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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為什麼大人要我在這個地方等候?”
花效言坐在位於二樓的豪華廂房裡,臉色鐵青,唇辦泛白,看著一臉冷肅的桂副將。
他如坐針氈,因為這裡是都襄城內最有“名望”的添香樓。
當然,這個最有“名望”指的是這裡的姑娘個個丰姿綽約、嬌俏迷人,素有花魁之冠的美稱。
“我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無可奉告。”桂副將對著他永遠沒有好臉色。
他輕歎,小心翼翼地吸氣,就怕吸進的空氣裡,帶著那股女人的香氣。
今天早上回到沈府,沈府的總管意外告訴他,小姐今天不打算出門,要他留在府內候命,等了一個下午,太陽已經下山了,就在他打盹兒打得正香甜的時候,桂副將卻出現將他搖醒。
因為對方一句“大人吩咐你跟我來”,他就跟上了桂副將的腳步,走出沈府,來到了入夜之後變得熱鬧的添香樓。
他壓根兒不明白沈落肆為何會約他來妓院,如果說是為了商談要事,選擇來此避人耳目,他覺得也不太可能。
這麼一想,他猛地發現了一個可能性。
“沈公子,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準備了添香樓內一等一的花魁。”
“如此甚好,千萬不能怠慢了我的貴客。”
門外陡地傳來對答,隨著那道熟悉的嗓音響起,還有那句“沈公子”的稱呼,花效言所有的疑竇頓時解開。
門呀一聲打開,踏入豪華廂房的,是一個俊朗不凡的美公子,只是這個美公子在他眼裡看來,跟天下最惡毒的蠍子沒兩樣,恨得他咬牙。
“花護衛,你來了。”沈翩然又是一身俊逸公子的裝扮,還特地朝他揮手。
“是你冒充大人的名號叫我前來!”花效言咬牙站起,是他太笨了,竟然沒想到其中有詐。
很明顯,桂副將就是幫兇!他瞄桂副將一眼,憤怒的眼神換來對方的冷哼。
“桂副將,有勞了,你可以回去了。”沈翩然朝桂副將頷首。她只能說花效言太沒有人緣,大家都想惡整他一番。
花效言看著桂副將退下,拳頭悄然握緊,他很想發怒,但是現在發怒也無濟於事。
桂副將怎麼說都是沈家軍的重要人物,也是沈落璋的得力助手,他若發怒會讓沈落璋難做人,說不定還會影響沈家軍和“天譴”組織的合作。
現在朝中局勢動盪不安,雖然“天譴”組織是直接受命于國主,但是司徒家族聯合當朝太子布倫蠢蠢欲動,為了得勢,這些人勢必會剷除成為阻力的“天譴”組織和沈家軍。
所以,當他在慕容臻有難的時候找上沈落肆,沈落璋立刻答應相助,雖然他以謀士作為交易條件,但沈家這只老狐狸心底也明白,唯有和“天譴”合作,才能鞏固自己在朝的勢力。
花效言鐵青的臉色讓沈翩然的心情變得更好,她揚起最好看的笑容。“來吧,喝一杯,今晚我請客!”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拉長一張臉。
他真意料不到她還會有此一著,假扮成男子就算了,還學起男子尋花問柳的本事,引他來妓院。
“就是來見識見識。”她答得理所當然,啜了一口酒,頓時擰目。“真是劣質的酒,還是家裡的百花釀好喝。”
他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酒杯,重重頓在桌上,酒水濺上了她的衣袖,她無辜的拿出絲帕拭著,他卻咬牙切齒的一喝。
“鬧夠了!跟我回去!”能讓他這個向來笑臉迎人的美美花公子動怒,她真有本事!
“不要,我還沒有見識完。”她無辜地眨著眼睛。
“不是每個地方都可以讓你隨意見識!”上次在賭坊的事,她一定是忘了,他強逼自己不要被她無辜的表情牽動心緒。“還有,不要在我面前擺出這種表情!”
