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個人言論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千尋]紙雕閨秀(帶著嫁妝穿越去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6-11-21 00:27:1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終、於、上、路、了!

  娟娟帶著皇帝的厚賜、這些日子積攢的銀子,以及七皇子分的紙雕販售紅利,那數字,比她估計的三千兩要多上兩三倍,懷裡揣著一迭厚厚的銀票,心裡有滿滿的安全感,哈哈!她是富婆了,可以買幾畝地、蓋一處豪宅,也許地點不佳,但田園風光絕對令人贊嘆,有機會的話還可以找一個老公……

  老公啊……如果是宋懷豐呢?

  他是知根底的,又說得來話,並且分離讓她發現,原來她想他這樣深、這樣甚……如果是他呢,可以嗎?她可以,但宋懷豐可以嗎?

  他是官,還是懷抱遠大志向的官,若是娶個可以助他仕途高升的名門淑媛,總好過娶她這個犯官之女,何況也不是沒有女人拿得出上萬兩嫁妝。

  眼下風氣,多賺幾毛錢的商家都要三妻四妾了,何況是高官,即便他願意一夫一妻,族裡長輩會同意嗎?去年宋家長輩就往他家裡送去幾個年輕貌美的通房丫頭,何況這年代的婚姻權,並非掌控在當事人手裡,他身邊的位置,有整個家族的人在覬覦呢。

  所以他並不是合格對象。

  但……想這個做什麼?不是說,女人會喜歡一個男人是因為搞不懂他,想完全了解一個男人,最好別做他的戀人,而是做他的朋友。

  那麼,繼續當他的朋友吧。

  馬車終於進入泉州地界,她的心像有千百只毛毛蟲在撓似地,恨不得奔到宋懷豐跟前,對他說道︰看到我,高興否?不高興?沒關系,本姑娘喜歡就行!

  他會怎麼回應呢?他會說︰誰不高興,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吶,好朋友!

  想著他的臉、想著他的笑,不自覺得歡樂漾上臉龐,「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她沒喝酒,卻帶著微醺感,想要高歌歡唱。

  終於,在嗓子啞掉之前,她站到宋府門前。

  深吸氣,敲開門,她等待著宋懷豐的笑臉,然後……失望,她又一次與他相錯過。

  守門的說︰「二爺不在家,一大早就和表姑娘出門了。」

  表姑娘?哪門子表姑娘,是那些族親送過來,企圖親上加親的對象吧!

  心酸酸、臉臭臭,原來他忙、忙得腳跟打上後腦杓,是為著這種事。

  蕥兒見到娟娟,又笑又叫,一把將她拉進思閑居,住進自己之前住的房間裡,梳洗過滿身霜塵後,關關已經布上一桌子豐盛,連同蕥兒三個女人坐在飯桌前,一面吃飯、一面說笑。

  娟娟提供了在京城的所見所聞,極力慫恿關關在京裡開辦幼教社,她保證,絕對會財源滾滾而來,雖然她不愛宮裡那塊地界,但不能否認,京城是斂財最容易的地方。

  想想,身無分文的自己才在京裡混上一年,就有了上萬身家,以關關錢滾錢的能力,怎能不賺個缽滿盆溢?

  但關關卻猶豫道︰「我也想,不過人手不足,光是幼稚園、幼教社和印刷廠就忙得分身乏術,再到京城開辦,肯定難做。

  「不過你說得對,京城確實是個好地方,咱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多培訓些人手,以備將來所用。不急,懷青、懷豐在任上還得待雨年呢。」

  然後,關關分享這一年雲湖商業區的幾次特賣會,這會兒,雲湖的名號算是在大燕國打開了,再加上商會已經組織起,關關再不必事必躬親,現在她只要安坐在家裡等待收鋪面租金就行。

  現在她忙的是青豐書院的事,不過書院裡人才濟濟,等一切步入軌道,就能撂下手。

  蕥兒除了她的雅客小築之外,滿口子炫耀的就是她家相公了。

  她說︰「吳衛可不是爾等凡人,人家是前任的武林盟主呢。」說話時,她的下巴抬得老高,表情十分驕傲,很以吳衛為榮。

  邵關關嘆道︰「我怎麼都想不出,這樣非凡人的男子怎麼就著了蕥兒的道?娟娟你說,他眼光是不是忒差了點兒?」

  娟娟喜歡關關的口氣,那態度不像主子像朋友,在京城一年,她的身分是卑微的小民女,見了誰都得跪,跪得她的自尊掃地,現在人權重新回來,那個幸福及驕傲啊……言語難形容。

  「不能說差,應該說是……」

  「是什麼?」輜兒瞠著大眼睛,期待她的評論。

  娟娟看著蕥兒那張和佩佩一模一樣的小臉,忍不住發笑,如果是佩佩,她也會用同樣一副表情望向自己。

  「是獨特。想想,一個好好的人怎會去自找苦吃,練功夫、練肌肉,天天拿著劍去找人打架,這種折騰自己的事兒,沒幾個正常人會做,可見得吳衛就是愛折騰,如今挑個能折騰自己的媳婦,他肯定覺得幸福吧!」

  娟娟說完,蕥兒一把掐上她腰間軟肉,笑罵︰「說上一大篇,竟是在罵我!」

  「不是罵,人生本就是一場折騰呀!」娟娟呵呵笑著,左躲右閃,卻躲不過藉兒的攻擊。「救命!關關救命!」

  關關是正義人士,豈有見死不救之理?走到蕥兒身後,一把抱住,她說︰「娟娟動手,咱們不能任憑小人猖狂。」

  「對,天理就靠咱們來申張了!」

  三個人頓時玩在一塊兒,嬉鬧不停、銀鈴笑聲不斷,這一天,娟娟身邊終於有了親人,那是她在上一世也不曾有過的感覺。

  「娟娟,你回來了,怎麼沒通知我去接你?」宋懷豐的聲音帶著難以自抑的興奮,他站在門口,滿臉笑意。

  三個女人聞聲,頓時停下動作,她們同時轉頭,看見宋懷豐以及身後的辛茹意、辛茹雲。

  娟娟形容不出胸口的疼痛灼熱——在看見那兩個望著懷豐的後腦杓,還能笑得滿臉溫柔春風的女人之後。

  唉,果然吃飯得講究規矩,這樣玩玩鬧鬧,胃不就發出抗議了?

