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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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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縣太爺有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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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0 19:00: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後宮太妃要出手

  「氣死我了,母妃,你要為我做主,不能放過那個賤人,我要她死,要將她凌遲致死,一片一片割下她的肉,裝在銀盤上喂魚,我要她死無葬身之地!」

  怒氣沖沖的趙玫清像一只點燃的爆竹,見到誰都猛爆一番,炸得四周的宮女、太監面色土灰,紛紛走避。

  她手裡拿著尺長的短鞭,瘋了似的揮來揮去,大理進貢的七色寶石盆栽應聲而破,吐番國的罕見番紅花也破了缸,奄奄一息的混著泥土倒在白玉地磚上,人高的薄胚青花白鶴賀壽瓶也碎了,鶴首與鶴身斷成兩截。

  毀滅了眼前所見的事物還不能解恨,找上蓮太妃宮裡的兩名貌美宮女,將她們抽得遍體鱗傷,還猛抽一位太監的下盤,打得他大聲慘叫,跪地求饒。

  暴戾的性子簡直無法無天,連對宮中行走的下人也敢下如此重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目中無人,她自認理應如此,不怕人知曉,因為宮中除了她母妃外,沒人比她更尊貴。

  太後、皇後算什麼,一個年輕時就斗不過她母妃的老不死,卻空佔著頭餃手中無權,跟個傀儡沒兩樣,母妃說東不敢往西,母妃叫她去死,恐怕也不敢苟活。

  而她是長公主,萬萬人之上的貴人兒,為什麼她不能為所欲為?普天之下是姓趙的,身為趙氏子孫的她當然有無上的權力,誰也不能指責她一句不是,她要的都得送到面前來。

  「清兒,你又在鬧什麼,沒瞧見你舅舅也在這兒嗎?」越大越嬌氣了,連她都快管不動了。

  看到嬌艷如花的女兒,蓮太妃眼中只有濃濃的寵愛,沒有一句怪責,她怎麼看自己的女兒都覺得女兒是最好的,是誰也比不上的嬌嬌女,是她的心頭肉。

  「勝守舅舅。」趙玫清不情不願的喊了一聲。

  「嗯!長公主還是精氣這麼足,活潑好動,明艷過人呀!」永昌伯福勝守不忘對外甥女讚美一番,他吹捧的功力越來越高,能把怒氣滿面說成精氣足,氣跳如雷講成活潑好動。

  倒是有一點他沒說錯,長公主確實生得美艷,承繼其母親的美貌,容貌自是不差。

  想當年蓮太妃若不夠美,怎能斗走賢名在外的惠妃,多年壓得皇後,也就是如今的太後如同虛設,皇後之名竟不如一名宮妃,處處受限,備受打壓,差點丟了皇後的位置,淪為冷宮妃子。

  蓮太妃很美,美得艷絕天下,即使年華老去,仍可看見她臉上的艷麗,除了細紋多了些。

  可想而知,和她七分相似的趙玫清有多美了,比起後宮的嬪妃毫不遜色,甚至凌駕在她們之上,她的如花面貌確實叫男人為之傾倒,不管不顧地為她傾心。

  但前提是,不知道她驕縱野蠻的心性。

  「再明艷過人有什麼用,遇到不解風情的呆頭鵝,本公主氣都氣飽了,居然有人敢無視我的存在,給我難堪,真當我是沒脾氣的軟柿子嗎?任人揉捏。」

  她又是一抽鞭,蓮太妃寢宮的飛鳳柱立即缺了一角。

  「發生什麼事了,瞧你氣得兩眼都發紅,說出來,舅舅替你出氣。」福勝守真當天下是姓福的,氣焰高張的開口說大話。

  堂堂長公主都覺得受委屈了,你一個小小永昌伯算什麼,除了賣官得來的銀子比人家多以外,他能仗誰的勢。

  趙玫清噘起足以掛上十斤豬肉的嘴,怒氣難消的道︰「這件事舅舅幫不上忙,一定要母妃出面。」

  「呵……長公主別小看了舅舅,能用銀子擺平的事都不是大事,誰得罪了你,舅舅用銀子砸死他。」二品官員的官位都買得到,還有什麼他擺不平,他甚至還想伯爺的分量不夠重,

  想弄個什麼國公來當當,甚至是……金鑾殿上的那個位置。

  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旦有了好的就想更好的,福勝守也一樣,在他看來,太後是沒用的擺飾,皇上軟弱無能,朝廷有一半的官員都聽他的話,為什麼他不能光宗耀祖,給祖宗干一件爭臉的事?

  「舅舅,你能讓刑部侍郎莫滄安娶我嗎?」不是她瞧不起他,而是他分量不夠,一個永昌伯府還比不上聖恩正濃的懷安侯府,人家是正正經經得來的爵位,而非靠裙帶關係。

  沒有她母妃也就沒有永昌伯,這是先帝給母妃的恩賜,榮寵三世,一人得寵,兄弟跟著沾光。

  「這……」他倒抽口氣。

  那是塊大鐵板,踢不得。

  朝廷百官皆知莫家兄弟是公事公辦的冷面判官,不講人情,不接關說不受賄,凡事就事論事、秉公處理,是非曲折只講「公道」二字,以法論理,公私分明。

  「早說你沒辦法吧!皇兄明明說要為我賜婚的,可是大半個月過去還沒有一絲動靜,他根本是敷衍我嘛!沒把我的終身大事當一回事。」才會讓她落得被人拒於門外的羞辱。

  「別暴怒,稍安勿躁,皇上也許這一陣子忙了些,前陣子聽說江南一帶又鬧災了,皇上忙著賑災和安置災民,百姓安樂了才有太平日子。」

  這正是皇上給她的回復,可她一個字也不信,這話騙騙三歲的幼童還差不多。

  蓮太妃眼微眯。看來皇上是越來越不聽話了,她不過是稍微放鬆,他就以為她的牙快掉光了,咬不動硬肉。

  對於掌控朝政,自有她的一套手段,當年她若拚一拚也是有機會的,可惜先帝走得早,而她的皇兒尚且年幼,若是先帝多活個五、六年,如今坐在九龍寶座君臨天下的帝君就不是他趙京輝了。

  先帝死時,她羽翼未豐,擁太子派者為眾,如喬相、沈國公、太子太傅等人,她只好暫退一旁,伺機而動,暗地培養實力,以蠶食鯨吞的方式吃掉半壁江山。

  如今已成蓮太妃的她非同日可語,連皇上罾!#忌憚她背後的勢力,一擊必中的準備,絕不敢輕舉妄動,硬踫硬只會兩敗傷,對誰都沒好處。

  「母妃,你說皇兄要忙到什麼時候?那個不要臉的賤女人已經住進懷安侯府,對外宣稱是侯府二公子的未婚妻,他們把我放在哪兒,完全不把我當一回事。」那賤人憑什麼和她搶?

  冠上國公爺義女就能改變出身不正的賤種身分嗎?

  她趙玫清想要的男子誰也踫不得!

  「呵,他想忙,本宮就讓他更忙,咱們母女是他能忽悠的嗎?真是給狗吃飽了就忘了餓的滋味。」蓮太妃冷笑。她該讓皇上找點事做做了,省得他老坐在龍椅上,不知民間疾苦。

  她心裡想著賑災該花多少銀兩,能不能送到災民手中呢?若是亂世出賊寇劫走了賑銀,那就有趣多了。

  或者,北契該動一動,秋天到了,草長馬肥,趁著落雪的冬季來到之前趕緊撈一票,馬高大,人剽悍,越過呼倫草原往南攻,擒下青風、山城、北翼等小城易如反掌。

  「母妃,你說反了吧!皇兄一忙不是把我的事給耽誤了?我可不能讓那賤人捷足先登,你下道懿旨召她入宮,咱們在宮裡弄死她。」到時抬了具屍體出去,看誰敢不把她放在眼裡。

  「你喔!就這點出息嗎?天下俊杰由著你挑選,為何挑上這一個?一年前他就以『早有婚約在身』為由拒絕為駙馬,你還不死心,非他不可。」這孩子太死心眼,一點也不像她,男人嘛!挑個對自己死心塌地的,不用能干,聽話就好,太過自命清高的只是自找苦吃。

  「母妃,你不曉得我第一眼見到他時就不可自拔了,自他站在遠遠的高台上迎風而立,解下燈會上的第一道燈謎起,我的眼睛就無法移開,只想把他變成我的。」趙玫清一臉迷戀的說道,提及莫滄安,語氣如懷春女子般充滿綺麗和痴狂。

  兩年前的趙玫清十五歲,她聽聞宮外的元宵燈會很熱鬧,因此帶了幾名宮女、太監便出宮賞燈,自以為公子的身分沒人敢招惹她,大搖大擺的上街,沒帶一名侍衛。

  結果因人潮過於擁擠而走散了,她嚇得六神無主,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剛好上台猜燈謎想為幼妹拿盞花燈的莫滄安沒站穩,台上一陣風吹來,他手上剛得來的花燈不慎掉了,正好落在快哭出來的趙玫清懷裡。

  當時,她不驚也不哭了,認為是天降的緣分,一眼就對白衣勝雪的俊雅公子著迷了,堅持花燈是他送給她的訂情信物,死也不肯歸還,還強迫他得送她回宮,向母妃提親。

  想當然耳,莫滄安不可能同意這麼荒謬的要求,他花燈不要了,扭頭就走,不管她是否苦追在後。

  雖然這只是一個讓人覺得可笑的插曲,卻讓趙玫清下了非他不嫁的決心。她大費周章的命侍衛追查當日的公子是誰,還大張旗鼓的宣告她看中他,有意許終身。

  糾纏大半年,莫滄安終於不耐煩地以「早有婚約在身」六個字打發她,希望她記著自己是長公主,勿再死纏不休。

  不死心的趙玫清干脆直接找上朱氏,有意無意的暗示娶了她能讓他官位連三升,封侯賜爵不過是舉手之間,一次一次的釣,一次一次的畫大餅,把朱氏釣得心癢難耐。

  高娶低嫁,果真朱氏被長公主這塊招牌迷眩了眼,便旁敲側擊的詢問長公主是否有意下嫁。

  原本事情談得正順,朱氏突然絕口不提後續,說是家中不孝子不肯談論婚事,百般抗拒,她也只好作罷了。

  「哎呀!長公主,你怎麼就胡涂了,男人是遠得香,近得臭,你對他用情越深他越看不見你,倒不如反其道而行。」福勝守是看不起外甥女倒追男子的花痴行徑,但都是一條船上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多少少出點主意。

  「你別教她那些有的沒的,她是我朝最尊貴的長公主,不需要用什麼見不得人的伎倆招駙馬,她看上誰就是誰,明兒個本宮就讓皇上下旨,省得她在本宮耳邊鬧。」不就是個男人,值得和人嘔氣,搶來搶去嗎?

