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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佟 -【醫手擒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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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2:03: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太夫人上門迎親

  「夫人,我忘了告訴你,傅峻昨日派人來傳話,侯府應該已經發現夫人在這兒,請夫人有個心理準備。」

  一早起床,腦子還未完全清醒,凌玉曦就接到秦湘丟過來的炸彈,不過按常理來說,從警告到發生還有一段時間,她可以慢慢思考應對策略,沒想到還沒將被炸彈搞得灰頭土臉的心情整頓好,人家就已經殺上門了。

  凌玉曦對太夫人當然沒有任何懼意,可畢竟是傅雲書的祖母,她不能不給予基本的尊重,況且她真的準備回侯府,就不能跟太夫人鬧得太難看了。

  「你是凌氏?」太夫人銳利的目光彷彿恨不得將凌玉曦剖開,查看眼前看見的是否只是人皮面具。

  「是,太夫人今日上門,為何不先遞帖子?曦兒好先準備一下。」凌玉曦發誓沒有質問之意,只是太夫人的眼神咄咄逼人,沒有尊卑意識的那個她就不自覺冒出頭了,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太夫人——主人是她,而太夫人不過是客人。

  太夫人怔住了。原本只是想先用氣勢壓制人,讓凌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沒想到會見到與記憶中完全不同的女人,不由得懷疑,這是不是冒牌貨?這不過是一個想藉凌氏之名佔據侯爺夫人位置的女人,可是再仔細看,容貌未變,只是神韻氣度截然不同。

  她是不是太凶悍嚇到太夫人了?好吧,她收斂一點,聲音放輕一點,「不知太夫人今日上門有何指教?」

  半晌,太夫人依然是原先那句話,「你是凌氏?」

  「若太夫人今日要見的人是凌玉曦,我是,太夫人有話直言。」

  回過神來,太夫人迅速的整理了一下思緒,厲聲道︰「你已經不是傅家的媳婦,為何還如此不知羞恥的糾纏侯爺?」

  凌玉曦很不服氣,明明是傅雲書糾纏她……算了,她也心甘情願被他糾纏,總不好拿這事跟老人家爭得面紅耳赤。「太夫人是不是誤解了?侯爺明明白白告訴我,和離文書與他無關,和離一事又豈能作數?」

  「你謀害傅家子嗣,還有臉自稱是傅家媳婦嗎?」

  凌玉曦微微挑起眉,「太夫人可有查證?」

  「事實不是擺在眼前嗎?」

  「太夫人、甚至是侯府想要的事實確實擺在眼前,可是,真相呢?太夫人難道不好奇真相嗎?還是說,太夫人寧可被人擺布,也要我跟侯爺和離?」凌玉曦帶著嘲諷的唇角一翹。

  她很想控制自個兒的氣焰,只是太夫人興師問罪的手段實在令人唾棄,她就不相信太夫人一點懷疑都沒有,還不是因為凌父出了事,太夫人明知她是受害者也要捨棄她。

  太夫人臉色一變,「這是何意?難道侯府誣陷你嗎?」

  「太夫人並非沒有見識的村姑,豈會看不出這種陷害人的伎倆?」

  「……你如何證明自個兒是清白的?」

  「那個丫鬟在太夫人的手上,應該由太夫人證明我的清白吧。」

  這個女人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只會喊冤的凌氏,她很清楚如何咬死侯府……看樣子果然如老三媳婦所言,她是有備而來,想逼她和離,就不能不給點好處。

  太夫人原本不想走到這一步,可是無法拿過去的事逼退她,也只能如此了。「無論如何,你不配當武陽侯夫人,不過我也知道凌家如今必然艱困,我可以幫助凌家度過難關。」

  凌玉曦還真是傻眼了,原來拿錢打發人這種戲碼不是現代連續劇的專利。

  「一千兩,外加兩百畝良田,如何?」

  凌玉曦真的很想賞她白眼,可是忍住了。「太夫人,論到掙銀子的本領,我可不見得輸給太夫人。」

  太夫人一時反應不過來,難道凌氏的意思是不缺銀子嗎?她還來不及想明白,就聽見孩童歡喜的聲音——

  「娘親!」凌霄像利箭般咐一聲衝了進來,撲到凌玉曦面前。「夫子今日教小包子吹簫,小包子會吹《關山月》了。」

  凌玉曦前一刻還記得暗喊一聲糟,下一刻聽到《關山月》,她已經忘了暖閣還有其他人了。「你一顆四歲的小包子怎可能吹得了《關山月》?你少吹牛了,我看你肯定吹得亂七八糟,曲不成曲。」

  「真的、真的,我吹給娘親聽。」凌霄連忙轉身伸出手,緊跟在後的傅嵱立馬送上蕭,他很有架勢的將簫放到唇邊試了試音,然後進入正曲。

  凌玉曦真的不抱任何期待,可是很快就發現,小包子還真不是普通的厲害,即使他還無法吹出《關山月》的氣象萬千、恢宏壯觀。

  凌霄只學了一半,所以曲子未完就停了,不過,他還是很得意,兩眼閃閃發亮瞅著母親,等候稱讚。「娘親,小包子吹得如何?」

  凌玉曦不吝嗇的點頭道︰「娘的小包子真是太厲害了!」

  「禮物。」

  凌玉曦瞪大眼睛,「你只吹了一半。」

  「娘親說了,小包子很厲害啊。」換言之,這是鼓勵他吹得很好的禮物,並非他吹完整首曲子的禮物。

  「……你這顆小包子也太會算計了吧!」凌玉曦忍不住咬牙切齒,這是她的錯,為了鼓勵兒子,她的獎勵總會分得很細,完成是一項,表現好是一項。

  凌霄咯咯咯的笑了,「禮物、禮物!」

  「好吧,你要什麼禮物?」

  「嵱哥哥要帶小包子去馬場。」

  凌玉曦偏著頭看傅嵱,「你要帶小包子去馬場?」

  「爺會去,小狼也會去。」傅嵱推出了凌玉曦最信任的兩個代表。

  這會兒凌玉曦全明白了,搞了半天,原來是傅雲書想帶小包子去馬場,可是她不答應,小包子根本去不成,他們只好想到這個法子,為了達到目的,這對父子真是費盡心思。

  「可是,天氣很冷,看樣子有可能會下雪。」

  「男子漢不怕冷。」

  凌玉曦唇角一抽,一對二……不不不,應該是一對很多,她若不認輸,肯定會被他們的口水淹死。「何時去馬場?」

  凌霄大大咧嘴一笑,兩眼微眯,「明日,夫子已經答應小包子了。」

  「明日要去馬場,今日就趕緊請求夫子教你吹《關山月》,難怪你今日……」凌玉曦猛然想起一事,全身頓時一僵,她小心翼翼偏過頭,見到太夫人目光激動的看著凌霄,真教人擔心她老人家會不會心臟承受不住暈過去。

  「小包子……」太夫人顫抖的伸出手。

  凌霄轉過頭,見到陌生人,終於意識到娘親正在招待客人,趕緊一板一眼的致歉,「婆婆,真是失禮了,小包子不知道您在這兒,還請見諒。」

  太夫人緩了一口氣,聲音變得很溫柔,就怕嚇壞了她的寶貝曾孫。「小包子的眉眼跟子璇一模一樣。」

  此處已被侯府發現,小包子遲早會曝光,凌玉曦索性大方迎戰,「雖然眉眼像侯爺,可是鼻子嘴巴像我。」

  這是告訴太夫人,小包子也是她兒子,別想獨佔。

  「小包子的鼻子嘴巴確實像你,形容看起來比子璇更為柔和。」太夫人已經將她們之問的「敵對」關係拋到九霄雲外。

  「小包子是爹娘的傑作,融和爹娘的優點。」

  太夫人對凌玉曦的形容顯然很有意見,可是皺了一下眉頭,倒也沒有反駁,不過看著凌霄的目光更火熱了,「我是小包子的曾祖母,小包子可聽爹爹提過?」

  凌霄看了母親一眼,凌玉曦當然不能否認太夫人的身分,只好點點頭。

  「娘親提過曾祖母,可是曾祖母不喜歡娘親,誣陷娘親。」

  凌玉曦差一點拍手叫好,聰明的小包子,娘親真是愛死你了!

  太夫人臉都綠了,瞪了凌玉曦一眼,趕緊解釋道︰「曾祖母也是被惡人蒙蔽,再也不會了,沒有人會欺負你娘親。」

  「真的嗎?」

  「真的。」

  凌霄走到太夫人面前,伸出手,「拉勾。」

  「好,拉勾。」太夫人趕緊伸手跟他打勾勾。「我們回侯府吧。」

  凌霄回頭看著母親,「娘親要回侯府嗎?曾祖母保證不會有人欺負娘親。」

  「太夫人可沒有請我回侯府。」凌玉曦很堅持自個兒的原則,說好了,不還她清白,好歹要太夫人親自請她回去。

  「你們母子一起回侯府,一起回侯府。」

  「太夫人真的請我回去?」

  「你是子璇的妻子,小包子的娘親,怎能不回去呢?我們今日就回去。」深怕凌霄被搶走似的,太夫人連忙將凌霄拉進懷裡,歡喜的東摸摸西摸摸。子璇不但有了承爵的嫡長子,還是如此漂亮、聰明的孩子,這必然是上蒼對武陽侯府的眷顧。

  這會不會太急了?凌玉曦喜歡慢慢來,可是發現接下來沒有她發表意見的權利,她只來得及顧好最重要的東西,便匆匆忙忙坐上馬車回武陽侯府。

  這與她期待的優雅從容相差甚遠,不過,高高在上的太夫人都讓步了,若她還吹毛求疵,倒顯得她很小氣。

  接到傅峻傳來的消息——祖母將曦兒和小包子接回侯府,傅雲書便匆匆丟下手邊的差事,趕在宵禁之前回到侯府,當然,他沒有驚動任何人,直接回落霞院。

  「爺,夫人和小少爺累了一日,已經安置了。」秦湘顯然猜到他會趕回來,刻意守在房門口等候。

  「小包子也在這兒?」傅雲書感覺到落霞院不同於以往的溫暖,處處掛著六角宮燈,可是這會兒他的心思全在他的女人身上。

  「是,小少爺說要保護夫人,堅持跟夫人一起睡。」秦湘右眉幾不可察的跳一下。

  小少爺白日像個小大人似的,好像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到了夜裡,他就會露出小孩子的真面目,找盡各種理由纏著娘親不放,最後總因為傅嵱相勸而不得不放棄賴在娘親床上,不過這兒是武陽侯府,傅嵱和張通不方便進內宅,而小少爺年紀小,暫時只能安排在落霞院的東廂房,夫人自然擺脫不了小少爺。

  傅雲書唇角一抽,那顆小包子根本是恨不得黏在娘親身上。

  「你也累了,去歇著吧。」傅雲書隨即踏進房間,從堂屋穿過東次間進到寢房,見到一大一小睡得又香又甜,兩人睡姿一模一樣,皆用右手托著腮幫子。

  傅雲書見了不由得一笑,在床邊坐下,先摸摸兒子的臉,幫兒子拉拉被子,目光便眷戀的落在嬌妻身上,雖然閉著眼睛,但是看她,覺得更艷麗動人了。

  「你要坐在這兒一直看到天亮嗎?」凌玉曦張開惺忪的雙眼看著傅雲書?

