。」

  「不用?」

  「真不用。」左勝琪很知道含蓄的語言會帶來什麼結果,想著反正也沒有需要博得此人好感,實話實說倒比較合適,「她既然是將軍府中的六奶奶,自然有人會負責吃穿用度,我又已經請罪出府,祖母答應不遷怒,只要她自己想開,就沒什麼好煩了。」

  「你這倒是……」

  「無情?」

  「挺無情。」雖是這樣講,但他臉上卻沒有鄙夷或者想責難的意思,「好歹母女一場。」

  母女一場啊……左勝琪內心忍不住嘆息。

  來到這裡後,她是盡可能不去想起從前的,但這句話卻讓她忍不住回想。

  前生,父親早年過世,母親丟下六歲的她,跟著一個男人跑了,還把保險公司的千萬賠償金全部拿走,她像個人球一樣,在大姑姑家裡住一個月,在二姑姑家裡住一個月,在小叔家裡住一個月,沒人比她更懂人情冷暖。

  二十歲時,那女人突然出現了,哭著說自己一直想著她,卻羞愧得不敢來找,當時自己很矛盾,渴望親情,又不知道該不該接納這樣的母親,誰知見面才幾次,那女人的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說自己欠了一筆錢,債主追得凶,剛好有朋友新開酒店,「只是陪客人說說話而已,一個晚上可以拿五萬塊」,「反正寒假也快到了,就當幫媽媽一個忙,去做一個月就好」,「可以多認識大老板,又有錢可以拿,哪裡有這麼好的打工。」

  只能說還好她有點常識,一晚五萬能是什麼工作。

  見她無論如何不願意答應,那女人開始裝模作樣地哭了起來,說她不孝,後來還打電話去學校鬧了一場,直到她報警才罷休。

  至於現在這個身體的原主,母親也好不到哪去,直接讓嬤嬤下毒,為了保住自己跟兒子。

  想來,她跟原主除了名字一樣,都是笨死之外,還有不少共通點——父親早逝,母親自私。

  她當年拒絕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覺得愧疚,何況田氏與她並沒有情感上的關系,若田氏跟原主母女情深,她自然會代為盡孝,但現在真的算了,再者,田氏也不會想見她的,該死的沒死,怎麼會想見。

  「多謝世子爺關心,可是母女的親情早結束了,也沒辦法,我生來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犧牲一切,照亮別人』,這種偉大的事情我是做不來的,『不管她作了什麼,她都是我的母親』,這種話我也說不出來。」

  「這種話你以後可別說第二次,要讓人聽去,只怕名譽掃地。」

  「我知道你是好心,只是我不想見,也不想為了博取一個孝道的名聲而演出思親戲碼,至於名譽掃地什麼的,我沒在意過。」

  「真的?」賀行之一臉感興趣,「你差不多也該訂親了,要知道一句好話可以讓你從庶嫁嫡,一句壞話,也可能讓你進不了名門。」

  「眾人之口這樣多,真要在意下去大概沒完沒了,至於名門,我真不希罕,不然早高高興興繡嫁衣准備嫁給吳大人等著一品誥封了,如果要用毀了一生來證明自己孝順,那我還是不孝好了,以直報怨就是極限了,以德報怨嘛……」

  「做不到?」

  「做得到也不做。」

  賀行之微微一笑,挺好。或者說,比他想得更好。

  他在世襲侯府中長大,齷齪陰暗之事不知道看了多少,不主動害人已經算不錯,但若被坑了還堅持情誼,那不是善良,那是傻子。

  就拿嬸嬸裘氏來說好了,風光嫁入賀家,沒想到丫頭先爬了床,照理來說這種丫頭打死就好,嬸嬸偏生記掛著多年相伴的情誼,又想著陪嫁丫頭本來就是准備將來要抬為姨娘的,只不過時間提早了些,便饒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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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0:25: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結果那丫頭好運,搶先生下長子,二叔高興不已,立刻抬為姨娘,又因為嬸嬸連生兩女,那丫頭膽子大了起來,凡事搶先發落,幾個妾室見這丫頭既得寵又生有長子,竟然對她比對正妻還要尊敬。

  祖母原本不想管,後來是怕笑話鬧出去,才出馬收拾,那丫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認錯,嬸嬸心軟,又饒了。

  結果呢,一年多後嬸嬸抽鬥裡被搜出男人的書信,看信上所寫兩人大抵是上香時偶然認識的,此後初一十五在寺中見面,二叔氣得不行,只想休妻,是祖母覺得奇怪,開始一個一個審,一個一個查,後來真相大白,才知是那丫頭搞鬼,原來那日被責罰過後,她覺得姨娘之位還是不夠,想著把自家小姐弄走,自己就可以扶正。

  嬸嬸沒想到一次饒,兩次饒,饒出這種滔天恨意,話都說不出來,當時賀行之才八歲,但他記得很清楚,跪在大堂上的丫頭一臉慘白,坐在椅子上的嬸嬸也是一臉慘白。

  有種人是對她好不得的,對她越好,她越覺得人家欠了她,越要想盡辦法討回來。

  左勝琪「生病」的詳情,後來他也查出來了,親生母親對自己下毒,她不想見也是人之常情,能直接說出感覺,而不是裝模作樣說想念母親,他覺得很好。

  還有一點——她剛剛說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她說的是「你」。

  雖然只見過幾次面,寫過幾次信,但他大抵也摸索出她說話的慣性,「世子爺」是打起精神應付的時候,「你」才是比較真實的反應,她是真不想見。

  至於他會問這問題,當然也不是他好奇,而是聽說那日她走得匆忙,康氏也只肯給一輛裝箱的馬車,她在將軍府住了多年,想必有許多當時不得不放棄的舊物,心想,若以「探視」之名安排田氏外出,好歹能幫忙帶出一些,卻沒想到她無論如何都不願見。

  也好,拖拖拉拉大概就不像她了。

  不像她……雖然兩人接觸不多,但她在他心裡已經有一個鮮明的輪廓,每一次見面,那輪廓都更清楚。

  他覺得左勝琪是個聰明快意的人,而她也完全沒辜負他的「覺得」。

  真沒想到死氣沉沉的將軍府會養出這樣的人,恩怨分明,端麗大器,開心的時候就笑,不開心的時候就不笑,也沒想著要討他高興——京城中的未婚小姐,哪個見到他不是急著討好,不急著討好的大抵只有一種,想要讓他留下印像,於是盡可能的高貴冷艷,說實話,比起繞著他吱吱喳喳的小麻雀們,這種一直靜靜看著他的假高貴更麻煩。

  賀行之一直以為年輕姑娘就這兩種,沒想到出現了第三種,左勝琪。

  不討好,但也不裝,他感覺得出來,她真沒把他的身分當一回事,所以才會偶而冒出「你」這種稱呼。

  會說,會笑,會生氣,眼神流轉,表情豐富,帶笑的眼神更是可愛萬分——那日奉祖母之命前去探望,原本是滿肚子窩火的,可跟她說上一陣子後,氣消了。

  回到家裡不知道怎麼著,就是常常想起她大誇自己九妹的樣子,明知道她是胡言亂語,但他居然聽得十分有意思。

  再者,下放到莊子,一般姑娘大抵是憔悴痩弱,她倒好,還胖了好幾斤,況且還真沒見過有哪個年輕姑娘被親娘下毒,被祖母下放之後,還能把自己養得心寬體胖,中氣十足。這樣的女子,不會是要人呵護照顧的花朵,他自己朝務眾多,可不想娶朵嬌花,嬌花雖美,但難伺候。

  至於那夜驚險,更是多虧她——孩子離開露州時還是活的,若在入京前沒了,就算皇上知道孩子體弱而不罰,心裡只怕也不會痛快,而皇帝的不痛快也許哪天就會要了人的命。

  孩子平安入京,送到陳皇後宮中,這位無子皇後的膝下終於有了自己的兒子,陳皇後的感謝會帶給賀家很大的好處。

  總之,他要娶她。

  一般人娶妻嫁夫都只是花宴、月宴上見過一面,說幾句話便定了下來,他們見了三四次,又說了這樣長的話,夠了。

  既然她身上有綿延書,也不需要知會左家,只要她同意,他便花轎迎人。

  左勝琪看著眼前的建物,內心只有三個字,發達了。

  那位姓張的管事先生說她的地產就是左邊這半條街——她原本以為是古裝片中那種賣布、賣胭脂的店面,想著租出去每月三兩,那她一個月就有六十兩了,簡直不能更爽……

  但她錯了,小客人的新母親簡直大手筆。

  她送她的不是一般小街店面,而是沿芍藥湖而建的二十間大型店鋪,有兩層樓的,三層樓的,每間都不一樣,幾丈隔一間,綿延湖邊,有些是已經在開門做生意的客棧,有些則是飯館,聽琴間等等,張管事說,還有兩間還沒租出去。

  顯然店家早知道店鋪易主,對她都十分客氣,左勝琪原本坐馬車坐得不舒服,現在看到自己名下有這筆大資產,整個人都舒服了,步履如飛,一間一間打起招呼來也都不累。

  「這間,就是兩間空房中比較大的。」張管事顯然已經先來過,熟門熟路,開鎖後引了一行人直上二樓,「這間屋子好就好在位於街底,外人不會到這麼裡面來,挺安靜的,後景全開,要租出去或者改成自己在京城的小宅院,都合適。」

  左勝琪眯起眼睛,二樓雖然不高,但看出去,湖光山色盡收眼底。

  蔚藍天空,青綠湖水,楊柳在徐徐微風中輕搖……她這是要住到詩詞中了啊!