  「真的嗎?母妃。」趙玫清高興得都快跳起來了。

  蓮太妃正要點頭,一旁的福勝守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

  「太妃姊姊未免想得太如意,皇上若是肯下旨又怎會拖到此時還無動靜,莫家兩兄弟說一不二的剛正性格一向為皇上所欣賞,他收攏兩人都來不及了,哪會和他們過不去。」皇上再弱也想有自己的人,不可能全無憑恃的任人擺布。

  福勝守想的是拿下皇上手中的一半勢力,讓朝廷全是福黨、蓮太妃派,架空皇上的皇權。

  「你的意思是,本宮的地位不及兩名臣子嘍?」蓮太妃語氣中有著明顯的不快,她認為以她在宮中的身分,得罪她才是傻子。

  好日子過多了就忘了居安思危,蓮太妃看到的是趙京輝願意給她看的那一面,她的觀念一直停留在十年前,那個身形小、臉色蒼白如紙的太子,他和皇後都是性格偏軟,好拿捏的軟骨頭,只要她一瞪眼,就將他們嚇得屁滾尿流。

  殊不知趙京輝的一切軟弱行為都是扮出來的假象,他早就盯上她了,為了不留下她這個禍害,他可以很卑微的示弱,以無能皇帝的虛面瓦解她的防心,進而腐蝕她。

  實際上的他是個笑裡刀、下手狠絕的人物,對治理王朝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私底下隱藏的實力不亞於表面上的。

  「太妃姊姊別把弟弟的意思弄擰了。我是說,那個不識抬舉的莫滄安若一直不肯接受皇上的賜婚,咱們一向耳根子軟、沒主見的皇上,怕兩三句話就被說服了,到時不是反讓長公主丟了顏面。」又不是嫁不出去,急什麼。

  蓮太妃看了一臉傲氣不減的女兒,心裡也有她的盤算。「清兒,你真的不後悔?」

  有她在,誰敢給女兒氣受。

  「母妃,得不到他我才後悔。」她是長公主,沒道理讓她退讓,只有她才有資格擁有天底下最好的。

  「好,母妃幫你,就算皇上不下旨,母妃逼著太後給你下懿旨。」蓮太妃眼中淬著一抹陰毒道。

  「多謝母妃成全。」趙玫清這會兒笑了,笑得得意又張狂。「對了,母妃,戰國公的義女……」

  一想到那女人就討厭,跑出來攪和做什麼。

  趙玫清不只一次仗著長公主的身分上懷安侯府找莫滄安一訴情衷,可去了七、八回都說不在,門房連門都不開,只道二公子去了刑部,侯府門小地狹不便接待貴客。

  可她到了刑部找人又撲了空,都說公事外出。

  後來她靈機一動想到守株待兔,既然他宣稱沈國公義女乃是他的未婚妻,那她直接找那名女子談談,她就不信連個品階都沒有的賤人敢拒見她,除非不想活了。

  沒想到她又吃了閉門羹。

  對方宣稱要為義父的病軀祈福,已自行封院抄寫經書一百二十卷,未寫完之前不見任何人,以免折了福分,佛祖見怪了不願賜下福氣。

  一座侯府,兩樣對待,叫她如何不氣?

  「這事你不用管,母妃自有法子對付。」一名低賤的丫頭罷了,掐死她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好,我信母妃。」母妃很厲害,沒有辦不到的事。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別再耍小性子了,要是弄傷了自己,母妃可是會心疼的。」她生了一子二女,最疼的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小女兒,兩人的容貌和個性極相像。

  「是的,母妃,我先走了。」一得知婚事有希望了,趙玫清走起路來變輕快,輕飄飄的。

  在她走後,蓮太妃畫著濃艷妝容的臉刷地一沉。

  「趙京輝太不識相了,皇上這位子是本宮讓他坐的,他坐久了就不安分了。」竟敢讓她沒面子!

  隨後再議,隨後再議,還真是會打圓場,兩不得罪,同時安撫兩方,也把賜婚一事給擱置下來,他倒是好打算。

  不過,她不會讓他太快活的,開罪了她福桂蓮還想有好果子吃嗎?哼,她會找個場子讓他難堪。

  「太妃姊姊,你不覺得不太對勁嗎?皇上這回的態度有些游移不定,似乎想要飛出我們的掌控。」最近他眼皮子跳得厲害,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了。

  聞言,蓮太妃冷笑。「他以為他翅膀硬了,其實不然,後宮仍然掌握在本宮手中,他能飛出四面高牆嗎?作夢。」

  「太妃姊姊,我發現好像有人在查我買官賣官的證據,以及走私到北契的武器和私鹽,你說我該不該給這些人一點教訓?」連他的底也敢查,簡直是不要命了。

  她垂目低笑,瓖滿寶石的小指指套閃耀著七彩光芒。「不是一直有人在查嗎?可你看到他們的下場。」

  「當年被姓關的帶走了我不少收賄名單的買賣賬冊,他那個女兒下落不明,不會找上門吧?」不知為何,他最近很不安,老想起關正陽死前對他的咒罵,咒他不得好死,無人收埋。

  「呵呵呵……阿守呀!你真的想太多了,都過了幾年還會出現嗎?說不定早死了,何況以你我今日的地位,她告得了狀,也沒人敢收她的狀紙。」就算告御狀,皇上他敢收嗎?那可是他父皇親口斷定的冤案。

  有冤?沒錯,但伸不了,有她福桂蓮在,誰敢動她福家。

  「太妃姊姊說的是,是弟弟想多了,不過太妃姊姊不想福王嗎?」輸了一次算什麼,卷土重來不就得了。

  「福王?」怎麼不想,她想得夜裡睡不著。

  福王趙京鈺,蓮太妃唯一的親生子,因奪位失敗而被趕到貧瘠的西北封地,未得傳召不得返京。

  「如果讓他帶兵打回來……」他有銀子可以提供軍需。

  「阿守!」她嚴厲一喝,目露狠光。「此事不可再提,本宮只有福王一個兒子,不希望他人頭落地。」

  他太不爭氣了,連弱到一推就倒的趙京輝母子也斗不過,枉費她為他鋪陳算計,到頭來一場空。

  福勝守訕訕干笑。「弟弟也是為太妃姊姊設想,別人有不如自己有,你坐了,別人就坐不了,與其氣惱不順心,那就將惱人的石頭搬開,一旦沒有擋路的,自然暢行無比。」

  「你不要動什麼歪念頭,給本宮乖一點。還有,本宮有件事要你去辦,再過半個月就是太後壽辰,我想她……難過壽。」她陰陰地笑起來,眼角細紋如同毒蛇身上的花紋。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存心要我過不去是不是?明明說好了槍口一致對外,讓門不當、戶不對的丫頭知曉高門難攀,自慚形穢的悄然離去,我們也不用給國公爺一個交代,是她自己要走的,我們好吃好喝供著,可沒對她一絲不好,我還把手上的赤金纏絲瑪瑙鐲子給了她……」

  又在發呆的莫禾然整個放空,呆得很萌地坐在新搭的花秋千上,抬頭看著一片又一片飄過的白雲。

  她足足坐了一、兩個時辰,位置連移也不曾移一下,就這麼看著,自得其樂,好像天上的雲彩是世上最好看的衣裳。

  在關朝薇特意的交代下,回雲和暖雪會不時送來甜湯、糕餅等讓她打打牙祭,免得又餓瘦了,她一邊喝湯,一邊啃餅,繼續仰著頭看雲,可愛的模樣宛如曬著日頭的土撥鼠。

  關朝薇分不開身照顧小自閉妹,因為莫禾然看多久的白雲,某位舌頭很長、口水如滔滔流水的夫人就在院子裡念了多久,而且沒有停止的跡象,連碗茶都不用喝的一直發功。

  「還有你,怎麼這麼不開竅,當婆婆的都不喜歡你了,日後你嫁進來有什麼好日子過?我這人最講究門當戶對了,只要一絲不對就沒得談……我也不嫌棄你,只是你沒個好出身,我怎麼帶你出門見人,那些高官夫人、名門千金比我更眼高於頂,說出的話足以毒死天上飛過的一排雁鳥,我護不住你啊……」朱氏又說了半個時辰後,終於口有點干,停頓了下。

  「夫人要喝點湯嗎?止渴、消肝火,又管飽。」她真是辛苦了,一張嘴巴上下開闔一萬次居然不累。

  「這是什麼?看起來像泡爛的黃豆,你不要隨便用吃的收買我,我不會上當,老侯爺、侯爺、世子爺都太沒用了,兩三句話就一笑泯恩仇,我沒那麼好騙!」那幾個叛徒,一逮到機會她一定要念念他們,竟然放她一人單打獨斗。

  「這是『釜底抽薪』。」一道藥膳。

  「我告訴你呀,不要以為他們不找你麻煩就是接受了你,我……嗯,滿好喝的,不是很甜,有米的滋味,你說什麼釜底抽薪,好怪的藥名。」嗯!她還真餓了。

  朱氏說到一半順手拿起她原本抵死不喝的湯品,一說起話來就忘我,銀匙一舀就往嘴裡塞,等發現口中有食物時已吞下一大半了。

  「將北茵陳放入砂鍋中,加水一碗半,煎煮兩刻,濾汁備用,再將玄明研細粉末,糙米淘淨,放入另一鍋加水五碗將米煮爛,加入北茵陳汁及適量水煮成粥,再將玄明粉和糖調入拌勻即可食用。」這道藥膳是她憑記憶做出來的,口感還不錯,沒有令人難以忍受的中藥味。

  始終和氣以對的關朝薇並未因朱氏的嘮叨和非議有所不滿,反過來她一直垂目低眉的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聆聽笑靨,不管朱氏說了什麼難聽的話,她不惱不怒的任其發泄。

  偶爾插上一、兩句話,但不是因朱氏話裡的貶意而反駁,而是無關緊要的家常話,好似兩人不是準婆媳對峙,得拚個高下,倒是像鄰裡間的親戚來串門子,閑聊兩句吃飽嗎?

  聽著喋喋不休的埋怨,只覺倍感親切的關朝薇鼻頭有點酸,她想起在前一世的母親也是朱氏這種大嬸性格,她媽很熱情,見人就笑,一邊上菜,一邊跟客人聊天,聊得起勁時還會白送人家一碗湯,一盤菜,直道︰「這是結緣。」

  善緣。

  朱氏很像她關心過度的媽,只要她一出勤務便憂心忡忡的念叨,她可以念上好幾個小時不停,一見到她又趕緊把吃的、補的全拿出來,倒帶機似的不斷重復先前的話。

  一個母親的擔憂,她了解,為人母者都想給孩子最好的一切,朱氏和她媽都一樣。

  「這也算素齋嗎?我沒看到一絲肉末,口感吃起來像粥,但是……又跟粥不同。」很細密但不黏稠,軟嫩適中,帶了點甜味讓人胃口大開,她能一次吃上三碗。

  「藥膳的一種,長年茹素的長者也能食用,主要是清熱利濕,退黃,適用於肝膽濕熱,若是排便不順,一日兩食,不可多食。」有通便的作用,玄明粉劑量太多會拉個不停。

  「咦,這是藥膳?」朱氏驚訝地又嘗了幾口,不大相信。「怎麼沒有藥味?你不會是唬我的吧!」

  「藥不能亂吃,要配合身體狀況,藥膳亦相同,吃錯了不僅無益反而有害,而且裡頭的藥材加多加少也有定數,拿捏得剛剛好。」火候控制的好壞也決定菜肴的好吃與否。

  「你還懂藥膳?誰教你的?我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娘了,當年生老大時把我折騰個半死,孩子還沒落地前我就嚷著不要再生,可是一看他黑亮亮的眼睛一直瞅著我,我的心就軟成了一灘泥……」

  一說起孩子,朱氏是滿滿的笑意,兩眼都笑眯了,好像一尊身上鋪滿金光的菩薩,慈光普照。

  因為老大的出生,她才又生了老二莫滄安,原本想再接再厲多生幾個,可惜那時傷了身子,調理了幾年也不見起色,她著急,尤其是看到別人有乖順可人的女兒,她也想要一個。

  她算是豁達了,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醋勁,夫妻恩愛十幾年沒有第三者的介入她已經很滿足了,丈夫一心待她,沒有小妾也未養外室,就守著她一人,夫復何求。

  但是她實在太想要個女兒了,又恰巧遇到乖巧懂事的芳姨娘,她一見就順眼,心想既然她生不出來,那就讓別人來生吧!反正一個妾翻不起風浪,她還怕治不住人嗎?