光是瞧她噘起粉唇、眨眨眼睛,他的雞皮疙瘩就掉滿地。
“我沒有說要讓自己見識。”實際上,她前後女扮男裝混入妓院,已經有三四次了,所以才會和這裡的鴇母秦媽媽如此熟。
“咦?”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是要讓你見識見識。”她笑得別具深意。
“什麼?”遇上她之後,他懷疑他的理解能力變弱了。
“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姑娘嗎?我想了一個好辦法,幫你克服這個問題,那就是把你帶來妓院,見識廣下所謂的溫柔鄉。”
要是他真如傳聞中不喜女色,那麼她……呵呵,就有一場好戲看了!
花效言瞪著她,看到她眸底毫無保留的惡質笑意。
她故意的!她絕對是故意要試探他!他不會愚蠢的相信她只想幫他克服不喜女色的問題,她只是在無意間知道了他對女人有恐懼感,所以特地引他來此。
她真的是惡質沒品霸道蠻橫兼沒長腦袋!
花效言收緊拳頭,吸氣忍下心底翻騰的怒意。她咧嘴一笑,把他的容忍當作是不敢作聲。
“沈公子,豔歡來了。”秦媽媽帶著添香樓最出色的花魁豔歡到來。
“豔歡,這位是我的貴客,花公子,你得好好招呼他。”添香樓裡的豔歡,是她無意間認識的好友,也知道她是沈府的大小姐。
豔歡盈盈一笑,嬌豔無雙的容顏展露美麗笑靨,蓮步輕移至花效言面前。“花公子有禮。”
一聞到對方身上的馨香,花效言的臉色立即轉臭,瞪向笑得很樂的沈翩然。
“沈公子,今天的玩笑就到此為止,請隨我回府。”他已經忍她忍得很辛苦,接下來真的要發火了。
“別急,先坐下來喝杯酒,欣賞一下豔歡姐姐的舞姿,我們再回去也不遲。”
太好了,他的臉色變得好臭,看來她成功惹惱他了。
沈翩然自顧自的倒酒,朝豔歡使了一個眼色,豔歡頓時會意過來,輕輕挨向花效言。“花公子,豔歡敬你一杯。”
柔軟的身軀一靠上來,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起了雞皮疙瘩。
一股陰寒的顫慄湧上,頭皮頓時酸麻麻的腫脹起來。
這種感覺……該死的讓他想起過去不堪的回憶!
“豔歡姐姐是這裡的頭牌花魁,你仔細瞧一瞧人家嘛,別害羞。”沈翩然看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絲毫沒有發現他握得死緊、並開始發抖的雙拳。
“豔歡姐姐,花公子定是怕生、你熱情招待他嘛。”她存心要讓花效言出糗。
豔歡應了一聲,水袖一揚,纖纖玉指就要撫上那張連女人也自歎不如的臉蛋。
他猛地一揮手,豔歡驚呼一聲,跌坐在地。
沈翩然吃了一驚,沒想到他會動粗,她立即蹲下身扶起豔歡,生氣地叫道:“喂,人家是姑娘,你幹嘛對一個姑娘家動粗?”