  她的眼睛完全離不開眼前美景,「張管事,你有沒有認識什麼婦人家在幫忙弄宅子的?」

  「隨叫隨有,都是幫姑娘家布置宅子的姨嬸,手腳俐落得很,快的話,三五日就能整理妥當。」

  「隨叫隨有,現在就有嗎?」她喜歡這裡,不想等。

  「左小姐若能等,我半個時辰就把人帶來。」

  「那麻煩張管事了。」

  張管事走後,蘭秀一臉擔心,「小姐是打算住回京城?」

  「那當然。」看著眼前的藍天綠水,楊柳依依,完全舍不得離開,「以前我們沒地方去,只能住鄉下,現在有地方了,干麼還住鄉下。」

  「那大太太萬一派人來……」

  「就說我自己找人嫁了唄,反正我手上有綿延書,本就能自行婚配,嫁都嫁了,難不成還要上天入地把我揪出來?」左勝琪笑咪咪的,「那裡住起來哪有城裡方便,生個病還得忍上兩天才有大夫,萬一大夫藥箱裡沒藥,為了買藥又要再忍兩天,吃肉也只能吃雞鴨魚這種當天能吃完的,豬肉牛肉都別想……蘭秀,你快去追張管事,讓他順便找輛車子,買現成干淨的就行,快去。」

  蘭秀聽到自家小姐催,沒敢再說,趕緊提著裙子追出門。

  一旁,賀行之自然是看在眼裡——這家伙是個愛錢的,還愛得很明顯。

  挺好,金銀誰不愛,最怕說不愛的,這種才是麻煩人。

  「這裡景色宜人,倒是個住下來的好地方。」

  「是吧,只有我那小丫頭擔心被發現。」有綿延書又有銀子,她才不用怕。

  「小姐是打算另外找人,還是把舊宅的下人帶過來?」

  「鄉下宅子那裡的人都還在左家名冊上,我就算想帶過來也不成,還是另外找吧。」

  賀行之清清嗓子,半帶詢問的說:「我院子裡有幾人還能用,等這宅子布置妥當,我再命人送過來給你當賀禮。」

  「那倒不用了。」見他臉色一下子不高興,她連忙補上,「你是世家嫡子,院子中的丫頭肯定個個拔尖,你讓她們來服侍一個被逐出門的庶女,讓她們如何自處,同是姑娘家,你這主子沒替她們想,我可沒辦法不替她們想。」

  人口贈送真是她最難習慣的事情之一。

  天知道雅宣把麗姑,蘭秀,菊芳的賣身契放到她手上時,她有多震撼,三張紙,千斤重。

  一個人的一輩子,就這樣被一張紙,幾個印子給決定了。

  真的太可怕。

  何況,看康氏院子裡的那些大丫頭趾高氣昂的樣子,想也知道賀行之院子裡的會是什麼模樣,官宦人家的大丫頭可比商戶小姐還難伺候,有句話叫奴大欺主,說的就是這種大丫頭。

  她好不容易脫離將軍府,自己過得自由自在,何必招幾個大丫頭進來呢,誰都不痛快。

  「她們不會違拗我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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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0:25: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我知道,但就是可憐嘛……講白了,那些丫頭個個伶俐美貌,都是拚著將來能給你當姨娘,或者能被哪個達官貴人看上,跟著回家伺候的,你這下送給我,我能給什麼,大好年華都沒了,也太浪費,若世子爺真想贈我賀禮,送我嘴巴牢靠的寡嬸子就行了,帶著孩子一起過來,這樣就好。」

  「你不太喜歡……」賀行之突然停住,回頭看了看,皺眉道:「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左勝琪用力吸了吸,「沒啊。」

  「不對,我們先下去。」

  正覺得他太神經質的時候,她也聞到了,一陣風從樓梯吹上二樓他們站的地方。

  那風的溫度高,干燥,嗆鼻。

  兩人互看一眼,「火。」

  想往下已經來不及,煙向上竄了起來,莫不是之前那群燒了驛站又燒了客棧的匪人,燒入京城了?

  天啊,是京城,京城耶,這日夜都有人巡邏的地方,居然也會發生這種事情。

  樓梯已經不能下去,屋子前頭是給馬車用的石子地,屋後是湖水。

  賀行之毫不猶豫拆下窗子,推她往前,「跳下去。」

  看到要跳水,左勝琪整個人都蔫了。

  上輩子她就是溺水死的。

  她本不會游泳,又溺死過一次,讓她再跳湖逃生……她膝蓋一軟,整個人跪在地上,一直害怕回想起的感覺突然又清楚起來,只覺得全身發抖。

  賀行之發現她的異狀,彎身問道:「怎麼了?」

  「我……不會游泳。」

  他把拆下的花窗窗紙撕除,交給她,「抱著,別松手。」

  她看著木板,這塊木板行嗎?心想,上輩子穿著救生衣也沉了……

  火已經沿著木頭梯子竄上來,她知道自己該往下跳,但,可是,唉,不管了,先跳再說。

  在賀行之的幫助下站上窗緣,她看看天空,深吸一口氣,為了活命,為了活命,為了活命,一,二,三!

  果然,很悲劇的,她因為緊張過度,縱身跳出時手就松了,人比木板先落水,而且一下子直往底下去,感覺可惡的熟悉……

  真是白辛苦這一遭了,還是逃不過。

  下次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好運可以重生,如果可以,她想回到現代,最好是在醫院醒來,一切只是夢一場,或者,給她個溫暖的家吧,她好想體驗一次不用看人臉色的成長,想要體會有父愛跟母愛的感覺,若有來生,給她個好男友,無償相信她,發生什麼事情都站在她身邊……

  正覺得迷糊,突然發現有人拉住她的領子往上提,她瞬間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

  也許是感覺太相似,左勝琪無法分辨到底是在哪裡被人救起來,直到咳順了氣,睜開眼睛,左右看了一下,才看到提著她領子的人,賀、賀行之?

  她沒死!

  她這次有被救起來!

  認識以來,男人一直很氣派,頭發永遠束得好好的,衣服永遠整齊,連鞋子也不見一絲髒污,這是她第一次見他這樣狼狽,一臉水,衣領松,頭發上還沾著小破葉子,但……好帥,帥氣程度直上青天。

  慢著,她的心是在怦怦亂跳什麼?

  左勝琪你這智障,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一定是剛剛咳太久了,所以還在怦怦跳,等氣順了應該就沒事……

  深呼吸,調氣,深呼吸,調氣。

  嗯,很好,她現在氣勻了,心髒應該也會正常——才怪。

  她的小心髒完全不受控制啊!

  在出事之前,賀行之一直都只是賀行之,有時小屁孩,有時小老頭,但現在看他,簡直是自帶蘋果光外加柔焦濾鏡,整個人閃閃發亮,天啊,太亮了。

  左勝琪,停住,不要才剛剛撿回一命就發神經,這可不是適合戀愛的世代,好好珍惜再來一次的人生就好,侯府世子什麼的,別想,那就跟在現代時想嫁給胡歌一樣不切實際……

  賀行之卻不知道她正在天人交戰,還以為她嚇傻了,連忙用空出的手給她順背,「是不是還有水沒咳出來?」

  「……沒。」嗷,現在怎麼看他怎麼好看,連那個她聽不慣的口音都帥到飛起來。

  「你耳朵紅成這樣,湖水還是太冷了,得趕緊上岸。」

  唉,我的耳朵不是湖水凍紅的啊,偶像。

  「窗子我給找回來了,好好抱著。」

  「……好。」

  兩人好不容易上岸,其中艱辛不必說,她不會游泳,身體又沉,偏偏大黎國有男女之防,他也沒靠她太近,所幸她一路的胡思亂想足以抵擋住寒冷。

  上岸之後一身濕,曲線畢露,她是不在意,但想想在古代偶像面前這樣還是不太好,只好又退回湖中,整個人蹲在淺灘邊,只露出肩膀以上。

  賀行之很快就弄來一床被單把她裹起,這時她才真覺得冷了,都初夏了,但泡了水出來還是冷。

  簌簌發抖地走到最近的水上人家,大嬸顯然就是給被子的人,見到她笑說,「姑娘裡頭歇著吧,我把布巾熨干,很快就好。」

  裡頭一個年輕媳婦走出來,「姑娘跟我進來吧。」

  左勝琪點點頭,又轉頭問:「你呢?」

  「我在那間放了丈夫的舊衣服,姑娘就不用擔心了,就算是夏天,不趕快換下,怕也是要生病的。」

  在那年輕媳婦的幫忙下,她簡單擦了身子,換上干淨的衣服,外頭的嬸子也把熨干的布巾拿進來給她包頭發,古代人還是很有智慧的,用鐵壺熨干的布巾留有余熱,多換個幾次頭發就能干個七七八八,年輕媳婦又端來姜湯,喝下去更覺得好了不少。

  「多謝兩位了。」

  「不用謝,這衣服雖然舊了些,但倒還不算失禮。」嬸子很爽快,「那小爺給了銀子,姑娘不用客氣。」

  她原本覺得不好意思,漁戶人家的日子實在也不好過,那年輕媳婦說不定就這一件比較好的裙子,自己穿走了,人家穿什麼,但聽那大嬸說賀行之給了銀子,倒是覺得好多了,她們既然有銀子,再買就是。

  出了裡間,賀行之顯然也已經好了,左勝琪見他穿得一身農布粗服,忍不住贊嘆——果然是偶像,這身衣服都能穿得閃閃發亮的,嘖。

  她拍拍臉頰,「我好了,走吧。」

  他一臉奇怪,「走去哪?」

  「走回街上啊,你的丫頭還在車子裡,我的丫頭得了傳話也會回來,當然是回那。」

  嬸子笑說,「我兒子去喊人了,姑娘就在這裡靜心等吧。外頭還有活要干,我跟媳婦就不招呼啦。」

  突然靜了下來,左勝琪有點不好意思,見桌子上有茶杯茶壺,自己動手倒了,也順手斟了杯給他——他來借被單時就已經交代這麼多事情啦,真的是……唉唷。

  穿越也沒改變個性,自己真是典型的英雄迷。

  以前的初戀男友也是,高一同社團就認識了,一點感覺也沒有,高三那年社團登山,她一個不小心滑落山坡,他第一個趕到。

  不討厭的人出現了英雄救美的時刻,她就陷落了,覺得他好帥,好有男子氣概,從坡上喊她的樣子,簡直是天神降臨……

  真沒想到穿越後還能見到天神。

  她還以為這種官二代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沒想到居然會遇到內外皆金玉的,那日到農莊的孩子,百分之九十是流落在外的皇家骨肉,皇上交代他,可見信任的不只是能力,還有人品。

  她提議喂糖水時,他也沒再說其他,「如果這孩子有三長兩短,我要你負責」的這種話,他一句都沒說,若是結果不好,罪責只怕難以承擔,但他沒有要推卸責任,默認的同時就打算自己負責。

  富貴出身的世家子弟,他可以選擇卸責,但他卻選擇當個有肩膀的人。

  還有剛剛,他完全可以丟了她就跑啊,可他還是救了她,她不只不會游泳,過度緊張,在鄉下還吃胖了……

  「你放心吧,這宅子你既然還沒完全接手,我就還有保管的責任,我一定會把今日的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給你一個交代,看看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天子腳下為非作歹。」

  哇,男子氣概破表!