  朱氏的運氣不錯,芳姨娘的確是知書達禮又守規矩的人,一名不受寵的庶女知道不強出頭才是安身之法,因此她從不吵不鬧不爭寵,安安分分的當個沒有聲音的小妾。

  終於,朱氏如願的抱到女兒,如珍如寶的疼著,要不是莫禾然一出生便體弱,她是不可能將女兒送到庵堂,畢竟是求了多年才求到的寶貝女兒,怎能送到那麼清苦的地方受罪。

  「師父教的,她是清心庵的靜慈師太。」師父來信中提到義父老寒腿的癥狀減輕不少,就是不喜服藥,她每天不停的在他耳邊朗經背文才肯勉強地喝上幾口。

  那個老小孩呀!沒人盯著不行,她真懷念以前雲游各地的日子,看看有趣的人文風情,見見山川秀麗,聽著風呼嘯過耳,大鷹展翅飛向天際……好像都很遙遠了。

  稍微走神的關朝薇在尖銳的聲音響起時回神,她失笑的一勾唇畔,眼前的朱氏仍眉飛色舞的高談闊論,把媽媽經全搬出來,渾然不覺有片刻間聽她說話的人魂不在,飛遠了。

  朱氏的優點是很能自得其樂,對人、對事不會有太多的記恨,會不滿、會嘮叨、會埋怨,會在一件事上兜轉不休,但卻是個直性子的人,沒有一肚子花花腸子害人的詭計。

  說穿了,紙老虎,看著還挺像一回事,手指一戳就破了,只要不動她的家人,其實她是很好相處的。

  除了叫人受不了的磨功。

  「你師父不是尼姑嗎?啊!我想起來了,你是差點出家的半個尼姑,還俗了嘛!真是的,好好一個姑娘家干麼有出家的念頭,長得白白淨淨,多討人喜歡的一張臉,找個好人家嫁了有什麼困難……」朱氏又為她可憐的身世欷吁了半個時辰,沒想過這個好人家是侯府。

  我不是定了你家,是你的準兒媳婦。關朝薇好笑的在心裡回著,可口頭上說︰「夫人說的極是,薇兒受教了。」

  看她溫順的不回嘴,有耐心的陪她聊上大半天,朱氏對她的好感莫名的上升。「除了芳姨娘外,也就你肯聽我說幾句心裡話,府裡那些沒良心的男人呀,只要一看見我要張口,一個個推說有事,跑得比誰都快,我是他們的妻子,他們的娘,一副畏懼的模樣,真是氣人……」

  聽著她十分尋常的抱怨,關朝薇又想笑了。「天下男子志在四方,心大得很,哪曉得咱們那塊小小的方寸地,不就是為他們憂、為他們喜嘛!一心一意念著吃飽穿暖了沒?」

  「對對對,你真說到我心坎裡了,我就是怕他們餓著了嘛!幾個大男人也不知道照顧自己,丟三落四的,我不跟在後頭念著他們怎麼記得牢……」朱氏像遇到知己一般兩眼大亮,拉著準媳婦的手大吐口水。

  院子的另一端,天然呆的莫禾然還在看雲,不過頭頂多了一柄遮陽的竹骨繪花鳥油傘,她很自然的張口,讓一旁的丫頭、嬤嬤喂食,好養出她紅潤的好臉色。

  而朱氏難得遇到能和她談得來的伴,她哪裡記得先前對人家的刁難,一句又一句的話從口中彈出,她已經熱絡地和人家手拉手大談府中趣事,還不時發出震人耳膜的笑聲。

  不知不覺的,她已經把關朝薇當一家人,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慈祥,什麼隔閡、什麼為難全都丟進臭水溝。

  只是她暢快了,有人眉頭擰了好幾座小山丘,百忙之中好不容易抽出空的莫滄安一臉糾結。

  「娘,你已經足足說了三、四個時辰了,夠了,該歇會兒了。」那是他的媳婦兒,可不是她的聽話簍子。

  一見兒子站在門邊不快的一睨,心裡來氣的朱氏回頭一罵,「不孝子,娘生你的時候可不只三、四個時辰,人家薇兒多乖巧,比你聽話多了,要知道你會這麼不孝,當年娘就不生了,把你塞回娘胎。」

  「薇兒?!」幾時你和我娘感情這般親近?莫滄安以眼神詢問,還有點沒法接受母親的突然轉變。

  我人緣好,人見人愛,不像你是個狗憎人厭的。「夫人,滄安哥哥在外面忙了一天也累了,他大概是餓了吧!脾氣難免上火,你別為了他一時口氣不好就動了肝火,身子是自個兒的,一定要顧好,不然以後哪有氣力管他們爺仨。」

  「對,薇兒這句話說得好,我聽你的,還是女兒貼心,懂得當娘的辛苦,我不氣,要多活三十年好管管你們這群不知好歹的。」朱氏好不欣慰的拍拍關朝薇的手,一副得女如此,心滿意足的神情。

  兩人手拉手好得像親母女似的,看得莫滄安很不是滋味,醋意微升。「娘,你搞錯對象了,她不是你女兒;禾然,過來,娘在叫你了。」

  這才是她的女兒,庶女。

  「喔——」很緩慢、很緩慢的軟音,莫禾然聽見了,她用烏龜的速度下了秋千,呆呆的目光閃著不解,很慢、很慢的走過來,在看到關朝薇勾勾手指,眼神似在問她「禾然你好不好」,呆茫的眼中迸出靈動的光彩,咧開嘴一笑。

  「二嫂,娘,我很好,我今天吃飽了。」莫禾然撫撫肚子,表示她不餓,吃得很撐。

  朱氏眼眶一紅,用力捉緊身側女子的手。「聽、聽見沒,她喊我娘了,還笑得多好看……」

  「是,是,你女兒,快帶回去一家團聚,別老佔著別人的院子不走。」為什麼他會懷念眾人合起來排擠薇兒的日子呢?那時候多清靜,薇兒是他一個人的,無人爭搶。

  而今,來了個只會整天發呆的小呆瓜還好,至少安靜,話不多,除了繞著人打轉,像條小尾巴似的,他勉強還能忍受,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不妨礙他偶爾偷偷香,說兩句情話,摟摟細腰牽牽小手,做點男女間的小親密。

  可是來了一尊氣勢十足的大佛,別說偷個香吻了,光是走得太近便兩記眼刀射來,又不能說、不能罵,更不能趕的看她佔據他原本的位置,讓他滿心想見心上人的熱火澆熄了一大半。

  「你說的這是什麼鳥話,我佔著誰的院子了,這兒是懷安侯府,是我朱丘雀的家,你說說我佔了誰呀!缸養你了,早知道……」劈頭痛罵一萬三千六百句,猶不盡興。

  原來準婆婆名字中有個雀字,難怪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取名字很有學問,關朝薇暗想。

  莫家人早習以為常左耳進、右耳出,等朱氏念到喘口氣時,莫滄安飛快的送客。「娘,你累了,快去歇會兒吧,孩兒不送了。禾然,牽娘的手回去,睡飽了才長得高。」

  莫禾然很慎重的看了二哥一眼,似在思考,而後重重的點頭。「好,娘,我們回去,睡飽了才會長高,跟二嫂一樣漂亮。」

  「禾然……」可惡,這小子連他娘都陰,可看著莫禾然可愛的小模樣,朱氏心一軟,瞪了兒子一眼後牽著女兒走。

  兩個礙事的一離開,莫滄安面色清冷地將服侍的回雲、暖雪也一並請出去,理由是——有事和她們主子商討。

  「我想你了,薇兒,想得不想天天往外跑,只守著你一人。」她要是他的妻,他便可無所顧忌的為所欲為。

  「你不出門,誰幫我關家平反?」看他忙得沒日沒夜,她既心疼又感動,只能守在府裡等他。

  「沒良心的小尼姑,也不回我一句『我也想你』,枉費我累死累活的搜齊證據。」只差一點了,他得再加把勁。

  關朝薇主動朝他下巴一親。「我想你了,無時無刻。」

  「不夠。」他狠狠的落下一吻,彷彿缺水的魚一般,渴望那口中的甘津,一吮就忘了神,許久許久……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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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0 19:00: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無肉怎麼辦壽宴

  「什麼,御膳房無肉?!」

  皇上震怒,甩了一只鎮紙黃玉麒麟。

  太后的壽宴將至,就在三日後,可是卻驚聞料理宴席的御膳房無半兩肉,不論雞、羊、鴨、魚等牲畜,沒有就是沒有,半絲血腥味都聞不到,只有一簍簍的菜蔬堆滿地。

  皇宮是何等尊貴的地方,身為天下第一人的皇上,他的廚房居然沒有一點點肉食,這事傳出去是一大笑話。

  連皇上都吃不起肉,那百姓吃什麼,全去啃草根了嗎?這個國家到底有多窮。

  難怪皇上要動怒了。

  這前所未聞的荒謬情況,擺明了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就是要下他面子,存心給他難堪,而身為人子的皇上若不能為皇太后辦好壽宴,是大大不孝。

  「皇上,不僅皇宮無肉,京城內外禁屠宰七日,也就是七日內無人買賣牲畜,肉攤禁售。」宮中采買無肉可買。

  「她竟敢……竟敢這麼做!」真把皇宮當是她的囊中之物,任其拿捏,全然無視他這一國之君的存在。

  皇上怒不可遏,臉色鐵青的重拍黑檀御桌,他口中的她不用多說,除了蓮太妃之外,還有誰敢這般膽大包天,根本不怕他知道的大肆妄為,明擺著要他難看。

  「臣命人盯著福府的一舉一動,見他們一一威脅飼養家畜的人家,且給足了銀兩裝病,停市數日不出貨,臣見事態嚴重,便趕緊前來回報。」此事非同小可,不可等閑視之。

  「好,好個福家,竟敢算計到朕頭上來了,他們真以為朕拿他們沒轍嗎!」皇上說得咬牙切齒。哼,小小伎倆也敢擺弄!

  「皇上,若要出城百裡外采買怕是來回不及,牲畜的裝運、回宮後的屠宰,以及宴席的事前準備,光是熬個湯汁就要百只雞、百只鴨、百只鵝熬上一天一夜,去蕪存菁,接著是備料、烹煮、上盤……」時間上太過匆促了。

  「你是說太后的壽宴不辦了,讓朕淪為天下人的笑柄?」福桂蓮,你夠狠,這一手打得朕措手不及。

  「皇上勿惱,你一動怒便中了那人的詭計,她就是要你氣,要你怒,要你走投無路的向她乞憐。」莫滄安留了一句大不韙的話未說,皇上若氣得吐血,那人肯定在後宮中額手稱慶,拍手叫好。

  皇上擅忍,他一聽出莫滄安話中之意,怒容立消,沉下眼開口,「你說朕該如何還擊?」

  很好,這倒暴露出了宮中有誰是蓮太妃的人,他可以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將其一網打盡,省得日後留下禍患。

  太后生辰是大事,早在壽宴一個月前宮中采買太監就得把宴席上所需盡數采買,不得有一絲遺漏,以免菜色上有所不全,雞、鴨、魚等更是早早養在宮裡好清腸胃。

  蓮太妃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幾十大車的牲畜載入又載出,還得費心安置,運送中的折損是一筆銀子,禁售牲畜又是一大筆開支,她能用多少銀兩堵住悠悠眾口,京城勛貴可不只福府一家。

  「臣有一策,皇上姑且一聽。」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被逼出來的情急生智,應該可以一用。

  「說。」龍威懾人。

  「皇上,不妨將計就計,反將一軍,既然無肉,何不辦素齋?」素菜煮得好,不比八大名菜差。

  「素齋?」他搓著下顎思忖。

  「臣的未婚妻精通齋菜,她所經手的素齋無人不歡,就連臣無肉下不了箸的祖父都搶著一啖。」那些曾經排擠過她的莫家人全被一一收服,連他那最難纏的娘親也停了找碴的念頭。

  事情有了解決之道,頓感輕松的皇上又有了打趣的心情。「你那個未婚妻,朕的皇妹連吃口蛋都要宮女切成小口,你要她拿起鍋鏟不如給她一長鞭,她甩起來虎虎生風。」

  「臣只有一個未婚妻。」莫滄安一臉正色,不與上位者說笑。什麼玩笑都能開,就是這件事不行!