  傅雲書忍不住靠過去親一下她的唇,「我吵醒你了?」

  凌玉曦搖了搖頭,坐起身。「初來乍到,難以安穩入睡,有點聲音就醒了。」

  「我還以為要等上一年半載才能讓你回來侯府。」得知他們被接回來,他覺得很開心,同時又很擔心。他知道她不喜歡侯府,不單單因為這兒藏著不利於她的敵人,也因為侯府難免比外頭的規矩還多,以後她也不便常常出門當鈴醫,可是她待在這兒,有傅家軍就近保護,他還是比較安心。

  凌玉曦不滿意的撅著嘴,「我想收拾好了再回來。」

  傅雲書聞言鬆了一口氣,還笑了,「你和小包子回來就好了,其他的不重要。」

  凌玉曦惡狠狠一瞪,「不重要?我剛剛重金買了一對汝窯白瓷花囊、雙面繡的屏風,還有銀珠一針一線縫制的十二生肖抱枕……你知道我在那個小窩花了多少心思嗎?好不容易有點像樣了,看起來頗為順眼就搬走了,這種感覺很嘔。」

  「別生氣,我讓人將東西全搬過來。」

  「這兒都快塞爆了。」凌玉曦不以為然的掃了一眼。

  她覺得不可思議,他離家五年多了,落霞院的擺設應該很冷清,沒想到正屋擺得滿滿滿,好像很怕人家不知道主子很有錢似的,看得她差一點吐血,真是太沒品味了,不過今日累壞了,除了記得在各處擺上六角宮燈,其他的只能暫拋腦後。

  「這是娘的嗜好,你回來了,娘就不會再插手這兒的事。」他不在府裡時,娘三天兩頭就會上這兒東看看西瞧瞧,忍不住就對房裡的擺設大作文章——他想,娘很可能藉此滿足當一個母親的權利。

  「……這是婆母的傑作?」凌玉曦實在吃不消。今日見到婆母,看著很清高,唯有見到小包子時會流露出些許情緒,真教人難以想象她如此沒品味。

  「是,很俗氣是嗎?」

  「這可是你說的哦。」

  傅雲書好笑的靠過去,兩人額頭輕輕撞一下,他藉機向她解釋府裡的情況,「我外祖父是文官,名聲好,但沒銀子,無法給娘多少嫁妝,因此娘剛嫁到侯府時,日子不好過,連奴才都瞧不起,後來有了銀子,就喜歡買這些俗物證明自個兒很好過,也因為如此,祖母對娘不滿意。三嬸就不同了,忠義伯家的嫡女,就算是二流權貴,總是錦衣玉食養大的,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倒是比娘這個大媳婦更大氣,也難怪祖母更滿意更偏愛。」

  「二嬸呢?」

  「二嬸出身錦鄉侯府,不過同二叔一樣都是庶出,因此凡事縮在後面,喜歡跟在三嬸後面打轉,說是三嬸的應聲蟲也不為過。」

  凌玉曦可以明白二嬸的心態,三嬸管家,跟著三嬸比較有油水可以撈,可惜,權貴之家的貴女也不見得真有見識。她突然覺得很悶,為何過去一直認為侯府是龍潭虎穴?原主怎麼會被幾個不怎麼樣的女人逼走?不是她瞧不起侯府的幾個女人,而是今日的短暫接觸,她真看不出她們有何戰鬥力,太夫人原本還有一點,沒想到一顆小包子就堵住太夫人的嘴巴……

  原主敗在這幾個女人手上真的有夠冤,不過,若非如此,她和傅雲書很可能不會相遇。

  「怎麼了?」傅雲書輕柔的撫平她微蹙的眉。

  「沒事,我只是覺得太夫人眼光不好,婆母在眼光上雖俗氣了點,但一雙眼睛是透徹雪亮的,而三嬸嘛,根本是中看不中用。」

  傅雲書饒富興味的挑起眉,「中看不中用?」

  「只懂得裝模作樣,卻沒有相對的實力。」

  「為何有此看法?」

  「你知道嗎?三嬸看到太夫人給小包子的見面禮,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凌玉曦做了一個鬼臉。「我都為她難為情,自制力也太差了吧。」

  傅雲書忍俊不禁的笑了,寵愛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倒是看得很仔細。」

  「當初小產的是三嬸,當然會留意她。」聽說三嬸那次失去孩子後,直至去年才三度懷孕,可又生了一個女兒,因此至今沒有兒子,難保不會對她心存怨恨。

  「我倒是忘了這一點。三叔文不文,武不武,唯一的樂趣就是跟幾個同好喝酒聽曲,野心不大,因此我不曾留意三嬸。」

  「雖然男人的野心往往比女人來得大,但世上沒有絕對的事。」

  「你要我留意三嬸嗎?」

  「我只是就事論事,沒必要搞得草木皆兵。」若三嬸像二嬸一樣有兩個兒子,而且資質不錯,她還覺得三嬸值得留意。不過,這更令她迷惑了,侯府看起來沒有人真的容不下她,當初原主被誣陷究竟是誰在後面操縱?

  這事也只有某人可解答了——

  「對了,傅峻可有將銀喜的事告訴你?」

  傅雲書點了點頭,「你確定是那個丫鬟?」

  「不會錯的,背主的僕婢總是教人記憶深刻。」

  「這筆帳我會連本帶利討回來。」

  「若不是為了小包子,我倒也不是非要追根究底,搞得侯府烏煙瘴氣。」小包子將來很可能是侯府的主人,若是娘親一輩子有著沒有洗刷的污名,難免成為他身上的一個瑕疵,若為事實,理當承受,實則不然,豈能放著不管?

  「若是烏煙瘴氣能清理掉亂七八糟的人,倒也無妨。」

  「也不知道能否借機清理掉亂七八糟的人。」事隔那麼多年了,要想將其中的利害關係搞得一清二楚,她覺得機會很小。

  「她不怕死的回到京城,絕不可能安安分分過日子,只要派人盯緊她,說不定她就會為我們挖出真相。」

  仔細想想還真有道理,凌玉曦點頭道︰「那就等著她給我們真相吧。」

  傅雲書伸手將她摟進懷裡,「你有想我嗎?」

  「不想,免得睡不著覺。」

  「我很想你,夜裡特別想你。」

  凌玉曦甜蜜蜜的一笑,卻不懷好意的道︰「今晚你就繼續想吧。」

  「今晚不能抱著你睡覺,但是,你可以伺候我沐浴。」傅雲書想像得出來她想咬人的表情,低聲笑了,接著將她抱起來,走向淨房。他不能在床上折騰,就在浴池裡面索討,這也別有一番情趣。

  太夫人相當疼愛晚輩,入冬之後,五日一次晨昏定省就可以了,可是自從凌玉曦帶著凌霄回來後,凌玉曦日日帶著凌霄晨昏定省,三老太太感覺自個兒在太夫人身邊的位置被搶走了,因此開始勤奮起來,不過,她總是慢凌玉曦一步,還沒踏進屋子,就可以聽見太夫人的笑聲——

  「大姪媳婦真是了不得,總是逗得娘哈哈大笑。」三老太太語帶嘲弄的瞥了凌玉曦一眼。沒想到快六年不見,這個女人完全變了一個人,再也不會膽怯的恨不得將自個兒縮得不見人影,舉手投足展現出來的氣度和見識,絕不輸權貴之家的夫人,難怪太夫人越看越喜歡,就是大嫂也開始正眼看人。

  「這有何了不得?你不是也很擅長嗎?」老夫人冷冷的搶在媳婦面前道。

  三老太太怔了一下,尷尬一笑,「大嫂也在這兒啊。」

  「我不能在這兒嗎?」

  「……天冷,我還以為大嫂捨不得離開暖閣。」

  老夫人竟然笑了,笑起來光彩動人,讓眾人閃了一下神,覺得真是個美人兒,可是下一刻,她又用那種冷冰冰的口氣說話了,「你沒見到今日雪停了,太陽露臉了?」

  三老太太頓時一僵,她怎麼忘了今日天氣出奇得好?

  「坐吧。」太夫人終究捨不得老三媳婦被欺負。

  三老太太連忙在太夫人另一邊下首坐下,正好對上老夫人冰冷銳利的目光,連忙閃開,轉而看著太夫人。

  「何事教娘笑得如此開?」

  「我們在說曦兒昨日做的那盅蟲草燉肉,真是好吃。」

  「什麼蟲草……」三老太太做出惡心想吐的樣子。「娘怎能隨便吃那種來路不明的東西?萬一吃壞了身子,如何是好?」

  太夫人懊惱的皺了一下眉,將凌玉曦的解說搬出來重述一遍,「蟲草燉肉是冬蟲夏草加豬肉燉煮,可以增強免疫力,保護肝臟。」

  「冬蟲夏草含有蟲草素,具有高度抗菌能力,可抑制惡性腫瘤細胞增殖。蟲草多醣則是一種高度分枝的醣類,能提升血液的抗體含量,增加免疫功能,強化人體抗癌力,還有,冬蟲夏草內的蟲草酸,具有降低顱壓的效果,亦有助於新陳代謝,降低腦溢血的發生率。」

  凌玉曦不懷好意的加上一串,存心教三老太太有聽沒有懂,這也是轉個彎告訴三老太太,不懂,就少說幾句,免得丟人鬧笑話。

  「……大姪媳婦懂得還真多。」三老太太一張臉先是漲紅,接著慢慢轉為慘綠,一心想讓子璇媳婦難堪,竟沒想到蟲草是指冬蟲夏草,那可是好東西,還不便宜。

  「我出身醫學世家,多少懂一點。」凌玉曦殷勤的給太夫人做藥膳,不全是為了與太夫人打好關係,最重要的是為了方便出門行醫。她的身分畢竟不同了,不便五日出城一趟,就改成十日。太夫人因為藥膳知道她懂醫術,接著聽說她去窮鄉僻壤為人看病,又聽她解釋這是有利於侯府名聲的好事,便答應了。

  「對了,我都忘了大姪媳婦是凌大夫的女兒。」三老太太終於想起凌大夫惹上的人命官司,得意的揚起眉,等著看凌玉曦笑話。

  凌玉曦不慌不忙的勾唇一笑,「三嬸知道嗎?人在做,天在看。」

  「這是何意?」

  「我爹說了,藥方遭人動了手腳,我信了,至於誰要陷害我爹,老天爺看得一清二楚,終有一日,老天爺會還我爹公道。」

  凌玉曦只是就事論事,可是落在三老太太耳中,倒像是她察覺到什麼似的。

  「……你何來證據證明有人要陷害凌大夫?」

  凌玉曦的眼神彷彿要將人看穿似的,唇角似笑非笑的微微上揚,「當女兒的堅信父親是清白的,豈不是理所當然?三嬸難道不希望大姪媳婦的爹是清白的嗎?」

  三老太太頓時舌頭打結了。

  「我說了,人在做,天在看。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這世上又豈會有秘密?」原本,她對三嬸沒有任何疑心,一來沒有動機,二來不可能拿腹中的孩子冒險,可是今日三嬸的反應太奇怪了,她不禁有了不一樣的思考,三嬸很可能參與其中,只是沒想到會付上如此大的代價——失去孩子。

  「是啊,人在做,天在看,真相總會大白。」老夫人終於看媳婦順眼了,能夠讓自個兒從劣勢躍居上風,有長進了!