  「你住那鄉下地方不好請大夫,這兩日還是暫時住在京城,萬一真的著涼,好歹有醫館能叫人,離京之前讓人診個脈,確定無恙才好。」

  嗚,溫柔指數破表。

  看到他皺著眉在想事情,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在馬車上對他說的話——不想見母親,不想家,我就無情,能做但不想做……嗷,真是豬腦袋,那麼誠實干麼,早知道就應該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想見母親,這樣才符合這世代的情意價值,也符合好女人的形像。

  下次如果他再問,她會說出理想的答案,只是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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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五章】

  上次離開京城簡直像逃命般的,一直催著車夫動作快,這次離開,左勝琪都不敢想像自己做了那麼奇妙的舉動——掀起車帳往外看。

  看著城門越來越小,想著跟偶像相會無期,忍不住嘆了一聲。

  只能安慰自己,距離拉不近,也好,就保持那美好的想像吧,就像她的初戀一樣——天神人是不錯的,個性干脆爽朗,只是啊,他有個干妹妹,從小認識的干妹妹,有事情不找男朋友而找他的干妹妹。

  干妹妹有次笑咪咪地跟她說,自己其實不喜歡現在的男朋友,真正喜歡的是干哥哥,打算慢慢來,絕對能把他搶到手。

  左勝琪不意外,女人一旦戀愛,直覺就很敏銳,停電時干妹妹不是打給男友反而是打給他,她就知道這是哪一品種的干妹妹。

  後來她把事情跟男友講,男友沒信,反而語重心長地告訴她,「我跟她沒什麼,你也別半夜打電話鬧她了,她最近晚上都睡不好」,她簡直大爆炸,她講的,他不信,對方說的,他都信,糾結了一陣子,她主動提了分手,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這樣在一起真沒意思。

  嗯,想起初戀就對了,關系拉近則不美,她如果跟賀行之拉近,肯定也有一些阿哩不達的事情,例如通房,侍妾什麼的,他都十八歲了,總不可能還是童貞男吧,通房侍妾又不比一般人,厲害的還鬥得起正妻呢……

  再說了,世襲罔替的侯府是什麼地方,賀老太太可是親王府的郡主,皇家正統血脈不說,連閨名都是皇後親賜的,當年嫁入侯府後,生了兩個兒子,長子賀槭,次子賀松,至於侍妾的兒子不是病死就是犯錯下放到莊子,足見狠辣。

  也不知道是不是賀老太太當年責罰庶出太多,賀槭跟賀松的子嗣都不旺,賀槭就生了賀行之,還是出自侍妾的肚子。

  賀松雖有兩庶子,但其生母因為意圖陷害主母已經被打死,賀老太太覺得這兩個孩子養在府中,思及生母被打死,將來也只會恩將仇報,輕則在外頭惹事,重則可能害死賀行之奪爵,畢竟他們的生母曾想害死主母好當上正妻,這樣的女人養出的孩子肯定也不知道感恩,為了府第平安,直接趕出侯府,放養到鄉下農莊上。

  左勝琪思及賀老太太這樣心狠手辣,柳氏又只有一個庶出兒子,心裡面肯定是多般扭曲,自己身分這樣低,嫁進去能有好臉色看嗎?

  院中鬥姨娘,院外鬥婆母?

  還是算了。

  而且她不敢想像萬一成親後,自己生不出兒子,那可怎麼辦?

  她在剛穿越時那冗長的「夢境」中,看了好多左家的事情,一府十子,各有正妻姨娘,這有兒子的姨娘,每個都白白胖胖,失寵也不怎麼在意,專心教養兒子,至於只有女兒的姨娘,就算再受寵,也是眉心深鎖。

  而且有子無子地位也不同,康氏就不太會發落有子的姨娘,至於無子姨娘身分尷尬,介於主人與僕人之間。

  古人覺得生子取決於女人的肚皮,肚皮爭氣就有兒子,不爭氣就沒有,但其實嬰兒性別取決於男性啊,為什麼女人要因為男人的關系而遭罰,萬一將來她跟柳氏一樣連生兩女,那要怎麼辦?

  不過自己到底在亂想什麼,八字都沒一撇,想這麼多,好像他已經准備要娶她了一樣,簡直花痴……

  不過想想而已,又不虧。難得心動,下次怦然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腦內滿足一下少女心也好。

  賀行之好帥,閃閃發亮好有男子氣概,就算在湖中頭發浸濕還有一片葉子粘在上面也好好看,嗷……還是別想了。

  在客棧住了一晚,隔日回到莊子,小貓喵喵湊上來親熱,左勝琪抱起貓,很三八的想,好吧,你就是這段愛情的紀念品了。

  「小姐回來啦。」麗姑見了她很是高興,「熱水都准備好了,泡泡熱水換件衣服,這就開飯。」

  「好。」她抱著貓咪往房間走。

  蘭秀是個老實丫頭,交代了她「雖然有匪人,但順利從小門逃出」,她自然不會說出落水之事。

  在現代活了快三十年,又是個老師,左勝琪很能調適自己,那個怦然心動就當成生活中的小火花吧,幾天會想念,一陣子還是會想念,但再多一陣子,就會淡了。

  見不著人,又沒電話還是郵件,就算當時的賀行之再閃亮,也會漸漸淡去。

  對,就是這樣。

  蓋被,睡覺。

  原本每日跑步減肥,但這半個月來偷懶,感覺又吃胖了——不是感覺,應該就是,因為腰帶不會騙人……

  但左勝琪現在提不起力氣讓自己變美,又沒男朋友,是要變美給誰看。

  「小姐。」菊芳從外間進來,「有位姑娘過來,說是奉重馨侯世子的命令來送東西的。」

  她一下從美人榻上翻起,「你沒聽錯?」

  「怎麼會呢。」菊芳一臉無辜,「重馨侯府多大的名氣,婢子不會聽錯的,小姐要換件衣裳,還是這就出去?」

  她看看銅鏡,還行,不用換衣服也不用梳頭,「這就出去吧。」

  來的人是那日見過的韶華。

  韶華真的就是雅宣那種等級的大丫頭,妝容精致,衣著富貴不說,後面還有幾個小丫頭,走在大街上,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是哪個富商家中的千金。

  她規規矩矩地行了禮,「見過左七小姐,婢子今日是來替世子爺傳話的,一是那日縱火的惡徒已經抓到了,原來是一群南邊異族,因朝廷前些年的驅逐而有所不甘,所以這一兩年盡挑驛站跟客棧鬧事,那日倒不是針對世子爺或者七小姐,只是以為沒人在裡頭,便想先放火試試,好看看京城警戒如何。」

  原來如此,「這也不過幾日,怎麼這樣快就抓到了?」

  「世子爺動了氣,親自領禁衛軍查緝,起先只想查那日湖邊放火一事,結果這群人中有人為了換到好的牢房,把前些日子的事情供出來,皇上原本為這事也挺煩心,沒想到意外解決,還賞了好些東西下來呢。」

  那句「世子爺動了氣」,好……好容易讓人亂想啊……停!

  左勝琪,不要再亂想這些有的沒的,人家只是因為自己落水火大,你是在三八什麼……

  「小姐看中的那棟宅子已經請工匠在修了,工匠說樓梯跟二樓燒毀嚴重,還是打掉重建安全點,不過雨季將近,怕是要等六月才好動工,您若是不介意,婢子便代為布置另一個空宅子,只是這空宅無人入住已久,還需打掃,換窗紙跟補漆等等,約莫需要半個月。」

  「那、那就有勞韶華姑娘了。」

  她真的不想再住在這裡了,若只是比較荒涼還能忍,但這幾日入夏,每日晚上都有青、蛙、叫!

  嬸子還笑說青蛙叫到夏末就不叫了,但你以為夏末就安靜了嗎?不是,換蟬叫,要一直到秋天才會安靜下來。

  青娃叫真是不能忍,太吵了。

  韶華既然是賀行之重視的大丫頭,肯定是很能干的,加上是大戶出身,眼光不會太差,交給她不會有問題。

  「小姐那日既然都一一看過,張管事便去官府把名字變更過,這裡是新下來的地契,新契約,第一次的租金,以後固定半年收租一次,租金都跟以往一樣,半年三十兩,請七小姐過目。」

  韶華一個眼神,她左後方的小丫頭立刻躬身往前,把手中的盤子舉高,盤中有塊綠色綢緞,綢緞上有個烏金釐子。

  左勝琪當然不能當下就打開來看,也是一個眼神,蘭秀馬上把盤子接過來,退到後面。

  「世子爺便交代這三件事情,左小姐可有事情要婢子傳話?」

  「替我謝謝世子爺。」

  「是,婢子還得趕著回驛站,這就告辭。」

  「麗姑,你替我送送韶華姑娘。」說完,她便起身往廳內去了。

  其實她覺得這樣很沒禮貌,但如果她真目送韶華離開,那就變成她不懂禮數了,唉,名門千金。

  回到自己房間,打開烏金匣子,一迭攤平的古代地契。

  第一張,第二張,第三張……咦,荷包?!

  黑色絲面,上頭繡著一只金鶴。

  她見過。

  那日落水,那漁家小子跑進來說馬車來時,賀行之就是從這荷包裡拿出賞銀。

  左勝琪內心突然怦怦跳了起來,左看右看,盡管房中沒人,她仍親自去把門窗都關了,這才回到妝台前拿出來。

  是玉佩。

  侯府門禁森嚴,一般人不能隨意進入,這玉佩你收著,若是哪日想到要我兌現承諾幫忙,拿著這玉佩先找我的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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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0:25: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後來為了問他店鋪之事,請麗姑拿著玉佩上門,那玉佩自然是由他收回去,沒想到他拐了個彎又送回來。

  意思是,有事還能找他麼?

  該不會……他對自己也有那麼些意思吧……

  說不定欽,重馨侯府是實權侯府,即使未襲爵,事務也不會少,看店鋪,找帳房之事派人來就好,他何必親自陪她。

  不想不覺得,一想還真有那麼點感覺……

  當時只覺得玉色透潤,看起來挺美,現在仔細看來,上面居然刻有字:澤如。

  澤如時雨——是院子的名字,還是字?