  他的妻子只能是心中所戀的那個人,不論她是幼時記憶中那個愛笑的小姑娘,或是氣呼呼,愛和他唇槍舌戰的小尼姑,是季薇薇也罷,關朝薇也好,只要是他所愛之人,名姓並不重要。

  五歲以前的她其實只是個小妹妹,他對她並無太深的感情,只知這是他的小未婚妻,他要愛護她、照顧她,以己之力去疼惜她,兩人會在一起很久很久,直到白了頭發。

  但是遇到了季薇薇時,那是全然不同的感覺。

  他會想她,她那圓睜著水眸瞪人的嬌俏樣,始終在他腦海中縈繞,每當午夜夢回時總會想起她,以及那一身灰撲撲的出家人衣袍。

  曾經,他是有些卻步的,因為她是帶發修行的小尼姑。

  可是命運對他何其眷顧,再一次見面時,灰暗的身影已然還了俗,換上春草般顏色,讓他再也移不開視線的沉倫。

  若不是那一回在明月庵的凶險,他不會徹底明白自己的心,原來他早把那道日漸模糊的小影子放下,重新有愛人的能力,他知道此生除了她再無其人能令他牽掛。

  若關朝薇不是她,他不會愛關朝薇,即使背上負心忘義、輕諾寡信的罪名亦甘之如飴,唯有她才是他心之所系。

  幸好她們是同一人,他不用負了另一人。

  「關家那遺孤真令你如此心喜?」他後宮嬪妃三百餘人,從無一人讓他無時無刻掛念在心中,擁有她便歡喜不已。

  面對一個「無能」的皇上,她們更熱衷去討好權勢在握的蓮太妃,對太后的請安總是意興闌珊,可有可無。

  一群不長眼的短視妃子,沒有皇上哪有她們的好日子?一時攀高踩低,以為得了蓮太妃的助力便可在宮中橫行,日後生了皇子便可母憑子貴,學蓮太妃那般左右朝政。

  二十八歲的他,皇子、皇女並不多,僅皇后產下皇長子,另兩名低階嬪妃生了公主,德、淑、賢、良四妃皆是重臣之女,亦與福家有所關連,遂他一個也不讓她們生。

  在宮裡要絕育的方法很多,他是不怕下狠手的人。

  「皇上該問臣的心為誰所擄,若非心中的那朵白蓮,何須采之,擷之,細細護懷。」莫滄安想守護她,終其一生。

  皇上輕哼一聲,像是不屑臣子的兒女情長。「內舉不避親,你確定她不會搞砸壽宴,讓朕在百官面前丟臉?」

  「皇上還有其它補救方法嗎?臣願聞其詳。」他對未婚妻的手藝有信心,但不敢保證不會有人從中動手腳。

  故意讓宴席辦不成是一記狠招,尤其是堪比國宴的壽辰出席者眾,必有外邦使者,朝廷丟不起這個臉,皇上丟不起,太后更不能因為此事而顏面無光,一場失敗的宴席,傷的是一國的體面啊!

  皇上笑啐了句,「好呀!莫卿上哪學得如此滑頭,連朕也敢威脅,要是這事情沒辦好,賜婚一事……」

  堂堂一國之君哪能任臣子拿捏、威脅。

  「臣全力督促,絕不出一絲紕漏。」皇上也是狡猾的,用臣子的軟肋來拿捏,真是有失磊落。

  如果是關朝薇的話,肯定在心裡大罵︰皇上太下流了,用人家的弱點當箭矢來戳心,實在是卑鄙無恥的行徑。

  一談完太后的壽宴,皇上斂笑,面色凝肅問道︰「福家的事查得如何了,可否在近期裡了結?」

  「請皇上再給臣一個月期限,快到手了。」他派出去的人全是行裡的高手,如無變故,定有好消息傳來。

  「哼!朕再忍她一時,她蹦不了幾日。」十幾年來都忍了,他還有什麼忍不了的?他有得是耐性。「把你府上那口子帶來,朕要瞧瞧她有何本事,別讓朕失望了。」

  「謹遵聖意。」莫滄安拱手謝恩。

  什麼,讓她做素齋?!

  還是到皇宮的御膳房?

  天吶!這是怎麼一回事?事前一點預兆也沒有,一只大鍋硬生生地從天而降,直接砸向她的腦門。

  被砸得有點昏昏沉沉的關朝薇還搞不清東南西北,腦袋瓜子上方滿是星星在打轉,暈暈地,太不清醒,一頭霧水的被帶進宮裡,還以為只是宮中某位貴人想吃她煮的素菜而已。

  原本她猜的對象是蓮太妃,想蓮太妃要為長公主出口氣,特意讓她入宮好出手整治整治,叫她啞巴吃悶虧,沒得討。

  沒想到她沒去見蓮太妃,而是直接來到堆滿菜蔬的御膳房。

  「你讓我負責太后的壽宴?!」他……他會不會太看得起她了,居然給她攬了這麼大的包袱要她扛。

  關朝薇承認她有被驚嚇到,她擅廚,精通齋食,賣素菜賣得很拿手,數十道素菜信手拈來毫不費力,她閉著眼都能做出令人贊不絕口的佳肴,道道不沾葷食。

  可是要在皇宮做菜,那做的可得是大菜,不能隨便敷衍、胡亂做做了事,雕個蘿卜盛盤花便能上菜,事前的諸多準備不亞於葷菜料理,該浸的、該泡的、該煨的都需要時間啊!

  太急了,急中易生亂,她怕自己不能勝任。

  「這事很緊急,我相信你能辦到。」莫滄安握緊住未婚妻的雙手,給她滿滿的信心。

  聞言,她苦笑不已。「相信是一回事,可我腦子亂得很,還沒一點頭緒呢!你真是難為我了。」

  大菜、大菜,能上得了台面的大菜,菜譜呢?快從腦海中跑出來,爸媽的餐廳裡有什麼名菜能端上桌的……

  她一直在想,想得頭都疼了,要在文武百官面前端出的不能是普通菜色,如果十文錢就能吃得到,她大概會被皇上砍腦袋吧!還會開口大罵,「豬食也敢搬上桌,蔑視皇家威嚴!」

  「薇兒,別慌,我在呢!天大的事有我承擔,你不用擔心一時失手,盡管放大膽的去做,這差事是我向皇上求來的,你一定可以的。」她的廚藝連挑嘴的他都能收服,她無須畏懼。

  一句「我在呢!」關朝薇紊亂的心緒一定,她認真思索。「……好吧!我試試。」

  莫滄安眼神柔和的捏捏她的手心。「連拐人為惡的明月庵部敢闖了,你還怕做幾道素菜。」

  「嗟!你說的倒輕松,幾道?幾道你做給我看呀!壽宴求的是圓圓滿滿,至少得一百道素齋才行,還有素菜食材也要備妥,素肉、素魚什麼的得提前做好,然後再與菜蔬拌炒做出一盤大菜,還有盤面的點綴物……」

  一本素食菜譜在關朝薇腦海中翻閱,她記下食材、料理法、火候的調適,一頁頁,一道道,像是名廚在翻勺,她用自己的方式消化,以變化出香味四溢的佳肴。

  「薇兒……」她看來不太有自信,讓莫滄安不禁擔心的喚道。

  「不要吵。」她低喝。

  莫滄安看她額頭滲出微微的薄汗,知道她在此事上用了心,他既心疼,又不舍,很想說別為難了,他干脆親自向皇上告罪,她不要做了,另行從素齋館請來大廚解圍好了。

  可是箭在弦上了,急如星火,由不得他們打退堂鼓,就算找來的名家,也有可能是蓮太妃的人,把好事搞砸成禍事。

  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她。

  「沖、切、洗、泡、煨。」

  「什麼?」她喊出這五個字有什麼意義?

  關朝薇驀地雙眸明亮,「把所有菜蔬先用大水沖一遍,然後依我所需的大小切成一盆盆,把食材洗淨,該泡水的先泡水,再準備一只大鍋煨湯。」

  素菜最重要的是高湯,湯煨得好才煮得出好菜肴,素菜的好吃與否,全看一鍋湯。

  「御膳房的太監、宮女這幾日全聽你使喚,你讓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有缺食材就招呼一聲,我就在外頭。」莫滄安是自請調派,因為他不放心未婚妻的安危。

  為了確保太后壽宴能順利舉行,皇上特別派了三百名禁衛軍看守御膳房,未經允許,不得進出。

  說白一點,就是防範蓮太妃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宮中無肉全是她一手操控的,若是再拿不出象樣的菜色,她想折辱皇上、太后的詭計就得逞了,從此宮裡真成了她一人的天下。

  所以這三天內,御膳房的人員不能擅自進進出出,好給蓮太妃通風報信,以防她再攪局。

  莫滄安便是禁衛軍之首,三百名禁衛軍全歸他所管,一有可疑人物企圖行不軌之舉便立即逮捕,看情節輕重來決定是先關起來或打入大牢。必要時,少幾個太監、宮女也是常有的事,宮中最不缺的就是使喚的奴才。

  「先上冷盤再上熱食。濕筍干三兩,花鞋五兩,木耳、黃耳、蘿卜、香菇各二兩、鮮筍三兩、西蘭花一棵……這裡面誰的雕功最好,麻煩站出來好嗎?我雕得不好。」

  她是客氣了,她的雕花技藝連教過她的師父都贊道青出於藍,可她只有一個人,分身乏術,沒法一邊教菜、一邊雕花,上百道菜肴不是說做就能做得出來的,她還得考慮會不會失敗。

  「我。」一名面白無須的壯碩太監站了出來,他看來很粗壯,屬於胖子型,一點也看不出有一雙巧手。

  「好,你雕朵花來瞧瞧,要跟我一樣嬌艷欲滴,如花照鏡一般鮮活。」她要最好的,不是濫竽充數。

  一聽她臭美的話,御膳房裡上百名御工都笑了,直道她是美人,要雕工雕出她的美,別丟御膳房的臉。

  關朝薇的開朗笑臉、沒架子的謙和態度,以及她擅長和人拉關系的甜甜軟語,原本對她有相當意見,而且排外的御膳房眾人放下心防,好感大增的與她有說有笑。

  很快地,她就和大家打成一片,隨口還能叫出幾個人的名字,挖掘出他們的專長,讓素食料理做得更順暢。

  「這一盤叫『荷花上素』,將鮮筍去粗段及刨去節皮,用油鹽水燙熟,然後用冬筍、蘿卜、冬菇、木耳切薄片,加入素高湯煨上一刻,再將紅果的皮剝開做成荷花……」

  雞蛋取蛋白,在蛋白加入少許的芡粉打勻,放入少許鹽調味,先放在一邊待用……

  鮮筍按八字形排列,當中放入鮮菇,五種素料分放格位中,紅果蓮花放中間,炒熟蛋白放在蓮花中。

  荷花上素完成。

  「再來是『沙律素拼盤』,將素雞、素火腿切成薄片,荸薺去皮切薄片,雞蛋煮熟切碎,

  青瓜、鮮果切粒,西蘭花切好洗淨,然後西蘭花、白木耳、青筍、香菇煨熟……」

  因為要準備的素齋實在太多了,關朝薇無法一一料理,因此她將幾道不易弄混的素齋教給其它掌勺的,她負責教,他們負責做,分工合作,倒也完成了好幾道冷盤。

  她的教法很生動,好學易懂,在御膳房的宮女、太監一聽就懂,也不需要她太費心,教完一道又趕緊教下一道,務必在時限內將所有大菜趕出來,及時送上太后的壽宴。

  一道素菜可不是只做一盤、兩盤,而是上百盤,甚至更多,端看來賀壽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來了多少,只能多不能少的隨時遞上,要讓每個人都嘗得到,且要極盡鋪張。

  「冰?」御膳房外的莫滄安一臉不解。

  「越大越好,不能小於三尺寬,一丈高,還要比桌子還大的圓盤,我要用。」關朝薇雙目亮得令人不敢直視。

  「比桌子大的圓盤……」這要上哪找,向皇上借嗎?