“沈翩然!”他的一聲厲喝,頓時讓想繼續斥駡的她一怔。
“你覺得這樣做很有趣嗎?無知!”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冷峻的表情,仿佛是萬年冰山,凍得她直打哆嗦。但,教她驚得不敢亂說話的,是他的眼神。
迸著寒氣的眼神,銳利的光芒好像要在她身上刺出幾個窟窿,危險到了極點。
這眼神她曾經在爹爹臉上見過,是叫做“殺氣騰騰”的眼神。
她瑟縮了一下,為了面子,她還是硬著頭皮昂然迎視,這一凝視,她意外發現了在他眸底深處隱約閃著的沉痛。
他的憤怒和冷峻,遠遠不及他眸底深處的沉痛教她震驚。
有那麼一瞬間,她懷疑他的沉痛是因她而起,她故意讓他出糗,卻沒有想過他不喜女色背後的原因,更沒有想到他會覺得難堪……
“你喜歡玩的話就繼續留下,我先失陪了!”一說完,他拂袖而去。
花效言的步子極快,一下子就走出了熱鬧的添香樓,他的眼神冷峻寒銳,就連秦媽媽也不敢上前將他留下。
直到走出添香樓附近,他眸底的寒銳才逐漸隱去,化成一抹狼狽。
他在抖,該死的全身都在發抖。
世界上沒有其他事情可以難倒他,唯獨深藏在他心底的心魔。
他嘴裡說著最討厭女人,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其實害怕和這些被稱為“女人”的生物接近。
過去的記憶太深刻,他無法忘記自己是如何被一個女人淩虐,無數次的毒打和淩辱,要不是他遇上了前任當家慕容均,他活不到今日。
所以,他痛恨女人,但同時的,也因為過去的記憶,他害怕和女人接觸。
沈翩然不但擊中他的弱點,還連帶侮辱了他的尊嚴。
她不只可惡,更是可恥,他不願意再瞧她一眼。
花效言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定下來,他已經決定了,明日他一定要和沈落璋說個明白,不會再留在這個沈大小姐身邊當護衛。
這一次,他絕不妥協。
深吸一口氣,他大步往前,急著離開的身影陡地被一道呼聲叫住。
他回首一瞧,臉上頓時現出厭惡。
“花公子!花、花公子,不好了!”豔歡追得很喘,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停步回首。
“什麼事?”他的眼神冷峻嚇人。 、
“沈小姐她、她被嫖客帶走了!”豔歡一臉驚惶的說著。
這些人是禽獸!
當他匆匆趕回添香樓,一腳踹開房門,就看到沈翩然被一個男人壓在身下,身旁還有兩三個男人在叫囂助興。
“你進來——”幹什麼三個字還沒說完,花效言手一揮,便將男人摔開。
他的眼神只落在沈翩然身上,她的衣襟敞開,露出小香肩,神情呆愣,右頰高高腫起,已經嚇得不會哭了。
一股莫名的氣憤湧上心頭,他疾步上前,一手扯開還想湊前吻下的男人,反手一掌打得對方痛呼倒地,他的大手就要將臥倒床上的沈翩然揪起——
慢著!他……當真要碰一個女人嗎?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為難的看著她。
她的香肩半露,如凝脂般的肌膚在燭火輝映下,泛起淡淡的誘人光澤,他忙不迭別過臉去,雙手立刻抽回。
他絕對不要碰一個女人!打死也不碰!
“給、給我打!”門牙被打落的男人,指著他的背影大呼。
愣在一旁的兩個男人立刻沖上前,花效言頭也不回,一腳將二人踹開,大手扯過床上的棉被,將沈翩然緊緊裹著,一把抱過她,從窗口躍出。
他不能帶著衣衫不整的她走在大街上,而且他也不能讓其他人發現堂堂沈府大小姐在妓院裡險遭淩辱,所以他只好施展輕功,帶著她在屋簷上行走。
直到奔離了大街,他才帶著她落地。
“沈翩然?喂!”她怎麼不作聲?該不會是被棉被弄得窒息了吧?他俯首一瞧,懷裡的她臉色蒼白,嘴唇不斷抖動,瞠得老大的雙眼空洞望著前方,一聲也不吭。
確定了她還有呼吸,他輕輕將她放下。她沒有站穩,摔跌在地,嚇得他連忙蹲下身。“沈翩然!”