  不管怎麼說,有字就不是普通的印信玉佩,說不定是很重要的紀念物……電視上不都這樣演嗎,古代男生很含蓄,也不好言明,就會送那種「祖母送我的玉佩」,「我家祖傳的玉佩」,「皇上賞下來的玉佩」這種……

  「小姐。」麗姑在外頭喚了一聲。

  左勝琪一驚,回過神,剛好看到銅鏡中的自己笑得一臉花痴。

  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不是這種個性啊。連忙拍拍臉,鎮定,鎮定,然後才讓人進來。

  「那姑娘已經走了。」麗姑笑得一臉開心,「世子爺對小姐可真上心,追匪還可以說是給自己出氣,但給小姐布置宅子,那可就是情義了,一個世家子弟能想得這樣細,真不容易。」

  她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六少爺的閨女有好歸宿。

  照她的想法,小姐既然伺候過世子爺更衣,他又允諾將來答應小姐一件事情,那麼娶為平妻是最好的了,就算長輩不喜歡,也不至於太過反對,一個平妻而已,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現在看來,世子爺對小姐分明是喜歡的。

  女人嘛,名分最重要,平妻雖然不若正妻,但也能上桌吃飯,到祠堂拿香,不是姨娘能比的,更不能隨便休掉,有這名分,只要小姐不犯大錯,這輩子就有保障。

  但若是在名分之余,還能得到男人的喜歡,那就更好了。

  世子爺房中無正妻,也沒聽說過哪個通房有孕,小姐若是爭氣先生下兒子,對於男丁單薄的賀家來說就是大功臣,就算將來正妻入門,也撼動不了她的地位。

  「麗姑,你真這樣想?覺得他,他對我很上心?」左勝琪知道麗姑是如親人般地愛著自己,也不打算跟她害羞了。

  「那是自然,那位姑娘一看就是世子爺院內的左右手,都給小姐派來了,還要去布置新的宅子呢。」麗姑拍拍她的手背,「小姐,既然那姑娘把半年的租金都帶來了,合計也快六百兩,不如請個醫娘過來住著,把身體調養調養,六奶奶那毒也不知道多凶惡,先調養總是好的,可別耽誤了生養。」

  雖然腦內亂得很厲害,但突然聽到「生養」,還是炸紅了臉。

  天啊,古代人到底是含蓄還是開放,都才見幾次面而已,就講到生養了……而且重點是對方看似有表示,但其實什麼也沒說啊,萬一到時候是一場美麗的誤會呢?不過往好的方面想,不會比賞花宴更丟臉了,她在夢中看過那一幕,真不知道該同情原主的笨,還是賀行之的無辜——如果這樣就能攀上豪門當太太奶奶,那還用得著媒婆講親嗎,大家看准想嫁誰撲上就是,原因也簡單,你抱了我,得娶我。

  「這銀子來得真是時候,大太太給的月銀可不夠請醫娘跟買補藥,我明日就出發回京城,找個靠得住的醫娘來這裡住,把該買的補藥都買一買。」

  「麗姑你別急,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等八字有一撇再來准備就來不及了,女孩子總是要嫁人才好,身子養起來,孩子才生得出來。」

  後來,就像在消除左勝琪的疑慮似的,賀行之隔三差五便送東西過來。

  吃的,玩的,都不是很貴重,但她卻很喜歡——摟著每天都在長大的喵喵,毫不厭煩的看著那些小事物,心想沒有網路也沒關系啊,有人肉快遞。

  雖然想多了很自戀,但如果這樣還不明白,那就是笨。

  不喜歡一個人,不會三天兩頭送東西,現代是,古代也是。

  這種「遠距離戀愛」進入夏末時,有天下午,她隱隱聽得外間有聲音,原以為是快遞又來,卻沒想到菊芳急急忙忙奔進,「小姐,是將軍府來人。」

  聞言,她連忙把貓放下,理理衣服,這便出去。

  來人是康氏身邊的姜嬤嬤,只說田氏病危,讓她回去見見。

  左勝琪一點都不想見,都下毒了有啥好見,但情況又不允許她說不,只能讓蘭秀簡單收拾幾件衣服,匆匆上了馬車。

  車子一路疾行,顛得她難受,原以為晚上可以在驛站休息,沒想到姜嬤嬤說不用,讓她晚上睡在車子上,這樣明天一早就可以入將軍府,聽得她簡直無言,但也沒辦法,只好照辦。

  整晚都不知道被顛醒幾次,坐著的蘭秀更是一臉口吐白沫的痛苦樣子。

  一路辛苦,總算在隔天上午進了將軍府。

  下了馬車,正要往仰熙院的方向去,姜嬤嬤卻要她先去齊心院拜見大將軍跟康氏,左勝琪真有種翻白眼的衝動,怎麼這麼多繁文縟節啊,說田氏病危要她連夜回來,都「病危」了還得先去拜見祖父祖母。

  不過無奈之下,她還是去了。

  一進院子就感覺到一種奇怪的氣氛,這明明是康氏的院子,但左興在,徐氏在,左雲兒也在,看著她的眼光像要噴火。

  懶得理,左勝琪向前,便朝居中而坐的兩老跪下,「孫女勝琪給祖父祖母請安。」

  靜默。

  沒人叫她起來,所以她得繼續跪著。

  康氏的聲音不冷不熱,「知道為什麼把你從莊子叫回來嗎?」

  「姜嬤嬤說,是母親生病。」

  「你母親身體最近不太好是真的,不過讓你回來,主要是問問你還要臉不要!」康氏一下子就把原因甩出來,「都放到莊子上了還能繼續勾搭重馨世子,若不是有人跟我說,我還真想不出你膽子這樣大,臉皮這樣厚。」

  原來如此,不是田氏病重,是怕她不願意回來,也是,畢竟都在那種地方了,誰也沒辦法勉強她。

  腦袋裡一邊想著到底誰告密,她一邊回答,「回稟祖母,不管是何人所說,都是為了討賞,祖母可別被貪心的下人給騙了。」

  「你的意思是你沒主動勾搭世子?」

  「絕對沒有。」是世子主動勾搭她。

  「沒有讓世子到莊子上去住,沒有入京跟世子密會,數日未歸,還與世子書信往來?」

  有有有,通通有,但傻子才在這種時候說實話,現在四面楚歌,自然是保命為上。

  左勝琪雙眼直視康氏,不驕不躁地慢慢說:「自然是沒有,孫女到莊子上後,可從沒出離莊子太遠,最遠也只是到後山去賞賞花而已,讓世子到莊子上住,或是入京什麼的,實在荒謬。

  「莊子又不是只有孫女帶去的丫頭,就算孫女不要臉面真做出這事情,莊子上十幾人都看到了,怎麼可能現在才傳入京城,管家可是每個月都會去莊子發錢銀的,難道沒人想要跟管家說一說?」

  看到康氏臉色稍善,她更有底氣的加碼,「至於入京與世子密會更是離譜,莊子距離京城兩日路程,孫女又沒馬車,如何入京?

  「前些日子大雨不斷,難不成那人的意思是我冒雨走了十日?祖母您想,今年春雷響,春雨傾盆,夏雨更是綿延,別說十天,就算只走一天都會生病,孫女病後還在調養,實在不可能有力氣在雨中行走那樣遠的路,祖母明鑒,這構陷得也太厲害了,唉。」

  雖然通篇睜眼說瞎話,但最後一聲嘆息卻是真的,莊子上才幾人,居然有人告密,太不可思議了。

  她還以為那些人都很老實,現在看來,老實的只有她,居然沒看出其中有報馬仔,嘖。

  「最近莊子上有兩人缺錢,一個是呂大娘,她的弟弟在梅字驛站當大廚,可梅字驛站前幾個月卻給燒了,這幾個月都靠跟著呂大娘要錢過活,另一個是守門的牛婆子,她孫子前些日子上山被野獸咬傷,為了救這孩子,家中金銀盡去,這兩人都曾跟孫女支過月銀,但孫女手頭緊,沒能幫忙,若有人想拿好處又能順便陷害我,大抵也就是這兩人了。」

  康氏不語,事實上,來告狀的正是呂大娘,趁著半年一次入京跟她報告的機會,說得活靈活現,還不巧被雲兒給聽到,當下大哭說要把這賤人叫回來好好管一管,說世子爺是她的,不准人搶走。她實在拗不過,只好讓人去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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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0:25: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現在想來,自己大概是近日心煩,所以一時沒細想,別的不說,如果真有那些事情,怎麼可能等到現在才傳入耳中,當初打發她去那莊子,就是因為四處無人煙,她沒馬車,又要如何入京?

  「若祖母沒有其他交代,孫女這就回仰熙院見見母親。」

  「慢著。」左雲兒氣急敗壞的尖叫,「你說你沒勾搭世子,你有什麼證據?」

  左勝琪差點笑出來,但還是得強忍,「九妹若覺得我行為不端,應該是九妹拿出人證物證說明我有罪,而不是要我證明清白,祖母,根據大黎律法理當如此,不知道孫女有沒有說錯?」

  康氏已經被她說服,正覺得自己蠢,沒想到左雲兒卻在這時候又鬧起來。

  「祖母,她分明在狡辯,若不是她糾纏世子,侯府怎麼不再談親事了,賀老太太都說一定要娶左家的女兒,家裡現在只有我一個嫡女,但偏偏,偏偏賀家又不提了。」想到委屈處,左雲兒眼圈一紅。

  自己是女孩子家,總不可能要左家去提吧,這樣就算能成,過門也會被笑死,又見左勝琪下放到莊子上,不但沒憔悴,還顯得更精神,臉頰圓潤,皮膚白晰,顯然過得很好,而自己卻因為親事鬧心,總覺得最近難看許多,「祖母,她既然說跟世子爺沒糾纏,那好,七王妃最近在給王爺找新人,不如把她送去吧,如果只是妾室,王妃應該不會計較她之前的醜事。」