  關朝薇晃了一下又走進御膳房,直到所有素齋完成,她都沒再踏出一步,叫莫滄安有些著急。

  直到太后壽宴那日早上,終於看到一道走路搖搖晃晃的身影,雙眼快睜不開,眼眶下方有著明顯的暈紫陰影,邊走還邊捂嘴打哈欠,好似隨時都能倒地就睡。

  「薇兒……」同樣三日未離位的莫滄安沖上前,心急地接下搖搖欲墜的人兒,感覺手中的重量輕了些。

  「做、做好了,一道道素、素齋……」好累,她全身骨頭像被拆解過似的,酸麻得不想動彈。

  「辛苦你了,薇兒。」他一把抱起她,心疼和憐惜同時涌上眼底,其中更有著濃烈到此生無悔的深情。

  咦,她的手……好冰。

  「不要吵,我想睡覺,我好久沒這麼累過了……」她說著說著就睡著了,還輕輕打起鼾聲。

  「好,你睡,我不吵你。」莫滄安笑著在她唇上一啄,雙手像抱著至上的珍寶似的,將睡著的佳人擁入懷中。

  「天、天吶!那是什麼?好大一塊,是專產寶石的莫離國所贈的白玉嗎?雕得好像真的。」

  一名衣著華麗的貴女發出驚訝的呼聲,好像不太敢相信眼前所見,她驚奇的睜大眼,拉拉身旁同樣看傻眼的綠衫女子。

  「不是。」一旁吏部侍郎的夫人小聲的回答。

  「不是?」

  「那是冰。」

  「冰?」真的假的,放了老半天怎麼不會融化?

  「真的是冰,我剛才以為是玉偷偷摸了一下,手指頭差點黏在那上頭。」

  她們口中說的那塊冰,其實是寬三尺、高約一丈的巨形冰雕,一只雪白朱雀棲息在牡丹雕成的鳳台上,以高傲的姿態引頸斜睨,睥睨眾生,姿容高雅且帶著後之尊貴。

  在它爪下是一百只用百果刻出的百鳥,呈伏姿趴在白玉圓盤中,繞著朱雀行最敬禮,意是百鳥朝鳳。

  不只是這些而已,盤子內盛裡碎冰,每隔一個手掌距離放上水晶皿,皿裡放置不同顏色的配料,有莓果醬、酸梨醬、紅果醬、煮爛的六色豆、蜂蜜、糖水及杏仁等干果。

  沒人知道這是什麼,只曉得紅紅綠綠的,看起來很好看,猛一看像在發光,泛著七彩虹光。

  「二嫂,這個能吃嗎?」看著嘴饞的莫禾然指著裝飾在圓盤邊邊一粒一粒有紅有藍有綠的圓珠子。

  「當然可以,這叫糖球,我用甜菜、蔗糖、山楂片熬煮成的,酸酸甜甜,很好吃。」關朝薇趁沒人注意時,偷偷拎了一顆往身邊的小姑娘嘴裡塞,見她瞬間喜得眯起眼。

  「好甜……嗯!酸……嗯!好吃,又酸又甜……」好想多拿幾顆,帶回府裡慢慢吃。

  看出小丫頭眼底的渴望,她笑著開口,「回去再做給你吃,要多少,有多少,咱們不饞這個。」

  「嗯。」莫禾然又歡喜的點頭。

  關朝薇一共做了一百道菜齋,其中三十三道素菜分別是「佛海石榴花」、「法現金身」、「皇母請齋」、「福如東海」、「蓬萊仙境地」、「彩絲金柳」、「三星拱照」、「紅霞翠玉環」、「鳳巢雙珍」、「竹影靈芝」、「觀音坐蓮」……

  另外三十三道藥膳,如「麻姑獻壽」、「紫氣東來」、「百花如意」、「平湖秋月」、「瓊液晶丸」、「驪珠鳳卵」、「清白傳家」、「翠波涵璧」、「白玉丹砂」……

  以及以花果入菜的清香素宴三十三道,「牡丹銀耳豆腐」、「玉蘭花炒素肉」、「桂花茄子」、「酥炸黃花茶」、「芙蓉晚香玉」、「時果雙珍」、「橙汁如意卷」、「蜜瓜素雞」、「百花荔枝」、「金瓖白玉」、「釀枇杷」……

  最氣勢磅礡的便是置於正中央的「百鳥朝鳳」,它是一個擺飾,也是一道菜,以水果為主,湊成一百道。

  正好是「百素齋」。

  「看到了沒,這是出兵必勝的戰國公義女,你們看她多能干,手有多巧呀!今兒個的素菜全是她一雙縴縴素手打理出來的,就跟老國公一樣戰無不克,沒什麼難得倒她,誰家養得出這麼靈秀的閨女喲!」

  不無炫耀意味的朱氏逢人便說,好不得意的臉上笑花朵朵開,她停不下來的嘴巴極盡的吹捧,與有榮焉地將下巴抬得高高的,好像做菜的是她莫家人,她跟著沾光。

  其實不只是她,已將關朝薇當成一家人的莫家人都有護短的性格——

  老侯爺一臉喜氣地笑道︰「我家小孫媳婦,快入門了。」

  懷安侯莫士禎則是眼露贊許的道︰「我那老二眼光刁,就挑上這一個,記得來喝杯喜酒。」

  一板一眼的莫敬安則略帶嚴肅道︰「沒什麼,只是會煮煮素菜,得到皇上、太后的贊揚而已,我們莫家的媳婦做些湯湯水水是分內之事……」

  聽聽,一個個都把關朝薇當自家人了,雖然嘴上說得客氣,可是那臉上的光彩呀!簡直要把人照瞎了。

  神采飛揚吶!

  他們很明顯地透露出一個訊息,這個在太后壽辰上大出風頭的嬌妍女子是他們莫家的,而且有志一同的認定她是莫家的二少奶奶,莫滄安是娶定她了,絕無意外。

  不過幾家歡樂幾家愁,宴席上有兩個人很不開心,咬牙切齒的瞪著風光正盛的關朝薇,恨不得咬死她,一個是沒讓皇上當眾出丑的蓮太妃,一個是恨她搶盡所有人目光的趙玫清,母女倆氣悶得快要炸了。

  「來,你過來,薇薇是吧!」太后慈祥的招手,眼神柔和得像位和善的老太太,讓人想去親近。

  「太后吉祥,祝您萬壽無疆,福滿乾坤。」關朝薇不敢偷懶地行了跪拜的宮禮,三響頭。

  「好,好,起來,讓本宮瞧瞧……嗯!嗯!柳眉杏目,瑤鼻朱唇,明眸善睞,玉雪肌膚,端的是好面貌呀!」果然是出塵佳人。

  「謝太后娘娘誇獎,蒲柳之姿而已,尚可入目。」她照過鏡子,自知姿色最多中等,在滿地是美女的後宮裡,她真的是敬陪末座,就連那個死瞪著她看的刁橫長公主真的是美女一枚。

  大概是跟著靜慈師太修行,聽多了佛經,關朝薇對美丑的觀念看得很淡,她從不覺得自己長得美,頂多是不難看,出門不至於嚇人,別人眼中的她如何,她一點也不在意。

  也就因為她這份淡定,被太后認為是從容不迫,有大家之氣,是個德行皆美的良善女子,對她的印象非常好。

  「呵呵呵……這孩子真謙遜,有高門風範,本宮一瞧就很喜歡,來,本宮問你,這百鳥朝鳳下的碎冰能吃嗎?本宮看了一直嘴饞。」那顏色真是好看,像綴了琉璃珠。

  「為太后娘娘準備的素齋怎麼不能吃呢!這可是太后娘娘的佛心,為了替王朝百姓祈福而決定在壽辰之日以齋菜賀壽,是為大慈悲。」一說完,她拿起玉白瓷碗,先舀了半碗碎冰,再從水晶皿中分別取出配料灑在碎冰上。

  但是她不是遞給太后,而是吃給太后看。

  「太后娘娘,是這樣吃的,你可以直接舀冰和配料吃,也能將碎冰與配料攪拌,滋味更豐富,口感十足。」

  「喔!原來。」她會意的笑了起來。

  太后並未有所動作,她身後一名四十多歲的老嬤嬤動了,依樣畫葫蘆的添上太后愛吃的配料,然後再送到太后手中。

  太后看了一眼,舀了一小口往嘴裡送,她沒有直接吞下去,而是含在口裡感受冰的清涼和融合的酸甜,過了大約三個呼吸時間,她才悠然的吐出一口氣,眼睛一眯笑出聲。

  「好,好個蕙質蘭心的姑娘,本宮該賞你什麼呢?就黃金千兩,玉如意一柄,雲錦、湖緞、珍寶綾等各六匹,再賜你雀餃祥雲式樣赤金大簪。」這孩子心思端正,是個好的。

  「謝太后娘娘賞賜。」關朝薇又叩首謝恩。

  太后揚了揚手要她起身。「大家也嘗嘗吧!的確不錯,暑熱時吃一碗,脾胃都開了,好東西。」

  一聲「好東西」,大伙兒往百鳥朝鳳靠近,人手一碗吃得不亦樂乎,莫禾然也在大哥的快手下搶到一碗,滿嘴甜融融的碎冰讓她笑不闔嘴,八顆小米牙白燦燦的。

  宮中無肉風波,終於以太后為百姓祈福為由而吃齋輕輕帶過,皇上也保住了顏面,度過了難關,大家皆贊揚太后的佛心可敬。

  齋菜的菜色甚佳,無人說一句不好,不但太后滿意這次的安排,連貴族世家也十分懊惱沒莫家人準備的禮隆重。

  他們都以為這齋菜是莫家特別獻給太后的驚喜,殊不知另有內情,把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蓮太妃氣得倒昂,一口發酸的銀牙快被她咬碎了。

  「二嫂,人好多,他們一直在看我。」莫禾然一臉惶惶的拉拉關朝薇的衣角,小臉有點發白。

  自閉癥又發作了。關朝薇一眼判定。「好,我們到外頭透透氣,你別慌,沒事的,他們是看小禾然為什麼這麼可愛,一時看呆了,沒人會傷害你。」

  「真的嗎?二嫂。」莫禾然的理解力停留在自己的認知上,她被莫家人保護得太好了,人情世故所知有限。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問侯府的人,有誰說過你不可愛了。」禾然並不笨,她只是反應慢了一些,凡事都要想上三遍,很認真地思索對和錯,然後才說出答案。

