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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千尋 -【本宮有醫手(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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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01:46: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會痛的思念(2)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彎彎眼底出現迷惘,她搖搖頭,朝她最崇拜的二皇兄微笑,瞬間,像是有什麼靈光閃過,她微眯起眼,追著那道光跑……

    回來了!記憶回來了,那封信……那封她倒背如流的信,怎麼還是搞不懂它在寫些什麼?她什麼時候開始有閱讀障礙這個毛病,要不要找個大夫好好診斷一下?

    舔舔干涸的嘴唇,彎彎輕聲問:“二皇兄,戰事結束了,對不?”

    “對。”

    “咱們大獲全勝,對不對?”

    “對。”

    “北疆土地擴大一倍,二皇兄立下大功,父皇要封你為鎮北王,對不對?”

    “對。”

    哇塞,曦驊不是普通厲害,什麼事都算准准,下次見面一定要尊稱他一聲未蔔先知劉伯溫。

    “那曦驊呢?他也回京了嗎?”她終於問出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表情含羞帶怯,她牢牢記得,他曾說過等他一回京,就會馬上向父皇求娶她為妻。

    她的匕首、她的定情物呢?對了,在枕頭底下,她連忙伸手去摸,但是……不見了?!她一急,連忙起身,虛弱的她一陣暈眩,幸而齊柏容實時將她接住。

    “別急,要找什麼告訴二哥,二哥幫你找!”

    “我的匕首呢?我的匕首不見了!”她心慌意亂,彷佛不見的不是匕首,而是她的愛情、她的人生。

    小雪聽見公主的話,飛快跑到櫃子邊,打開抽屜,將匕首拿到公主面前。

    看見它,彎彎緊張的神色終於緩和下來,她拿過匕首,緊緊抱在胸前,喃喃自語道:“幸好沒搞丟,咱們家程大將軍再霸道不過,我要是弄丟了,不知道要吃多少排頭。”

    彎彎的話讓齊柏容再也忍不住,他一把抱住她,頭埋在她肩窩,哽咽道:“對不起,彎彎,對不起,曦驊死了,他為了救我而死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二哥對不起你……”

    什麼,還以為只有閱讀障礙,現在連聽力也出現障礙,她怎麼聽不懂二皇兄在說什麼呢?

    曦驊死了,他為了救我而死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她嘆息,輕輕推開二皇兄,用涼涼的掌心拭去他滿面淚痕。

    “二皇兄,沒關系的,曦驊還不能回來嗎?也對,他還要處理戰場上的事吧,兩國簽定和平條約,肯定要花不少時間,我送去的醫女有沒有幫上忙?這回,曦驊恐怕要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了吧,你的好妹妹可不是普通聰明,是異常聰慧對不……”

    “彎彎!”齊柏容被她自說自話的模樣給嚇著,緊握住她的雙肩,用力搖晃。“你醒醒,醒醒!曦驊死了,他不會回來了,聽清楚沒,他死了!”

    彎彎靜靜的看著二皇兄的臉,嘴角笑得彎彎的,眉毛和眼睛也彎彎的,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彎彎、彎彎。

    只是這次,一滴淚墜落……兩滴淚墜落……一行淚、一串淚……把她不願清醒的心給洗滌過,像是蒙塵的心被洗得干淨透明,所有的事都變得分外明白清晰……

    掩在塵土下的事實被挖了出來,她的閱讀障礙、聽覺障礙通通不見了。

    她認真的瞅著二皇兄,好似想要找出一個句子推翻他的話,過了好半晌,她才艱澀的問道:“找到他的屍體了嗎?”

    “沒有!”

    彎彎吁口長氣,篤定的道:“那就證明他沒死,我們約好了,他要活得比我長。”

    “彎彎……”

    “沒關系的,我會等他,等他來向父皇提親。”她抱著匕首,又躺回床上去,緩緩閉上眼睛。

    今天真冷,如果能窩在他的懷裡,多好……

    彎彎變了,她變得安靜、乖巧,像個真正的公主,成日在屋子裡看書彈琴刺繡,即便繡出來的依舊是幾根爛菜梗子。

    原本這是所有人都期待她做的,她做到了,卻讓所有人滿肚子心酸。

    醫藥的事再也吸引不了她的興趣,有人求醫,她相應不理,仁慈的她,眼底再也看不見人世間的悲歡,她把自己關進一個再無他人干擾的世界裡。

    余爺爺輕輕摸著她的頭發,不能說話的他,只能用悲憫的眼神望著她。

    她很想告訴余爺爺別擔心,等程曦驊一回來,她就沒事了,可是她說不出口,因為她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能回來……

    日子漸漸過去,眾人還是找不到程曦驊的人或是屍首,原本已經就非常稀薄的希望,漸漸蒙上失望的灰,大齊舉國上下已經為程曦驊舉殤,程家也為他埋下衣冠塚,所有人都認定他不存在,只有彎彎還在硬撐著。

    皇後來到女兒床邊,問道:“你要一直這樣下去嗎?除了曦驊,你還有疼愛你的家人,你能不能為我們振作起來?”

    彎彎目光望著遠方,面無表情地說:“會的,給我一點時間,別為我擔心,天底下多少好男兒排隊等著我點頭呢,我不會蠢到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樹上。這世間,放棄該放棄的是無奈,放棄不該放棄的是無能,不放棄該放棄的是無知,母後覺得我無知嗎?”

    她嘴裡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她配合大家的心思,試圖安撫所有人的不安,只是……她不安吶!

    心像一葉扁舟,在起浮不定的海潮上漂流,始終無法靠岸,她站在搖擺不定的小舟上,舉目搜尋,搜索著天地接連處,有沒有她心心念念的影子。

    皇後輕撫著她的臉,不舍的道:“不要逞強,難過就哭出來。”

    彎彎搖頭,堅持不落下一滴淚,因為一哭就是認定了曦驊再也不會回來,但他答應過她的,她相信他會回來的。

    轉過頭,她望向窗外,她對天空低聲重復著已經重復過一千次的話,“程曦驊,我等你回來,等你來向父皇提親。”

    父皇像小時候那樣抱著她,說:“女兒大了、心思多了,要是能像小時候那樣單純無憂多好。”

    她也想呀,也想無憂、也想幸福,只是心被那道愛情線緊緊纏繞,綁得無法喘息,她很清楚,唯有那個人再度回到身邊,她才能夠再度自由、無憂。

    “朕為你賜婚,好嗎?凌之蔚是個好男人。”什麼方法都試過,皆無法讓女兒恢復快樂之後,皇上竟提出一個爛建議。

    她失笑了,搖頭拒絕,“父皇,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沒有糖,塞給我一塊餅,我也不會因此幸福開心。”

    父皇揉著她的頭發,心疼的說:“除卻皇上這個身分,我也只是個普通的父親,我什麼都不想,只希望你能夠開心,如果我把天底下的餅都搬到你跟前,能取代那顆糖嗎?”

    她環住父皇的腰,窩進他懷裡,像小時候那樣撒嬌,回答道:“父皇,真糟糕,我的性子多麼像您,除了最甜最美好的那顆糖,其它的,都無法將就。”對於感情,她和父皇一樣執拗,她相信父皇一定能夠明白。

    “是朕的錯,把你生得和朕一模一樣。”皇上苦笑。

    彎彎輕輕搖頭。“我為這個一模一樣深感驕傲呢。”

    所有人都在勸她,包括身邊的宮女太監,大家以為時間會慢慢治愈她心中傷口,可是她一天比一天瘦、一天比一天無神,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許多時候,大家都不敢確定,她的靈魂還在不在軀體上。

    齊槐容受不了了,他恨極了自己,當初不應該松口的,不應該鼓勵曦驊,給他機會,更不該寫信給彎彎解釋當年的前因後果,早知道會演變成這樣,當時就該阻止到底。

    他眼也不眨的凝視著彎彎,許久,他幽幽嘆道:“是不是大皇兄不值得彎彎信任?”

    彎彎抬眸,搖搖頭,不曉得大皇兄突然在胡扯什麼。

    “如果不是,為什麼你心裡有話卻不肯對我說?”

    齊槐容的感嘆像一把錐子,頓時,她覺得胸口像被人戳了個洞似的,她極力克制的酸楚拚命往外流瀉,綿密的心酸化成淚水,遮住她的視線。

    她不想哭也不願意哭的,但一直以來的堅持,在此時此刻決堤,她死命咬住下唇,把眼睛瞠得大大的,不讓盈眶的淚水往下墜,只是,今天的淚水很不乖,想盡辦法要脫控……

    “哥……”她軟軟的輕喚一聲,像小時候那樣。

    五歲之後,被教習嬤嬤教導過後,她再不喊他哥哥,如今又喊,讓他得以窺見她的脆弱。

    “對,我是哥哥,有義務保護妹妹,你有什麼話都能夠對我說,天塌下來,哥哥絕對會替你頂著。”

    她點頭、點頭、點頭,第三個點頭時,淚水堆積不住,瘋狂下墜。

    “乖,有哥在呢,什麼委屈都跟哥說。”

    彎彎在床上跪起身,爬到大哥身前,往前一撲,緊緊抱住他的脖頸,沒多久,溫熱的淚水已經濡濕了他的肩背。

    “哥,曦驊是我害死的……”

    “不是的,不准你這麼想!”

    “是的是的,就是我害死的!是我不准他帶走二哥,是我逼他承諾用性命護住二哥,如果沒有我的逼迫,他一定不會死……如果我堅持一點,如果我咬緊牙根,如果我把母後的話牢牢記住,如果我哭著鬧著求著不讓二哥離開,所有的事通通不會發生……哥,我好想他,我無法停止想他,無法忘記他,無法不吊死在一棵樹上,無法放棄,無法、無法、無法……”她淚流滿面,啞著嗓音痛苦嘶吼。

    悄悄站在門邊的齊柏容,看著妹妹痛哭失聲的模樣,心一陣一陣泛著劇疼。

    不是彎彎害的,是他害的!

    他憑什麼啊,憑什麼以為自己有本領,憑什麼以為自己可以,憑什麼冒領曦驊的功勞,憑什麼為了自己的性命,害得彎彎這般傷心?

    他痛恨自己!