  混蛋左雲兒,自己單身關她什麼事情,居然要她嫁給七王爺當侍妾,雖然不知道七王爺會不會對她好,但王妃肯定對她很不好。

  要跟其他女人共事一夫已經很可憐了,更可憐的是還不能當大老婆。

  一想,她狂咳了起來,身子本就還沒完全恢復,這下知道一步錯就余生全毀,咳得更是真切又厲害,「祖母,咳……孫女……咳咳咳,孫女真是……」

  咳成這樣還把我送入七王府?就算她什麼都沒說,七王府也會懷疑她有肺癆,到時結親不成反而變結仇。

  「你就裝吧。」康氏冷冷的說:「到時候把你那群忠心的僕人再帶回仰熙院,跟你母親,弟弟一塊在這,我看你咳嗽好不好。」

  「孫女病重,絕非假裝,祖母也是知道的,我相信這宅子的任何事情都瞞不過祖母,勝琪的病,真沒好得這樣快。」

  左雲兒哼了一聲,「你啊——」

  「夠了。」一直沒怎麼講話的左承恩開口了。

  因為他太少說話,以致於左勝琪一時無法想起這到底是誰的聲音。

  「勝琪,抬起頭來祖父看看你。」

  「是。」她抬起頭,看看這個多年來冷血又無情的祖父。她一直覺得很奇怪,這明明是他的家,他的妻子兒女,但他為什麼這樣冷淡,好像都跟自己無關一樣。

  「好了,她以前鬧的事也懲罰過了,你是她的祖母,好歹給她張羅個正經婚事,不要只想著拿她去換好處,我是一品將軍,還沒落魄到要用孫女換富貴。」

  「夫君,可是……」

  「可是什麼,你若不願幫她費心,就讓她自行婚配,讓你親孫女嫁個自己不喜歡的人,你舍得?」

  一家之主都發怒了,康氏再跋扈也不敢再爭論,只能說是。

  左勝琪自然沒那樣不會看狀況,趕緊告退——康氏肯定也不想讓外人看到自己被罵,沒人刁難,她順利從齊心院逃出。

  姜嬤嬤跟著出來,一臉似笑非笑,「沒想到小姐這麼能說。」

  左勝琪回頭直視她,「你也不用這樣賣力,在祖母眼中你就是個下人,你的女兒再貌美如花,也只是三哥的通房,不會因為你賣力辦事,她就成了姨娘,除了我的親祖母,你見過左家哪個丫頭扶成了姨娘?」

  姜嬤嬤被說中心事,臉色十分難看。

  「祖父是正一品,大伯是正三品,三哥是從八品,想當三哥的姨娘,早著呢,忘了跟你說,三哥三嫂一向待我這妹子不錯,姜嬤嬤今日如此照顧,回頭我會跟三哥說的。」

  既然回到家裡,還是去仰熙院看看。

  田氏還好,就是郁悶——她只想著左雷能進族學好好讀書,將來光宗耀祖,卻沒想到這孩子只愛玩,先生的教誨都聽不進去。

  簡單勸慰幾句,又讓趙嬤嬤好好照顧,她便帶著蘭秀,主僕從側門出了將軍府。

  重馨侯府側門。

  左勝琪很肉痛的給了兩大碇銀子,「小哥,麻煩替我找個人,是世子爺院子裡的韶華姑娘,我是城外農莊的人。」

  找個大丫頭也不是什麼大事,那守門的收下銀子,其中一人便進去,大概過了一炷香,韶華便跟著那守門的出來。

  韶華臉上雖然驚罰,但還是行了禮,「七小姐,您怎麼這樣過來了,午後烈陽曬人,快些進游廊來。」

  「世子爺在府上麼?」

  「在的,小姐來得真巧,世子爺剛剛回來。」

  康氏也不是吃素的,她騙得了一兩天,可騙不了一兩個月,她得在康氏發現一切之前趕緊有夫君,這樣康氏就不能找她麻煩——例如,把她許配給一個腦子不好的名門之後,既可以毀了她,又能跟祖父交代這是多麼的門當戶對。

  這時代的孝道跟規矩壓下來簡直可怕,好不容易能再活一次,她可不想活在莫名其妙的婚姻裡,過著相對無言的日子。

  幸好當時被趕走時,康氏為了不想再看到她,給了綿延書讓她能自行婚配,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把自己嫁出去。

  這會已經沒時間讓她講條件或者深入了解了,賀行之就算院子內有十個通房她也願意當姊妹,原因……避難優先,其余已經無心考慮。

  穿過垂花門進入院子,旁邊的大小丫頭紛紛躬身,韶華直接帶她從抄手游廊到一進的東廂,開口朗聲道:「世子爺,左七小姐有事親訪。」

  門一下開了,賀行之一臉詫異,但卻看得出高興,「怎麼突然來了?」又見她神色不妙,站在門口的蘭秀也是一臉灰敗,轉而謹慎吩咐,「韶華把門關上,在外頭守著,別讓人經過。」

  東廂門關上了。

  不等賀行之說話,左勝琪拿出那刻著「澤如」的玉佩,雙膝跪地,「我今有難,請世子爺娶我。」

  【第六章】

  賀行之顯然沒想到她會自己提出婚事,錯愕之余,倒是有些高興,「起來說話。」

  「是。」

  「你突然提出這要求,必有原因,把事情說上一說。」

  左勝琪知道事關存亡危急,也沒隱瞞,把這兩日的事情都講了清楚。

  他聽到康氏因為把她配給吳大人不成,又轉念想給七王爺當妾室,簡直不知道該講什麼,只覺得堂堂將軍府的夫人,怎麼盡鑽這種小空子,真是丟臉。

  「所以你是為了避難,這才來求我娶親?」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說是的話,他肯定不高興,但如果說不是,又睜眼說瞎話得太明顯。

  她想了想,道:「是為了避難,也是因為世子爺人品能托付。」

  「將軍府與侯府甚少來往,你怎知我人品能托付?」

  「那日危急,世子爺本可自己逃生,卻沒忘了救我,人品自是沒話說,再者,世子爺有擔當,我堂兄弟多懦弱無能,我不願嫁與沒肩膀的懦夫。」

  賀行之揚眉,怎麼扯到擔當了——啊,這丫頭是在說九皇子那日病危,她喂食糖水之事吧,他既然同意,自然不會要她拿命保證此舉有用。

  看來康氏是真的威脅到她了,左勝琪原本斬釘截鐵說「不知道,沒見過,我這宅子可沒十歲以下的孩子」,這會子都抬出來了。

  那日聽她說要住回京城,丫頭擔心若左家回鄉下宅子找不到人該如何是好,她居然回道「就說我婚配了唄」,講得十分輕松,完全不把名聲當一回事,簡直無法無天。既然這婚事是她相求,正好趁這機會壓上一壓,不然以後怕是會騎到他頭上來。

  「你既然持有綿延書能自行婚配,那倒好,省得我去左家看你祖母的臉色,若你擔心,我今日便抬你當姨娘。」

  「姨娘?」

  「是。」他忍笑,「抬個姨娘不用跟長輩請示,豈不方便,你不是一直視名分為無物?」

  左勝琪苦惱起來,「我,呃,我……」

  如果大家能好好來往,她真的不會在意,但大宅院中最精彩的就是這部分,一個「名分」可以決定很多事情,丫頭上不上心,婆子乖不乖覺,正妻想吃桃子馬上有,姨娘說想吃桃子,抱歉你哪位。

  而且身為姨娘,就代表她以後會有主母,主母吃飯時她得站著伺候,主母沒睡她也不能去躺,再慘一點,主母看她不順眼,轉手就能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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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0:26: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這樣她不是逃了個坑,又進入另一個坑嗎!

  伺候人吃飯又沒錢拿,這是什麼精神虐待,萬一她忍不下這口氣,把菜杓子往主母頭上一扣,她就等著屁股被打到開花。

  再說了,假設她生了兒子,主母偏偏只生女兒,然後把她的孩子抱去養了呢,她要怎麼辦?

  不行!

  她一定是一時驚嚇才會過來求賀行之娶她——她是喜歡他,但再喜歡一個人,也不可能去當他府中侍妾,委屈倒還其次,連人權都沒有,人身安全在女人的嫉妒心下岌岌可危……

  賀行之欣賞著她臉色的陰晴不定,原本只覺得她表情有趣,但後來……不好,這丫頭改變主意了。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名分要再討論也不是不行。」

  「我還是招贅好了。」

  左勝琪嗓門大,他聽得清楚,忍不住回了聲,「招贅?」

  「是啊,我一定是被嚇到了所以忘了這招,招贅才快,而且性命無憂。」

  「你要去哪裡招到合意的贅婿?」

  「秀子書院多的是窮書生,我現在有一排店鋪可以收租,養個丈夫綽綽有余,祖母就算再怎麼蠻橫,總不能把一個已經成親的孫女再嫁一次。」她唉的一聲,「世子爺,我是真心喜歡你,可是我再喜歡一個人,那都不會比我的性命要緊。

  「我看過伯母跟嬸嬸怎麼折磨妾室,也看多了嫂子們怎麼折騰姨娘,我不會去過那種日子的。今日是被祖母嚇到,來得唐突了,世子爺見諒。」說完,行了禮就想走。

  「慢著。」賀行之清清嗓子,「你這人個性怎麼這樣急?」

  「不急不行,這可是刻不容緩的事情,要知道,只要祖母跟別人約定好,我這輩子就無法翻身,不耽誤世子爺了,我還有事情要忙。」

  他忍不住伸手攔了她,「你沒聽清楚我剛剛說了什麼嗎?」

  「有,你說我個性急嘛,我承認。」

  「不是這個,再往前。」

  「問我要去哪招贅婿?」天啊,他該不會是……男女通吃吧,他的妾室不只得跟女人爭寵,還得跟男人爭寵?這也太辛苦了……

  他伸手彈了她的額頭,「想什麼呢你。」

  左勝琪搗著額頭,十分無辜,「你自己問我的。」

  「我剛說,嗯哼。」他清清嗓子,知道這丫頭今日被康氏嚇到,思慮已經混亂不堪,含蓄地說她未必能懂,只能直言,「名分要再討論也不是不行。」

  「再討論,從姨娘變成貴妾嗎?還不是一樣得伺候主母,我不想當丫頭,可你又不可能娶我為妻。」

  「正妻是不行,我好歹是世子,正妻需以家族利益為優先,但若是平妻,我能作主。」

  大黎國的妻妾制度與其他地方稍微不同,並非先入門者就是正妻元配,而是看夫家給予的地位,如果夫家只給平妻之儀,即便是第一個入門的妻子,也還是要尊稱後來入門的正妻為姊姊。

  地位不以先後定,而以名分定。

  正為大,「平」雖不如「正」,但也並非像侍妾那樣沒地位就是。

  左勝琪開始認真考慮起來,賀行之沒有妻子,若她是平妻,就是第一個入門,有機會第一個生下嫡子,其實也不虧,只是她得開始過著分享丈夫的人生,而且這種分享還不用等到將來,只要她同意這親事,一切就隨之開始。他都十八了,院子裡肯定有通房,對想要懷孕當上姨娘的通房來說,她這個空降平妻狠狠影響到他人。

  一夫多妻,不習慣。

  爭寵,不習慣。

  不過有句話說得好,入境隨俗,不習慣也得習慣。

  她都到了這時代,又不是穿越到什麼王室公主身上,當然就只能遵從大黎的律法,男人能三妻四妾,女人只有三從四德,唉,可往好的方面想,丈夫納侍妾雖然難受,但是自己被老人納為侍妾,更難受啊,總之都是要一夫多妻的,干麼不選個養眼的丈夫,他還同意她當平妻。