  說著,關朝薇帶著莫禾然走到外頭。

  「嗯!嗯!禾然很可愛,二嫂沒騙我。」她很歡快的笑了,像是白須仙翁亭的小小仙姑,很無邪的點點頭。

  「什麼二嫂,想惡心誰,憑她也配,你這小傻子也太好騙了,你哪裡可愛了,分明蠢笨如豬……啊!不對,豬看了你都要笑你比它們笨,笨到無可救藥,傻病沒得醫呀!」

  盤龍石柱後,走出一名鼻孔朝上仰的盛裝麗人,她身後至少跟了七、八名太監、宮女,盛氣凌人地睥睨著人,一出口就是令人變臉的毒辣言詞攻擊人。

  「二嫂,我怕……」她好壞。

  雖然身邊跟了兩個服侍的丫頭,可是一臉驚慌的莫禾然還是很依賴關朝薇,尤其在人多的時候,她更是形影不離的緊跟著她。

  「禾然,不怕,你看月亮很大,有月亮婆婆陪著你。」關朝薇未理會來者,她先以月亮來分散莫禾然的注意力。

  果然莫禾然看了看天上的半邊月,忽然不怕了,只是還有點怯生生的,往關朝薇身後躲。

  「呵!呵!又在騙小孩了,月亮就是月亮,哪來的月亮婆婆,這小傻子不只傻,還是沒腦的,隨便說說的話她也信,她怎麼不去死!」留著礙眼,只會污了侯府的名聲。

  「長公主,請口下留德。」要找麻煩可針對她一人,不要波及無辜。關朝薇以身體擋住後頭的小身影,目光清澈的迎視對方。

  一身張揚紅衣的趙玫清,神情倨然地一揚下顎。「什麼叫留口德,像你們這種下等的賤民有什麼資格活在世間,早該自覺地用一根繩子拋上梁,繞頸上吊死了算了。」

  「長公主沒死,我等哪敢不敬地早你一步,還是長公主你先請,我等賤民在陽世恭送。」

  這人有張缺德的嘴巴。

  長公主又怎樣,要不是她的母親是蓮太妃,早被打包送到番邦和親了,一輩子也難再踏入故土。

  「放肆!竟敢對長公主口出惡語,爾等該當何罪!」一名容貌秀麗的紫衫宮女沖上前,惡氣惡聲斥道。

  「奇怪了,怎麼有狗在叫。」關朝薇故作訝異的四下張望。

  「你敢罵我是狗?」紫衣宮女挽起袖子就想打人。

  跟著橫行霸道的主子,狗奴才也學會了仗勢欺人,紫衣宮女氣焰高張的沒把其它人放在眼裡,她以為宮中沒人敢招惹長公主的人,很習慣地就想出手摑人巴掌。

  啪!啪!兩聲。

  「你好大膽,敢打我的人!」趙玫清氣惱的大喊。

  「有嗎?誰看到了,明明是她想毀我的容,回雲、暖雪是義父給我的奴婢,眼見主子有危險,她們豈能眼睜睜的看我受傷。」還是會武功的好,隨便就解決了一個麻煩。

  紫衣宮女一嘴血的倒在地上,兩頰腫得半邊天,很明顯有兩個巴掌印,她嗚嗚哭著,也哭出兩顆被打斷的門牙。

  「好呀!在本公主面前還想睜眼說瞎話,別以為搬出沈國公就可以嚇唬我,他可不在京城,本公主向來大度,只要你跪地求饒,從此離開懷安侯府,你這條小命就可安然無恙。」

  只是暫時,因為她不會留下任何對她具有威脅的人。

  「長公主想在宮裡殺人嗎?我大聲一吆喝,會有多少武將從宴席上飛出,他們大部分是我義父的子弟兵,你確定你敢跟我賭?」關朝薇有恃無恐,義父的半塊虎符還在她手中。

  「你!」一想到粗魯至極的武人,趙玫清一咬唇,可怒氣難消,她是看著她們離開才尾隨其後離席,以公主的身分想給她們一點教訓,沒想到……「要一個人死得無聲無息很簡單,不要忘了這是宮裡,是本公主的地盤,本公主要你死,你就活不成。」

  「二嫂……」一聽到死,莫禾然繃緊身子,緊捉著關朝薇的手,小臉白得沒有血色。

  「你這該死的小賤種,還敢喊二嫂,是不是嫌牙太多了,本公主幫你一顆一顆的拔掉。」

  一聽到那聲刺耳的「二嫂」,趙玫清的暴戾性子又犯了,一抽鞭子又想抽人。

  「二嫂,她壞。」莫禾然眼眶含著淚泡指控。

  「還有更壞的,本公主抽死你這個呆子!」敢說她壞,就算是小孩子也不可饒恕,她那雙腿不必留了。

  趙玫清的鞭子一揮,回雲、暖雪不敢擋,她是公主之尊,擋了形同犯上,是叛逆罪,幸虧關朝薇身手敏捷,抱起莫禾然往旁邊一閃,長鞭厲風劃過莫禾然發際,嚇得她大哭。

  「你干什麼?」莫滄安一把搶過長公主的鞭子丟擲在地。

  一個、兩個、三個……莫家人怒不可遏,莫禾然的哭聲徹底激怒護短的他們,所有人看向趙玫清的眼神像在看一名死人。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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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0 19:01: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賜婚詭計摘太妃

  「什麼,皇上賜婚?!」

  皇上賜婚有什麼好驚訝,這不是常有的事嗎?只要皇上心血來潮就點點鴛鴦譜,把某某大臣的閨女點給皇室子弟,或是有功將士求娶,他也樂得做現成媒人,妙牽姻緣。

  可是叫人震驚的是,皇帝賜婚懷安侯府二公子莫滄安與沈國公義女「季薇薇」,同時也賜婚莫滄安與長公主趙玫清,罕見的兩人以平妻身分同一日嫁入懷安侯府。

  可明眼人看得出新郎心系於誰,他親自去給「季薇薇」另外安置的宅子迎娶新娘,卻對長公主那邊不聞不問,連聘禮也給得潦草,不及「季薇薇」的三分之一,還是他身邊的小廝和幾名下人抬進門,貶意分明。

  雖然如此,但長公主還是要嫁。

  不只要嫁,她還要嫁得風風光光,幾乎要掏光蓮太妃的壓箱底,十裡紅妝的盛況,熱熱鬧鬧的將嫁妝送進莫府,她要讓所有人看到她這個長公主有多尊貴,把另一名平妻壓下去。

  但是……

  「咦,長公主的嫁妝不是剛過去,怎麼又來了?皇上不會搬空國庫為長公主送嫁吧?」

  太鋪張浪費了,那是百姓的血汗錢啊。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那是太后娘娘為沈國公義女置辦的妝奩,聽說這位小姐為太后娘娘辦的壽宴甚得太后歡心,因此由宮中添妝給她增面子的,前面兩抬是皇上賜下的……」

  關朝薇提早去信給靜慈師太,言明她即將成親一事,她上無父母,只有師父和義父兩個親人,希望他們能來看她嫁作人妻。

  可是靜慈師太表明她不喜歡這種達官貴人的場合,還有出家人的身分不宜出席,因此只給她回了封信,給予真心的祝福,並說會送他們一份十分意外的大禮。

  其實關朝薇並不知道師父的過去,靜慈師太的回信一共有兩封,一封是給她,另一封是讓沈國公著人幫忙把信送進後宮給太后。

  原來靜慈師太還是惠妃時,和當時也是妃子的太后私交不錯,那時的太后並非一開始就當皇后,而是慢慢往上爬,因此當初靜慈師太她家因蓮太妃而出事時,太后並沒有能力幫上忙。

  為此,太后愧疚了十幾年,一直想有所補償,正巧這封信便是請太后照顧她如同女兒養大的徒弟,於是,太后也就順水推舟的拿出多年的私房,給了關朝薇不下長公主的排場,同樣的十裡紅妝……不,還加上沈國公那一份,比趙玫清更可觀的嫁妝一抬一抬的搬進去,共一百二十八抬,比長公主的一百二十抬多了八抬。

  這一件事把待嫁的趙玫清氣個半死,她發誓一旦嫁進懷安侯府,第一件事便是以長公主身分整死另一個女人。

  但是,真能如她所願嗎?

  「長公主,小心,別急……」哪有新娘子自己下轎的道理。

  趙玫清氣呼呼的揮開擋路的喜娘。「沒瞧見他們都進去了嗎?居然敢把本公主給落下。」

  另一頂花轎早已進門,新郎官滿臉喜色的扶著新娘子,柔情款款地俯在她耳邊低喃,情深意濃。

  「小心,別急,萬一燒著了可不好。」莫滄安一把抱起新娘子,兩人一同跨過火盆子,引起眾人哄堂大笑,直說他太心急了,急著入洞房。

  「還有長公主。」就算做做樣子也要有模有樣。

  一提到那個多余的人,莫滄安帶笑的臉變得有點冷。「不用理會她,本就沒有她的事,硬是來插一腳。」

  他和薇兒的婚禮,為什麼要多個湊熱鬧的?

  「拜堂,拜堂了,快行禮,新郎,新娘就位,一拜高堂……」司禮是莫家旁親,高聲喊道。

  「等一下,本公主還沒到,你們拜什麼拜,我才是正妻,她……」居側,就是個妾。

  「平妻,皇上龍口御賜。」老侯爺像睡了一覺剛醒,口氣顯得有幾分懶倦,看也不看囂張跋扈的長公主一眼。

  恨恨一瞪的趙玫清咬牙暗啐︰該死的臭老頭!「就算是平妻也要以本公主為尊,本公主是堂堂長公主。」

  「時辰快過了,再不拜堂就遲了。」世子爺莫敬安口氣微涼的插上一句,好像在指責長公主廢話太多,耽誤好時辰。

  「你……」

  「拜堂了,一拜高堂……」司禮又喊一次。

  「不用拜了,直接夫妻對拜,剛才我媳婦已經拜過了。」朱氏一臉笑意,頰邊的大紅花襯得她紅光滿面。

  「可是我還沒拜。」趙玫清氣得想扯下喜帕,朝膽敢對她無禮的死老太婆咆哮。

  「那與我何干。」朱氏說起風涼話。

  在場的賓客終於看清了,懷安侯府屬意的媳婦是哪一個,他們一副只迎進「一」個二媳婦的姿態,其它人不算數,賓客們就當看個笑話,不必當真。

  「我……」也是你的媳婦。

  心中有怒的趙玫清還沒說出口,司禮又喊了。

  「夫妻對拜。」

  這一拜,是夫妻對拜,兩兩成雙,趙玫清的前方是空的,新郎官和他的妻子拜得正歡。

  如朱氏所言,與你何關,趙玫清就是來看熱鬧的,她氣得快跳腳也沒用,這裡是懷安侯府不是後宮,沒有蓮太妃給她當靠山,以排外的莫家人而言,她就是不受歡迎的外人。

  而且她還嚇哭了莫家最受寵的小女兒莫禾然,護短的莫家人不可能不討回公道,活該她主動送上門,他們不給她臉色瞧瞧,怎麼對得起自己,她這是自個兒找死。

  「三拜天地,送入洞房。」

  照理說應該是先拜天地,可莫家人為了某種原因私自將次序改了,讓某個「後來的」趕不及,自然就錯過最重要的參拜高堂一環,沒有向長輩行跪拜禮便不算莫家兒媳。

  可見莫家人對另一名媳婦有多偏袒,完全不把趙玫清這個活人當回事,任憑她再怎麼叫囂、再怎麼跋扈蠻橫,到了人家的地盤就是泥牛入海,任她再強也強不起來了。

  長公主的配備是三百名宮女、太監和三百名侍衛,但懷安侯莫士禎以府邸太小容不下而請求取消,皇上「欣然」同意,所以她最多只陪嫁二十名近侍,如今因拜堂緣故被攔在禮堂外。

  也就是一屋子的賓客外,余下的絕大部分觀禮者全是侯府親眾,趙玫清是很仗著長公主身分耀武揚威,作威作福,把另一個女子踩在腳下,可惜沒人埋會,她瞪著發紅的雙眼,只能眼睜睜看著莫滄安牽著另一條紅綢帶,笑得臉上似滿嘴蜜的與一身紅色嫁衣的新娘子洞房去。

  紅,很刺目的艷紅,趙玫清捉著無人拉扯的紅綢布,幾乎要將其扯破,其磨牙聲人人可聞。

  「終於娶到你了。」

  如意金秤揭開了繡上花開並蒂的紅色喜帕,露出一張精致秀妍的小臉,兩頰羞得嫣紅,眼泛動人水色,輕抹胭脂的小嘴嬌嫩得恍若朝陽初升的露珠,盈豐誘人。

  莫滄安看得有些醉了,向來清冷性子的他笑得傻裡傻氣,拿著合巹酒的手居然在抖。

  「長公主那邊怎麼辦,真放著不理?」以趙玫清的個性,不鬧個翻天覆地才怪,她不可能善罷罷休的。

  只是,這是一個局。

  一個針對福家和長公主趙玫清所設的局。

  壽辰上,趙玫清不僅仗著長公主身分嚇哭了莫禾然,她還以驕蠻的態度聯合蓮太妃向皇上逼婚,當著眾臣子的面要皇上當下賜婚,不許再拖延或用別的借口搪塞。

  皇上被逼急了,只得說今日太晚,明日擬旨,而後與莫滄安君臣連夜在御書房商量一夜,當事人關朝薇亦在場。

  蓮太妃母女倆實在是欺人太甚,連吃了十幾年素的關朝薇都快受不了,氣得怒發沖天,她一發狠,一不做、二不休的想了個「成全」她倆的陰招,看誰更狠。

  那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一個「孝」字壓死人,侯府內除了莫禾然外,其余諸人皆是趙玫清的「長輩」,再加上妻以夫為天,基本上她就是個輩分小,誰都可以上前踩她兩腳,她要敢發威頂撞便是不孝。