    齊槐容把她抱到膝間,護在胸前,輕輕拍她的背,一下一下順著她的傷心。“彎彎乖,不哭,不是你的錯,你不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是我的錯!如果我聽話,如果我夠堅定,如果我不要被說服,如果……”

    如果從一開始就不要喜歡上、不要愛上、不要羈絆上,如果不要他的承諾、不要他的保證,不要他把自己的命擺在二哥後面……

    她隱約感覺到不安的,不是嗎?如果在那時急踩煞車,所有的事都不會發生。

    是她太過粗心大意,是她不夠謹慎,全是她的錯……倘若她不要穿越,說不定事情的發展方向就會截然不同。

    “不,別以為百姓誇個幾句,你就以為自己真的是仙女了,你沒那麼厲害,無法預知未來會發生的事,無法讓所有的事都照著你的安排走,你只是個小丫頭,一個倔強驕傲、嘴硬卻又深愛曦驊的小丫頭。愛情不是錯,你更沒有錯!”

    彎彎抬起頭,瘦削的臉頰掛著濃濃的哀傷。

    稚嫩的小丫頭在最短的時間內成長了,卻是用這樣殘忍的方法,如果長大需要經歷這種殘酷過程,他寧願護她一輩子單純。

    “哥,我這輩子都不會快活了,遺憾壓得我喘不過氣,罪惡感逼得我活不下去,我覺得身子好痛,心更痛,我痛得快要死掉了,我知道我活不下去了……”

    “傻瓜,怎麼會活不下去?不過是一個男人,天底下好男人多得是。覺得痛也沒關系,哥替你找太醫,讓他們給你開藥解痛……”

    她拚命搖頭,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他不是普通的男人,他叫做程曦驊,是我從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歡上的男人,天底下的好男人全部加起來,也敵不過一個他!

    “哥,過去兩年,我刻意假裝不在乎他,假裝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可是那種假裝好累,臉上晴天,心卻在下雨,活潑開朗只是在掩飾胸口的落寞,偽裝的驕傲只是在誇張自己對他的輕忽。

    “如果他不愛我就算了,驕傲如我,絕不允許自己成為別人的糾纏,可是他喜歡我啊,他要向父皇提親的啊,他說好要陪我走一輩子,不讓我孤獨,他願意讓我比他先死。”

    是不是他們真的有緣無分?是不是他們的交集注定只能這麼短暫?是不是老天安排了他們的陰錯陽差?是不是她的穿越,其實只是一場誤解的笑話?

    太殘酷了,她終於理解何謂“天地不仁,萬物為芻狗”,原來賊老天是有道理的,祂喜歡忤逆人類對幸福的想望。

    “曦驊其實沒有那麼好。”齊槐容說得違心。

    “對,他不會說溫柔的話,他老是弄擰我的心意,他只會跟在凌之蔚屁股後面,盜用別人的浪漫點子,他很笨,連喜歡和危險都搞不清楚,他長那麼高,長期那樣看他,我的脖子會受壓長骨刺,他喜歡當英雄、喜歡替別人著想、喜歡為國為民……他喜歡當喬峰、我不喜歡當阿朱……可是我就是阻止不了自己愛他。”

    她仰起滿面淚痕的小臉,迎向從小護她寵她,把她當珍寶、不讓她受半點委屈的大哥。

    “好,那你告訴哥,要怎樣做,你才能夠快活起來?大哥再幫你開一間春水堂,好不好?你再研發幾味新藥吧,咱們的藥賣得好極了,你一定可以累積到無數的嫁妝,對了,你上次提的那個全民健保的計劃,要不要開始籌劃?大夫考選制度可以著手了,免得密醫橫行,害人性命,我們找點事來做吧,只要夠忙,很多事情就能夠淡忘了。”

    是個好方法,卻不是她要的。

    她用力搖頭,堅定的道:“大哥,我想去北疆,我要把曦驊找回來。”

    齊槐容一愣,遲遲無法答應或否決,說到底,她依舊不相信曦驊已經死了,非得親自去一趟才能死心嗎?

    聞言,齊柏容走了進來,口氣堅毅的道:“皇兄,讓彎彎去吧,反正我也要回封地,有我照顧彎彎,皇兄不必擔心。”

    好,彎彎不相信曦驊死了,那他也不相信,從現在開始,他要認定曦驊還活著!

    這時候柏容跟著鬧什麼?一個彎彎都勸不開了,他還來湊什麼熱鬧?只是他望著一雙弟妹,他們臉上有著同樣的堅定、同樣的固執,這對兄妹有時候像得讓人無語。

    真的要這樣才能有解嗎?看著憔悴而狼狽的妹妹,齊槐容閉眼張眼,最終緩緩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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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01:46: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眾裡尋卿(1)

    一襲白衫,彎彎身上沒有佩戴任何飾品,但身後帶著兩個拖油瓶,一個叫小雪,一個是齊柏容硬塞給她的侍衛乘風,據說武功高強,整個軍營裡只輸給過去那位傳奇的程將軍,更據說公主曾經是他父親的救命恩人,因此立定志向,跟隨公主。

    彎彎來到北疆已經兩年,這兩年來,北疆與她初到時,大不相同。

    在齊柏容的極力發展下,這裡成為商業重鎮,南來北往的商人在此交換貨物,運回家鄉販賣,每年的稅賦為朝廷帶來豐厚收益。

    曾經是兩國邊界的呼雪瑪雅山,現在劃為大齊疆域,因此有些資深采藥人進山區,帶回許多大齊難得一見的珍貴藥材。

    齊柏容治理地方的能力與日俱增,也許當年贏得戰爭的功勞不該歸在他身上,但北疆的開拓之功,他當仁不讓。

    這兩年來,彎彎背起藥箱,四處醫治病人。

    她舍棄馬車,坐上馬背,北疆土地遼闊,馬車行進速度太慢,因此原本不會騎馬的她,現在有一身好馬術,她常戲稱自己是馬背上的大夫。

    她行醫治人,也指導年輕人習醫。

    她從一個村落到另一個村落,也進入北夷的領域,醫治好不少北夷百姓,名聲遠播。連達西布也聽過她的大名,刻意在她進部落為百姓治病時,快馬加鞭只為見她一面。

    他是個年輕俊秀的男子,身材纖細,有些文人氣質,長得完全不像粗獷的北夷人,難怪當初程曦驊會選擇與他合作。

    達西布獻出貼身匕首,想求娶彎彎,她笑了,從懷裡掏出程曦驊的匕首,回道:“我已經有夫婿了。”

    達西布認得程曦驊的匕首,心上一驚,立刻單膝跪地,抱歉道:“不知道姑娘是程將軍的妻子,多有冒犯,程將軍是我的恩人吶。”

    是,沒有曦驊,他當不了國王,沒有兩國的貿易合作,北夷百姓沒有現在不愁衣食的日子可過,曦驊不只是達西布的恩人,更是北夷百姓、北疆百姓的大恩人,只是……英雄魂魄流落何方?

    她找他,整整找了兩年。

    她走過無數村落,行醫其次,主要是想尋找曦驊,可惜失望堆棧,希望不曾出現。

    但是彎彎未曾死心,連一秒鐘都沒有過,就算要這樣找上一輩子,她也甘心,如今她終於懂得當初穆語笙尋找左棠的堅持和決心。

    “公主,前面就是穆爾席村了。”乘風道。

    彎彎點點頭。

    穆爾席村位於呼雪瑪雅山山腳下,過去是北夷的領地,現在劃為大齊疆域,她一直想來,倒不是為了要采集火焰草,治療自個兒的寒症,而是因為曦驊曾經對她描述過這座山脈的壯麗。

    綿延不絕的山,一座連著一座,過去要從南面走到北面,除非上山下山,以山為路,否則在山腳下繞行一圈,至少要兩個月,但山路崎嶇難行,除非武功高強或資深采藥人,否則經常有人進了山,卻發生山難的傳聞。

    因此齊柏容花了許多人力物力,致力山路開辟,新路通行才不過第一個月,彎彎便迫不及待上山。

    穆爾席村很安靜,從山上往下望,約莫有五、六十戶人家。

    村裡有一些耕田,種植旱地植物,不過聽說村子裡的男子,多數以打獵為生,既然是打獵,那麼跌打損傷的病症肯定比較多,因此彎彎的藥箱裡備了不少傷藥。

    他們到達村子時,已近午時,家家戶戶炊煙裊裊,婦人開始准備飯菜,喂飽一家大小。

    彎彎的目光被一戶人家的房子吸引。

    穆爾席村原是北夷村落,所以建築偏向簡單的土塊屋,但那房子竟是以磚瓦蓋成,屋子外面還圍著大齊人家慣有的竹籬笆,綠意盎然的藤蔓延著籬笆往上爬,在盛暑中透出幾分涼意。

    她不知道那是瓜類還是豆類植物,金黃色的小花迎風搖曳,一副悠閑的農村景像,看得她心曠神怡,曾經她和曦驊夢想過這樣的生活。

    緩步上前,他們發現籬笆旁有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正在低頭鋤草,彎彎掛上淡淡的笑意往前走,想問問對方裡正的家在哪裡。

    只是……當她的視線落在那名男子的側臉同時,胸口好像被人注進某種液體似的,突然間心跳加速,一陣無從解釋的灼熱感冒出,雙手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是他嗎?

    她不敢上前,就怕多走幾步,失望又會將她打回地獄。

    兩年多了,她每日每夜都在幻想這一幕,但是每一次都是失望收場。

    是他嗎?會是他嗎?

    應該是吧,誰的五官會這麼冷、這麼硬,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錢似的?誰的臉會那麼不適合笑,一笑就像扭曲了某條神經?誰的掌心那麼大,誰的眼神會那樣的……千軍萬馬?

    是他、是他……吧!

    公主停滯的腳步讓小雪發現異樣,目光順著公主的往前望,她也看見了,倒抽口氣,點頭再點頭,她一把拉住公主,手拚命指著前面的男人,她想說是程將軍,可是嘴巴張得老大,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公主整整找了兩年的男人,如今就在眼前……

    小雪也看見了?所以不是她的幻覺,不是她又在自我欺騙?

    和兩個女人不同,乘風是練武之人,眼力比普通人好,他一眼就知道答案了,但他被答案嚇到,全身動彈不得,像是練功練到走火入魔。

    彎彎用力咬唇,用力移動腳步,隨著腳步前進,她一點一點、慢慢看清他的臉。

    他的雙眉還是濃密,桀驁不馴的飛揚,他的眼神還是一樣銳利、一樣教人膽顫心驚,不會錯了,就是他,是她的程曦驊!

    就說他沒死吧,就說他在地球某個角落等著她吧,就說他是個重承諾的男子漢吧,他說過的,會活得比她更久……

    胡思亂想間,她終於走到他身前。

    程曦驊也發現她了,不對,應該說很早就發現她了,他定睛看著她,表情有些傻愣,不太像是他會出現的神情,但是他笑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想笑,是因為……她很漂亮嗎?