她沒有作聲,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但是在月光下,他清楚看到她臉頰上掛著的淚水。
遭受莫大驚嚇的她,失去了反應,只是呆呆望著前方、默默流淚。
裹著的棉被緩緩滑落,她的白皙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微慌地轉移視線,但她牙齒抖得喀喀作響的聲音,很快的讓他再度瞧向她。
這樣的她看起來格外狼狽又可憐。他看得有些不忍,好心建議著。“不如你先拉好衣衫,然後再……”
她沒有看他,更聽不到他的建議,突然抽泣起來,哭聲越來越大,他焦急的看著四周,生怕她的哭聲會讓路過的人產生誤會。
不過,慶倖的是,入夜之後的小巷寂靜無人,不然被路人瞧見衣衫不整的她和他在一起,他肯定會遭受不白之冤。
“先拉好衣衫吧,入夜後天氣變涼了喔。”再次的勸說還是不見效,她只是顧著哭泣。
夜風颼颼吹起,她單薄的身子不斷抖動,哭得幾乎要斷氣的樣子,讓花效言不由自主的咬牙。
他總不能讓一個姑娘家露出香肩,引人犯罪吧?好啦,他就充當一次好人,幫她拉好衣衫。
他艱難地伸出二指,眼前的她好像是沾了毒的花朵,他帶著七分嫌惡、三分畏懼的心情,輕輕抖動的手指好不容易拉過她的衣襟——
“啊!”她倏地發出一聲尖叫,驚惶失措的退開,雙手用力揮打。
花效言始料未及,臉頰已經被她的指甲劃傷,他又氣又急,再也不顧“絕對不碰女人”的誓言,使勁攫過她的雙腕。“沈翩然,冷靜下來!”
“別碰我!來人呀,救我!”
她聽不進去,還陷在之前的惶恐中,在她眼前的是輕薄她的惡徒,她能夠做的就是狠狠將對方推開,然後逃走!
“夠了!”他將她推靠向牆,以自身的力量壓制她的掙扎,用力一喝。
這一喝似乎發揮了作用,沈翩然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渙散的眼神逐漸有了焦點,她直勾勾地看著逼近的他,良久之後,她才哇的一聲再次哭了出來。
花效言一下子沒了主意,愣愣地看著哭得稀裡嘩啦的她,她的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到他手背上,淚水的灼熱意外炙得他心口一片難受。
他最討厭女人,更討厭女人的淚水,因為這些淚水會讓他完全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別哭。”嘴裡說著討厭,心底想著的也是討厭,但他的眼神卻掠過愧疚。
如果他剛才沒有一氣之下離開,她也許就不會被幾個男人輕薄。
她像是刻意和他鬥氣,哭聲變得更響,淚水流得更凶,他抿著唇,蹙著眉,以見到怪物的眼神盯著她。
別再哭了,越哭他的心越亂!這種難以言喻的慌亂干擾著他的思緒,讓他開始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哭什麼?我早告訴你妓院不是你可以隨意亂闖的地方!”他以冷硬的語氣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她瞅著他,身體抖得不像話,但是她咬緊牙關,沒有讓自己哭出聲。
這種無聲淚下的攻勢更讓他不知所措,他瞪著她,以訓斥來掩飾內心的慌亂。
“老是以為自己是沈大小姐就可以為所欲為,你這叫做無知!你從來沒有想過別人的感受,以耍弄別人為樂,這下子可碰到鐵板了。”
她咬緊下唇,直至咬出鮮血,他沒有留意,訓得更起勁了。“結果耍弄別人的後果,就是自己差點被別人吃掉,這叫報應!一點也不值得同情!”