  不孝,七出之一,被休了也無話可說,誰管你是長公主還是娘娘,天綱禮法,誰都得遵行。

  她和關朝薇的新房各在南北一方,是侯府的兩端,離得相當遠,為了做個樣子給蓮太妃看,長公主的院落是全府最大的,但也最荒涼偏僻,二十名近侍根本住不滿,空曠得很,在院子一喊還有響亮的回音。

  新婚夜,新郎與新娘共度的春宵夜,趙玫清的喜房冷冷清清的,連杯熱茶也沒人送,院子外頭圍了三百精兵,為的是防止她鬧起來,擾了一對小夫妻的恩愛,以及……

  禁錮。

  今晚還有一件事即將發生,和福家有關。

  「她與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有什麼關系?你該想的是如何和我在這鴛鴦被上顛鸞倒鳳,共效於飛。」莫滄安熾熱地為她取下綴了一百零八顆南珠的鳳冠,手指修長地穿過她烏黑如墨的發瀑,珍之惜之的撫著,愛意纏綿。

  因他的話很想翻白眼的關朝薇噗哧笑出聲,粉頰如染了霞色般暈紅。「我們這做法實在太陰損了,不知道會不會把長公主逼瘋了,我有點罪惡感。」

  他們只是想教訓人,並不是逼死她。

  「放心,以長公主那種個性的人是不可能揉得碎的,等她吃盡了苦頭再找個由頭放她出府,不耽誤她。」如果有人要娶長公主為妻,他還會非常大方的陪嫁一份嫁妝。

  「嗯!那就好,我不喜歡欠人。」欠債得還,欠情難償,她不想和同個情敵生生世世糾纏。

  「娘子,你話太多了。」今夜,她明艷的朱紅小口只適合做一件事,在他的身下承歡,婉轉嬌吟。

  一聲「娘子」,關朝薇怔了一下,隨即想到她已為人婦,不自覺的緊張起來。「你……呃,不用出去敬酒?」

  「祖父和爹說了,他們讓大哥擋酒,咱倆只需努力生個小莫家人就好。」他覆上身,吻上她瑩潤的鼻頭。

  「晚、晚一點你不是還有事……」他的動作也未免太快了吧,三、兩下就除盡了一身嫁衣。

  「今晚的事唯有你而已。」他語氣曖昧的輕吻她誘人的鎖骨,覺得她不夠投入,不滿意的啃上一口。

  關朝薇身子一顫,不由自主輕吟出聲。

  「師父和義父沒……呃,沒來觀禮,我心中總有遺憾,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他們兩人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有如親生爹娘,結果女兒出嫁,父母卻無法親眼看她披上嫁裳出嫁。

  她話中有著惆悵與落寞,師父與她相伴十一年,兩人如同游玩般走過大江南北、三川五岳,在草原上騎過馬,在漠河上泛舟,爬上五千尺高峰看傳說中的雪蓮,為了一株百年人參差點摔下山谷,拉著突出崖壁的樹藤在半空中晃來晃去。

  師父是她人生的導師,師父護著她、照顧她,給她無微不至的呵護寵愛,讓她知道她不是孤單的,有人愛著她,願意伴著她走遍天涯,她是幸運的,而不是失去雙親的孤兒。

  沒有師父,她就不可能過著快活的日子,她一直牢記著這一點,也一心想著日後要好好孝順師父。

  可是她嫁人了,卻好像和師父疏遠了。

  每逢佳節倍思親,在這大喜的日子,關朝薇分外的想念久未見面的師父,不知師父是否一樣的想著她。

  而義父的老寒腿不曉得好了沒,最怕吃藥的他,沒人盯著肯定又不聽話,背著人偷偷把藥倒掉……

  「等京城的事一了結後,我帶你去看他們。」莫滄安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只要是她所想的,他都會盡力滿足她。

  「真的?」她水眸一亮。

  他邊柔情似水的細吻著她嬌嫩容顏,邊抱怨著,「娘子,請你專注點,為夫的正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人倫大事。」

  再一扯,她身上只剩下褻褲和單衣,薄埂的絲衣根本遮不住胸前春光,艷紅肚兜中包覆的豐腴雙峰呼之欲出。

  對男人而言,這是十分沖擊的視覺,他的身子轟地一熱,感覺全身的血全沖向下腹。

  洞房就洞房,干麼說得冠冕堂皇,男人真是天生的色胚。雖然成親了,她忍不住想問︰「你喜歡的是還俗前的季薇薇,還是小青梅的關朝薇?」

  女人很愛計較一些枝微末節的小事。

  「你。」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沒誠意。」她不滿地一口咬上他的luo肩,表達抗議。

  莫滄安低笑,大手往下撫向她。「為夫的誠意在這裡,我的薇兒娘子,你是上天賜給我的一塊美玉。」

  感受到他的輕揉慢捻,輕抽口氣的關朝薇忍不住呻吟,「你……你怎麼對這種事這麼熟……唔,這麼熟練,你和幾個女人做過了?」

  她不說是誰,而是「幾個」,問得很狡猾。若是流連花叢的浪子肯定上當,以最少的數量謊報,為的是,絕不會在新婚夜惹惱新娘子。

  「一個。」

  「一個?」他居然有別人,古人不是一向最保守的,雖說有錢人家會有通房丫頭之類的,可依他平時的行事作風,她以為潔癖的他一直守身如玉,此時聽了答案,她說不上是吃味還是不甘,心裡頭一陣酸、一陣惱的,眼神有點凶惡的瞪他。

  什麼旖旎纏綿,全被一桶冷水澆熄了。

  「沒有。」他又吐出兩個字。

  咦,他說沒有的意思是?

  「一個也沒有。」莫滄安胸口發出輕輕的震動,低沉的笑聲由唇畔逸出,挑逗她嬌喘不已。

  「你、你騙我……」

  「一直都是你,不論是小小身影朝我笑的關朝薇,或是煮素菜一流的小尼姑,或是會對我擠眉弄眼,與我一同辦案的季薇薇,只有你,是我的唯一。」

  「沒有小妾和通房?」古人的通病,一個不嫌少,兩個恰恰好,三人不怕擠,四個湊兩雙,五、六、七、八、九,再來個十美圖,享盡天下美人恩,左擁右抱一大美事。

  他又笑了,極愛她的醋勁。「府裡除了禾然外就數你最受寵,我被踢到角落邊邊了,若是我沒把你伺候好,光是娘一個人的口水就足以淹死我了,她最護著你了。」

  「你、你想惹哭我……」關朝薇眼眶一紅。

  「不,我只是想讓你知道,莫府是你的靠山,我和所有人都是你的親人,不論你有什麼事我們都會護你到底,自私自利的莫家只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護短。」毫不講理。

  「滄安……」一滴淚珠從她眼中滾落。

  他心疼地低頭吮去,「娘子,為夫可以一盡丈夫的責任了嗎?為夫的那裡等不住了。」

  「等等,那件事不用你去執行嗎?」畢竟攸關朝廷大事。

  其實賜婚是幌子,今晚的行動才是重頭戲。

  在一番商議後,皇上決定采用關朝薇所提的「打草驚蛇」方式,先放出風聲皇上有意要動手,收拾權傾朝綱的福家,就在婚禮過後不久,由莫家兩兄弟連手出擊。

  此舉是逼急利短視的福勝守自亂陣腳,為保全福家的榮華富貴和滔天權勢,他定會沒做好萬全準備就提前出手。

  長公主的出嫁是誘他入殼的局,他以為這一日所有人都會疏懶警戒,給他可趁之機,殊不知,一張張開的大網正等著他。

  「哈,有大哥在。」莫滄安笑道。

  「又推給大伯?」他這人的臉皮越來越厚了。

  「一家人嘛!何必計較太多,能者多勞。」兄友弟恭,為了一家和樂,大哥樂意得很。

  「那你干什麼?」簡直不負責任。

  「愛你。」他挺腰,同時吻住痛呼的小嘴。

  白綢染血,暈開成點點紅梅。

  月兒高掛,一對紅燭垂淚到天明,人也成雙。

  「你們憑什麼攔住我?滾開,通通滾開,我是長公主,長公主趙玫清,一個個連替我提鞋都不夠資格的賤民也敢給本公主臉色看,本公主要見駙馬,準備好轎子三日回門。」

  趙玫清入門的第一夜是在布滿喜幛的新房度過,一個人,孤伶伶,紅燭燃了一夜,紅淚垂成塔。

  不是她不吵不鬧,當真認命地當個枕邊無人的新娘子,而是她正想怒氣沖沖的沖向侯府的另一端找回她的夫君時,手才剛往門上一放,一道玄鐵色身影快速地一閃而過,然後——

  她被點了穴。

  就這樣,應該喜氣洋洋的新婚夜,應該與郎君耳鬢廝磨、情意繾綣、溫言軟語的共度良宵,而她卻像是一根直挺挺的木板被釘在原地,無法移動,在蕭瑟的空房裡站了一夜。

  兩行淚,流不止,這簡直是非人的折磨,她哭著卻喊不出聲,覺得四周寂靜得令人害怕,又餓又冷的她非常無助,心裡卻不斷的哭罵季薇薇,恨她搶了她的男人。

  黑夜過去了,黎明到了,在她的侍女進屋服侍前她終於能動了,但是也因為又冷又餓又透支了體力,還不慎受了風寒,結果一陣暈眩襲來,她眼前一黑,咚的一聲倒地不起。

  等她醒過來時,已是第三日,臉上的殘妝未卸,面容憔悴得像個鬼,身上有多日未淨身的酸臭味,就連精心梳理的發髻也打結了,梳了老半天才梳開,抹上香味濃烈的發油。

  此時的她有著天雷一般的怒氣,見了誰都想劈上幾下,她沖出禁錮多日的院子想找人算帳,卻發生侯府裡的人竟無人理會她,遠遠看到她走近便繞路走遠,她走了老半天也踫不到一個侯府下人,更別提主子了,她在他們眼中像是不存在的。

  這對一向高高在上的趙玫清哪能忍受,她一身的怒火快要爆開,只想找個人出氣,好顯顯她長公主的威風。

  「侯府裡沒有駙馬,長公主也不必回門了。」莫滄安從月洞門走出,臉上是新婚燕爾的從容及甜蜜。

  「莫滄安,你是什麼意思,居然敢冷落本公主三日夜,你當你是侯爺之子就能冷待當朝長公主嗎?!若是我母妃知情的話,她肯定將你抽筋剝皮,挫骨揚灰。」趙玫清倨傲的搬出蓮太妃這座大山,以勢壓人。

  「若是長公主想到宮裡探視蓮太妃,冷宮的路你可能比較陌生,最好找個老太監帶路。」

  荒草蔓蔓,歲月凝窒。

  「冷、冷宮?」莫名地,她打了個寒顫。

  「啊!我忘了長公主還不曉得,畢竟沒人知會你一聲,三日前,皇上查出太后壽辰那日宮中無肉一事全是蓮太妃一手主導,皇上大怒,已將沒有悔意的蓮太妃打入冷宮。」

  「怎麼可能,我母妃她……她可是僅次太后的後宮第一人,皇兄怎敢隨意處置先帝愛妃!」騙人的,她不信,一定是他故意編來唬她,好打擊她。

  「你也說了,蓮太妃僅次太后,也就是說上頭還有個太后,本朝以孝治國,皇上侍母至孝,如今親娘受了如此委屈,他還不聞不問,忍氣吞聲,豈不枉為人子。」

  蓮太妃倒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不可能,我母妃不可能任你們擺布,哼!你倒是膽子挺大的,敢編天大的謊來騙本公主,母妃還在宮裡,我要去告狀。」趙玫清壓根不相信皇上敢動她母妃,他和太后是兩條畏畏縮縮的狗,敲鑼打鼓的聲音就能嚇得他們全身發抖。