    他站直身子,放開原本握在手中的雜草,掌心在衣服上胡亂抹了兩下,抹去泥巴。

    “嗨!”彎彎對他揮揮手。

    這個開頭很爛?對,很爛,可是她的大腦當機了,因為太激動、太開心、太得意……

    嗯,沒說錯,是得意。

    所有人都不相信他還活著,只有她堅信不移,現在,事實勝於雄辯,她的第六感是不是很精准?

    她就知道自己會找到他,會逼他履行承諾,會牽著他的手一起走到父皇身前,請求賜婚。

    “說實話,你有沒有想我?”問完,她滿懷期待的等待他的回答,等他冋答想,然後她就要撲到他懷裡,大聲說我也想你了,非常非常想,想得吃不好睡不好,想得瘦了好幾公斤,想到有減肥中心想找我去拍廣告。

    但是他沒說話,唯有臉上出現一抹尷尬。

    不管!他不說,她還是要說,她答應過的,心裡有什麼話都要對他說。

    於是彎彎撲上前,雙手緊緊環抱住他的腰,她把自己埋進他懷裡,很用力、很用力地說:“我想你,每天想、每時想、每刻想,我想得心都碎了,每天每天都在拾針捻線,把破碎的心一片片縫起來,所以我的女紅大有長進,明年打算去參選京城第一繡娘。”

    乘風逆行的血氣終於回歸平靜,他快步走近,激動的跪了下來,精氣神十足地大喊,“屬下乘風,拜見程將軍。”

    小雪也奔跑過來,又哭又笑,紅紅的鼻子醜死了,可她才不管呢,指著程曦驊的鼻子說道:“程將軍,你沒死為什麼不回去?你知不知道公主為了你過得多辛苦?她不當公主了,每天日曬雨淋,從東走到西、從南走到北,一心一意就是要把將軍給找回來。”

    程曦驊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三個人,不發一語,他似乎被弄胡塗了,濃眉緊蹙,只是……

    低下頭,他舍不得推開懷裡那軟軟的嬌軀,她很香、很甜、很……讓他不想放開手,只是這樣不對……抬起手,他想推開她,卻更想擁她入懷。

    這時一名少婦被屋外的聲響驚動,她走出屋子,清脆的嗓音揚起,“阿漢,你在做什麼?”

    少婦的聲音傳來,程曦驊趕緊把彎彎推開,他退後一步,臉上一陣愕然。

    少婦眼底起了警戒,凝聲問:“你們是誰?”

    “我才要問你是誰呢!”小雪看不得別人對她家公主不好,開玩笑,公主和將軍是一對兒,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她那是什麼口氣啊,將軍是她的嗎?

    “我們是夫妻,你們是誰?”少婦回答小雪。

    “夫妻?你有沒有說錯,將軍和我們家公主……”

    小雪大嚷大叫的同時,彎彎卻被她的話給嚇到,她剛剛說,她和程曦驊是……夫妻?!

    彎彎終於發覺哪裡不對了,是曦驊眼底的陌生,他對她陌生?他不記得她了?這是他回不去的原因嗎?

    她定定望著程曦驊,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但是少婦用身子擋住彎彎,不允許她越雷池。

    乘風哪能容許這種事,他出手極快,手臂屈伸間,將少婦抓開,然程曦驊見少婦遭到攻擊,快步上前,轉瞬間,已與乘風交手數十招。

    “不要打了!”彎彎出聲一喊,乘風立即收起掌風,快速退下。

    少婦連忙奔到程曦驊身邊,委屈地抱住他的手臂,順勢窩進他懷裡,他輕拍著她的背,無聲安撫著她。

    兩人的親昵舉動落入彎彎眼底,她迅速垂眉,用驕傲冷漠來隱藏真實的心思。

    還以為找到他的同時,便可以找回幸福,原來他們始終是情深緣淺,他已經把幸福送給另一個女人……

    深吸氣,彎彎再度向前,少婦眼底帶著敵意,怒瞪著她。

    彎彎強力壓抑滿腔悲哀,強忍著哽咽,與程曦驊對視,許久後才別開眼神,對少婦說道:“我只和他講幾句話,行嗎?”

    少婦沒回答,是程曦驊開的口,“婉兒,你先進屋。”

    少婦不願意,他只好推著她進屋,冷然的視線讓她不敢抗爭,只能柔聲道:“快點進來,兒子吵著要你抱。”

    夫妻、兒子……

    明明是盛夏時節,太陽當空高掛,彎彎身上還戴著暖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全身發冷,彷佛飛雪突然覆蓋天地,她被冰塊封印。

    “我馬上進屋。”程曦驊朝少婦點點頭,保證道。

    倘若以前的感覺是希望之後接著失望,現在則是希望之後,緊跟著出現的是絕望,她再怎麼努力,都無法阻止身子不斷的顫抖,兩年的苦苦追尋,最後答案竟是一場空?她該怨誰,又能夠恨誰?是誰老愛作弄,讓她誤以為失而復得,結果卻發現,自己從來不曾得到過?

    程曦驊見她全身發抖,突地,心像是被人狠狠扯痛,不忍、心疼,他的手舉起,本想撫上她的臉,但不過片刻,他的手掌垂下。

    這是不對的……

    她再次深吸氣、再次平抑心情、再次吞下哽咽,問道:“你忘記我了,對不對?”

    他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他的頭點得很輕,她卻覺得心被這一下錘得稀巴爛。就說吧,這麼惡爛的劇情也能被她碰上,不是作弄是什麼?

    “剛剛那位女子,是你的妻子嗎?”

    他點頭,依舊很輕,但她聽見心碎的聲音。

    咬牙,她逼自己繼續問:“你和她,有了兒子?”

    第三次點頭,很傷……

    彎彎低頭,再然後,點頭。

    看著她的頭頂心在眼前輕晃,不知怎地,他心頭的抽痛猛地擴大。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幾次深呼吸,才有本事把頭給抬起來,然而對上他的眼睛時,她的眼中已經一片氤氳水氣,強忍著心痛,她再問:“你受傷了嗎?你忘記自己是誰,失去過去的記憶?”

    “是。”

    她逞強的模樣,教他於心不忍,他想說點什麼來安撫她,但張口……卻發現自己不會安慰人。

    “你想不想把傷給治好?”

    “你能治嗎?”程曦驊反問。

    “我會盡力。”

    “好,我該到哪裡找你?”

    原本這幾天,她應該住在裡正家裡,替穆爾席村的百姓治病,只是現在……她不知道自己如此紊亂的心緒還有沒有行醫的能力,於是她說:“我叫齊玫容,住在鎮北王府,如果你想治病,就去那裡找我。”

    給她幾天時間,她會讓心情慢慢沉澱,她會努力認清事實,然後徹底放棄,她會試著把他當成一般病人,盡心盡力……

    會的,她可以辦到。

    彎彎朝程曦驊點點頭,轉身准備離去,可是下一瞬,她的手被他握住。

    暖暖的掌心一如記憶中熟悉,差一點點,她又想旋身撲進他懷裡,可她掐斷自己的想望,逼迫自己在面對他時,帶起疏離笑顏。

    “我也有話想問你。”程曦驊道。

    “好,你問。”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來來回回輾轉流連,他記不得她,但覺得熟悉,他知道自己一定認得她,一定曾經與她……親密?“你認識我,對嗎?”

    “對。”輪到她點頭了,可是每點一下,心就沉重三分。

    “我是你們口中的將軍?”

    “對,你是大齊的戰神,在與北夷的最後一場戰役中,為了救我二皇兄,身受重傷,墜崖,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

    “你也這麼認為嗎?”

    他已經不記得過去,可是每句話都問在重點上,教她如何能夠不心動?如何能夠心平氣和?

    “我從來不這麼認為,我一直堅信你仍然活著,因為你答應過我,所以我千裡迢迢從京城來到北疆,走過大小村落鄉鎮,醫遍北夷部落,就是想著,也許哪一天,我們能夠再度相遇。”

    他略略躊躇,最終仍是問了出口,“你是我的妻子嗎?”

    還不是,但她很想當他的妻子,很想迫切找到他,和他牽手一生一世,然而眼下……她不能是。

    不管是否失憶,他都已經娶了那名女子,還生下了孩子,兩人名分定、情分定,之後就算他恢復記憶,記得他曾經愛過齊彎彎,他們也回不到過去。

    因為她的性子驕傲,無法容忍第三者,而重視責任的他,怎能把妻子、兒子拋棄,那是他的骨血,是他這兩年中的重點記憶。

    倘若她逼他放棄那對母子,日後他將會怨慰她,曾經的愛必會轉化為恨;如果她選擇妥協,兩女共事一夫,天長日久,妻妾相爭,她也會怨恨,會變得面目可憎。

    她不願意程曦驊恨她,更不願意自己變成壞人。

    愛情是使人變得更好的催化劑,如果不能變成更好的人,也不能教自己變得殘忍猙獰,所以她別無選擇。

    “我不是。”彎彎回答。

    “既然不是,為什麼要千裡迢迢從京城來到北疆,為什麼要走過大小村落鄉鎮,醫遍北夷部落,為什麼要期待哪一天,我們再度遇上?”他用她的話來反問她。

    “因為罪惡感,你是為了救我二皇兄而亡,也因為……我有東西必須還給你。”

    “什麼東西?”

    彎彎不舍得拿出來,但是,她知道她必須這麼做,在他成為別人的丈夫之後,割舍是她唯一能夠做的選擇。

    她從懷裡拿出匕首,那是北疆男人訂下女人的信物,上面還鑲著他的傳家寶物,曾經他訂下她,但是現在……他已經失去擁有她的資格。

    “我很高興你還活著,但你的父母親並不知情,你是家中的獨生子,你的死訊讓他們痛不欲生,如果你還在乎他們,應該盡快帶妻兒回京。”不只為他的父母親,就是為了他妻兒的前途,他也該返京。

    “所以我們之間的關系是……”這是從頭到尾,他最想知道的答案。

    “朋友,聊得來的朋友,彼此欣賞的朋友。”

    退開一萬步,他們又回到最初,只不過這次好多了,至少他不再討厭她,她也不必為了懲罰他,任由不實的謠言傳得沸沸揚揚。

    四目相望,程曦驊不相信兩人之間的關系如她所說的那樣淺薄,他知道他們之間肯定有著什麼,只是他不記得了。

    他期待她說得更多,期待她幫助自己打開記憶,但她沉默了,臉上凝滿哀愁,她的愁雲結上他的胸臆,沉重了他的心。

    “如果需要幫忙,我在鎮北王府相候。”

    瀟灑點頭,瀟灑上馬,彎彎希望這一轉身,也能瀟灑地切割曾經過往。

    她不怨任何人,畢竟事實擺在眼前,不管是四年前或是四年後,他們都是有緣無分,既然如此,她何不順天而行,且看命運要把他們帶到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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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01:46: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眾裡尋卿(2)

    馬蹄聲噠噠,直到再也看不到彎彎的背影,程曦驊才轉身進屋。

    門打開,婉婉撲進他懷裡,哭得梨花帶雨。

    程曦驊沒回抱她,只是眉心蹙緊,低下頭問:“怎麼了?你嚇到孩子了。”

    她緊抱他不放,哭得益發傷心。“你不要走,不要丟掉我和兒子,沒有你,我們活不下去。”

    她害怕啊,那名女子通身氣派,有著尋常百姓裝也裝不來的氣質,她說阿漢是將軍,她肯定也是不同凡響的人物,如果阿漢記起過去的事,那她……她無法想像沒有阿漢,自己要怎麼活下去?