未了,他附上一記冷哼,這麼一想,他的愧疚感果然減少了。
是她自己走進妓院,他也試著要求她離開,她不只不聽,還狠狠的奚落他,他不計前嫌的回去把她救下,是她前世修來的福氣——
她倏地將擋在面前的他推開,奮力往牆壁撞去,他長腿一跨,仰臂擋下了她的衝撞之勢,她一頭撞進了他的胸膛。
“你、你這個……”
哇,她是練了鐵頭功嗎?他的肋骨被她撞得隱隱生疼,但是,這也顯示了她的衝撞力道有多大,要是他的反應慢一些,她這樣撞上牆去,恐怕……
花效言被她剛烈的性子嚇出冷汗,頓時不敢再亂說話,偎在他懷裡的她抬眸,淚水不斷在眸底打滾,她啞咽著開口。
“為什麼不讓我死?我、我不該被同情,我是該死的……”
他看著她的淚眼,心底有些後悔,再怎麼說,她一個姑娘家被人如此輕薄,受了不少驚嚇不在話下,他還落井下石對她說重話。
“乖,別哭。”沒辦法,他只好把她當成是慕容家的三個小鬼好聲安慰。
“他們……剛才很噁心。”一想起那些烙在她臉上、頸上的吻痕,她雙手擰緊他的衣襟,顫抖淚下。“他們一直親我……還打我……嗚嗚。”
“沒事沒事,我一定會讓這些惡徒付出代價。”他美麗的碎花白袍沾上了她的淚水鼻涕,還被她的小手擰起無數皺褶,不過為了安撫她,他只好忍耐。
“最重要的是,你沒事就好。”剛才真的嚇死他了,要是她有個閃失,沈落璋肯定會教他好看。
“我一直叫,但是沒人來救我,你也沒來救我,嗚嗚……”
她可憐兮兮的表情映入眼簾,讓他想起當年的自己,也是如此淒慘可憐,等著別人來救他。
那絕望中的等待有多痛苦,他再明白不過,幸好他趕上了,幸好他救了她……
“對不起。”他是她的護衛,就算是被逼成為她的護衛,他還是得肩負起看好她的職責。
“乖乖,沒事了,別哭,我以後會好好保護你。”他像是安撫小孩般,輕輕拍著她的頭。
她沒有停止淚水的攻擊,反而越哭越難過,越哭越乏力,最後她乾脆縮進他懷裡,倚在他胸膛痛快大哭一場。
花效言全身僵直地半蹲在地,抬起頭不敢看向她,任由她扯過他的衣襟拭淚、擤鼻涕。
他和她之間的距離太近了,他從來不曾讓女人偎在他懷裡,奇怪的是,平日總會湧起的厭惡和不自在,現在消失無蹤。
也許,是他心底的愧疚佔據了太多位子,讓他無暇想起自己對女人的厭惡。
遇上這個沈大小姐,他的命運就註定坎坷,他輕輕歎息,不敢驚動懷裡哭得稀裡嘩啦的她。
夜色下,沈翩然的哭聲越來越弱,直到最後他聽著她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小心翼翼的俯首一看,這才發現她已經合上眼睛,長長的睫毛還掛著一滴淚珠。
這樣的她格外安靜,也格外的教人心疼,他瞄了一眼已經髒透的碎花白袍,無奈之中帶著些許憐惜的看著她。
她的唇辦被她咬得滲出血絲,頸上出現微紅的傷痕,右頰腫起。
那些人對她動粗,她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她是堂堂沈府千金,平日只會呼喝別人,何時受過這等委屈。他微微咬牙,心底的愧疚更甚。
睡吧,希望她睡醒之後,就可以忘掉一切的不愉快。
豈料,沈翩然這一睡就睡了兩天兩夜。
這兩天裡發生了不少事情,先是城內聞名的添香樓發生一樁慘案,聽說有四個嫖客被人打得手腳折斷,躺在後巷奄奄一息;沈落璋十萬火急的從宮中趕回,召來御醫為昏睡的沈翩然珍治;接下來是向來有美公子之稱的花效言,頂著一張蒼白似鬼的臉蛋出現在沈府,眼睛底下還有明顯的黑影。
“翩然怎麼還沒有醒來?”