  「好啦,這已經是過去的事,往後別再提了。」太夫人不忍心老三媳婦面子掛不住,又氣她不識相,也不想想子璇媳婦是她這個老太婆請回來的,還拿那件糟心事給人添堵,不過,子璇媳婦今日的表現令人滿意,總算配得上侯爺夫人這身分了。

  三老太太不曾如此鬱悶。雖然凌氏是因為生了兒子才能回來,可是回來不過短短數日,就取代她在太夫人心目中的地位,這就說明凌氏是個有手段的,長此下去,將來若她生不出兒子,她在侯府的地位只怕比當年的凌氏還慘。

  回到寧芳院,三老太太的心情更低落了。

  她覺得很不安,凌氏必然察覺到什麼,要不,何以敢大言不慚說出那種話?

  「小姐,是不是應該將凌氏回來的事告訴李四姑娘?」思羅提醒道。

  三老太太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凌氏回來的事只怕早已傳遍京城,用得著我多嘴嗎?」

  太夫人的動靜可大了,為了凌氏大開中門……雖然主要是為了那個寶貝曾孫,但是凌氏回侯府一事必然驚動整個京城,更別說鎮國公府消息最靈通了,豈會不知?

  「小姐與李四姑娘是同一條船的人,互通消息原是應該,可是小姐若一直悶不吭聲,李四姑娘很可能以為小姐想劃清界線。」

  「我只是回報李四姑娘的恩情,可沒答應上李四姑娘那條船。」三老太太如今可不想跟李允寧扯上關係。今日看凌氏,她覺得凌氏比李允寧更可怕,她無法避開凌氏,也只能躲著李允寧。

  「小姐原只是回報李四姑娘的恩情,但如今是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三老太太惱怒的舉手打了思羅一巴掌,「你是我的丫鬟,還是李四姑娘的丫鬟?」

  思羅彷彿感覺不到臉上的火熱,苦口婆心的道︰「我是為了小姐,小姐得罪不起李四姑娘。」

  三老太太恨恨的剜了思羅一眼,「難得我得罪得起凌氏嗎?」

  「小姐可以讓李四姑娘來對付凌氏。」

  三老太太嚇了一跳,「什麼?你要我藉李四姑娘的手除掉凌氏?」

  「李四姑娘如何對付凌氏,那是李四姑娘的事,小姐只要從旁協助就好了。小姐想想,當初若非小姐小產,凌氏豈會被太夫人逐出侯府?這事會永遠像一根刺扎在凌氏心上,只要逮著機會,凌氏必然對付小姐。」

  「這……她應該怪她的丫鬟。」

  「那個丫鬟已經死了,這筆帳當然只能算到小姐頭上。」

  這會兒三老太太終於坐不住了。「她不會真的準備對付我吧?」

  「小姐想想剛剛凌氏所言,凌氏絕非善罷干休的人。」

  沒錯,凌氏不會善罷干休。三老太太下定決心道︰「你去跑一趟,將府裡的情況仔仔細細告訴李四姑娘,請她拿個主意,不過說清楚,若她還想嫁給侯爺,她自個兒想法子對付凌氏,能幫一把的我會幫她,但我不會出手對付凌氏。」

  「是,我會一五一十轉達小姐的意思,相信李四姑娘能夠體會小姐的立場。」思羅行禮退了出去。

  三老太太軟趴趴的跌回臥榻上。奶娘提醒過她,一步錯,就會慢慢陷進去,難以回頭,可是她沒當一回事,結果……如今說什麼都來不及了,只盼著李允寧順利除掉凌氏,而她做過的那些事不會曝露出來。

  得到太夫人的同意,凌玉曦當然可以大大方方出門行醫,可是因為女扮男裝的關係,她不願意乘坐侯府的馬車,而是讓學士巷派馬車過來接她,如此一來,當然不好在侯府前面上下馬車,便約在侯府巷外的茶棚。

  回到城裡通常申時初,凌玉曦會坐下來喝碗茶、吃塊糕餅,感覺好像坐在歐洲街道上喝咖啡,這對她來說是一件很浪漫的事,然後,她再優雅從容的步行回侯府。

  「小姐,那不是三老太太身邊的思羅嗎?」銀珠拉了一下凌玉曦的衣袖。

  凌玉曦微微轉過頭,順著銀珠的視線看過去——思羅與一個婆子躲在一棵樹後方竊竊私語,因為她們正好位於同一側,反而看得一清二楚……她的目光很自然落在那個婆子身上,因為常識告訴她,陌生人往往比熟人能提供更多訊息,果然,她捕捉到有意思的線索。「湘湘,會不會覺得那個婆子很面善?」

  秦湘顯然也注意到了,點了點頭,「那日與銀喜拉拉扯扯的婆子就是她。」她們初次看見銀喜時,她正和一個婆子當街拉扯,吸引不少人注意。

  凌玉曦唇角一勾,「這可有意思了。」

  她一直覺得銀喜與三老太太無關,因為她們之間若有勾結,萬一太夫人有心追查到底,她們的關係就會被挖出來,原主指使銀喜衝撞三老太太就會變成三老太太自導自演,三老太太再笨也不會用這麼粗糙的手段,可是如今卻發現她們有著相同的連結——雖然思羅不完全代表三老太太,不過,若沒有三老太太的參與,思羅恐怕沒法子唱出這麼一齣戲。總而言之,三老太太至少知道主使者是誰。

  「難道陷害小姐的是三老太太?」銀珠覺得很困惑。

  凌玉曦搖了搖頭,「不是,她只怕也是別人手上的一顆棋子。」

  「小姐是說,三老太太與銀喜一樣遭人利用嗎?」

  「同為棋子,但動機不同,不過,但願她的動機可以得到諒解,否則,可憐的只是兩個年幼的孩子。」一旦真相大白,即使太夫人放棄追究,傅雲書也不會善罷干休,而她,也不喜歡家裡有一顆不定時炸彈,誰知道三嬸會不會哪日又為了其他目的而幹出什麼蠢事。

  「無論動機如何,錯了就是錯了。」秦湘冷哼一聲。

  凌玉曦點頭道︰「是啊,錯了就是錯了,總要付上代價,要不,不會記取教訓。」

  銀珠不解的皺了皺眉,「不過,三老太太圖的是什麼?」

  「三嬸還沒生兒子,如今最看重的應該是三叔的前途吧。」她有預感,這事恐怕牽止到鎮國公府。

  「三老太太可以去求侯爺啊。」

  「三嬸只怕拉不下這個臉,再說了,侯爺如今的地位並非承爵之時就有,而是打敗北夏之後,才有了說話的分量。」

  秦湘冷聲道︰「五年多前,京中權貴可沒有一個將爺放在眼裡。」

  「若非如此,當時我恐怕不能活著離開侯府。」傅雲書能否打贏北夏是個未知數,實在沒必要為了他一個過門幾個月的媳婦大動干戈。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若是當時侯爺不重要,為何有人要對付小姐?」

  「侯爺剛剛北征,全部心思都放在北夏,絕對沒有餘力關心府裡的事,而且侯爺北征也不知道要多久,索性早早將我逐出侯府,免得夜長夢多。」

  「究竟是誰如此惡毒?」

  秦湘突然站起身,低聲道︰「夫人,你們先回去,我去跟蹤那個婆子。」

  轉眼之間,秦湘就消失不見。

  銀珠不可思議的眨了眨眼睛,「湘湘真是太厲害了!」

  「是啊,我終於見識到何謂身輕如燕了。」凌玉曦見了也嘆為觀止,不過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低下頭,瞪著肚子半晌,伸手捏了一下——有肉,與過去的排骨觸感完全不同。「銀珠,我最近是不是有變胖的傾向?」

  銀珠瞥了她一眼,「小姐不是一直都這個樣子嗎?」

  凌玉曦唇角抽動一下,「你是說我一直都肉肉的嗎?」

  「……小姐穠纖合度。」她仔細看了一下,比起以前,小姐如今確實稱得上豐腴。

  「是嗎?」

  「是,要不,小姐去問侯爺。」

  「我就是變成胖子,他也會說剛剛好。」凌玉曦像在抱怨,卻又帶著絲絲甜蜜。

  銀珠曖昧的一笑,「是啊,侯爺看小姐無一不美,簡直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你這個丫頭……回去了。」凌玉曦故作惱怒的在銀珠臉頰上捏了一把,隨即從荷包取出一塊碎銀放下,跟店家打了一聲招呼走人。

  沒想到她們回到落霞院時,秦湘已經回來了,兩人見了都嚇了一跳。

  「你動作也太快了吧。」

  「就是啊,你背上裝了翅膀嗎?」銀珠對秦湘實在太崇拜了。

  秦湘怔愣了下,「裝了翅膀?」

  「小姐每次誇我動作快,都說我背上裝了翅膀。」

  頓了一下,秦湘由衷的道︰「夫人說話真有趣。」

  凌玉曦哈哈一笑,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你搭噴射機嗎」,但是很難解釋清楚,索性用了這個比較能夠讓人理解的形容。

  秦湘神情一肅,「那個婆子進了鎮國公府。」

  「什麼?!」凌玉曦和銀珠同時瞪大眼睛。

  「鎮國公府高手如雲,我不敢貿然闖進去一探究竟。」

  凌玉曦無所謂的擺了擺手,若有所思的在軟榻坐下。「銀珠,那日小綠不是告訴你,原本太夫人有意為侯爺訂下鎮國公府的四姑娘?」小綠是凌玉曦在學士巷時新買的丫鬟。

  「對,小綠聽見丫鬟們在說笑,從她們口中套出來的。」

  凌玉曦了然一笑,「這會兒我全弄明白了。」

  「小姐弄明白什麼?」

  「鎮國公府的四姑娘想當武陽侯夫人。」

  秦湘皺了一下眉頭,「侯爺不可能娶鎮國公府的姑娘,要不,老侯爺不會在不清楚夫人人品的情況下,就匆匆以救命之恩訂下夫人。」

  「按你這麼說,鎮國公早就有意與武陽侯府結親,是嗎?」

  「如今宮裡那個李貴妃並非出自鎮國公這一房。鎮國公想送女兒進宮,應該送嫡親女兒,就是李四姑娘,只是要送李四姑娘進宮,至少也要等到李四姑娘及笄,因此,鎮國公便想以姻親關係拉攏武陽侯府,沒想到老侯爺搶先一步訂下夫人,後來鎮國公才將二房的李貴妃送進宮。」

  「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段,不過,鎮國公若有意送嫡女進宮,這會兒送進去也無妨啊。」

  後宮經常可見姊妹檔。

  秦湘搖了搖頭,「這我不清楚。」

  「好啦,你將今日發現的事告訴傅峻,請傅峻將消息送到侯爺那兒。」

  秦湘應聲退了出去。

  凌玉曦整個人蔫蔫的縮到軟榻上,真相已經近在眼前了,她只覺得很悲哀。

  「小姐,怎麼了?」

  「爹若不將我嫁進傅家,這會兒他應該還好好的活著吧。」能夠攀上武陽侯府這門親事,凌父很得意很開心,可是萬萬沒想到因此毀了一生。

  「小姐不是常說世事難料嗎?今日不是為了這事遭罪,明日也可能為了另外一件事遭罪,只能說,鎮國公府太可惡了,為了成就私心,任意踐踏別人的尊嚴,也害死了無辜的人。」

  凌玉曦恨恨的咬牙切齒,「沒錯,最可惡的就是鎮國公府,不拿人命當命,終有一日會自食惡果!」

  「是啊,小姐不是常說,人在做,天在看,上天總會伸張公義。」

  凌玉曦打起精神點頭道︰「我就等著上天伸張公義。」

  當傅峻將凌玉曦的發現送到傅雲書手上,齊常安也接到傅雲書遞送入宮的密信,微服出巡來到駐扎在京城北方的京衛營。

  「你在鎮國公的莊子發現火藥?」雖然齊常安恨死了鎮國公,因為鎮國公的阻撓,許多新政無法推行,可是,鎮國公是他舅舅,當他遭遇危險之際,是舅舅將他護於身後,他真的不願意跟舅舅反目成仇,不願意親手將舅舅送上東市的刑台,因此,他總是懷抱著些許期待——舅舅沒有謀逆的意圖,舅舅只是貪……但若沒有更大的野心,豈會入貪得無厭?