  後退一百步說,現在可不是可以讓她選的時候。

  康氏無論如何都想把她嫁給老人家換富貴,她既然不願意讓康氏作主,就得趕緊成人妻,想當然耳,康氏知道了一定火大。

  如果她的丈夫很普通,不夠力,康氏還是有辦法讓他們完蛋,沒了丈夫的寡婦依然能由娘家發落,而如果她的丈夫不普通,很夠力,例如侯府世子之類的,康氏就算跳腳也不敢怎麼樣。

  簡單來說,她招贅只能躲一時,找到能跟將軍府抗衡的丈夫,才能躲一世——剛剛太著急了,居然漏想了這個。

  至於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好了,「你真能作主娶平妻?」

  「能。」

  「那我們什麼時候能成親?我九妹今日殺紅眼了,祖母只怕這兩日就會再出手。」

  「那簡單,我先安排你住在侯府客居,康氏再怎麼樣,也不會想到你會在這,等我把院子整理一下,再跟祖母說一聲便成。」

  「你嫡母那——」

  賀行之揮揮手,一臉不在意,「不用理她。」

  左勝琪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用理她?她是現在的侯爺夫人,怎麼可能不用理她。」

  「我說不用就不用,祖母在,爹在,這個家輪不到她作主。」

  天啊,柳氏在侯府居然是這種位置——她心慌擔憂了一整日,第一次有想笑的感覺。

  高門大院,也有這種使不上力的太太……

  挺好,說真的,在她壓力這樣大的時候,來上一句「不用理她」還真有說不出的輕松。「還是先去見祖母好了。」

  世襲侯府沒有左勝琪想像得大,甚至比將軍府還要小上幾分,但也許這樣的低調就是能夠富貴長年的原因。

  侯府雖不大,但花園景致卻十分不錯,只是此時此刻實在無心欣賞,左勝琪開口,「我這樣去會不會太唐突了?賀老太太是親王所出的郡主,家教甚岩,還是盡可能的按照禮儀來吧。」

  賀行之笑笑,「這你不用擔心。」

  她心想,一定想講:祖母向來最疼我。

  他想也不想就說:「祖母向來最疼我。」

  果然。但是最疼你又不是最疼我,女人主動上門在這時代一定是不知廉恥的,這四個字是很可怕的印記,一旦蓋下來,翻身無望。

  「我祖母對將門之後一向有好感,當初我嫡母去跟康氏來往,固然是因為兩人有點淵源,但最主要的是我祖母意欲我娶將軍府的孫女。」

  「這我倒是有聽聞,據傳因為賀家男丁單薄,老太太相信將門之女能旺子嗣,所以才有了這想法。」

  他並沒有否認,「左家適婚女子除了那日大鬧的左雲兒,就只剩下你,左雲兒之事祖母略有聽說,她生性不愛人吵鬧,對於這樣的女子也是不太喜歡,至於你,也許是因為左豐將軍的關系,最早開始是比較想說親於你的。」

  她睜大眼睛,這倒是第一次聽說,「但我可是個庶子之女啊。」

  「所以後來嫡母說的是你九妹,只不過——」

  她一臉尷尬。只不過沒想到原來的左勝琪會來那出,也沒想到大家閨秀的左雲兒會因為這樣大哭大鬧,髒話連番,禮儀盡失。

  說話間,已經到了院牆外。

  上頭烏金木上刻著三個字,含韻院。

  守門婆子見到世子爺自然只有彎腰的分,丫頭看到,趕緊飛奔進去廂房報告。

  「祖母。」賀行之大步跨過朱紅坎子,「孫兒有事情跟您說。」

  居中而坐的就是賀老太太,雖然已經滿頭銀發,但大眼薄唇,白皮膚,不難看出年輕時是美人。

  此時,這位侯府最高輩分的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把眼神轉向自己的孫子,「什麼事情,坐下說吧。」

  他當然就坐下了,接過丫頭奉上的春茶,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這才說:「這是孫兒要娶的平妻。」

  「胡鬧,你是侯府世子,領個女人就到祖母面前說要娶?」

  「祖母我話還沒說完呢,這是將軍府上的姑娘,故左豐將軍的七小姐。」

  左勝琪該說很神奇嗎,賀老太太原本看都不想看她的,但知道她的出身後,不但看她,眼神還和善多了。

  機不可失,她連忙行禮,「將軍府上左勝琪,見過老太太。」

  「真是左豐將軍的女兒?」

  賀行之笑說:「這怎麼能騙。」

  「坐下吧,許嬤嬤,給端上茶。」

  哇,左勝琪沒想到第一次體會到自己出身的好處居然是在這種情形下,「謝老太太賜茶。」

  「既然是名門閨女,自然有該有的禮儀章法,不過你嫡母,長輩都在,怎會讓你直接帶到我這裡?」

  賀行之口才便給,把康氏的所做作為都說了清楚,重點就是:左勝琪實在害怕,所以顧不得禮儀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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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賀老太太聽完搖搖頭,「康氏年輕時這樣也就罷了,現在都是一品夫人了,做事情怎麼還如此難看,把孫女兒嫁給吳大人好給自己親孫換取戶部官位,或者是嫁給七王爺當妾室換取兩家交好,明明是個誥命夫人,卻盡用這些不入流的手段求富貴。」

  旁邊那許嬤嬤笑說:「這康氏出身低微,婚後又不願請人教授禮儀,行事自然難看。」

  「左家幾個庶子也是可惜,攤上這種嫡母,只怕親事都是亂來一通。」賀老太太笑笑,「行之,祖母雖然疼你,但大黎國有大黎國的法規,左七小姐既然有名有姓有來由,就不是你說要娶就能娶的,即便只是侍妾,都得有粉轎去迎人,還得她的祖母跟母親點頭同意。」

  「祖母不用擔心,先前她做事不得長輩心意,被下放到莊子,已經給了綿延書。」

  「康氏居然給了綿延書?」賀老太太一陣笑,「小嬌兒,一品府第啊,居然給了綿延書,哎,真是好笑。」

  一個頭發花白的婆子跟著笑說:「不過是帳房先生的女兒,母親又是粗使丫頭,行事自然如此了。」

  左勝琪心想,原來身旁的老婦叫小嬌兒,她年紀已經這樣大了,看來若不是奶娘的女兒,也是從小跟在身邊的丫頭,小時候是小嬌兒,老了還是小嬌兒——想想也真羨慕,希望自己跟蘭秀、菊芳也能有這樣的主僕情分。

  「小嬌兒,你去跟大太太說,行之要娶個平妻,我允了,讓她不准插手不准鬧,否則小心我賞板子下去。」

  「是,婢子這就去。」

  賀行之臉露喜色,「謝謝祖母。」

  「好了,出去一會吧,我跟這丫頭說幾句話。」

  「是。」他站了起來,「祖母,這丫頭今日被康氏嚇到,若是說話糊塗了,您別怪她。」

  「知道,還怕我吃了她不成,出去出去。」

  左勝琪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覺得有點忐忑——田氏鄉願,康氏跋扈,但這個賀老太太完全不是那樣。

  王府出身,當了四十幾年的侯府夫人,雖然笑著,但自然而然有種氣場,她沒辦法像敷衍田氏或糊弄康氏那樣面對賀老太太。

  「當初媒婆說親時,除了左雲兒還有你,而將軍府年輕一輩的男孩子左霈,左霙都開始爭功名,既然是同宗,怎麼你名字上不從同偏旁?」

  左勝琪沒想到賀老太太在意的是這個,但還是如實回答,「母親生我之時,爹爹正在南境打仗,祖父希望父親能打勝仗,旌旗迎風,取名『勝旗』,想討個好彩頭,只不過畢竟是女孩子家,『旗』字武人之氣太重,所以改了玉字旁。」

  賀老太太點點頭,「原來如此。」

  這時,一個老嬤嬤端上燕窩,「郡主,這幾日天氣干燥,喝些吧。」

  賀老太太便沒再說話,拿起白瓷調羹,舀了幾口喝下,接著掏出繡帕按按嘴角,老嬤嬤便把她喝剩的端了下去。

  「你祖父待你祖母可好?」

  「祖父一向敬重祖母,家中大小事務只要祖母發落了,祖父必定不會駁她顏面。」

  孝道壓頂,即便康氏對她如此,她也不能說實話,只好拐個彎,賀老太太這把年紀,自然不會聽不出玄機。

  這種的凡事尊重,也是一種漠不關心。

  賀老太太嘆息一聲,沒再說話。

  左勝琪卻是什麼都不敢說——因為她看見賀老太太握著的手帕上繡了一個字,明。

  勝從月部,琪從玉部,兩字部首組起來不就是個玥字嘛。

  賀老太太是五王爺府上的郡主,萬千嬌寵的千金貴女,祖父卻只是五王爺府上侍衛長的庶子——她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叫勝旗也沒什麼,左承恩那個冷血的人哪會覺得女兒家卻取了男兒名可憐,只是這樣一來,就組不成玥字了。

  所以今天早上康氏開堂大審時,那個冷血祖父聽到她自稱「孫女勝琪」時突然心軟了一下,因為他想起了「玥」吧。

  還有,怒斥「讓你親孫女嫁個自己不喜歡的人,你舍得?」,這不是對康氏說的,肯定是很多年前,他想跟五王爺說的。

  郡主與侍衛的庶子,怎麼看怎麼不對,所以郡主十裡紅妝的嫁入賀家,當起世襲府第的太太,而當時那個沒有功名的庶子,只能婚配帳房之女,成親後投身軍旅,靠著軍功累積成一品武官,但終究不可能再見上心愛之人一面。

  如此想來,左承恩跟賀老太太有一點還挺像的,左承恩對於孫子孫女漠不關心,而賀老太太當初為了避免麻煩,直接把賀松的兩個兒子送上莊子,都是親孫,但她也舍得。

  或許,當年郡主婚事定下的那一天,就注定兩人心死了……

  左承恩把她的名字取為「玥」,賀老太太假借什麼將門之女旺子嗣,堅持要孫子娶左家女兒,該說可憐,還是說可惡,好像也沒個定論,這時代啊,身分不配一切就都不用說。

  「你倒是聰明。」

  左勝琪一怔,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盯著帕子,連忙收回眼光,低聲道:「老太太好手藝,我的刺繡一向不大好,先前老太太聽說我生病,命人探訪未果之後,世子爺親到,晚輩原想繡個荷包作為感謝,奈何手藝不精,這才抄寫了佛經送來,現在看您帕子精致,又慚愧起來,日後得閑定當好好練習女紅。」