偌大的寢室內傳來沈落璋的焦急怒吼,這兩天來,沈府上下都被沈大人的驚人怒氣嚇得不敢作聲,原因是他的寶貝女兒直到此刻還未蘇醒。
御醫診治的結果是沈小姐受了驚嚇又染上風寒,所以才會昏睡至今。
“花效言呢?叫他進來!”沈落璋所有的怒氣全沖向門外的美男子。
“大人。”花效言兩天兩夜未曾入眠,整個人慘澹無光。
“你怎麼可以讓翩然發生這種事?我對你太失望了!”這兩句話是沈落璋這兩日來說得最多的臺詞。
“人人,在下深感抱歉,以後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這也是花效言兩日來說得最多的話。
除了道歉之外,他真是別無他法,沈翩然染上風寒昏睡至今,算起來都是他沒有好好看顧她,讓她在妓院裡受驚。
雖然是她奚落他在先,但是看著病榻上臉色慘白的她,他的心也是不好受。
所以沈翩然昏睡了兩天,他就連續兩天在她門外守著。
“桂副將!那幾個該死的人渣,你處理了嗎?”沈落肆把所有可以遷怒的物件都好好整治了一番。
“是,按照大人的吩咐,折斷了四人的手腳。”桂副將知道此事不可太張揚,畢竟是小姐自己惹禍在先,因此暗中處理好此事了。
沈落璋重哼一聲,瞪向花效言,他知道此次不可完全怪罪他,但是昏睡未醒的是他的寶貝女兒,他不急不慌才怪。
“大人,宮中傳來口諭,國主急召大人回宮。”桂副將提醒著。
為了沈小姐,大人已經耽擱了兩天,商量抗敵大事,不能再緩。
沈落璋蹙眉,看向依舊昏睡的沈翩然,然後瞧向花效言。“花效言,要是我拜託你好好看著翩然,你可以辦到?”
“在下定不負大人所托。”花效言立刻回答。
“好,桂副將,啟程。”沈落璋在經過花效言身邊之際,還刻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花效言明白對方的意思,微微頷首相送。
此番入宮是商討對付司徒家族一事,自從上一次陷害“天譴”組織不成,司徒沐新又有了新的舉動。
看來國主很快會有密令,他得在領到密令之前,解決眼前的問題。
這個“眼前的問題”還在昏睡,他凝視床上的沈翩然,一旁的曉玉怯生生地開口。“花公子,上次的事情……請你別怪罪小姐。”
怪她?其實他應該很氣她才是,但是她現在一副死魚的樣子,他沒有理由趁她生病時欺負她。
“其實小姐對人很好的,她只是天性好玩,所以才會讓大家誤會她。”曉玉鼓起勇氣為小姐辯白。
“她是不是好人,我不清楚,但她這不叫天性好玩,是天性惡劣沒品。”他想起她在妓院對他做出的一切。
“不是的!”曉玉不禁揚高聲量,一迎上他不友善的眸光,又嚇得放低聲量。
“以前的小姐不是這樣的。但自從夫人去世之後,她害怕大人不再關心她,所以才做出種種奇怪的事情。”
他微挑眉,曉玉的意思是……她的種種胡鬧其實是為了引起沈落璋的注意?
曉玉不再說話,躬身告退去煎藥,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沉吟的他,還有傳出均勻呼吸聲的她。
“啊……不要過來!”沈翩然陡地出聲,驚醒了他。
他湊前一看,發現她雙眸緊閉,原來她是在夢囈。
“不要碰我!救命啊!救命!”她雙手亂揮,大叫出聲。
他立即捂住她的嘴巴,再這樣叫下去,沈府上下都會被驚動,她發出悶悶的嗚咽,滑過臉頰的淚水就這樣染濕了他的掌心。
這股濕意漸漸滲入他的感官深處,掀起了輕微的波動,他蹙緊眉頭,看著最讓他討厭的女人淚水,絲毫未覺自己手上的力道放輕了,眼神也柔了。
“唔。”她陡地難受的蹙眉,一把揮開蓋在身上的被子。
他鬆開手,幫她撿起掉落在地的被子,抖了抖,他小心翼翼的為她蓋上,卻因為她額際上的細汗再次蹙眉。
如果不把這些汗水拭去,她的風寒就好不了。
瞄了一眼擱在一旁的水盆和淨布,他猶豫著,然後低喃。“為什麼要我來服侍她?她把我引入妓院,害我出糗一事,我還沒和她算清呢。”
她輕輕哼了一聲,露出痛苦的表情,算是回答了他的話。
“我去把曉玉找來,你等著。”他只是答應沈落璋看著她,可沒答應要親手照顧她。
她又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剛跨出門檻的他忍不住又回首瞧她。
額際沁出豆點般大小的汗珠,她喘著氣,難受得又將被子踢開。
“大小姐呀,風寒是不可以吹風的,你別老是踢開被子!”終於看不下去,他拖著疲憊的步伐上前,重新為她蓋好被子,又走到門外喊了幾聲曉玉。
但曉玉也不知忙到哪兒去了,其他下人也不見蹤影,他只好乖乖把門關上,免得她的風寒加重。
好啦,他認命,與其去叫曉玉,倒不如他自己動手為她拭汗,就當作是他對她的補償吧。
擰乾淨布,他小心翼翼的為她拭汗,指尖不小心觸及她的肌膚,他頓時如遭雷殛地僵直站著。
噴,他為什麼要服侍這個女人啊?害他的老毛病又發作了。
“我真是倒足八輩子的黴,才會遇上你。”要不是她的身份是沈落律的女兒,他才懶得理會她。
他重重歎息,努力說服自己繼續為她拭汗,卻聽見她低呼了聲。“娘!”