  傅雲書點了點頭,細細道來,「一開始,微臣看不出來鎮國公的幾處莊子有何異樣,莊子的奴僕出入都很正常,未見侍衛或死士,只是,以鎮國公的地位,名下的莊子若沒有良田,至少該有溫泉,而不是如此偏僻、破敗,就是盜賊經過也不願意進去洗劫,所以,微臣才堅持繼續盯著莊子。

  「直到昨日,微臣的侍衛聞到硝石和硫磺的味道,猜想莊子很可能藏了火藥,於是趁著夜色潛進去,確定真有火藥。」

  傅雲書轉頭看了傅岩一眼,傅岩立刻上前,雙手呈上一個匣子。

  「這是微臣的侍衛偷盜出來的,請皇上過目。」傅雲書一向清楚讓證據說話的重要性,至於皇上會不會再派人深入查探,那是皇上的事。

  齊常安的近衛上前接過匣子,打開匣子,然後再呈給他過目。

  看著匣子裡面的火藥,齊常安覺得自個兒應該憤怒,可是過了半晌,他竟然鬆了口氣。

  是啊,他真的覺得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做個了斷了。如今,他與舅舅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局面,尤其吳家垮了,開始有商賈投入海上貿易,舅舅也察覺到自個兒做的事已露了餡,只是他沒有足夠的證據一掌擊斃,不能不忍著,因此,舅舅故意在朝堂上與他唱反調,試探他是否知道吳家勾結海盜一事與舅舅有關,由此可知舅舅如今有多囂張,完全沒將他放在眼裡。

  「你認為鎮國公有謀反之意嗎?」

  「無論他是否有謀反之意,他都不應該擁有火藥。」換言之,即使鎮國公擁有火藥的目的在自保,皇上也可以視為謀反。

  「朕應該直接派兵包圍鎮國公府嗎?」齊常安恨不得早早除掉鎮國公,可是真要下定決心動手鏟除,這並不是容易的事。

  「若皇上能夠讓太后暫時離開京城,皇上行事就更方便了。」如今皇上絕對有足夠的能力不動聲色包圍鎮國公府,可是一旦太后得知消息,跳出來扯皇上後腿,皇上不但扳不倒鎮國公,還會讓鎮國公找到藉口謀反,而太后若為了保住李家,很可能犧牲皇上,轉而扶持皇上的胞弟,體弱多病的寧親王上位。

  「快過年了,母后不可能離京。」

  「皇上不如等過完年再來處置。」

  「因為要過年,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動手處置——鎮國公想必也有這種想法吧。」

  「皇上若想讓鎮國公措手不及,此時確實是好時機,不過,皇上就必須想個法子讓太后兩耳不聞窗外事。」

  傅雲書並未挑明,但相信皇上明白他話中的含意。

  齊常安搖了搖頭,母后就算病了,整個宮中還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朕還未完全清除母后在宮中的耳目。」

  「如此一來,即使太后身子不適,也不可能不聞窗外事。」

  眼看差一步就要成了,齊常安不由得焦躁的走過來又走過去。「難道沒有法子將母后弄出皇宮嗎?」

  細細琢磨,傅雲書有個主意,「寧親王是不是一入冬就會住到郢山的溫泉莊子?」

  頓了一下,齊常安反應過來了,「六弟若是病了,母后就一定會趕到莊子上陪六弟。」

  六弟自幼體弱多病,又溫馴聽話,母后因此格外疼愛六弟,若非六弟身子實在太糟糕了,母后可能更期待坐上皇位的是六弟,而不是他。

  「若皇上要避免太后察覺,此事最好有寧親王配合。」

  「朕會讓六弟配合。」舅舅送了二房的嫡女進宮,同時也送了三房的嫡女給六弟,而這位李側妃並沒有李貴妃聰明,竟下毒謀害六弟最喜歡的女人。雖然保住性命,卻一輩子不能當母親,六弟為此大為震怒,只是找不到證據,而他有證據可以讓六弟看清楚舅舅的野心,若六弟不想任由舅舅擺布,也只能配合他。

  「皇上若能得寧親王相助,此事必能萬無一失。」傅雲書一向做分內的事,不會好奇皇上不想說的事。

  半晌,齊常安輕嘆了聲氣,「朕與母后從此再也沒有母子情分了。」

  「只要皇上將證據擺在太后面前,太后終究會明白皇上所為皆為大齊。」

  齊常安冷冷一笑,「母后從來是先有李家,再有大齊。」

  「皇上總要試著讓太后知道鎮國公的野心。」對太后來說,皇上能夠上位全是鎮國公的功勞,鎮國公貪了點又如何,可是一旦鎮國公意圖讓齊家的天下變成李家的天下,太后可不見得能夠容忍鎮國公。

  「朕就不相信母后不知道鎮國公的野心。」

  傅雲書識相的保持沉默,無論皇上與太后如何鬧如何吵,這是母子之間的事,可容不得外人指手劃腳。

  「鎮國公的莊子全部夷為平地。」

  「是,皇上何時下令,微臣就何時點燃那些火藥。」傅雲書終於安心了。

  皇上對鎮國公的感情很複雜,有敬愛,有怨恨,教皇上真的豁出去對付鎮國公,並不容易,可是鎮國公一日不除,他的妻兒就得一日身陷危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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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2:03: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揭開真相

  站在窗邊,不畏外頭吹來的寒氣,凌玉曦不由得回想起在淮州時,遇到這種只能待在家裡賞雪的日子,她總是興沖沖的拉著小包子堆雪人,小包子因為年紀小,通常窩在銀珠懷裡為她和小狼拍手加油,偶爾靠過來摸一把……總之,這種不能出門的日子是溫馨的家庭時間,可是如今她只有一種感覺——悶!這是因為傅雲書不在身邊嗎?

  不知為何,強烈的第六感告訴她,有大事要發生了,而這種時代的大事通常會血流成河,但願是她被現代戲劇荼毒得太嚴重了,即使有大事,也不會死傷無數……這種時候,她覺得當小老百姓比較好,上面如何動蕩也不會被影響到,因為他們滿腦子只想著如何讓生活更好,而今,她的夫君偏偏如此接近權力核心,只要他站的那邊穩不住了,他很可能第一個被推出來受死……

  「我聽說食記藥膳樓和甜水堂開張了,生意很不錯,你不開心嗎?」傅雲書從身後抱住凌玉曦。

  凌玉曦急急忙忙轉身看著他,半晌,心疼的舉手摸著他的臉,「你瘦了!」

  傅雲書雙手捧著她的臉,「你也瘦了。」

  「我覺得變胖了。」可能是因為很悶,她不自覺的就想吃東西。

  「是嗎?我瞧瞧是不是真的變胖了。」傅雲書轉而圈住她,將她貼向他……有點肉,觸感真是好極了,不過,他還是說︰「我覺得剛剛好。」

  「你少騙我了!」凌玉曦懊惱的用手指戳他的胸口。

  「我真的覺得剛剛好,我很喜歡。」

  凌玉曦歪著腦袋瓜瞅著他,故意找碴的道︰「你是不是也跟鎮國公府的姑娘說過這樣的話,要不,人家為何想嫁你?」

  「過去若在京城過年,我都會在宮宴上見到鎮國公府的姑娘,可是,我正眼也沒瞧過一個,從來不知道她們的模樣。」他是早訂親的人,根本不允許自個兒的目光在其他女子的身上逗留,這也是祖父對他的教導,別教姑娘家因為他的無心之舉會錯意了,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凌玉曦驚愕的瞪大眼睛,「你真的見過鎮國公府的姑娘?」

  「過年皇上都會宴請京中權貴,武陽侯府皆在名單上。宮宴上,我不但可以見到鎮國公府的姑娘,其他權貴家的姑娘也見得到,不過,就是劉穆言的幾個妹妹,我也不曾記住一個。」

  「你沒記住人家,人家卻記住你了。」她猜想,鎮國公有意與武陽侯府結親時,鎮國公夫人就向府裡的姑娘透露消息,她們因此對傅雲書上心,雖然後來因為凌家介入,兩家的親事告吹,可是,某人卻對傅雲書念念不忘,後來甚至說服鎮國公對付凌家。

  「對不起。」雖然還未證實,但傅雲書已經相信是自個兒害凌家遭難。

  凌玉曦搖了搖頭,「這不是你的錯,只能說鎮國公的野心太大了,不過我想不明白,鎮國公為何不直接將自個兒的嫡女送進宮?」

  「一開始,鎮國公確實想等嫡女長大了,再將她送進宮,因此他用李貴妃拉攏武陽侯府,可祖父是個硬骨頭的,偏偏不教他稱心如意,他只能先將李貴妃送進宮。這些年來,鎮國公已經看出皇上厭惡李家姑娘,與其將嫡女送進宮,還不如利用嫡女拉攏其他權貴。」

  「可是,五年多前你也不過空有爵位,他為何看上你?」

  「我若真的打敗北夏,在軍中將擁有任何武將都難以超越的地位,而且我手上有傅家軍,盡管傅家軍在外人眼中早就變成一般老百姓,但在權貴眼中還是一股充滿誘惑的力量。既然當時他的嫡女還不到議親年紀,他有時間等上幾年,何況凌家無權無勢,輕而易舉就可以將你們攆走。」

  凌玉曦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如今我重回武陽侯府,鎮國公的嫡女無法嫁給你,鎮國公是不是會對付我?」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鎮國公連皇上都不怕了。」她不是潑他冷水,而是進了京之後,她更清楚鎮國公的權勢有多大,難怪皇上看鎮國公不順眼。

  「鎮國公不怕皇上,那是他以為自個兒的本事在皇上之上,可是,他的本事真在皇上之上嗎?皇上已不是當初靠他扶持上位的皇子,若看不清楚,他注定要敗。」

  凌玉曦倒是非常同意,輕忽對手,你可能連自個兒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皇上要出手對付他了?」

  傅雲書笑而不語。

  凌玉曦撇了撇嘴,「皇上還沒出手之前,人家說不定已經先出手對付我了。」

  「你別擔心,如今我在京城,鎮國公不敢輕舉妄動。」傅雲書唇角嘲諷的一勾,「鎮國公是個老奸巨滑的,不會親自動手,要不,就不會只有吳家落個勾結海盜的罪名,而他不過是放縱下人收取吳家賄賂。」

  「放縱下人收取吳家賄賂?」

  「淮州城衛包圍吳家時,雖然我封鎖淮州城一日,阻止吳家有機會出城搬救兵,順利將吳家搜個底朝天,找到了帳冊和書信,可惜,無論帳冊或書信,都只見得到鎮國公府的總管,未見鎮國公本人。」

  凌玉曦微蹙著眉,「鎮國公如此謹慎,想要定他罪,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傅雲書伸手撫平她的眉,「我記得你說過這麼一句話——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那些偽裝海盜的侍衛如今落在皇上手上,皇上在他們身上找到相同的紋身,我想這很可能是鎮國公為了辨視他們的身分刻意刺上的圖騰。」

  略一思忖,凌玉曦馬上反應過來,「鎮國公手下應該還有這樣的人。」

  「沒錯,只要從鎮國公手下搜出刺有相同圖騰的人,鎮國公就不可能在吳家勾結海盜一案上置身事外了。」

  「不過,這些海盜被你抓了,鎮國公不擔心嗎?」

  「我製造假象,讓鎮國公以為那些海盜跳海逃生,他們可能已經葬身大海。」

  凌玉曦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吳家以勾結海盜定罪,鎮國公一點都不擔心。」

  「若說鎮國公一點也不擔心,那倒未必,只是不能教別人瞧出來了。因此吳家垮了,他並未收斂,而是更張揚,這也是想試探皇上掌握多少證據。」

  是啊,站在如今這樣的高度,若是發生事情就亂了陣腳,底下的人豈不是更亂成一團?