    “我沒有要丟棄你們。”

    “是嗎?那你發誓,無論如何都會陪在我們身邊!”婉婉心急的催促。

    眉心越發繃緊,他幾乎就要做出承諾了,但齊玫容憂郁的面容在他腦海中盤旋,讓他的話頂在舌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見他不發一語,婉婉知道自己輸了,他連對方是誰都記不得,就連承諾都給不起了。

    她捂著臉,任憑淚水狂奔,接連後退幾步,絕望地指著他,凝聲恐嚇,“如果你要離開,我就帶著兒子去死!”

    坐在窗前,彎彎看著天上的彎月,想著過往——

    那一晚月色明亮,她告訴程曦驊,“我喜歡英雄,而你,是我的英雄,我一個人的英雄。”

    他臉紅了,他的皮膚黝黑,那種程度的紅很難被分辨,何況是在光線不足的情況下,但她就是能夠看得出來。

    他真的是英雄呢,武藝高強,一心為黎民百姓著想,犧牲小我、完成大我,視浮名為無物……他身上每個特質,都是英雄應該具備的。

    所以她愛上他,愛得好徹底,盡管有很長一段時間,她也否認得徹底。

    不過,一切都是注定的吧,她不想當阿朱,就不能得到喬峰的心。

    其實她真的很哀怨,哀怨兩人的情分這麼淺,以為是苦盡甘來,卻不料幸福只是曇花一現,她與他,真的很無緣。

    心很痛的啊,可她怎麼能夠表現出來?

    兩年,她受的煎熬,二皇兄也在承受,她有罪惡感,二皇兄加倍。

    可二皇兄不說出口,只能拚了命的建設北疆,企圖把這裡從人間煉獄變成人間天堂,她知道,那是因為負疚,他知道曦驊看重北疆百姓。

    於是兄妹倆合力,創造北疆百姓的幸福,全是為了程曦驊。

    她曾經天真地想過,倘若他知道他們的辛勤,或許會跳出來,笑著對他們說,來,我助你們一臂之力。

    天真當然不會成真,可她的堅定總算讓她在茫茫人海中尋到他的身影。

    他過得很好,她看得出來。

    那名叫做婉婉的女子用盡心力愛著他,他們還有一個兒子,一家三口,和樂融融。

    這個結果其實很好,比起他死去,她寧可他在另一個女人身邊安然地活著。

    所以她要感激上蒼的恩賜,所以即使失戀,她也要強撐著快樂,因為,他能夠活著,就已足夠。

    不遺憾,她告訴自己。

    懸蕩的心重新歸位,這次她再不會向任何人否決她深愛著程曦驊,但這次她也會很努力讓親人們知道,別再為自己擔心,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不是所有的愛,都要在她身邊才算數,也可以在遠處予以祝福。

    不是所有的愛,都要時刻親昵才算數,也可以暗暗在心裡醞釀,不必讓人知曉。

    她和曦驊的愛,將是如此。

    嗯,真的,她不貪心,只要知道他活著,知道和他同處在一個時代空間裡,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喝著同樣的水,她可以繼續在心裡想他、念他,她願意學會滿足。

    這個夜晚,她努力讓自己心情平靜,努力接受這個不在預料中的結局,不斷說服自己,這樣已經很好。

    可齊柏容不是彎彎,他不是個可以模糊帶過的人,黑是黑、白是白,他不允許灰色地帶。

    過去的他魯莽衝動,可如今環境和歷練已將他磨練得沉穩內斂,但不管怎麼磨,有許多本質是不會變的,就像他的土匪心性,就像他的固執堅持。

    所以他堅持要找到程曦驊。

    所以兩年來,他派出一撥又一撥的人,非要把程曦驊給挖出來。

    所以他既土匪又惡霸地堅持程曦驊只能是他的妹婿,不能與其它女人不清不楚,既然堅持,他就會把這件事給落實到底。

    退讓?妥協?那是彎彎會做的事,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當乘風向他報告程曦驊的下落之後,他立刻領著一隊程曦驊的舊部屬,徹夜趕往穆爾席村。

    程曦驊也在看夜空,同樣的月亮彎彎,同樣的滿空星辰,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曾經在這樣的夜晚裡,某個人對他說了一番話,說得他臉紅心跳,至於說什麼?忘記了,但他知道那些話很重要。

    打開包袱,輕輕撫摸裡面的冊子,那是一本小說,書名叫做《天龍八部》,這個故事很長,它只記載了故事裡的其中一段,最重要的橋段是阿朱為了救自己的父親一命,自願死在心愛男子手中。

    他不喜歡這一段,親手殺死喜歡的女子,這對喬峰而言很殘忍,阿朱決定這樣做時,沒想過未來漫漫長日,喬峰要怎麼面對自己?到最後,喬峰會帶著對阿朱的歉意死去,然後在幽冥路上重逢、相親。

    翻開書冊的最後一頁,上面有:行娟秀的字跡,寫著——

    英雄不能食言而肥,你要比我活得久。

    這字究竟出自誰的手,一定不是婉婉,因為她不識字。

    食言而肥?他曾經對某個女人承諾過,要活得比她久嗎?真是奇怪的承諾,哪有人想要這種承諾?

    那日他自谷底清醒,身上帶著三樣東西,一本書、一個長命鎖和一瓶丹藥,長命鎖上寫的不是榮華富貴而是平安喜樂,而長命鎖的背後寫著彎彎兩個字。

    彎彎?什麼東西彎彎?眉毛彎彎、眼睛彎彎還是月牙兒彎彎?他不知道也猜不出來,只是覺得這個長命鎖和前日來的那名女子有關,可是她說她叫齊玫容,不叫彎彎。

    而他醒來後,發現自己身受箭傷,失血過多,為了取出穿胸而過的斷箭,他強撐著最後一分力氣,把戰甲脫掉,這時候,丹藥和書自懷裡掉出來,他不知道那瓶是藥還是毒,但直覺仰頭,把它吞進肚子裡,一股暖氣自腹間緩緩上升,他睡著了。

    他最後的念頭是,我得救了。

    當時他身穿戰甲,換言之,齊玫容並沒有說謊?可……如果她沒有說謊,那麼說謊的是……他轉頭望向床上的母子。

    會嗎?婉婉沒道理這麼做,如果他是大將軍,他可以給她和兒子更好、更安定的生活。

    齊玫容說他的名字叫做程曦驊,說他是個大將軍,說他有父母在京城,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相信,只除了那句我們只是朋友。

    他們只是朋友嗎?既然如此,為什麼她說話的時候,臉上流露著濃濃的悲傷?為什麼問他與婉婉的事時,強忍著哽咽?

    那樣的傷心是裝不來的,他與她,究竟是什麼關系?

    一個接一個問題從腦海中蹦跳出來,他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導致他失憶的原因是什麼?一張一張的臉孔出現、隱沒,一幕一幕片段記憶跳出,又瞬間消失,他努力想抓住些什麼,但……徒勞無功。

    而且自從齊玫容離去後,他就怎麼也無法定下心,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要從腦袋裡衝出來似的,他從來沒有這樣迫切的想要記起過去的一切。

    低頭,撫摸齊玫容還給他的匕首,心亂無比。

    兒子睡了,婉婉在床上輾轉睡不安穩,她不時朝他望來。

    他知道她心慌,自從齊玫容來過之後,婉婉就天天擔心他會離開,擔心這個家破碎,連夜晚也要他守在身邊。

    他能夠理解她的憂心,畢竟這個家能走到今天,並不容易。

    只是齊玫容的臉孔不斷出現,曾經滿懷怨恨的那個家,呼喚著自己,她說他的死訊令父母痛不欲生?怎麼可能?他的父母親應該希望他早點死掉的,不是嗎?

    追根究底的欲望迫切,他恨不得立刻想起所有的事。

    這時,噠噠馬蹄聲響起,聞音辨位,他們是朝自己家的方位前進,約莫二十幾個人,每個人都身懷武藝,否則策馬狂奔,呼吸不會如此輕緩。

    他把匕首納入懷裡,書冊和長命鎖收妥,吹滅燭火、快步走到床邊,對婉婉低聲道:“有人來了,你安靜待在屋裡,別發出聲音。”

    婉婉身子微顫,輕輕點頭,反手握住他的手,低聲叮嚀,“小心。”

    程曦驊點點頭後,大步走出院子,像柱子似的高大身軀往門前一站,戰神的模樣再現江湖。

    他靜靜地等待夜行人的大駕光臨。

    很快,短短數息功夫,一群人已經來到屋前。

    領頭的是和齊玫容一起出現過的乘風,身後那隊人馬在乘風拉住韁繩時,同時扯緊韁繩,紛紛下馬。

    他們訓練有素地把程曦驊團團圍住,氣勢驚人,但是他不覺得危險,因為他們身上沒有一絲敵意。

    一名穿著青衫的男子快步走到他跟前,與他眼對眼、面對面。

    皎潔的月光照亮了他眼底的激動,明明是感動,可他說出來的話,霸氣凌人。

    “好個程曦驊,你居然在這裡整整躲了兩年,你知道我們這段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你知道彎彎是怎麼自苦的?你知道我們心裡有多少罪惡感,我們有多恨自己?你這個沒良心的家伙!”

    程曦驊在他一連串的質問中,找到了關鍵的名字,他直覺想問彎彎究竟是誰,可是對方並不給他機會。

    齊柏容說完,將手中長劍往空中一丟,一道銀光閃過,程曦驊下意識伸手去接,於是那柄長劍落在他手裡。

    齊柏容用力一掌拍向胸口,衝著程曦驊怒道:“來!往這裡刺兩劍,把我欠你的通通要回去。”

    “王爺,不可!”數名黑衣人上前一步,企圖阻止。

    “住嘴!我把命還他,我已經寫了奏折呈給父皇,這個鎮北王是他的,我不要!”說完,齊柏容轉頭面對程曦驊,咄咄逼人的再道:“我不要虧欠你那麼多,不要天天活在愧疚當中,我不要彎彎為了你,夜夜淚流滿面,快!你多刺我幾劍。”他激動無比,眼中泛起紅絲。

    他想過幾百次與程曦驊再見面的情況,卻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副情形。

    程曦驊望著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凝聲問:“你是誰?”