  「因為壽辰時太后吃不到肉,所以皇上仁心大發,下旨蓮太妃終其一生只能吃素,半點葷食也吃不得。」他冷笑回道。

  大魚大肉慣了的福桂蓮面對四菜一湯時,她氣得臉上的肉都在顫抖,連連打翻了好幾回後,在知道皇上真的狠了心,餓得受不了的她也只好吃起菜味太重又太油的素齋。

  宮裡可沒有一個御廚像關朝薇能煮出好吃的素菜,因此她過得苦不堪言,才短短數日,像老了十幾歲。

  「不可能,我舅舅不會不管此事,你們以為宮中的事傳不到外頭嗎?朝中有一半官員與我舅舅過從甚密。」都得聽她舅舅的話。

  聞言,莫滄安露出對失敗者的同情。「宮裡一次大清掃,共砍了七百八十二人頭,當朝免官、降職的官員有四百零五名,明年科舉,將招賢七百名。」不怕無人當官,就怕沒官可當,皇上可是下了狠手,以雷霆之勢橫掃腐敗的朝綱。

  帝王一怒,屍橫千裡。

  「假、假的,我舅舅他銀子很多,足以買下一個小國玩玩……」趙玫清不願接受他口中的事實,但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若宮中無事,向來寵她的母妃為何三日來不曾派人來詢問她過得好不好。

  「對,他銀子確實很多,竟還敢蓄養私兵三萬名,欲聯絡西北的福王舉兵攻向京城,但我們在他睡夢時,用了十萬兵滅了他的私兵。」輾壓式的收割,毫不費力。

  新婚夜,關朝薇說他該辦的事尚未備妥,急著洞房的莫滄安毫不慚愧的直言交給兄長去處置,調動大軍的兵符便是沈國公給義女的認親禮,一塊足以號令千軍萬馬的虎符。

  「我舅舅他……怎麼了?」她居然會害怕到不敢問。

  「腰斬於市。」拖了半時辰才死,死前未瞑目。

  「什麼?!」她刷白了臉。

  「財產充公,十六歲以下男丁終身監禁大牢,余者親眾發配邊疆服奴役,十世為奴,不得入京。」西北苦寒,恐怕走不到地頭就死個大半,想要出頭,此生怕是再無機會了。

  趙玫清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眼神呆滯。

  「至於你,好好地活著吧!長公主,試試當個威風不再的普通人。」山倒了,她還要靠什麼?

  「什麼意思?」為什麼她的心好慌,感覺四周冷風陣陣吹來,她從腳底涼到頭頂。

  「侯府不養廢物,想要什麼自己弄,想吃什麼自己做,我會每個月供給你適量的米糧、布匹,自給自足的日子應該很不錯。」該讓她嘗嘗被人欺負的滋味。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長公主,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莫滄安冷冽的沉下臉。「我的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曾經被福桂蓮、福勝守連手陷害,而今平反的關御史之女關朝薇,我自幼定親的未婚妻,她才是我唯一的妻子!」

  「那我呢?我算什麼?」趙玫清憤怒的大吼。

  「你?」他輕蔑地一睨。「你什麼都不是,只是碎了一地的破玉,不再,如泥一般,任人賤踏。」

  一說完,他像踩著趙玫清碎裂的心離去,恍若無聞她在身後淒厲的叫喊,如沐春風的將她拋諸腦後。

  其實在福桂蓮母女中了關朝薇、莫滄安和皇上合謀的激將法時,她們就已經輸了,堂堂長公主與人以平妻入府,那是絕大的羞辱,皇家長公主的傲氣是不該應允一夫二妻的。

  可偏偏她們太自傲了,認為長公主一旦入了侯府,誰敢給她臉色看,到時她便可以作威作福地把所有人踩在腳底下。

  平妻又如何,只要皇上和莫滄安肯接受賜婚一事,她就有辦法摘了「平」那個字,只有她一人是莫家兒媳。

  可惜她始終不知道自己走入別人的算計之中,她硬要爭,就讓她爭吧!看看爭來的果實是否如想象中甜美。

  草長鶯飛,時節過了三月,桃、杏、李青果掛滿枝椏。

  「我的老寒腿好了,健步如飛,拿走、拿走,我不要喝了,苦死了,你其實是想苦死我是吧!」早也喝,晚也喝,一開口說話,滿肚子的藥味就從喉嚨裡漫出來。

  難聞死了。

  看著年紀越大越像孩子心性的國公爺,靜慈師太靜謐一笑。「要是你肯按時服藥,這風濕的毛病早好了一大半,藥劑減量,一日一服便可,可你自個兒說說倒了多少藥,若是讓薇兒瞧見了,肯定又要心疼老半天,說你暴殄天物。」

  會遭天打雷劈。

  「老尼姑,不要老搬出我那窩心又嘴甜的義女,明明是你醫術不佳治不好我,還好意思在我的藥裡下重藥,自個兒聞聞那味道有多苦,狗都不屑舔一口。」苦得他舌頭都麻了,嘗不出飯菜味。

  雖然相處不到幾日,沈國公倒是想念起他名義上的義女,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紊齋煮得真是好吃,就算再普通的食材,到了她手中都能化腐朽為神奇,一盤盤、一道道美味得不像素菜,他食得歡,連盤裡的湯汁都能舔得干干淨淨。

  都是這個壞心眼的老尼姑害的,要不是她把如仙般手藝的徒弟帶進國公府,他怎會嘗到神仙才能吃到的吃食,一旦嘗過了仙食,哪還看得上人間的豬餿,沒法咽下肚呀!

  「狗沒生病,自是不用吃藥。」這國公爺呀,還是年輕時的脾性,我行我素,恣意妄為。

  「你拿我跟狗比?」這該死的老尼姑,要不是她大哥在戰場上救了他一命,他一定吼得她兩耳發聾。

  「狗比你聽話。」靜慈師太轉著佛珠笑道。

  「你……哼!老子懶得理會老尼姑,我好了,不吃藥。」沈國公踢踢一點也不疼的腿,很是無賴的仰首道。

  「阿來大哥,你很喜歡跟自個兒的身子過不去,藥不吃,等群雁南歸時,你的腿又得疼上好幾年。」沒有完全根治還是會再復發,一年一年的拖下去,怕是好不了。

  他不耐煩的一揮手。「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好得很,少在一旁唆,倒是你,當個尼姑真那麼快活嗎?想當年你在後宮也是極受先帝寵愛,受封惠妃榮寵一時。」

  風華絕世,艷冠牡丹,盛世四大美女之一。

  「繁華似錦,如夢一場,求富貴、求榮華,還不如求我心平靜,以前的事貧尼已經不記得了。」手心捉著是空,手心放開也是空,既然都是空,何苦緊捉不放。

  名利權勢轉眼成空,什麼也不留下。

  「你有沒有後悔過?」

  「後悔什麼?」

  「嫁給先帝。」她的青春年華全葬送在女人的爭斗中。

  靜慈師太想了一下。「也悔也不悔。」

  「也悔也不悔?」那是什麼鬼回答。

  「悔的是因貧尼受帝寵而害了季家,不悔的是能愛上也是一生所幸,多少人踫都踫不著,因為愛過了才無怨無悔,了悟佛之無我,我,不存在,那是虛相。」萬物皆可為佛,僅在一線間。

  「你不存在,難道我見鬼了不成……咦,大白天真見鬼,那兩個影子怎麼越來越清晰了?」簡直跟真人沒兩樣,老尼姑不老實,治病竟治出眼疾。

  順著他訝異的眼神往不遠處看去,靜慈師太嘴邊的笑意擴大,一臉平靜的念著,「阿彌陀佛。」

  「義父,你又沒吃藥了是不是?你可不可以長大一點,不要老讓人盯著,你知道要熬一碗藥有多辛苦嗎?做人要惜福,老天爺大眼睛瞧著,雷一打你得趕緊閃了……」

  說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長大一點,這是諷刺還是羞辱,偏有人說得讓人心口發暖,喜孜孜的。

  「你、你們……你們不是在京城?」沈國公失聲一指,表情像烏龜見到鐵錘,慌得很。

  「我想師父和義父嘛!所以就回來見見你們,我很想你們,你們想不想我?」惡心話不用錢,關朝薇說得流利又順口。

  「喔!喔!當然也想,我……等等,差點被你這賊丫頭繞暈了頭,福家的事不是徹底解決了嗎?皇上正是重用人才之際,這混小子怎能抽身離京?」封個三品京官是跑不掉的。

  莫滄安朝沈國公一拱手。「我向皇上自請下放,乃清平、保安、若定等五縣的知府,任期四年。」

  若需要,他會再續任一期。

  「什麼?!你放棄高官厚祿不要,跑來當沒什麼油水好撈的地方官?」他瘋了不成!

  沈國公不知道的是,關朝薇在懷安侯府太搶手了,上至老侯爺,下至小禾然,一群莫家人三不五時來打擾,妻子快被搶走了的莫滄安一發狠,干脆離他們遠一點,省得和自家人爭搶。

  「師父,皇上說要撥款在地方上蓋一間靜慈寺,由你來擔任主持,聽說是太后的要求,以後我就可以常常去找師父了。」真好,又能在一起了,她要煮好吃的素菜給師父吃。

  「太后……」靜慈師太面上露出對老友的懷念。

  「不用常常,你會有很多事要忙,知府夫人可不好當。」他可不想重演找不到妻子的情景。

  關朝薇沒好氣的睨了丈夫一眼,當沒聽見他的話。「義父,你不要把藥偷倒掉,我看到了。」

  「藥很苦……」真是的,管得比他老娘還嚴。

  「良藥苦口,你不喝,我就哭給你看。」她可以比他更無賴。

  「你……敢哭,老子就揍你。」沈國公可捨不得她哭。唉!可這藥真的很苦嘛!

  看著沈國公苦著臉喝下他所說的苦藥,大家都笑了。關朝薇趁機塞了顆糖球到他嘴裡,苦臉轉喜的沈國公也笑了,直說——

  女兒孝順。有女真好!

  【全書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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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0 19:01:17 |只看該作者
天蠍座的意志力

  後記寫多了,真的不知道該寫什麼,尤其在剛完稿,腦子一片空白的時候,除了結束的「完」字之外,大腦裡實在浮不出其它的字啊。

  因為解脫了嘛!人一放松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人的意志是相當可怕的意念,尤其是天蠍座的意志,像秋,從不允許自己在寫稿期間生病,真的很少。

  有人或許會問,感冒是你能控制的嗎?

  當身體超出負荷、發出警訊時,人會生病,理所當然。

  可秋真的忍住了,只要一覺得不舒服,就趕緊告訴自己這稿子還沒寫完,再忍耐幾日就好。

  或許天蠍座是超人星座,耐力十足,如蠍子在沙漠裡,餓上十天也不會死。

  所以呢,當稿子一寫完,秋就倒了。

  秋曾經在寫完稿後病了快半個月。有時發個小燒,有時咳嗽從早咳到晚,看了三、四回醫生也沒什麼改善,忍呀忍的,忍到一段時間後便自愈了。

  因為,又要寫稿了,身體不能不好。

  如此反復的情況,秋發現自己的健康狀況越來越差了,走路會喘,爬樓梯會覺得快爬不動,做點清掃的工作最多支撐二十分鐘左右,就掛了。

  也許是年紀大了。

  也許是附近六輕的空污越來越嚴重,住得近的秋受到影響,呼吸系統不太好,很容易眼冒金星。

  不過醫生說是缺氧的緣故,因為秋的血……嗚嗚嗚,太、油、了!肝脂肪太高,血濃素太高,高血壓……也有點高。

  唉,秋已經是一身毛病的老人家。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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