  如此一來,也不必等對手出擊,底下的人就會搞垮你。

  「鎮國公不願意親自動手,就必然藉著別人的手……三嬸嗎?」

  傅雲書點了點頭,「傅峻已經查清楚了,三嬸身邊的思羅有個青梅竹馬在鎮國公府當差,據說兩人早有婚約,後來家鄉遇大水,不得不將自個兒賣了為奴,思羅進了忠義伯府,而她的青梅竹馬進了鎮國公府,兩人私下一直有往來,後來思羅隨著三嬸進了武陽侯府,便成了鎮國公府在武陽侯府的眼線。」

  「三嬸肯定不知道身邊的丫鬟早有異心,她一直傻傻的被人牽著鼻子走。」

  「若是三嬸沒有私心,又豈會遭人利用還不自知?」

  「誰沒有私心,這倒也不能怪她,當然,她不應該傷害別人。」

  傅雲書低下頭,兩人額頭輕輕踫了一下。「你同情她?」

  她知道他不贊同,可同樣是當母親的人,她沒法子對三嬸硬著心腸。「為此,她已經失去孩子,如今她還有兩個女兒要照顧。」

  「當年她失去孩子,是老天爺給她的警示,可是,她竟然執迷不悟。」

  這會兒凌玉曦還真是無話可說,三嬸真的不是一個懂得記取教訓的人。

  「武陽侯府容不下她,可要如何處置,就由祖母決定。」

  凌玉曦踮起腳尖,輕吻他的嘴,「沒錯,三嬸的問題就交給太夫人,三叔若有意見,也不會將矛頭指向你。」說白了,傅雲書是晚輩,若是對三嬸太狠了,容易惹上閒言閒語。

  傅雲書並不在意這些,閻羅將軍的名聲都無所謂了,其他也不必太計較,可是嬌妻心疼他,他自然歡喜接受。

  「但願她不會太糊塗。你真是小氣,這如何夠呢?來,我教你——」傅雲書低下頭,深深的堵住她的嘴,雙手托起她的身子,讓她整個人纏在他身上,吻著吻著,兩人就滾上床,狠狠鬧騰一夜。

  面對危險,凌玉曦心裡有譜,也就放下了,可是沒想到隔一日就有動靜,還是如此大的動靜,差一點傻眼了——

  「這個時候去莊子泡溫泉?」

  「聽說太后今日出京到寧親王的莊子泡溫泉,三老太太便吵著太夫人也要去莊子泡溫泉。」容嬤嬤笑著解釋道。

  凌玉曦怔愣了下,「太后今日出京到寧親王的莊子泡溫泉?」

  「往年還未進入臘月,太后就會帶上宮中幾位貴人同去皇家別苑泡溫泉,可是今年宮裡事多,太后就取消皇家別苑之行。」

  今年宮裡事多?凌玉曦唇角一抽,若她猜得沒錯,吳家垮了讓鎮國公不放心,因此拖住太后的腳步。「如今太后為何又改變主意?」

  「寧親王好像病得很嚴重,太后放心不下,順道去那兒泡溫泉。」

  「可是,就要過年了。」

  「宮裡有皇后,太后偶爾也會去郢山陪寧親王過年。」

  凌玉曦明白了,如今後宮真正的女主人是皇后,不是太后,對此,太后難免有點鬱悶,可是又不能說什麼,只能偶爾鬧彆扭缺席一下。

  「太后是何等尊貴的人,我們可不能跟太后相比,這時去莊子泡溫泉不好吧。」為了準備過年,府裡可謂忙翻天了,三老太太在此時吵著去莊子泡溫泉,太夫人不覺得奇怪嗎?好吧,太夫人偏疼三老太太,可是不至於縱容三老太太如此無理取鬧吧。

  「太夫人原本覺得不妥,可是三老太太說了,太夫人如今不管事,而老夫人肯定沒興趣去莊子泡溫泉,太夫人閒著也是閒著,為何不能去莊子泡溫泉?只要能趕回來過年就好了。」

  閒著也是閒著,為何不能去莊子泡溫泉?她不能不說,三嬸很懂得太夫人的心思,看準太夫人像太后一樣,大權旁落,心裡難免有點小彆扭,當然要尋機會鬧一下。自從她帶著小包子回府之後,婆母就主動提出要管家,太夫人不好繼續攬權不交棒,因此府裡中饋就落到婆母手上,而二嬸和三嬸當然也跟著變成閒人。雖然相處的時日不長,但她必須老實說,婆母還真是管家的好手,將府裡管得井然有序,過去那些亂七八糟的現象全部不見了。

  「除了老夫人,府裡還有誰不去莊子泡溫泉?」

  「兩位老爺有差事,不去;兩位少爺要專心準備科考,也不去;至於其他人,因為天冷,除了泡溫泉,莊子上也沒什麼好玩的,就不去了。」

  換言之,此行只有四個主子——太夫人、二老太太、三老太太和她。

  「既然如此,小包子也別去。」

  略微一頓,容嬤嬤遲疑道︰「太夫人希望小少爺可以去。」

  「莊子上沒什麼好玩的,侯爺又不在身邊,我擔心小包子待不住,吵著要回來,那該如何是好?所以,還是讓他留在府裡陪母親,待過年時候,侯爺得了閒,我們再帶小包子去莊子泡溫泉。」

  容嬤嬤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只能表示會將她的意思轉達太夫人,便告退離開。

  「小姐,這事要不要通知侯爺?」銀珠覺得很不安。

  「爺說了,傅峻已經派人盯著,相信爺不久就會得到消息。」傅雲書交代她,只要配合,然後冷眼旁觀看著就好了。

  「早早讓府裡的人看清楚真相,這也是好事。」雖是太夫人親自將小姐迎回來,但當年小姐謀害傅家子嗣一事還不清不楚,府裡下人看小姐的目光難免少了敬意。如今沒事倒也罷了,哪日發生什麼事,眾人第一個懷疑的必然是小姐。

  凌玉曦知道銀珠的心思。「府裡的人看不起我,不全為了當年那件事,最主要還是因為我的出身,不過,那又如何?侯府中饋將來若是交給我,他們還是得聽我的,要不,就讓下面的人取而代之。」

  「小姐聰明能幹、醫術精湛,而且心地善良,那些貴女根本沒有一個比得上,她們憑什麼瞧不起小姐?」銀珠覺得很嘔。

  「那是她們的事,不必太在意了。」凌玉曦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若是她連不在意的人都要在意,她豈不是累死了?

  「娘親,我們明日要去莊子泡溫泉嗎?」凌霄顯然得到消息了,一路跌跌撞撞衝進來,直接撲在凌玉曦雙膝上,仰著紅撲撲的臉兒看著凌玉曦。

  夫子已經開始放假了,直到過了元宵才會恢復上課,凌霄正覺得自個兒無聊得快發霉了——這是娘親說的,他不是很懂為何有此一說,不過覺得很有意思,也就成了他的口頭禪。

  「小包子不去,小包子留在府裡陪祖母,等過年,爹爹不必待在營裡,爹爹會帶我們去莊子住上幾日,你就可以好好泡溫泉了。」這種時候凌玉曦很慶幸有個不合群的婆母,而且婆母格外疼愛愛撒嬌的小包子,小包子交給婆母照顧,她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凌霄嘟著嘴,「可是,小包子想跟娘親一起泡溫泉。」

  「若不是為了陪太夫人,娘親可不想跟一群長輩泡溫泉,娘親比較想跟爹爹和小包子一起泡溫泉。」凌玉曦很無奈的嘆了口氣。若非知道三老太太此舉的目的何在,她還真想學婆母當個不合群的人。

  凌霄不說話了,但是眼神充滿了控訴。

  凌玉曦將凌霄抱到身上。「小包子乖,府裡的孩子都不去,你去那兒很無聊,還不如留在府裡。」

  「留在府裡也很無聊啊。」

  「你要讀書練字、學習武藝騎射,怎麼會無聊?」

  凌霄得意的抬起下巴,「那些用不著半日就可以完成了。」

  「……好吧,你可以跟傅嵱去傅園玩耍。」傅園就是傅家軍在侯府的院落,因為裡頭有各種危險的訓練設施,她不太放心,便禁止小包子去傅園。

  凌霄兩眼一亮,「我可以跟嵱哥哥去傅園?」

  「對,可是,你要注意安全。」雖然她自認為是一個開明的母親,但是遇到安全問題,她真的學不來放手。

  「嵱哥哥會保護我。」凌霄轉頭看了後面的傅嵱一眼。

  傅嵱點頭附和。

  旁邊的張通也趕緊出聲表示,「我也會保護少爺。」

  「我知道,你們都很棒,下次也帶你們一起去莊子泡溫泉……對了,小狼也去。」凌玉曦轉頭看著故意走來走去吸引人注意的小狼,只見小狼很識相的立馬跑到她腳邊蹭了蹭,以示對她的感謝之情。

  傅嵱和張通終於露出孩子般的天真神情,歡呼著跳起來。

  「我最喜歡娘親了!」凌霄在凌玉曦的臉上親了一下,然後跳下來,帶著兩位伙伴……

  不,應該是三位伙伴跑出去。

  今晚,一切就要結束了,可是,為何她的心如此不安?