    “我是誰?哦,對厚,你忘記我了、忘記彎彎,也忘記這些跟著你出生入死的同袍弟兄,你連自己都忘記,真厲害,一忘天下無難事,一忘解千愁。可是在你娶妻生子,日子過得無比愜意的這兩年,你知不知道彎彎為了你,放棄後宮的好日子,跑到北疆來吹風淋雨?

    “對別人而言,北疆的寒冷尚可忍受,但是對彎彎來說,這種冷,會要了她的性命,可是她不管不顧,盡管滴水成冰,她還是要騎馬四處為人看病,你以為她當真這麼熱愛行醫?

    錯!她是想要找到你,她想為這個你付出所有心力的北疆百姓造福,她想要一個村、一個村的慢慢走,把北疆每個百姓都看過一遍,說不定就能夠找到你。

    “彎彎明明是個絕頂聰明的女子,怎麼會為著一個男人笨到這種程度?就算找到,卻已經過了十年、二十年呢?就算找到,你的心已經變了呢?就算找到,如果找到的只是一副白骨呢?我這樣問她,你知道她怎麼回答的?她說沒關系,找到就好,她還說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她沒辦法為自己打算,就當是相欠債,她欠你那麼多,今世不還清,下輩子還得從頭再來。

    “見鬼了,她哪裡欠你,明明就是你欠她,一直一直都是你欠她,你對她不好,你是徹頭徹尾的大壞蛋,我為什麼要和你這種人當兄弟,為什麼要把你當成莫逆之交?!快快快!你刺我兩劍,刺完了,我就要動手替彎彎討回公道!”

    他哇啦哇啦說一大堆,聽得程曦驊都懵了,天底下竟有這樣一個女子深愛著他,他卻將她忘得一干二淨?彎彎、彎彎……那他呢?他也愛她嗎?不愛,她的長命鎖怎麼會在他頸間,可是愛……既然愛,為什麼他要帶著婉婉私奔?

    “動手啊,為什麼不動手?!”齊柏容上前兩步,挑釁的將胸湊到劍鋒上。

    “王爺,萬萬不可!”黑衣人齊聲大喊。

    有人當著程曦驊的面,雙膝跪地,哽咽道:“將軍,你快想起來吧,努力想起來,想起過去將軍和我們把盞同歡的日子,想起將軍每晚在燈下看公主寄來的信,笑得滿目瘡痍的樣子,想起將軍馳騁沙場、快意江湖的歲月,將軍,您認真想想啊!”

    如果往將軍腦袋敲幾下,就可以把將軍敲醒,當場會有二十人甘冒大不韙罪名,用力敲上。

    程曦驊看著他們,心裡卻在咀嚼那句——

    看公主寄來的信,笑得滿目瘡痍……

    “閉嘴,他才不會想啦,他現在有女人在抱,連兒子都有了,他日子過得幸福安逸,快活得不得了,干麼想?快!刺我兩劍!”說著,齊柏容又搶上前,舉臂逼迫程曦驊還手。

    程曦驊丟掉長劍,一躲再躲,他沒道理殺他,因為兩人無怨無仇,也因為他說他們是兄弟、是莫逆……

    更多的畫面閃過,速度比他閃躲齊柏容更快,一幕一幕接一幕,片段的、散亂的,他的頭痛如絞,但拳腳上沒放松,迎接著齊柏容緊接而來的拳頭。

    突地,一個不小心,齊柏容一拳狠狠打上程曦驊的臉,強大的撞擊力,他凌空飛起,落下時,背脊重重撞上牆壁。

    乘風按捺不住,急道:“王爺,將軍病著吶,你下手不能輕點嗎?”

    眾人疾奔到程曦驊身邊,齊柏容低頭看著自己的拳頭,傻了。曦驊怎麼會變得這麼弱?

    痛……非常痛,頭痛得他汗水涔涔……可是,緊接在這陣疼痛之後,好像有誰拿了一千根蠟燭往他腦子迅速閃過,那些雜亂無章的片段突然接上了。

    驍勇善戰的父親,為愛甘入險境的母親,性子清冷的師父、美艷無比的師妹、斷掉左臂的師弟,皇上、皇後、槐容、柏容……彎彎……

    他想起來了!齊玫容就是他的彎彎,就是他用匕首親自訂下的小丫頭……

    猛然抬起頭,他望向身邊的黑衣人,笑了。

    一直以來,他都不適合笑,這一笑,害得所有人猛打寒顫,抖得異常厲害。

    他們心想,該死,將軍要反擊了,現在是要挾持王爺,快點離開危險地區,還是眾人合力把將軍打昏,綁回鎮北王府?

    程曦驊不知道眾人的想法,他就是想笑,因為開心,因為所有的迷霧散去,他的眼前一片清明。

    張嘴,眾人以為他要說殺無赦,沒想到他說的卻是——

    “乘風、夙雪,你們升官了嗎?”

    有些動作快的已經准備轉身把齊柏容送到安全區域了,突然間聽到他這樣說,大伙兒猛地轉身,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更有些感性的,竟在一瞬間流下男兒淚,哽咽道:“我們的將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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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01:47: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此生獨寵(1)

    左手抱著一壇酒,右手帶著《天龍八部》,腰間插著鑲上紅寶石的匕首,脖子上掛著彎彎的長命鎖,對了,程曦驊還刻意把那個很不爺兒們的東西露在衣服外面,但是沒人敢問他為什麼。

    他筆直走到彎彎房前,露出教人膽顫心驚的笑臉,叩叩叩,敲門。

    來應門的是霜降,在看見他時,她的臉色迅速凝結。

    他還真的敢來王府找公主看病?有沒有把兒子、妻子一起帶來啊?公主要不要幫他們安排一場接風宴?順便為程將軍的平安歸來四處貼告示,讓北疆的百姓們全聚集過來,迎接他們偉大的英雄。

    對,可以說程將軍是無心之過,他失去記憶了嘛,但失去記憶就可以亂成親、亂生小孩嗎?那接下來的爛攤子要誰替他收拾,公主嗎?

    哼,想都別想,連當今皇上都沒三妻四妾,享足美人恩,他想當駙馬,還想附贈小妾、庶子兩名,作夢去吧!

    要不是公主在裡面問:“霜降,是誰啊!二皇兄嗎?”然後腳步隨著問句出現,她絕對會當著將軍的面把門重重關上,回道:“沒人,是鬼!”

    但是公主來了,她來不及說謊。

    仗著身高優勢,程曦驊的視線從霜降頭上滑過,落在彎彎身上。

    再見到他,彎彎以為自己可以把情緒遮掩得很好,可以像對待一般病人那樣為他治病,假裝他對自己沒那麼重要,可是……功夫不到家,她裝不出漠然。

    他認真的凝視著她,目光仔仔細細在她臉上來回,兩年了,她比記憶中更美麗,可是瘦了好多,瘦得讓他心疼。

    柏容沒給她飯吃嗎?為什麼她沒長大,反而縮小一圈?

    心裡酸酸的,柏容的話在他心底繞,原來這兩年,她是這樣過的啊,不苦嗎?不難受嗎?不埋怨嗎?深深的歉意在心底發酵。

    彎彎沒說話,程曦驊先開口了——

    “都已經到穆爾席村、已經看到我,為什麼不把話說清楚?為什麼不說你是我最喜歡的女人,我們已經定下終身?為什麼要轉身默默走掉,假裝我們只是朋友?”

    這是指責嗎?並不是,他的眼裡有心疼、有不舍,有很多會讓人落淚的東西,獨獨沒有指責。

    所以他想起來了?

    彎彎不願意幻想,就算他想起來了又怎樣?婉婉確實存在,他的兒子也存在,就算恢復記憶,他們也已經在他的生命中扎根。

    她自私?她偏狹?沒錯,她就是這樣的女人。

    對感情有潔癖,對男人要求專一,對於愛情,她要,就要最好,否則寧可舍棄。因為理智向她分析,日後的憎恨怨慰比在現在斷線更傷人,她不要把曾經美好的感情化為面目可僧。

    搖頭,她回道:“如果我留下,可以改變什麼?”她實事求是,感情這種事,她不願意模糊。

    他不理會睜大雙眼、瞪得兩顆眼珠子快要冒出火花的霜降,推開她,徑自走進屋裡,把手中的酒壇放在桌上,再兩步,走到彎彎面前。

    “如果你留下,可以喚醒我的記憶,可以讓我知道,這兩年來,我究竟錯過了什麼,可以讓我清楚明白,你對我的感情沒有中斷過,你始終如一,你一直一直在等著我回去向皇上提親。”

    “那又如何?”眼前的他,已經失去提親資格。

    “那我就可以回來。”

    他說得很篤定,篤定到讓人想要往他嘴皮子一掌打下去,他要回來就回來,她非要讓他回來嗎?

    她寒聲怒問:“你就算准我會接受你的妻子、兒子?”

    “我沒要你接受他們。”

    沒要她接受?那他把婉婉和兒子放在什麼地方,過期的提貨券?用完就丟的車票?或者……他根本沒想過要丟,他想用另一種方式讓他們母子存在,然後要求她接納這樣的情況?

    他如果敢這麼說,她對他的人格信任將會大打折扣。

    “意思是你要把他們當成外室,在外面好生養著?”彎彎揚高音調,女人不該為難女人,她絕對不會把自己的幸福架設在別人的痛苦上。

    “他們不會是我的外室,因為他們根本不是我的什麼人。”

    一個完全出乎預料的答案,讓彎彎有三秒鐘定身、發呆,然後喃喃自問:“怎麼可能不是?”