  賀老太太本就對左家女兒有好感,何況這「勝琪」二字跟她十分有淵源,此時見她聰明,更覺得喜歡。

  她當年被身分規矩壓身,誤了姻緣,此後多年悔恨,故而這把年紀反而痛恨起規矩來,這小玥兒如此,挺好的,當年自己跟他沒膽子做的事情,讓這流著他血的血脈,藏著她名字的小丫頭替他們完成吧。

  「我生性跋扈,容不得旁支,府內兩個都是親生兒子,大兒子就是行之的爹,個性也不知道像誰,謹慎得很,你如此入門,他大抵對你不喜,不過不要緊,他也不至於管到兒子妻妾的事情,至於你的嫡婆母柳氏,不用去管她。」

  左勝琪只覺得想笑,柳氏在侯府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啊,明明是掌著鑰匙的大太太,庶子說不用管她,婆婆也說不用管她。

  「你的叔叔賀松是個迂腐書生,他的妻子個性軟弱,也不至於為難你,若有誰處不來,大抵也就是行之的幾個妹妹,但你有膽子自請婚配,這點小事自然也該有辦法應付。」賀老太太頓了頓,「你既然有綿延書,又不占著正妻名分,那我對你也沒太多要求,總之,好好伺候行之就行。」

  「是。」

  賀行之還真娶她了。

  一來怕康氏不死心,二來剛好有好日子,因此一切順利,她跪求他娶她不到幾日,廚房便已經操辦起來,吃了飯,敬了茶,她以後就是賀行之的平妻。

  過程簡單到不行。

  照說,世襲罔替的侯府世子娶妻,應該要大宴賓客才對,但正因為是大黎國唯一的世襲府第,享受著連王爺們都不能享有的一切,因此婚喪喜慶向來低調謹慎,喪事辦完才發帖告知誰已仙游,喜事辦完才發帖告知誰已成家,免得讓皇帝覺得鋪張,因而心生不滿。

  娶正妻,只宴請嫡系三親以內,平妻更簡單,府內擺桌,讓大家認認就行,不請牆外人。

  賀老太太果然治家極嚴,這樣一個府第,居然真的就是她一個老太太,長子賀槭,次子賀松兩家人。

  很難想像一個百年府第,主人家不到十個。

  對左勝琪來說,這當然算是好事,要適應的事情太多,要應付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柳氏對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媳婦不是很滿意,原本還想行使婆婆的權力,但被賀老太太叫去罵了一頓之後,再不敢吭聲。

  婚宴十分簡單。

  婚後的日子也十分簡單。

  她讓韶華替她去鄉下一趟,把菊芳跟麗姑接過來,加上本來就一直跟著她的蘭秀,三人的賣身契早在她手上,倒是不用怕,至於那只花貓,自然也是一並帶來了。

  婚後十日,賀家這才發出帖子告知朝中朝外的親友,世子爺娶平妻了,是將軍府上的七小姐。

  對一般人來說這不算意外,賀家一向如此,但對於將軍府,這可讓裡頭吵翻天了。

  左雲兒哭鬧不說,康氏更是惱怒——前兩日才跟七王妃說好要送個水靈的孫女進去伺候,換取王爺在皇上面前多提左霙的名字,現在可好,死丫頭嫁了,她拿什麼送進去給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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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0:26: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若死丫頭是招贅或者嫁與平常人,自然有辦法把她弄回來,可她嫁入的是重馨侯府,高祖皇帝親封,到現在在朝中仍有實權的侯府,她要怎麼上門討人,若是對方拿出綿延書,自己更加容易成為笑話。

  「若王妃願意,我想把孫女送入王府伺候王爺,好換取兩家之好」,這可是她自己主動提的,當時打算背著丈夫派馬車去鄉下直接把人押入王府,等到木已成舟,丈夫也只能算了,但沒想到左勝琪居然有辦法在短短不到十天的時間就把自己嫁了,還嫁入高門,一個即便自己是一品夫人也無法撼動的高門。

  霖兒才十一歲,如果她送霖兒進去,只怕非但不能討好,還會被王妃罵上一頓,可除了霖兒之外,府上又哪來的未婚小姐?除了雲兒……

  雲兒是她的寶貝孫女,她哪舍得,可,可是當時與王妃口頭約定,卻是席上數位太太都有聽到的,若是她毀約,除了得罪王爺王妃,也會讓將軍府蒙塵。

  身為當家太太卻言而無信,這不只是損害她一人,連兒子,孫子的名聲都會被她敗壞,為了將軍府,為了左家,再疼愛這孫女,也只能舍了。

  左雲兒知道祖母的打算,自然大哭大鬧,徐氏也沒辦法,搞不懂婆婆到底為什麼要這樣針對六房,是,她自己也不喜歡左勝琪,賞花宴鬧那一出讓她顏面掃地,但左勝琪都到鄉下了,眼不見為淨,婆婆卻這樣不依不饒,吳大人攀不成,還要攀王爺,現在簡直就是報應,只是這報應卻不是在婆婆身上,而是在自己女兒身上。

  雲兒哭得可憐,但為了丈夫跟兒子,她又有什麼辦法,還是只能勸,勸她上了王府的粉轎,勸她好好伺候王爺。

  而這一切,左勝琪在侯府自然都有聽說——賀行之手下有個叫做流月的大丫頭,簡直是打聽八卦的小能手,她想知道的事情,流月什麼都能打探到,消息還快得驚人,左雲兒昨天才粉轎出門,今天消息就傳入時雨院了。

  時雨院,是賀行之的院子。

  澤如時雨,他給的玉佩上印的是澤如,算是他的印信,可以用這玉佩叫帳房先生開庫房取錢,只是她沒用過就是。

  小貴人新母親給的店鋪已經很夠力了,一年租金千余兩,哪用得著這麼多,不過用來打賞倒是挺好的,柳氏不敢苛扣她月銀,但也不可能多給,一個平妻每月就是七兩銀子,七兩打賞下人都不夠,而在下人眼中她雖然是個來路奇怪的主子,但賞銀大方,誰會嫌棄。

  賀老太太對她和藹,賀槭忙於朝政,柳氏害怕賀老太太,至於賀槭的姨娘們當然沒人會來招惹她——都沒生兒子,要是侯爺有什麼三長兩短,宅子就是世子爺作主,她們招惹他的平妻做啥呢,又不是傻了。

  至於賀行之對她,真沒話說了,除了古板一點,沒太大缺點,況且那也不能怪他,他本來就是古代人,是她受過教育才覺得他古板。

  只見過幾次面就結婚,以現代人的標准來說當然很危險,但身邊有人戀愛多年後步入禮堂,不到一年就上法院;也有人一個旅行突然看對眼,瞬間閃婚,一邊戀愛一邊經營婚姻,十幾年了還是甜蜜蜜。既然交往時間的長短不能做為婚姻的保證,也就沒什麼好怕的啦。

  現實一點,賀行之有讀書,有肩膀,還有外貌,有錢財,跟這樣的人一起經營婚姻不算太困難,內心就算偶而有「喔,你這個古代人為什麼……」的這種想法,但也會在看到他的臉時就原諒了。

  至於陋習,只能想辦法習慣了,入境隨俗。

  入了這個境,就得隨這裡的俗。

  【第七章】

  「我還以為你下午才會回來。」見到賀行之,左勝琪連忙放下寫到一半的東西,起身離開書案要替他脫下外褂。

  其實她內心一直覺得古代少爺好奇怪,明明自己來最快,但為了彰顯身分,絕對不能自己動手,飯菜不能自己夾,衣服鞋襪也不能自己穿。

  早上起來梳洗完畢,賀行之就把自己的手張成大字,讓韶華、流月這幾個大丫頭替他把中衣、外衣一件件搭上,當然,她這個平妻也不能落於人後,得帶頭幫忙拉拉領子,整整袖子……麻煩死了,自己穿五分鐘就行,三人幫忙反而慢,而且手一直舉成大字,光看就覺得很酸。

  雖然百般奇怪,但她知道這沒辦法,他這輩子大概沒自己穿過衣服,她也不打算糾正他這點,反正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習慣,要改正他十八年的想法不容易,她來入境隨俗比較快。

  「反正該說的事情昨晚都說了,現在雖然天氣轉秋但太陽仍烈,實在不想中午趕路,這便快點回來了。」

  「江大人不是最愛留人,居然這樣放了你?」

  京城太大,達官貴人的府第繞著皇宮朝四面逐漸擴散,重馨侯府跟江大人府上一個在西,一個在東,偏偏兩人主理的事務又多有重迭,因此一個月他倒有兩三次會因為去江府說太久,而直接住在江府。

  賀行之一笑,「江府的琴師病了,昨晚臨時找來的彈得又不好,他覺得不好意思,今日我要走他倒是爽快,只不過下次如果再去他府上,恐怕得兩日才能脫身。」

  江大人很能做事,只是稍愛聲色,府上就養了個小樂坊,歌舞音樂都是一時之選,只要客人去,他就非得再三挽留,同樂一番。

  左勝琪聞言,忍不住笑說:「自然是會留,不然養這小樂坊卻不能炫耀,樂趣可是減少許多。」一邊說,一邊伸手替他除下外褂,把衣服在手上稍微折了一折,正想交給待在旁邊的流月時,她突然聞到一種淡淡的香氣。

  很淡很淡,但剛好是她很不愛的水仙,所以即便只是一點點味道,鼻子還是被刺激到了。

  她自己不用香粉,流月、星輝這幾個大丫頭知道她嫌棄水仙的味道後,也都把那味香粉從香盒中移走,賀行之更不可能了,但——她吸了吸,又拿起手中的外褂一聞,瞬間找到來源。

  香粉這種東西很平常,替客人倒水端酒的大丫頭是會用,但距離要多近,才會沾到衣服,還一路從城東到城西,都沒散去?