  三老太太一會兒坐下,一會兒又起身,走過來走過去。若是今夜來襲的盜賊不只是殺了凌玉曦,還傷及其他人……不會,李四姑娘不是保證不會傷及其他人嗎?可是,若是不小心傷到太夫人……太夫人很疼愛她,雖然偶爾嫌棄她不動腦子,不過經常從自個兒的小庫房搬東西給她,只因為知道她的嫁妝都是虛的;還有,她生了兩個女兒,也不曾抱怨,還叫她別急,先養好身子,再給夫君生個兒子……太夫人是一個好婆母,若是太夫人受到波及,她豈能原諒自己?不行,她得提醒太夫人,今晚無論聽見什麼聲音,都要待在房裡。

  「小姐,夜深了,你不可以出去。」思羅一見到三老太太失了魂似的往外走,連忙伸手拉住她。

  回過神來,三老太太轉而拉住思羅,「李四姑娘真的保證不會傷及其他人?」

  「這是當然,小姐別擔心,李四姑娘有分寸。」

  「若是她有分寸,當年我的孩子豈會沒了?」雖然不清楚李允寧如何搭上凌氏的丫鬟,但那個丫鬟肯定聽命於李允寧,才會跟她鬧起來,最後害她小產……李允寧為了達到目的,根本沒交代那個丫鬟當心一點,否則,在事先有準備的情況下,她的孩子如何會保不住?

  「……小姐,李四姑娘不是那種人,當年是失誤。」

  怔愣了下,三老太太皺著眉看著思羅,「難道你很清楚李允寧是什麼樣的人?」

  「……不是,我只是覺得李四姑娘沒必要刻意害小姐小產,不過今日不同,李四姑娘交代得很清楚,無論外面發生什麼情況,絕對不能踏出房間,要不然,刀劍無眼,她不能保證對方不會傷了小姐。」

  「可是,我還沒有提醒娘今晚絕不能離開房間。」

  「外頭發生事情,太夫人必然安排身邊的丫鬟出去查看,不會自個兒離開房間。」

  「不行,太夫人身邊的丫鬟若出去查看,豈不是死路一條?」她幫著李允寧,是因為只能在李允寧和凌玉曦之間選擇,可是,她不想害其他人。

  「小姐,我們管不了這麼多,若是說太多了,會教人起疑心。」

  沒錯,若沒有事先得到消息,豈知道今晚會發生狀況?可是……三老太太實在很不安,「不如,我們今晚去娘那兒睡好了,娘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這……」

  轟一聲巨響,主僕兩人同時一僵,這是什麼聲音?若是盜賊來襲了,也不會是這樣的聲音,這是怎麼回事?

  你看我,我看你,兩人不知如何是好,接著又是轟一聲巨響,這顯然不是盜賊來襲的砍殺聲,而是爆炸聲——兩人下意識的移到門邊,耳朵貼在門上,想聽聽看外頭有何動靜,可是過了半晌,又是轟一聲巨響。

  三老太太嚥了口口水,顫抖的問︰「發生什麼事了?」

  思羅害怕的搖搖頭,這與她們的預期完全不一樣。

  「我們去瞧瞧。」

  「不行,李四姑娘再三叮嚀,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不能出去。」

  「可是,除了爆炸聲,莊子一點動靜也沒有。」

  「剛剛的爆炸聲應該跟盜賊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還是待在房裡等著。」思羅緊緊拽著三老太太,深怕她衝動壞了事。

  過了一會兒,三老太太實在受不了了,用力推開思羅,打開房門走出去,在這同時,懸掛在檐下、樹幹上的宮燈全亮了起來,三老太太直覺的舉起手遮住刺眼的光線,片刻,緩緩的放下手,然後就看見被侍衛押著站在院子中間的人——

  「啊——」

  三老太太驚嚇的尖叫出聲,往後一退,正好撞到站在後方的思羅,思羅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三老太太跟著跌坐在她身上,思羅痛得尖叫一聲,下意識的推了三老太太一把,三老太太轉而跌坐在她左前方,接著思羅也看見站在院子中間的人,換她驚嚇的尖叫出聲。

  「麗娘,早已經死掉扔到亂葬崗的人竟活生生站在這兒,你如何解釋?」太夫人的聲音從三老太太的左邊傳過來。

  半晌,三老太太反應過來了,也不畏地上寒氣逼人,急急忙忙的爬到太夫人面前,抱著太夫人的腿。「娘,我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個婆子明明說人死了……對了,婆子被那個丫鬟收買了,說謊騙我……沒錯,就是這樣,我也是被人蒙蔽……」

  「三嬸至今還是不願意說實話嗎?」凌玉曦的聲音很輕很柔,卻給人一種壓迫感。

  三老太太這才發現凌玉曦就站在太夫人的右後方,一雙眼楮銳利得彷彿要將她看透似的,她不由得縮了一下。「我……這是真的……」

  「祖母,站在這兒容易受寒,我們還是先進屋吧。」

  太夫人輕輕的點點頭,看了兩名粗使婆子一眼,便由著凌玉曦扶著她走到正堂大廳,而兩名粗使婆子分別走到三老太太和思羅旁邊,將她們拽起來押著跟過去,另外站在院子中間的銀喜也被侍衛押送過去。

  太夫人喝了一盞凌玉曦親手沖的安神茶,才正眼看著跪在地上的三老太太,心情沉重的道︰「你以為當年執行打扳子的婆子死了,如今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嗎?」

  「……娘,我真的是被蒙蔽。」三老太太很想不顧一切的什麼都說了,可是她不敢。

  「那個婆子染上風寒死了,是不是你做的?」

  「娘,這事與我無關,真的!」得知那位婆子染上風寒死了,她也嚇了一跳,不過,更覺得鬆了一口氣,誰也不喜歡別人手上捏著可以威脅自己的把柄,可她卻忘了,最能夠威脅她的人是李允寧。

  「因為是你的丫鬟做的,當然與你無關,是嗎?」

  「思羅……」三老太太驚愕的轉頭看著思羅,難道那個婆子是她害死的?

  思羅面無表情,她已經意識到一件事——今晚的行動沒有按照計劃發展,很可能是因為她的秘密被發現了。

  三老太太想起來了,當初勸她將銀喜放走的人是思羅。「我知道了,是你,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你這個可惡的丫鬟,你為何要害我?!」三老太太忍不住撲過去拉扯思羅,侍立在一旁的粗使婆子連忙上前拉開她。

  「我勸三嬸還是實話實說,今晚原本要闖進莊子取我性命的盜賊已經被抓了。」凌玉曦實在不忍三老太太滿口謊言,這只會讓人覺得她死不認錯,更難以原諒她。

  「我……我只是想報恩,真的,我也沒想到你的丫鬟會這麼用力的衝撞我,還害我失去孩子……那是我的孩子,我也不願意失去孩子,這是真的……娘,相信我,因為李四姑娘將我偷偷拿去當的嫁妝贖回來,並派人送還給我,她請我幫個忙,我覺得是小事,就答應了。」三老太太太語無倫次的慢慢將事情抖了出來。

  「李四姑娘?」太夫人聞言一驚,難以相信記憶中性情溫和的好姑娘會幹出這樣的事。

  已經說出口了,三老太太的心情也平穩下來,便說得更完整清楚,「娘,您要相信我,當時我並不知道大姪媳婦的丫鬟被李四姑娘收買,她發瘋似的衝撞我,可嚇壞我了。後來沒能保住孩子,我擔心娘會詳細調查此事,扯出我幫李四姑娘的事,便在思羅的游說下收買婆子,謊稱丫鬟被打死了,將人弄出侯府。」

  「你真是了不起,連合外人陷害自個兒的姪媳婦!」傅雲書未找她理論之前,太夫人也想過凌玉曦很可能遭到陷害,可是千錯萬錯,也絕不是老三媳婦的錯,她可是失去孩子啊。

  老三沒出息,老三媳婦也不曾瞧不起老三,總是誇他好,只要有機會,必能成為子璇的助力,因為如此,她格外疼惜老三媳婦,覺得委屈她了,想著法子補償她,沒想到……真是令人失望透了!

  凌玉曦終於證實自個兒的猜測,李四姑娘為了讓計劃更天衣無縫,同時操縱兩顆不相關的棋子。

  「當初三嬸錯了,那也是無心之錯,可如今卻不是這麼一回事,若非候爺派人暗中保護,今晚我可能死在盜賊之手,難道三嬸不覺得愧對於我嗎?」

  「我……李四姑娘說,我們已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她捏著過去的事糾纏不清,我不幫她,難保她不會抖出來。而且,我也怕大姪媳婦揪著過去的事不放,轉過來對付我。」三老太太看起來張揚,好像很有自信的樣子,其實骨子裡膽小怕事。

  「你怕子璇媳婦對付你,就可以引賊人殺害子璇媳婦嗎?」太夫人氣得舉起手上的拐杖,可是終究忍住沒有往她身上打下去。

  「娘,我錯了……大姪媳婦,我錯了……你們原諒我,我再也不敢了……」三老太太一會兒爬到太夫人腳前辛苦哀求,一會兒又爬到凌玉曦腳前苦苦哀求,可是兩人皆不發一語。

  「娘,我真的錯了,求求您,饒了我這一次吧。」三老太太抱著太夫人的雙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太夫人實在不知道如何處置她,示意婆子先將主僕兩個暫時關進房間。

  秦湘靠在凌玉曦耳邊說了幾句話,凌玉曦便走到落魄失神的銀喜面前。

  「我要知道你為何投靠李四姑娘,賣了自個兒的主子。」雖然銀喜不同於銀珠是與原主自幼一起長大,而是她訂下親事後,母親特地再買來伺候的丫鬟,但是銀喜出身很可憐,又聰明伶俐,心軟的原主很憐惜,還費心的教銀喜識字,盼著將來為銀喜找到更好的人家嫁了,因此銀喜的背主才是原主最不能承受的打擊,身子越來越糟,最後熬不過生產。

  銀喜依然靜默不語。

  「我不願意對你用刑。」因為是她的丫鬟,傅峻不好用刑,只能交給她處置。

  銀喜還是不說話。

  「夫人,對這種背主賣主的人沒什麼好說的,圖的無非是錢財,直接打死她扔到亂葬崗被野狗啃,反正她早就該死了。」秦湘一點都不同情這種沒忠貞的人。

  「我只是想給自個兒一個放了你的理由。」

  銀喜終於有反應了,緩緩抬頭看著凌玉曦。

  「我是醫者,無論你是好人還是壞人,你在我眼中都是生命。」

  銀喜蠕動唇瓣,片刻,才吐出低啞的聲音,「小姐恨我嗎?」

  「與其說恨,還不如說傷透心了。我盼著你與銀珠都有好歸宿,我待你們情同姊妹,可是沒想到,原來我們不同心。」凌玉曦苦笑的搖搖頭。「我糊塗了,以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就好了,卻忘了己所欲,不一定為他人所欲。」

  銀喜的眼淚無聲的滑下來,說了,「我無路可走了,只能背主。」

  「為何無路可走?」

  「我哥哥可以模仿常人的字,沒有十分,也有九成。」

  頓了一下,凌玉曦豁然明白,「那張害我爹名譽盡毀的藥方出自你哥哥之手。」

  「哥哥遭人引誘至賭坊,一開始贏錢,最後卻輸到賣兒賣女,此時有人願意為他解圍,給他一大筆銀子,只要他模仿一張藥方。後來李四姑娘找上我,我自知再也無法待在小姐身邊,而且當時哥哥沉溺在堵坊無藥可救了,只要我幫李四姑娘,李四姑娘就讓我父母和弟弟遠離京城,還有田地可以耕種吃飯,我也只能捨棄小姐。」

  秦湘不屑的冷哼一聲,「這位李四姑娘可真是狠毒之人!」

  太夫人驚嚇的一顫,差一點,她就讓如此惡毒的姑娘當子璇的媳婦。

  「當你賣身為奴時,你不是與家人斷絕關係了嗎?」銀喜的父母重男輕女,為了讓銀喜的哥哥讀書,想將銀喜賣到青樓,不過銀喜很聰明,告訴父母,若她淪為妓女,哥哥就算將來能當官,也會因為她這個妹妹無法立足,不如賣到大戶人家當婢女,至少不會影響哥哥。

  不過賣身為奴時,她還是讓父母寫下斷絕關係的文書,說是預防奴婢的身分會影響哥哥。

  銀喜蒼涼的一笑,「當女兒的,豈能不管父母死活?」

  「你父母呢?」

  「我爹終於受不了我哥哥,失手打死他,最後自個兒懸梁自盡,娘只好賣了田地,帶著我和弟弟回娘家,可是舅母不願意收留我們,表哥想逼我為妾……這些都過去了,娘覺得還是回京城好了,畢竟這兒是我們最熟悉的地方,好歹可以做工填飽肚子。」

  「你去找李四姑娘幫忙?」

  銀喜怔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若非她的行蹤被人查得一清二楚,傅家的侍衛又如何查到她的下落?