    “那年我從山上跌落,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我必須活下去,彎彎在等著我上門提親,因此我抓住任何可以減緩墜勢的東西,野草、樹枝、藤蔓……我的雙手被割得鮮血淋淋,全身上下痛到不行,但是我不放棄。

    “然後一陣劇痛,我失去知覺,迷迷糊糊間,我不斷告訴自己,一定要活著,於是我有了短暫的清醒,脫去戰甲,我想拔下肩上的箭,你給的丹藥卻滾了出來,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覺得自己應該把它吞下,於是我用口水和著,硬吞進去。彎彎,是你救了我一命。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隱約感覺有人在喂我喝水,但我還是昏昏沉沉、醒醒睡睡,直到恢復些許意識的時候,趙婉婉就在我身邊,我問她她是誰,也問她我是誰,當時她怎麼回答的我記不得了,因為下一刻我又昏睡過去。她大概是在那個時候知道我失憶了。”

    “後來呢?”彎彎追問。

    “第三次清醒,我發覺自己躺在洞穴裡,她說我一直在發熱,給我喝了魚湯,然後我又問她同樣的問題。她顯得很悲傷,因為我忘記她,心底難受,之後她告訴我一個故事。

    “她說她是農家女,我雖然是貴家公子,但母親早逝,又不得父親疼愛,繼母三番兩次想害死我,在那個家,我過得很艱苦,於是我與她惺惺相惜。但大戶人家為著名聲著想,不願意我們在一起,於是我們約定好私奔,沒想到,我家裡派來大批府衛,要將我們抓回去。

    倘若那些人只是想抓我們回去就罷,但他們暗地裡奉了繼母之命,要取我的性命,於是我們雙雙墜崖,掉下來時,我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所以她沒事,我卻傷痕累累。”

    “謊話,她是編故事高手!”彎彎指控。

    “不是謊話,她也不是編故事高手,確實有這樣一個男人,他叫做李民漢,只不過男人被抓回去了,而她上門苦苦哀求再見那男子一面,那男子卻親口告訴她,他將要成親。”

    李民漢?而趙婉婉叫他阿漢……她頓時恍然大悟。“所以她幫你取了名字,讓你成為李民漢的替身?”

    程曦驊點點頭。“當我身上的傷好一點之後,我們便離開,在穆爾席村落腳,我養傷,她織布,等我身了恢復以後,我開始上山打獵為生,而正在孕期的她,等著孩子呱呱墜地。”

    彎彎聽懂了,趙婉婉是個可憐女人,雖然利用失憶男子有點過分,但情有可原。“就算她曾經對你說謊,但他們終究是你的妻兒,你不可以因為她的謊話……”

    “她不是我的妻子!”

    他說得斬釘截鐵,讓她一時無話可應。

    見她沉默,程曦驊續道:“我養好傷後,她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算一算,在崖下相遇時,她早就懷上孩子。”

    “所以那孩子是李民漢的?”

    “對,你說,我怎麼可能對有孕的婦人做什麼?後來她生產,孩子半歲了,她也曾經要求……”話說到這裡,他黝黑的臉龐有一抹可疑紅暈,彎彎用目光追著他的答案,讓他不得不說。“她希望我們做夫妻……的事,但是我無法,無法靠近她,無法對她起興致,我借口讓她把身子養好,說來日方長,總之隔天,我在柴房裡釘了一張床,從此和她分房。彎彎,她從來都不是我的妻子,說那麼多謊,她只是想把我留住,不願意我追問從前、想起從前。”

    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麼可以斬釘截鐵的說他與趙婉婉不是夫妻。

    他的故事將她連日來的陰霾掃除,絕望又升級為希望,她的心裡有很多的感動,因為即使失憶,他仍然為她守身如玉,她狂喜狂樂,她高興到最高點,以為斷掉的愛情又在今晚重新接上線。

    只是……本著醫者父母心,她還是忍不住壓低聲音問:“為什麼呢?趙婉婉長得並不差,何況當時你認定她是你的妻子,難道是……你傷了?”

    她是好心好意,雖然不走泌尿科,但有些中藥也可以……很好,看著他的臭臉,她知道自己不必多做解釋了,因為她已經把他給惹毛了。

    他微微眯起利眸,緊緊瞪著她,口氣冷冽的問:“你要試試嗎?”

    對,他快被她氣死!

    那時,他對婉婉心裡有多少歉疚啊,一個不想與妻子燕好的丈夫,換了誰都會想不開,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那樣排斥她的靠近,有時婉婉逼得緊了,嚴重起來,他還會一陣惡心嘔吐。

    要不是婉婉確定他並非演戲,要不是她心裡有著和彎彎一樣的懷疑,他還能保持處男之身?

    為著對婉婉的歉意,他努力上山打獵,拚命賺錢,他給不起婉婉那個東西,只好給她更富裕的生活。

    沒想到彎彎沒有感動,竟還懷疑他,說說,身為男人可以忍受這種侮辱嗎!

    彎彎是個懂得自省的女人,一旦發現自己不對,立即改正,她抬起巴結笑臉,湊近他,扯扯他的衣袖,接下來的撒嬌模式……身為彎彎的貼身宮女,霜降很識時務地轉身離去,出去時,沒忘記把門帶上,然後朝王爺的院子走去。

    王爺肯定心急火燎地等待公主的好消息。

    屋裡清場完畢,彎彎靠近他一點,再靠他近一點兒,笑得眉彎彎、眼彎彎,齊彎彎化成一彎柔水。

    她軟著嗓子道:“對不住,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氣了吧。”

    程曦驊怎麼能夠不生氣?“我們早就說好了,有什麼事,一定要明白講清楚,我不懂女人、不懂愛情,我很容易弄錯你的心意,你答應了卻沒做到。一聽見我有妻子,什麼話都不肯多說,轉身就退出幾百裡,竟還把定情信物還給我,你一點都不信任我!”

    啪地,他抓起腰間的匕首往桌上一放,好大力……彎彎心疼那顆紅寶石,要是砸壞了怎麼辦?那可是程氏傳家寶啊!

    “對不起,我的錯。”

    “你明知道我失去記憶,就算不敲醒我,至少要給我一個清楚明白,連柏容都曉得要衝到穆爾席村,狠狠揍我一頓,強把我打醒,約定好要一輩子一起過的你,居然全盤否認我們之間的事?你太過分了!”

    拜托,失憶要是可以靠兩根棒子就敲醒,哪還要腦科大夫?不過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而是討饒的關鍵,於是她委屈的小嘴一扁,再道:“對不起,我的錯。”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不想我左右為難,不想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趙婉婉的痛苦上,你以為我或我爹娘,無論如何都會把趙婉婉接回府裡,不讓我的骨血流落在外,你不想忍受與人共事一夫的婚姻,所以先放手先贏。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有沒有想過也許我能夠找出更好的解決方法,你不信任我可以做到讓你滿意,所以連試都不肯試就放棄我。”

    “對不起,我的錯。”

    “你千裡迢迢到北疆找我,所有人都認定我死了,只有你相信我還活著,你相信我不是個背信的男子,相信我會為你而活,為什麼你堅持了那麼久,卻在最後一刻說放手就放手?”

    “對不起,我的錯。”

    她眼睛紅了,不是因為他這麼凶,而是因為他知道她的心,疼惜她的苦。

    “放著好好的公主不當,偏偏要跑到北疆來受苦受難,京裡有那麼多權貴子弟想娶你為妻,你偏要尋找一個不知道還存不存在的男人,你都可以這麼堅定地為我守住自己,為什麼我不可以為你拒絕趙婉婉?”

    “對不起。”她哽咽,淚水順著頰邊往下流。

    “既然這麼愛我,就不要放棄我,就要信任我,因為我愛你,就像你那樣愛我……”

    她的淚水融化了他,不會說好聽的他,說出此生最好聽的情話。

    “對……”她猛點頭。“對,我的錯……”

    程曦驊不舍的捧起她的臉,放柔了嗓音,“不要再說對不起了,只要從現在起,相信我、愛我,有話全數對我說,不要懷疑我……”

    他嘮嘮叨叨說個不停,彎彎猛點頭,知道、知道,她通通知道了,她不要聽廢話,好不容易在一起了,為什麼要浪費這個時間,他們已經整整浪費兩年了呀……所以她帶著滿臉淚痕,踮起腳尖,雙手勾住他的脖頸,拉下他的頭,把唇送到他嘴邊。

    一個輕淺接觸,封住他的嘮叨,也讓他迷醉了。

    原來夢裡想著的就是這個味道、這份柔軟,原來只有這個女人可以教他心悸、教他情不自禁,原來他守住的這份堅持,就是專心為著她。

    這是他的初吻,技巧不好,他不懂得溫柔,只會汲取。

    他的霸道讓她有點疼,但她的心滿滿的,像是一整壺蜜汁澆下,甜得她說不出話。

    然後一個堅硬的東西抵住她的下腹,再然後,她笑了,他……並沒有她想像的那個問題。

    這個晚上,兩人纏綿溫存,除了最後一道防線,該做的全都做了,當她懶懶地窩在他懷中時,他突然間發問:“彎彎,記不記得有一次,你不讓我多笑,你說害怕後院為會出一票姊妹?”

    “是啊!”那次她把他的毛摸得多順。

    “你說謊了,對不對?”

    彎彎沒反應過來,嗄一聲,驚詫的望著他。

    “你不讓我笑,是因為我笑起來滿目瘡痍,對不對?”

    蝦米?到底是誰這麼老實,把心裡話搬上台面的?她一定要狠狠教訓那個家伙!

    十裡紅妝,當今皇上嫁女兒,嫁給誰?嫁給當年戰死沙場的程大將軍。

    既然已經戰死沙場,怎麼還能娶公主,這是怎麼回事?

    唉,這故事說來話長,有時間的話,不妨上酒樓坐一下午,說書人就會把這曲折離奇的故事完完整整的道來。

    當然,如果對公主或大將軍很感興趣的話,也可以花點銀子讓說書人講些老橋段來聽聽,他會說,一個堂堂的大齊公主怎麼會紆尊降貴為百姓治病,也會告訴眾人無數個程大將軍把北夷蠻人打得落荒而逃的故事。

    保證,每個故事都精彩非凡,讓人想要一聽再聽。

    皇帝有五個兒子卻只有一個女兒,不用想都可以知道皇上會給出多少嫁妝,一百二十八抬?甭說笑了,怎麼也要兩百多抬。

    就一個公主耶,又不是十個公主,還會怕嫁女兒把宮裡給嫁窮了嗎?

    不過那兩百抬是明面上的,私底下的可多啦!大皇子給她陪嫁的五十間鋪子,每一家都是賺大錢的藥鋪,二皇子成箱成箱從北疆抬回來的珍寶,光看都會讓人閃花眼。

    如果說娶到千金小姐,可以富三代,娶到公主,大概可以富個三百代。

    所以這天皇上嫁女兒,大伙兒全不做營生了,每個人都在街邊排排站,想看看這十裡紅妝的大場面。

    來了、來了,大紅花轎過來了!喂喂喂別擠啊,這裡有挺著肚子的大腹婆啊!