  嗷,她……天啊,原來……她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左勝琪雖然在穿越後「看」過原主的一生,但畢竟只是看,而不是親身經歷,很多事情會忘記,譬如說,她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大黎國的陋俗,單獨男客留宿,主人一定會送上個美貌丫頭。

  能不能上床伺候得看客人意願,也看丫頭本事,若是運氣好,可能隔天就被帶回家當姨娘。

  賀行之是世子,又素來與陳皇後一派交好,這樣的貴客上門,江大人府上自然會派出最好的丫頭陪寢,若是他喜歡,兩家之間就多了一層關系,有好無壞。

  衣服染香,他有沒有要了人家的好意,她心知肚明。

  想起這件事情的她簡直五雷轟頂,把外褂交給流月,便道:「我要去房間躺一下。」

  太震驚了,得躺一下才能恢復。

  她居然忘了這件事情……

  左勝琪搖搖晃晃地出了書房,穿過回廊,回到房間後,鞋子也沒脫就直接躺到床上,蘭秀連忙撲上來,「小姐,這被單才換過呢。」

  「被單小事,不用驚慌。」

  賀行之這看起來很挑剔的古代人,去別人家還會招惹丫頭,這讓她比較驚慌。

  「蘭秀,廚房有西瓜沒?」

  「西瓜?有的,郝嬸子還冰了幾個在井水裡,只不過入秋了,不太甜。」

  「去,撈一個上來,用我上次教你的方法,用白麻紗擰汁再端過來。」想想又補上,「要兩碗,快去。」

  「好,婢子這便去了。」蘭秀把脫下來的鞋子放好,轉身看到賀行之進來,行了禮才出去。

  他在床沿坐下,伸手摸摸左勝琪的頭發。

  「玥兒。」自從知道祖母這樣喊她之後,他覺得可愛,只有兩人在的時候,也會這樣喊她,「怎麼了,突然這樣奇怪?」

  「我沒事。」翻過身,完全不想看他。

  「這樣還叫沒事?」他第一次看到她這麼怪異的樣子——也沒原由,原本還好好的,突然就變得整個人不太好,「我讓人請大夫來看看可好?」

  「不,不用了……我就突然想躺躺。」

  賀行之卻是不信,「突然想躺躺?這麼突然?連話都不說,衣服一扔就直接回房間,鞋子還是蘭秀給你脫的。」

  左勝琪轉過身來,直視他,心想,躺躺也不行,那打你一頓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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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有通房這沒問題,他十八歲了,房間沒放幾個女人才奇怪,就像韶華跟流月,她們聰明又乖巧,對她就像對他一樣恭敬,她想過,她真真正正站在古代人的立場想過,這兩個丫頭將來肯定是要提成姨娘的。

  侍奉多年的通房成了姨娘,合情合理,但別人宅院中的丫頭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啊。

  成親快兩個月,他總共在外面留宿了五次。

  五次!

  他身分尊貴,別人家當然會拿出最美貌的丫頭侍奉,而既然是最美貌的,酒足飯飽之後順勢聲色一番也在意料之中……大黎國風氣如此,她也不能說什麼。

  別說他這樣的家世,即便是平頭百姓有了幾個錢,都會忍不住風流,何況他才十八歲。這些她都知道,可即使知道也無法讓她好過一點,想到還有無數個以後,她就很想揍人,可又不能發這種脾氣,硬憋著讓她更難受。

  還以為自己要應付的女人只在這時雨院,怎麼樣也沒想到別人家的牆內也有她要應付的……想想又瞪了他一眼,氣悶的轉過身去,抱著被子沉思起來。

  賀行之卻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原本擔心她身體不舒服,要請大夫,她又說不用,還有,那惡狠狠的一眼是怎麼回事?那是為人妻子看著丈夫時的眼神嗎?

  「我知道你在府中有諸多不習慣,祖母和嫡母發落事情的時候,你有時會不認同,但都忍了下來,對她們來說,你是晚輩,理當如此,可是對我卻不用如此忍著。」

  身為丈夫,他其實不用管她,晾她個幾天是最方便的方法,可是他就是不想這樣對她。

  沒跟她說在將軍府中的亭子見面時便對她有意,是怕這丫頭得意忘形——是啊,他還真的挺喜歡她得意忘形的樣子。

  看多了「是,世子」,看多了「好,世子」,她那一臉「我就胡說,你奈我何」的樣子還真有意思。

  京郊再見,她都胖了一圈,足見心寬,婚後雖然諸多需要適應,她的神色也還算不錯,尤其是嫡母柳氏傳喚,她總是一臉鬥志高昂的前去惠風院,他從沒見過她現在這種什麼都不想說的樣子。

  他再不懂她也知道一件事——不管是誰惹到她,總之她現在對他很有意見,連他的臉都不想看。

  哪有丈夫都坐在床沿了,妻子還背對著他的道理。

  但他喜歡她,不介意放下身分哄哄她,「再一個月就要秋獵,這次是三年一度的大狩獵,朝中有許多事務要處理,倒不是特意冷落你。」

  「不要緊,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賀行之終於忍不住伸手想把她的身子扳過來,她都不看他的臉,這是要怎麼說話。可就在伸手的瞬間,他聞到一陣香氣。

  這是什麼味道?

  江大人府上那個擦著香粉的丫頭,怎麼味道染到自己袖子上來了。

  他腦海突然靈光一閃,難不成是氣他外宿不回?

  仔細想想好像是。進入書房時她還好好的,就是在幫他脫外衣時整個人突然不好了。

  原來這丫頭在嫉妒——賀行之並沒有覺得她不賢慧,反而覺得挺有趣。

  「不過是個丫頭而已,放心吧,我不會收了帶回來的。」他以為這樣說已經很好,卻沒想到左勝琪唰的翻身坐了起來,還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什麼,你還想過要帶回來?!你不是讀書人嘛,不多讀點古聖賢,滿腦子淫欲!」

  「這算什麼淫欲?」

  「這就是。」看著他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她突然覺得有點氣餒,松開手又躺回床上,「你暫時別跟我說話,我怕我忍不住揍你。」

  賀行之也有點不高興了。雖然是庶子,但卻是長房唯一的兒子,從小到大他可沒低聲下氣過。

  他喜歡她,所以沒把那些漂亮丫頭帶回侯府,既然成親時是以綿延書這種不太好的方式代替女方長輩,想必一些老下人對她也會有點閑言閑語,身為丈夫,該給的面子他願意給。

  可是,她現在這什麼態度?

  「那你就自己靜一靜吧。」

  「稟大奶奶,世子已經出門,交代了今日不回來。」

  啊啊啊啊啊,果然是小屁孩,架都還沒開始吵就先擺譜!

  左勝琪雖然內心萬分不悅,但還是假裝沒事,「知道了,那准備開飯吧。」

  「是。」

  一旁的麗姑露出擔心神色,等管事娘子下去,這才開口問道:「姑爺剛剛回來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現下又出門了,小姐,真不是我要說你,既然都嫁人了,脾氣好歹收一收。」

  「我又沒跟他吵架。」

  「你嗓門這樣大,外頭都聽見了。」麗姑一面給她把躺亂的頭發重新梳過,一面勸,「男人外宿又不是什麼大事,值得這樣生氣,況且姑爺也說了不會把人帶回來,你若心裡不痛快,鬧一下也就算了,明天姑爺回來,就去跟他道個歉,知道嗎。」

  「我跟他道歉?!」

  「男人是天,自然是女人家道歉。」

  見麗姑一臉理所當然,左勝琪也只能暫時算了,這點還真的無法跟這超級男尊女卑的人溝通。

  麗姑見她不說話,繼續勸,「小姐成親不到兩個月,孩子還沒有不說,連站穩腳跟都不算,賀老太太人再親切,但畢竟年事已高,侯爺的態度也很明白,當小姐不存在,大太太絕對是不喜歡小姐的,講白了我們在侯府是四面楚歌,就連下人恐怕都是看笑話的多。你拿著綿延書入門,說實話那臉面真不好看,這高牆大院裡百來人,真的站在小姐這邊的就只有姑爺了。」

  左勝琪低聲道:「我知道。」

  「那小姐還跟姑爺嘔氣。」

  「但我又不是那些巴望著富貴嫁進來的——雖然說當初也是有求於他,但若不是真的喜歡他,我寧願東西收收開始逃,逃得一天是一天。」她唉的一聲,「當時站在侯府門外,我就已經知道我與他相差甚大,通房啦,妾室啦,我都想過,可我沒想到高牆外頭也有,麗姑,你不覺得這真的很不像話嗎,那個江大人都幾歲了還在搞這些。」

  感覺有點像知道未婚夫有車貸,有房貸,結婚之後突然發現還有一筆欠債,而且還是「幫朋友作保」這種很難接受的債務。

  賀行之年輕,只要不出包,還能在朝堂上活躍很久,而且會越加活躍,外宿的日子會越來越多,誰知道他真是去談事情還是單純思淫欲。

  她現在才過門兩個月,新婚期,人還美貌正盛他都這樣,將來她年紀大了容貌不再,他只怕事情會更多。

  麗姑見她臉上沒什麼生氣,勸道:「又不只是江大人,京城高官誰家不是如此,別說其他人,就連將軍府上也有,只不過六少爺長年征戰在外,府中甚少有朋友來訪,你不知道罷了。」

  「家裡也有?」

  「自然是有的,一品門第,若是客人留宿卻無人伺候,傳出去是要鬧笑話的,大太太就算不想養那班水靈的丫頭,卻也是不能不供著。」麗姑替她插上最後一支簪子,「六少爺幾年內難得有幾日在家,所以我們仰熙院一向簡單,但能這樣簡單,其實說白了也很無奈,官不夠高,人脈不夠廣,別人不想來,我們也出不去,小姐想想姑爺的身分,有些事情哪好拒絕。」

  左勝琪正想說些什麼,突然打了個嗝。

  麗姑見狀笑說:「你啊,亂吃西瓜的毛病老是不改,反正頭發也梳好了,起來走走消消食,今天就別再吃西瓜了,啊?」

  她又打了一個嗝,點點頭。

  反正午膳還沒准備好,去後頭散散步也好。

  麗姑前些日子扭傷腳,左勝琪讓她別跟了,她自己走就行。

  時雨院是世子的院落,後園還挺深的,有小水塘,還有幾棵環抱大樹,雖然已經是初秋,但天氣依然炎熱,托那幾棵大樹的福,後園裡並不覺得躁。

  靠著廊柱,看著院牆上的藍天,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應該帶著細軟潛逃,而不是求嫁。

  可是第一,將軍府有權有勢,她覺得就算要逃,也逃不了多久,第二,如果被抓到了,她不想自盡也不想出家,更不想真的進入王爺府當侍妾,最重要的就是第三,她真的喜歡賀行之,因為喜歡,所以才覺得自己可以克服觀念上的差異。

  但現在想來,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性別平等之於她很自然,而男尊女卑之於他也一樣,對她而言是晴天霹靂,對他來說卻是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是啊,如果京城貴人都是如此,那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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