  「我娘病得很嚴重,單靠我和弟弟做工掙銀子也無法為她治病,我想,李四姑娘一定找得到好大夫治我娘的病,可是,她不願意幫我,只丟了一錠銀子給我。」

  「三日後,你帶你娘來莊子,我為她治病。」

  銀喜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

  「我是醫者,對於病人,我不會袖手旁觀,但是除此之外,我一概不管。」她同情銀喜的遭遇,但是無法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正如同凌父死了,再也換不回生命。

  秦湘微皺了一下眉,顯然不同意她的仁慈,但是一句話也沒說。

  「小姐,謝謝你的大恩大德,銀喜來世再報。」銀喜整個人趴在地上,痛哭失聲。

  凌玉曦看了秦湘一眼,交代道︰「你親自送她回去。」

  秦湘點了點頭,上前扶銀喜起來,銀喜顫抖的行禮告辭。

  凌玉曦走到太夫人面前,「祖母,折騰了一夜,您累壞了,還是先回房安置吧。」

  太夫人原想說什麼,可是紛紛擾擾的一夜真是教人累壞了,便點了點頭,吩咐她也趕緊回房安置,便在丫鬟婆子的攙扶下起身回房。

  凌玉曦走到門口,不安的看著先前傳來爆炸聲的方向,猜想究竟發生什麼事。

  「小姐,別擔心,侯爺不會有事。」銀珠輕聲道。

  是啊,她擔心傅雲書,直覺告訴她,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與他有關。凌玉曦努力擠出一笑,「累了,回去休息吧。」

  雖然累壞了,可是凌玉曦睡得很不安穩,翻來覆去,耳邊不時回蕩著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究竟發生什麼事?傅雲書是否平安?城裡聽得見爆炸聲嗎?小包子聽見了,有沒有嚇壞了?京裡是不是亂成一團?

  當銀珠喚她起來刷牙洗臉時,她腦海依然交織著相同的問題。

  簡單用過早膳,她原想在院子散步一會兒消食,再去太夫人那兒問安,沒想太夫人身邊的容嬤嬤前來請她,說是府裡的總管來了,因著城裡發生大事,於是她趕緊帶著銀珠和秦湘跟著容嬤嬤轉去正堂大廳。

  江平行禮問安,便道︰「太夫人和夫人可有聽見昨夜的爆炸聲?」

  太夫人點了點頭,「發生什麼事?」

  「鎮國公的莊子發生爆炸,正好被帶兵出去夜間演練的京衛營武將遇見,不但從莊子找到火藥,還發現大量兵器,裡頭更有一些長相近似倭人的侍衛,身上有著相同圖騰的紋身。皇上得知此事,大為震怒,立刻派親衛軍易指揮使帶兵圍住鎮國公府,如今城門關閉,若沒有易指揮使的手令,不準進出。」

  凌玉曦聞言心驚,鎮國公竟然想謀反!

  太夫人可嚇壞了,她差一點跟鎮國公府結親。

  江平可以想象她們此刻的心情,接著又道︰「侯爺擔心太夫人不知道情況,從莊子回去時被關在城門外,便向易指揮使求得手令,準我出城向太夫人和夫人通報一聲,請你們在莊子多待幾日再回去。」

  「江總管可有見到侯爺?侯爺是否一切安好?」雖說江總管能夠出城是傅雲書安排的,凌玉曦還是想親自確認一下。

  「侯爺在宮裡,我只見到傅峷,不過傅峷請我遞話給夫人,侯爺平安無事,因為事關鎮國公,侯爺此時不能離開皇上左右。」

  凌玉曦剛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鎮國公勢力很大,利益糾葛與許多權貴牽連,皇上要動他,怎可能不引起反彈?

  「江總管對京中情勢了解多少?」

  江平顯然明白她的意思,安撫道︰「夫人別擔心,如今掌京衛營的是侯爺,再過去一點是西山大營和北山大營,西山大營的何將軍是老侯爺的部下,北山大營是先皇親信,他們眼中都只有大齊皇帝,因此皇上最重要的是穩住朝堂。朝堂上的大臣一半以上是皇上近年提拔,而與鎮國公關係匪淺的大臣大部分是見風轉舵的小人,只要鎮國公罪證確鑿,他們就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等太后出手救鎮國公,不過如今太后在郢山,沒有消息傳過去,太后甚至不知道京裡出了事。」

  她懂了,關閉城門主要是為了阻止有人送消息給太后,而皇上很可能在這幾日就會處決鎮國公,免得太后得到消息趕回京城。

  「江總管還要回府嗎?」

  「侯爺讓我待在莊子,過幾日再隨著太夫人和夫人回府。」

  「小包子呢?」

  「小少爺很好,老夫人因為忙著侯府的事,無法將小少爺帶在身邊,便送到傅園。」

  婆母果然值得信賴。凌玉曦唇角微微上揚,如今擔心也沒用,只能等待……她轉頭看著太夫人,想問問太夫人有何指示,卻見太夫人心神不寧,索性自個兒作主讓江總管先下去休息。

  凌玉曦起身走到太夫人身邊,「今日天氣還不錯,我陪祖母出去透透氣,可好?」

  太夫人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在凌玉曦的攙扶下起身出了正堂大廳。

  兩人靜靜不發一語,待溫暖的冬陽落在臉上,太夫人的心情顯然平靜下來了,出聲道︰「對不起,因為我的私心,不但讓你受罪,還差點給傅家招來大難。」

  「過去的都過去了,如今傅家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祖母別再自責了。」

  「我想起就害怕……」她以為自個兒看得很明白,結果錯了一次又一次,若非子璇去淮州養病見到凌氏,傅家就要迎進一個蛇蠍心腸的丫頭當主母……上天保佑!

  「我記得第一次送小包子去夫子那兒讀書,小包子頻頻回頭看我,結果摔了一跤,我就告訴小包子,人應該往前看,所以,祖母也別再想過去的事。」

  聞言,太夫人笑了,「你將祖母當成小包子了。」

  凌玉曦也跟著輕聲笑了,半晌,她巧妙的轉入太夫人最想逃避的問題,「過去的事別想了,可是三嬸的事……祖母要如何安排,只怕要費心了。」

  頓了一下,太夫人嘆了聲氣,「你有何想法?」

  「無論祖母如何決定,相信侯爺跟我都會接受祖母的安排。」

  「你們都是好孩子。」太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不過,我還是想聽聽你的想法,你就老實說吧。」

  「是,我以為兩個孩子還小,不能沒有母親,可是三嬸繼續留在府裡,日子不好過。」

  太夫人點了點頭,做了一個決定,「讓他們出去過吧。」

  凌玉曦嚇了一跳,「父母在,不分家。」

  「其實,勛貴子弟向來早早分家,一來避免權力集中,給朝廷帶來負累,也讓皇上看得礙眼,二來也是怕生出不一樣的心思,沒能互相幫襯,反而彼此拖累。麗娘的性子容易被人利用,今日安然度過,下次呢?沒有鎮國公府,也會有某個妃嬪的娘家,而子璇太引人注目了,容易被人惦記,他們還是早早分出去,免得將來拖累子璇。」

  凌玉曦沒再插嘴。對於昨晚三嬸引盜賊奪她性命的舉動,她真的失望透了,實在無法跟三嬸繼續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可是她知道,因為失去大兒子,太夫人格外疼愛還活著的兒子,愛屋及烏,對三嬸也格外容忍,因此她猜想最好的結果是三嬸能夠帶著兩個孩子住在莊子上,沒想到太夫人竟然狠下心來分家——果然,在太夫人眼中,侯府的利益才是最為重要。

  三日的等待,凌玉曦覺得每一刻都很漫長,整個人不自覺繃緊神經,一點聲響就趕緊跑出去查探,因此,當京城城門打開的消息傳來,彷彿有一顆大石頭從她心上挪走,她頓覺身子一輕,然後就發現整個世界在旋轉,再然後她就看見眼前一片黑暗,驚叫聲響起,可是她只感到輕鬆、舒服……

  這一覺,她睡了好久好久,睜開眼睛時,她感覺身體好像有千斤重——睡太久的沉重感,不過,卻覺得很滿足。

  「你再不醒來,簡大夫就要派人將我打暈,讓我陪你一起睡了。」

  傅雲書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凌玉曦轉過頭看著他——鬍子讓原本俊雅的臉龐變得陽剛,不過,卻又有說不出的狼狽,因為配上亂七八糟的頭髮,性感的男人象徵也會少了很多分。

  「我睡了多久?」

  「一日,可是,我感覺好像過了一年。」傅雲書真是委屈極了。

  「真可憐。」凌玉曦舉起手,輕輕落在他臉上。

  「你要補償我哦。」

  「你真愛計較!」凌玉曦懊惱的戳了戳他的臉頰,見他調皮的張開嘴巴含住她的手指,她嚇了一跳,連忙將手抽回來,惡狠狠的一瞪,「我想坐起來。」

  傅雲書連忙扶著她坐起身。「你覺得如何?」

  「很好啊,不過是累壞了,狠狠的睡上一覺,這會兒覺得全身舒暢。」

  「累壞了?」

  「不是嗎?」

  傅雲書沒有回答她,轉而喚來銀珠伺候他們梳洗,並讓秦湘去廚房取粥和小菜,待兩人在桌上坐下來飽餐一頓,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著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個兒為何睡了一日?」

  「我來莊子這幾日都沒能好好睡覺,一得知危機解除了,當然會想好好睡上一覺。」她覺得這是身體本能,要不,哪有可能莫名其妙就暈倒了?