    熱鬧了一整天,彎彎的骨頭都快散了,洗梳好後,拿著小說,歪在榻上看著。

    她心裡有譜,那位程大將軍,今兒個夜裡不知道要被同袍灌成什麼德性,與其過度期待,卻期待回一個醉醺醺的大丈夫,不如懷抱平常心,直接把洞房花燭夜改到明兒個夜裡。

    今天母後哭了,父皇的眼睛更是紅了好幾次,她心裡不好受,告訴父皇,“要不我問問曦驊,可不可以搬進皇宮裡住。”

    反正後宮很大,程家上上下下就三個主子,隨便塞也塞得下。

    結果新娘被父皇訓了一頓。

    有聽過這種事嗎?有,她被罵了,罵得挺凶的,這輩子第一次挨父皇罵,竟在出嫁當天。

    父皇說她沒把丈夫擺在第一位,沒替丈夫考慮,如果曦驊住進宮裡,別人會怎麼看待他?入贅?堂堂大將軍需要給人家當贅婿?何況他是家中獨子,你讓人家爹娘情何以堪?

    這是開頭,後面還有起承轉合,罵到最後,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通通出爐,有這麼嚴重嗎?她不就是舍不得父皇母後心疼?

    可她也明白,他們這是擔心呢,擔心她這樣一個脫稿演出的媳婦,會不得公婆疼惜,在這時代,光有老公靠可不行,公婆的喜惡會直接影響未來婚姻生活的和諧度。

    其實,父皇母後多慮了,從她坐進新房後,婆婆接連進來好幾次,只要經過新房就繞進來,笑咪咪地同她講兩句話、看她幾眼,然後心滿意足又喜孜孜地離開。

    某次進來,還偷偷塞給她一張名單,上面有一群婦人的名字,婆婆問:“可不可騰出一點時間幫她們看看,有的人病了很久,都不敢找大夫。”

    唉,不就是婦人病嘛,她一口應承下來。

    這是個好的開始,從這裡可以看出,公婆並不介意她繼續行醫。

    婆婆進進出出,擔心府裡的食物不合她的口味,煩惱洗澡水不夠暖和,擔心棉被不夠厚……一句一句關心得彎彎不好意思起來。

    其實她的寒症早就好了。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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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01:47: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此生獨寵(2)

    那天曦驊恢復記憶、跑來找她時,手裡抱著一個大酒壇,裡面是已經泡了一年八個月的火焰草酒,他是這麼說的——

    “失去記憶的我,根本不知道為什麼要泡這個,只是同行的獵人指著一株從頭到尾紅得很耀眼的小草告訴我這是火焰草時,我就直覺要把它給挖出來,帶回家泡酒。趙婉婉問我泡這個要做什麼,我哪裡回答得出來?只好咿咿嗚嗚隨口敷衍,不過她大概往那方面想了,笑了笑,便沒再多問。”

    那方面?哪方面?就是隱疾咩。

    她認定曦驊從山上摔下來,摔壞了他的雄壯威武,以致於床上生活不得美滿,她誤會曦驊正在努力想方設法治好隱疾,和她成為一對貨真價實的夫妻,心裡哪會不暗爽?

    曦驊又說——

    “恢復記憶後,我才曉得,自己為什麼非要做這件事,彎彎,我並沒有真正忘記你,我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他都說成這樣了,她還能不感動嗎?即使記憶丟掉,他依然把她擺在心中。

    離開趙婉婉那天,程曦驊向二皇兄借了一千兩銀票,感謝她這兩年的照顧,彎彎離開北疆之前,又讓乘風送去五千兩,有了這些銀子,趙婉婉就算身邊沒有男人,也可以過上富足日子,把兒子好好教養長大。

    她不是個擅長記恨的,就算趙婉婉曾經讓她傷心痛苦過。

    她喝下藥酒,身上寒症除盡,困擾多年的症狀不再,這讓家人安心,也讓他們對曦驊更滿意幾分。

    彎彎趴過身,雙腿往上勾,好像回到二十一世紀的那張大床上,那是爺爺為了她考上中醫系的獎賞。

    不知道爺爺過得好不好,如果他知道孫女雖然穿越到古代,依舊沒放棄行醫,心裡會感到欣慰吧?

    門打開,霜降和小雪扶著駙馬爺進來。

    他喝得醉醺醺的,滿身酒氣,不過比想像中還早進喜房。

    “霜降、小雪,去弄些熱水進來給駙馬洗洗。”彎彎下令。

    “是。”

    不多久熱水備妥,三個女人拉拉扯扯,把他脫得剩下一件中衣,再把他給泡進熱水裡,剩下的……

    霜降眉開眼笑道:“公主,接下來看你的嘍。”

    小宮女對駙馬肉不感興趣,這年頭誰不愛斯文風流男?哪有人像她家公主,口味吃得那麼重,連硬邦邦、冷颼颼的將軍肉都啃得下去。

    彎彎看著兩個像逃難似的小宮女快步離去的背影,好笑的聳聳肩,接下來的只能靠自己。

    她彎下腰,試著替他解開中衣,待她順利把上衣除去後,抬起頭,卻發現一雙深邃黝黑的大眼睛正定定地瞅著自己,眼神清澈,不見絲毫醉意。

    灣彎忍不住笑了。“你裝醉?”

    他點點頭。

    “那最好,接下來的,自己動手吧。”彎彎轉身准備離開,可是小手被人一把抓住,下一瞬溫熱的水浸上……她被拉進浴桶裡了。“你做什麼?我已經洗過……”

    話說一半她的唇被他封住,輕輕吸吮,緩緩流連,他在她的唇齒間尋找甜蜜滋味,這一天,他已經等得太久……

    這個吻溫柔不到十秒鐘,男子霸道本性再現江湖,即使他已經試圖溫柔,但和真正溫柔的……差多了啦!

    果然是打過仗的,他的動作迅速利落,半點功夫都不肯浪費。

    轉眼,兩人的衣服飛出大木桶,兩具赤裸的身軀瞬間交纏,他的吻滑過她的頸間,落在她豐滿的胸脯,他長著繭子的掌心緩緩磨蹭著她每寸肌膚,帶來奇異的酥麻,她體內的熱度漸漸攀升。

    無法言喻的感覺充斥她每一個細胞,他又霸道了,在她喉間發出第一聲低喃後,他扶起她的腰,把自己送進她體內……

    水波一層推過一層,還來不及喊痛,她就讓灼熱的他吸去所有知覺……

    屋梁上坐著一男一女。

    男的仙風道骨,手裡拿著一把拂塵,嘴邊的胡須和拂塵一樣銀白、一樣長。

    假如胡須一年可以長一公分,那麼這位老公公應該有上百歲了,可是他紅光滿面,皮膚好得像煮熟的蛋白,長相大概只有二十歲,要是換個發型、刮掉胡子,可以站在牛郎店招攬生意。

    而女子大約十七、八歲,長得很漂亮,但神情相當叛逆,舌頭穿了舌環,兩只耳朵共有十幾個耳環,上半身穿著露肚肚的小可愛,肚臍上面也有環,外面披著一件短版外套,穿著熱褲的長腿在梁t晃啊晃的。

    “怎麼樣,想不想當他們的女兒?”老公公問。

    “你真的要我穿越?”她吐吐舌頭。

    舌環反射了光線,閃了老人的眼睛,唉,這種叛逆小孩就該送到古代來整治一番。

    “不想?也行,反正你陽壽未盡,你再回陽間去飄蕩個七、八十年,到時就會有鬼差來收你。”

    七、八十年?女孩皺眉,滿臉苦楚,她前前輩子干麼做那麼多好事、救那麼多人啊,搞得這輩子陽壽這麼長?

    厚,早知道她就不要跟一群朋友去飆車了,極速快感還沒享受夠,就先遭遇車頭撞山身亡的慘劇,她本以為死了之後不是直接下地獄就是直接上天堂,哪裡知道……沒有那道光、沒有牛頭馬面、沒有西方接引菩薩,連龍貓公交車都沒有,夭壽鬼啦!

    剛開始躲在陰暗的角落嚇人,制造靈異現像,聽人類鬼叫幾聲,勉強還可以刺激兩下,替無聊的鬼生活增加一點樂趣,可同樣的游戲玩過三、五個月,真的很膩。

    “沒有別的選擇嗎?你讓我穿越要承擔很大的風險耶,你難道不怕我在古代胡搞瞎搞,甚至改變歷史?!”

    “如果你真要這麼做,我害怕有用嗎?隨便你啦,你要當他們的女兒,待會兒就往公主肚子裡鑽,如果你不想……”老公公話語一頓,指指屋梁。

    女孩順勢看去,那裡有好幾個靈體,大伙兒表情很一致,都是兩顆眼睛拚命盯著正在歡愛中的男女,人人都做好衝鋒陷陣的准備,只等著戰鼓響起。

    換言之,機會錯失不再來?好啦,給公主將軍當女兒總是好的吧,無奈之余,她嘆道:“知道了啦,我去就是。”

    話才說完,就聽見將軍低喊一聲,老公公一拍她的背,刷地,她往木桶摔了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和她一樣動作迅速的男性靈體,也跟著投進木桶裡,她搶著向公主肚子裡游進去同時,那男的也和她一樣拚命。

    不服輸的個性升上來,她可是沒輸過的!

    接下來就像跑馬拉松那樣,兩個人“游”馬拉松。

    偶爾她回頭看他一眼,偶爾他與她並肩,朝她擠眉弄眼,兩人誰也不輸誰……

    番外:愛女滿月宴

    今兒個是平王府的滿月宴,京城裡大大小小官員擠破了頭、托盡關系,只盼能夠拿到一張帖子。

    這是有理由的,還記得威震北疆的程將軍嗎?因為他的籌劃計謀,幾十年來不平靜的北疆戰事終於告一段落。

    與北夷簽定停戰協議後,二皇子鎮守北疆,兩國百姓休養生息,不過短短兩、三年,北疆已經不似過往貧瘠荒涼,成為商業重鎮,每年上繳朝廷的稅收,是全國第一名。

    北疆成為這番景像,二皇子厥功甚偉,但程將軍也功不可沒,沒有他,說不定戰爭還要年年打,立下這天大地大的功勞,程將軍非但沒有恃寵而驕,反而卸下盔甲、歸還虎符。

    他這般忠心耿耿的舉動,看在皇上眼裡,豈能不對他諸多倚重?因此皇上封他為平王,在朝堂成為皇上的臂膀。

    十一個月前,聖上賜婚,將愛女玫容公主嫁與程將軍,短短一個月後,公主有孕的消息傳出,一車車的藥材、禮物不斷往平王府送去,皇上的態度人人看在眼裡,焉能不知平王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

    平王不結黨分派,平日裡極少與人相交應酬,如今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可以上門結交,在平王面前露露臉兒,誰不想把握這個機會?何況,誰知道皇上、皇後娘娘會不會特地出宮,來看看自己的外孫或是外孫女,若是有幸能見得龍顏、鳳顏一面,那更是難能可貴的好機會。

    於是平王府門前馬車熙來攘往,熱鬧非凡,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一年一度的廟會呢!