“咦?”這下更是嚇死他了,她、她竟然握著他的手?
“別走啊,娘。”她一下子變成了小孩,扯過他的手撒嬌般的哭叫。“要是連你也走了,翩然就沒有人疼了……別走……”
“我不是你娘。”他用力想抽回手,她卻掐得更緊,他只好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扳開。
“我有乖乖聽話,但是爹爹都不理我……嗚嗚……”昏睡中的沈翩然完全沉浸在過去的不快記憶中,哭得喘不過氣來。
“你走了……世上沒有人會再理會翩然。”
聽到這裡,花效言停下了動作,不由自主的凝視她。
她的淚顏挺可憐的,沒來由的讓他想起了自家的臻臻,當年剛被買回來的慕容臻,會在入夜之後獨自躲在牆角哭泣,喃著和她一樣的話語。
她應該和臻臻一樣,也和他一樣,擁有一段不愉快的記憶。逐漸的,他開始明白曉玉剛才的一番話。
也許沈落璋以前對她不好,後來不知為何又對她疼惜有加。這中間的“不知為何”,大概就是造就她喜歡惹事生非、愛闖禍的主因。
“別哭了,再哭下去會斷氣的喔。”他對這個霸道蠻橫的沈府大小姐稍稍改觀了,眼神也放柔。
也許她真是太寂寞了,才會不斷挑起事端,引起他人的注意。
寂寞孤獨的滋味是最難受的,看著她梨花帶淚的容顏,一抹同情悄然爬上他的心田。
要是有一個人願意陪著她、看著她,或許她的刁蠻任性會有所改變。
這個角色就讓他來扮演吧,在她身上,他看到過去的自己。
她還是在哭,哭得他的眉兒開始打結,女人,都是愛哭的嗎?對於女人的認識幾近貧乏,他只能聯想到他家中那個不太像女人的慕容臻。
小時候,臻臻最愛哭了,那個時候,他都會上前輕聲安撫,撫著對方的頭說:乖乖喔,沒事了。
看來現在依樣畫葫蘆,應該可行,花效言輕輕撫著她的頭,溫柔安慰。“小翩然要乖乖喔,沒事了。”
扯過他手的力道放鬆了,哭聲也轉弱了,就在他以為自己已成功安撫她之際,她忽然胡亂一扯,他一個失衡壓倒在她身上。
“哇啊,好危險!”幸好他身手敏捷,及時撐起自己,不然她就被他壓扁了。
陡地,一雙溫熱的手環過了他的脖子,香軟的身軀掛在他身上。
轟的一聲,他的腦筋轉不過來,瞠目結舌的感受著那貼近的嬌軀,他手上的淨布落在地上。
沈翩然伸出雙臂抱住了他,嘴裡逸出滿足的呼喚。“娘。”
他瞠目,縮起的瞳孔在顫抖。接下來,他嘴裡逸出走調的驚呼。“啊——”
這聲大喊果然奏效,很快的,沈府下人一起奔到了小姐的房間。
曉玉驚慌之下推門而入,看到了花效言高舉雙手,半跪在床上惶恐顫抖,一副被人“霸王硬上弓”的狼狽模樣——
不幸的是,這個“霸王硬上弓”的主角,正是她家昏睡中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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