  傅雲書忍不住搖頭,「你早就是當娘的人,為何連自個兒有身子都不知道?」

  「我……什麼?」凌玉曦有一點反應不過來的眨了眨眼睛。

  傅雲書歡喜的一笑,「小包子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弟弟……我有孩子了?」凌玉曦還是一副傻不隆咚的樣子,低下頭,看著肚子,無法想象裡面多了一條小生命……怪不得這些日子她特別能吃,還長了不少肉,原來是多了一個人需要營養供給。

  「對,我們又有孩子了。」傅雲書伸出手,輕輕放在她腹部上面。「這一次,我要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看著我們的孩子一點一點慢慢長大,然後瓜熟蒂落。」

  「爺喜歡酸菜包,還是豆沙包?」

  「酸菜包可以跟小包子作伴,豆沙包像……你能不能兩個都要?」

  凌玉曦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你以為龍鳳胎很好生嗎?」

  「我知道不容易,我還不曾在大齊見過龍鳳胎,可是,若能一次就得到一兒一女,這不是很好嗎?」傅雲書緊緊盯著她,好像她點個頭,腹中胎兒就會變成龍鳳胎。

  凌玉曦沒好氣的翻白眼,「這不是我說好就好。」

  「從今日開始,我日日與腹中的孩子商量,腹中的孩子會不會變成龍鳳胎?」

  凌玉曦的舌頭打結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傅雲書很有行動力,立馬俯下身靠向她的肚子,低聲道︰「小寶貝,爹和小包子哥哥都喜歡一個酸菜包和一個豆沙包……對了,忘了告訴你們,酸菜包和豆沙包是你們的小名。」

  凌玉曦真的覺得自個兒被打敗了,他是打哪兒生出這樣的想法?她可不想聽他繼續扯下去,趕緊轉移話題,「你待在這兒好嗎?不必守在皇上身邊了嗎?」

  傅雲書終於將注意力從她的肚子收回來。「鎮國公在獄中懸梁自盡,鎮國公府全部流放到西北。」

  怔愣了下,凌玉曦難以相信,「鎮國公在獄中懸梁自盡?」根據她得到的資訊,鎮國公應該是那種戰到一兵一卒的人,怎可能如此輕易在獄中懸梁自盡?

  「若他不在獄中懸梁自盡,皇上會砍了李家所有人的腦袋,他是用自個兒的命換家族的平安。」

  「這是皇上對鎮國公提出來的要求嗎?」

  傅雲書點了點頭,「皇上可以不管不顧的殺光整個鎮國公府的人,畢竟鎮國公罪證確鑿,沒有人可以站出來宣稱他被冤枉,可是如此一來,皇上和太后的關係就會徹底破裂,太后會成為皇上的隱患。」

  「鎮國公府的人全部流放到西北,太后就不會有異議嗎?」

  「鎮國公犯的罪可以誅九族,皇上留他們活命,這已經是格外施恩。況且,他們到了西北,有太后暗中看顧,日子應該很好過,不過,他們必須受得了西北的氣候。」皇上將人送到西北,或多或少有逼死他們的意思。

  「太后已經回京了嗎?」

  「太后還在郢山,不過已經得到消息了。」

  「太后會不會試圖阻止李家的人去西北?」雖說皇上已經很仁慈了,但是對極其護短的太后而言,應該不會滿足吧……凌玉曦突然覺得很悲哀,若是太后從一開始就知道適可而止,鎮國公也不至於變得目中無人,更不會落到今日的下場。

  「應該不會,有寧親王勸著,太后也怕惹火皇上,到時候皇上不管不顧的將人全砍了。沒了鎮國公的鎮國公府,根本無法與皇上對抗,這一點太后很清楚。」

  「是啊,群龍無首,如何興風作浪?還不如好好的過日子,將來還有機會翻身。」

  「只要太后不在了,皇上就沒興趣盯著李家了。」皇上對李家的厭惡,其實是皇上對太后的一種反抗,可惜,太后看不透這一點,總覺得皇上忘了李家的功勞,費盡心思為李家爭取更多權力,也因為如此,養壞了鎮國公府上下,讓皇上將鎮國公府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易指揮使從鎮國公府搜出岳父原始開的藥方,還有許多模仿其筆跡的藥方,岳父遭鎮國公府陷害一事已經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皇上也公開譴責鎮國公府的罪行,正式還岳父清白,以後小舅子考上進士當官,也就不必擔心遭人指指點點。」

  「真是太好了,我得趕緊寫一封信告訴我娘。」這一刻凌玉曦的心情很激動。因為她取代原主成了凌玉曦,心裡就一直擱著兩件事——原主和凌父的冤屈。

  待在淮州時,能夠照顧好凌家人就夠了,什麼都不敢想,可是來到京城,心情就不一樣了,尤其她得到傅雲書的寵愛,對他們的事便更加耿耿於懷,總覺得一定要將公道還給他們,如今不但一一還原真相,而且公諸於世,她可以真正將他們放下了。

  「這事交給我,你如今只要做一件事——專心養胎,給我生一對龍鳳胎。」傅雲書又將心思轉到肚子上。

  為何又繞回這個話題?凌玉曦決定閉上嘴巴,由著他說,總之,孩子生下來,無論一男還是一女,他只有接受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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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2:03:51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全家終團圓

  凌玉曦終於等到凌家搬回京城。

  因為凌家人口簡單,她將當初傅雲書在學士巷置辦的三進房子給他們,而凌玉琛將在傅雲書的安排下進國子監,如今他已有舉人身分,等著三年後參加會試。

  凌霄……不,如今應該喚他傅明霄,他突然抬起頭對母親一笑,再低頭看著弟弟——三歲的酸菜包傅明曜——凌玉曦的翻版,漂亮得像個小蘿莉,完全不同於傅雲書抱在手上的豆沙包傅妹窗——傅雲書的翻版,清秀俊雅得像個小正太。

  雖然在小包子之後,凌玉曦生了一男一女,但並非龍鳳胎,而是相隔一年相繼出生,不過,算是滿足傅雲書和小包子的期待。

  過了一會兒,馬車終於到了,凌玉曦看著從馬車上下來的凌母,情不自禁的脫口喊了一聲「娘」!下一刻,她已經忘情的撲進凌母懷裡。這幾年沒有生活在一處,才意識到凌母對她有多麼重要,是凌母讓她在這個未知的時代有了安定下來的感覺,也是因為在凌母身上看見一個母親的堅毅,教她願意扛起凌家的重擔。她感謝凌父傳承了醫術,但是她更感謝凌母給了她一個家。

  凌母開心的流下眼淚,輕拍著她的背。「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

  「舅舅!」小包子拉著弟弟跑到凌玉琛的馬邊。

  凌玉琛翻身下馬,歡喜的看著小包子身邊的「小蘿莉」,卻不由得遲疑了一下,「這是……酸菜包?」

  「我是傅明曜。」小蘿莉不太喜歡酸菜包這小名,可是哥哥很喜歡酸菜包,這令他深感困擾,不過娘親說,別人可以用各種眼光看你,你管不了,最重要的是你如何看待自己,若你覺得自個兒是傅明曜,就是傅明曜,若你覺得是酸菜包,就是酸菜包,結論是,他只好不斷的重述自個兒是傅明曜。

  若是凌玉曦聽見小蘿莉的內心話,一定會翻白眼暈過去,為何她的孩子一個比一個還老沉?這根本不是她的,好嗎!

  「是,傅明曜,只是……」凌玉琛努力擠出笑容,這顆酸菜包會不會太漂亮了?

  「舅舅。」傅妹窗的聲音嬌滴滴地如同摻了蜜,可是一看到她的臉,滿腦子的旖旎瞬間化成一股敬意。

  「豆沙包……姊夫。」凌玉琛連忙向傅雲書行禮,眼睛悄悄的在父女倆臉上轉了一圈,這會不會長得太像了?

  這時,凌母已經被小包子搶過來。

  凌母一會兒摸著小包子,一會兒摸著酸菜包。「酸菜包跟曦兒簡直一個樣。」

  「外祖母,我是傅明曜。」小蘿莉已經兩眼含淚,還要重述幾遍他才能徹底擺脫酸菜包的糾纏?

  怔愣了下,凌母了然一笑,「是,曜哥兒。」

  「外祖母,我真的好喜歡您。」傅明曜超級感動,可是他的好心情轉眼被親娘打入谷底——

  「娘,我的小蘿莉是不是很可愛?」若非生下傅明曜,凌玉曦真的沒有意識到如今的皮囊有多漂亮,難怪扮男裝去行醫時,那些小姑娘總是含羞帶怯的繞著她打轉,害她總是生出一種欺騙少女心的感覺。

  傅明曜唇角一抽,雖然不明白「小蘿莉」意謂著什麼,但是相信比「酸菜包」更令他想尖叫,因為娘親是一個令人頭疼到快抓狂的人物,而這全是爹爹的錯,爹爹對娘親的寵愛實在讓人想搖頭嘆氣,就連皇上都說了,爹爹根本不是閻羅將軍,而是妻奴將軍。

  「不只是曜哥兒很可愛,小包子和豆沙包也很可愛。」

  凌玉曦神氣的抬起下巴,「這是當然,我生的孩子怎能不可愛呢?」

  三個孩子同時轉向她——娘親,你能不能別再得意了?雖然是從你肚子生出來的,但我們是我們,從來不是你,這不是你經常掛在嘴邊嘮叨的嗎?娘親,你太沒意思了,對我們不滿時就劃分界線,看我們很滿意,就說我們是你生的,這樣不好吧。

  「你們為何盯著我?」凌玉曦惡狠狠一瞪,因為很清楚三個小傢伙的心思。

  「娘親,你不是說做人要低調嗎?」

  「娘親,要低調。」

  「低調。」

  三個孩子一人一句,從大到小,表情非常的慎重——凌玉曦彷彿聽見一群烏鴉從頭上飛過去,啊啊啊的聲音是對她的嘲笑。

  不知是誰先笑了,接著全部的人都笑出來了,唯有凌玉曦僵著一張臉。

  「我們進去吧。」傅雲書悄悄牽住愛妻的手,十指相扣,再用纏綿的目光安撫她受傷的自尊心,然後催著眾人進屋敘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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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02:04:19 |只看該作者
後記

  不要怕麻煩
艾佟

  一直期待佟的作品可以生出一顆可愛的小巴子,於是便有了《醫手擒夫》這個故事。

  一開稿,佟就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小包子實在太難寫了,真想放棄小包子,可是大綱都擬好了,若是放棄,一切豈不是要從頭開始,佟就算沒有多聰明也知道這是下下之策,只好硬著頭皮跟小包子奮鬥了。

  結果當然是佟順利將小包子生出來了,問佟是否滿意,這是當然,佟寫得這麼辛苦,怎麼會不滿意呢?可是經過這一次,問佟下次是否還要寫小包子,佟肯定要考慮再考慮,免得一顆小包子就搞得佟快要抓狂。

  眼看《醫手擒夫》快完稿的時候,佟的電腦中了「勒索病毒」,換言之,佟電腦裡的資料全部被封鎖。佟實在不知道為何電腦會中毒,小朋友借佟的電腦看了一個下午的影片,待佟要寫稿子的時候,電腦就中毒了,還好當下寫的稿子沒有被封鎖,且佟習慣備分在隨身碟,稿子沒出狀況,但是電腦裡面辛辛苦苦收集的資料全部沒有了,真是心疼死了,當下真想罵人,怎麼會有這種東西?若非佟的習慣還不錯,當下使用的檔案也救得回來,辛苦兩、三個月的心血豈不是全沒了!

  不過,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如今佟的習慣更優良了,每天都會備分,而且不會將隨身碟一直插在電腦上,雖然稍嫌麻煩,但總比辛辛苦苦的心血全沒了好。所以啊,凡事不要怕麻煩,多此一舉絕對不會比偷懶吃虧。好啦,我們下次再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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