    一早,彎彎都不知道換過幾桶水了,她只差沒讓下人拿來幾把鋼刷,合力幫自己給脫下一層皮,看著終於有清澈感的浴盆,她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她終於知道,背著一顆大球到處走不可怕,生小孩的疼痛哀號也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坐月子,不能洗頭洗澡、不能看書、不能勞神……整整一個月,她覺得自己的龜息大法已經修練成功。

    擦好頭發,換上干淨的新衣服,她滿足地躺回床上,繼續自己的米蟲生涯,宮裡嬤嬤說了,月子要坐滿四十九天,才能把身子給養好。

    於是第一階段月子結束,進入第二階段月子期,雖然有點煩,但……知福惜福吧,至少第二階段的月子有許多事解禁了。

    比方她不必天天喝藥喝雞湯,比方那堵銅牆鐵壁可以睡回自己身旁,比方她終於可以看書、抱小孩,可以天天洗澡……除勞心勞“力”的事情之外,多數事情都能做了。

    不過彎彎人才剛躺下,史湘晴就領著穆語笙進屋。

    這段日子,她們三個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語笙生下老二,是個女孩,叫做呢呢,長得像媽媽,打出生就看得出來是個美人胚子,湘晴和彎彎都是視覺系女人,所以寵她寵到不行。

    說到程曦驊和左棠這對師兄弟還真是一對寶,左棠失蹤兩年,曦驊費盡心思、用盡人脈,好不容易找到師弟,後來曦驊失蹤,左棠也是一樣,用盡心計、耗盡體力到處尋找師兄,兩個人互相找來找去,是技術活兒也是體力活兒,現在回想起來,可以輕松幾句話帶過,可身處當時,那種“心苦”,豈能對外人道?

    找到曦驊之後,左棠、語笙帶著師父、孩子隨師兄回京,現在在兵部當差。

    曦驊這個大師兄相當盡責,像在北疆時一樣,他買下平王府隔壁的三進宅子,悉心布置,讓師父和師弟、師妹能夠住得舒適,他是那種把責任感背上,就一輩子不會放下的男人,有他在,他護衛在翼下的人都會幸福平安。

    至於湘晴,家裡人也不知道怎麼和凌家看對眼,兩家居然說上親事,原本打算放任湘晴一輩子的史家爹爹竟硬了口,非要女兒出嫁,至於凌之蔚,也同意這樁婚事,於是兩個月前,兩人成親了。

    送嫁時,彎彎還這麼嘲笑湘晴——

    想當年,你強烈建議我追逐所愛,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要把凌之蔚留給己用?

    相當然耳,她的揶揄換來湘晴幾個大白眼。

    凌之蔚是父皇、大皇兄要重用的人,成親後,湘晴自然跟著丈夫留在京城,於是有好姊妹相伴,說說笑笑間,懷孕十月就這樣過去了。

    穆語笙牽著喃喃、史湘晴抱著呢呢進屋,呢呢一看見彎彎就伸長手要她抱,小小年紀的她,最喜歡的就是彎膂姨了。

    彎彎想也不想就要接手小孩,史湘晴瞪她一眼。“你能不能規矩些?呢呢現在沉得很。”

    “自己想霸占呢呢就說嘛!之前說是懷孕不讓我抱,現在我都把那顆大球給卸下了,你還不讓抱,私心吶私心!”彎彎調笑的覷她一眼。

    “隨你,說我啰唆也行,罵我私心也可,反正程將軍是把你交給我了,要是磕壞一角,我們把全家人的命都賭上了還賠不了,所以……你給我乖一點!”史湘晴一指戳上彎彎額頭,笑著把呢呢放到床邊。

    彎彎摸摸呢呢粉嫩的小臉,笑道:“語笙,你女兒真漂亮!”不管看幾次都看不厭。

    “你那對龍鳳胎才漂亮呢,粉雕玉琢的,可愛得緊,程老將軍和師兄一人抱一個,對著滿屋子賓客,笑得嘴都闔不攏了。”穆語笙也把喃喃抱坐到床上。

    “可不是嗎?都說你是個急性子,你還反駁呢,一進門就來個入門喜,人家三年抱兩已經夠厲害了,你才十個月,就給平王府添上兩個寶貝,難怪你婆婆拿你當眼珠子疼!”

    “我婆婆對誰都是疼的,不信,你問語笙。”

    “你們兩個鬥嘴,別拉我下水,我不加入戰爭。”穆語笙舉起雙手投降。

    “晴姨、彎彎姨,你們別吵架,別讓我娘難受。”四歲的喃喃像個小大人,馬上維護自己的娘。

    彎彎輕點了下他可愛的小鼻子,這小家伙是個小暖男,事事都顧慮周全。

    史湘晴笑著摟住喃喃,笑道:“我們喃喃是個會心疼人的,以後晴姨生個女兒,你幫晴姨心疼好不?”

    彎彎又捏了捏小暖男的臉頰,忍不住親了好幾口。“不必等以後,彎彎姨家裡就有個小妹妹,喃喃幫姨心疼好不?”

    喃喃想也不想立刻點頭回答,“好。”

    “既然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到哦!”

    “嗯,喃喃說到做到。”

    他鄭重的表情惹得三個大人朗笑不止。

    史湘晴看著彎彎和語笙,淡淡笑著。她們是把幸福寫在臉上的女人,能夠隨時隨地把幸福掛著,代表她們在男人心目中有著不可取代的地位,她們的終生寄托在一個愛她們的男人。

    那……她呢?她在凌之蔚心裡也有這樣的地位嗎?想起公公婆婆和那一屋子的“麻煩”,她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接著安撫自己,會有的吧,但願!

    不一會兒,她將這些煩心事拋諸腦後,低下頭又開始逗弄著兩個娃兒,同時和彎彎、語笙說笑,幸好她還有這兩個好朋友,不怕以後沒人可以訴說心事。

    過了好半晌,奶娘把兩個見過客的孩子抱進屋裡,把呢呢、喃喃挪開位置,再將兩個小娃娃抱躺在床上,穆語笙和史湘晴摸摸男孩又摸摸女孩,男娃兒睡得很熟,怎麼都吵不醒,女娃兒卻是張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好奇的左看右看。

    穆語笙笑問:“還沒取名嗎?”

    “父皇要賜名呢,公公倒是給了小名,姊姊叫愛愛,弟弟叫穎穎。”

    “愛愛比穎穎大一些。”史湘晴順了順穎穎細軟的發絲,現在養得好看多了,洗三的時候,穎穎像只小耗子似的,又黑又瘦,不像愛愛,白白胖胖的,人見人愛。

    “對啊,愛愛就是個霸氣的,打娘胎裡就搶。”彎彎好笑的抱怨道。

    說來愛愛出生後搶得更凶,見穎穎在爹懷裡,就哭著要爹抱,穎穎被祖母抱著,就鬧著要祖母抱,弟弟有什麼,她非要雙倍,才一個月呢,她這個當娘的就想罵她桀驁不馴。

    幸好他們家穎穎是個乖巧聽話的小暖男,不爭不搶,乖乖吃喝睡覺、乖乖長大,現在已經養胖了不少,大概很快就能追過姊姊的個頭。

    “這樣才好呢,將來才不會被人欺負,對吧?小愛愛!”史湘晴抱起愛愛又親又摟,逗得她咯咯直笑。

    玩了好一陣子,下人來傳話,凌之蔚和左棠在前廳等著接妻兒回家,她們才和彎彎道別,走出院子。

    送走客人,彎彎心血來潮,命所有人離開屋子。

    她盯著玩了老半天還不顯累、完全不像個剛滿月娃兒的愛愛,猶豫半晌,問道:“愛愛,娘問你一個問題,好不好?”沒等到愛愛回答,她又徑自續道:“愛愛,你是不是穿越女?如果是的話,輕輕眨一下左眼。”

    眼見愛愛張著一雙無辜大眼,咯咯笑著與她對望,半晌,沒有期待中的反應,彎彎松口氣,正想罵自己胡思亂想時,愛愛非常非常緩慢的眨了一下左眼……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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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01:47:44 |只看該作者
肖想喬峰的愛情 千尋

    大家好,我是千尋。

    才六月份,破三十五度的高溫頻頻出現,熱得人很無力,哪裡都不想去,只想窩在家裡吹冷氣,不得不出門時,一回到家裡,便馬上衝進浴室裡,用冷水衝去一身暑氣。

    怎麼辦啊?這樣的地球還能支撐人類多少年?這種天氣以及不斷出現的天災,是大自然對人類的懲罰嗎?

    每次想到這個,就會忍不住希望天底下真的有穿越,自己真的有機會回到那個單純善良、簡單樸實的世界裡,夜裡抬頭看到的是滿天星空而不是燦爛的霓虹燈,白天吹拂而過的是涼爽金風,而不是熱浪翻湧,沒有食安問題、沒有黑心商人、沒有沙塵暴、沒有霾害……

    幾曾何時,吸一口干淨的空氣已經成為奢侈?吃一口無毒的食物,已經成為夢想?

    話題扯遠了,來談談這本新書,這是《妖妃不厭詐》的下一集,彎彎公主。

    曾家女兒是穿越女,於是也生下一個穿越女,穿越女不愛當阿朱卻肖想喬峰的愛情,這過程自然有點艱辛。

    所以他們有了一個壞的開始,本以為既然諸事不順,就收拾收拾紅線,朝別的地方發展,卻沒想到喬峰終於開竅,知道原來那種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的感覺不是預告著危險將至,而是通知他,他喜歡上一名女子。

    我覺得男主角寫得不夠可愛,如果再把架構拉大一點,再補上幾段男主角的小花絮,把他英雄威武卻不識男女情感的點鋪得更深刻些,應該會更好,只不過字數過了,我卻找不到可以刪減的地方……唉,再努力吧!這本的缺點,希望在下本能夠改進。

    接下來,我想寫想種大麻的曾家第三代,也想寫史湘晴和凌之蔚的故事,所以,再考慮考慮……可以告訴我,你想先看誰的故事嗎?對於他們的愛情,你心裡有什麼期待嗎?歡迎寫信告訴我!

    我的信箱:jovil01980@outloo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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