  娟娟停下動作,努力表現出正常,她笑著走向宋懷豐,「還說呢,衙門都休沐了,真不知道縣大人忙些什麼?」

  「我陪表妹們去雲湖走走,給家人帶點東西。」

  冬日出游,嗯嗯,好興致,胃灼熱的感覺更甚,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

  「你是蕥兒姊姊嘴裡常說的涂娟娟吧,怎麼突然回來了?關關姊姊不是讓你到宮裡服侍貴人嗎?」辛茹意笑得滿臉甜蜜,言語卻盡是惡毒。

  什麼叫做服侍貴人?去讓貴人睡嗎?還是去大炒特炒,炒出一鍋蛋炒飯,哼,如果她真是去服侍貴人,現在她們還能站著同自己講話?得跪著說!

  辛茹意的話惹火蕥兒了,她搶上前道︰「茹意妹妹怎地這樣說話,娟娟是去指導小皇子們學業,二哥,那官名兒叫什麼?叫太傅是吧,現在是皇子太傅,若娟娟的學生裡有個長進的,成為東宮太子,她就成了太子太傅了呢。娟娟,以後我的榮華富貴全仰仗你了!」

  「放心,別人不說,你和關關,我定要提拔的!」她揚揚下巴,高興好友挺她。

  宋懷豐失笑。這樣給人撂威風?果然是有錢時口氣大、沒錢時火氣大,這丫頭變成富婆,連看人的眼色,都帶了點居高臨下。

  他走上前,揉揉她的長發道︰「怎麼,東提拔、西提拔,竟然忘記提拔我這個最重要的人物?」

  「最重要?」娟娟尾音高高揚起,表情擺明︰這是從何說起?

  「難道我不重要?」

  「我還真不知道你有那麼重要。」

  兩個人在那裡繞話,關關聽不下去,情人間的對話都很白痴,她不想降低自己的腦力,於是領著大伙兒清場。

  臨去前,蕥兒在關關耳邊問道︰「東提拔、西提拔,二哥的意思是指我們是東西?」

  關關一笑,目光向辛茹意、辛茹雲方向瞟在,低聲道︰「別摻和了,你還怕他們兩人要算的帳本不夠多?」

  門關上,把空間給兩人留下。

  娟娟望向宋懷豐,心裡不斷自我嘲諷。

  胃酸逆流個什麼勁兒啊?失望個什麼意思啊?不是早就知道,兩人的界線是朋友非情人;不是早就明白,她受不了一夫多妾,要安安分分買個暖床的小男人,宋懷豐,從來就不是她該考慮的男人。

  「你在生氣嗎?」

  他嘴巴用疑問句,眼神卻是肯定,他聲音凝重,心情卻是飛揚不已。

  她吃醋了對吧?關關說過,女人只有面對自己喜歡的男人搞小三,才肯喝下酸得令人皺眉的醋汁。所以,他是她喜歡的男人?

  「生氣?為什麼?」她嘴巴倔強。

  「因為我帶兩個表妹出游。」

  「這麼好的事兒,身為好朋友,替你高興還來不及,幹麼生氣?」

  娟娟沒發現,好朋友三個字,她講得多咬牙切齒。

  「這是言不由衷?」

  肯定是,嘴裡為他高興,表情卻是僵硬得像風干的饅頭,要說她果真滿心歡喜,鬼相信。

  握住她的肩膀,宋懷豐認真解釋︰「她們是蕥兒出嫁時三叔公送來的,目的不言而喻,但近水樓台不見得會撈到月亮,若行事太過分,說不定還會栽下樓去,所以她們和我沒有半點關系。大哥暗示過三叔公,馬上要過年,應該把她們接回家去,但三叔公那裡卻沒有半點動靜。

  「今兒個趁著陪她們買禮物,我繞到祖宅暗示三叔公,明年底朝廷就要選秀,兩位妹妹再不回去請教養嬤嬤好好準備,怕到時會來不及。

  「七品縣官和皇親國戚,再傻都知道該怎麼選,千萬別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所以她們很快就會啟程返家,你別多心。」

  「芝麻?」

  「不是嗎?我就是芝麻小官。」

  宋懷豐的話安撫了她的心,硬掉的小臉微微軟化,她知道自己很矛盾,可是怎麼能夠不矛盾?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規則底下生存,她有太多的不安。

  她並非多心,她是摸不透自己的心,仰頭望他長嘆口氣,道︰「宋懷豐,我回來了。」

  他松下心,笑道︰「娟娟,歡迎你回來。」

  娟娟無法喜歡辛茹意和辛茹雲兩姊妹。

  那天晚上,趕了多天路的娟娟累得直想奔入夢鄉時,她們來了。

  娟娟理解,自己讓她們感到不安全,可她們的家人不是正想將她們送進宮裡服侍貴人嗎?怎地,吃著碗裡還看著盤子裡的?太貪心。

  「有事?」她的表情是豎了毛的貓,擺起備戰狀態。

  辛茹意道︰「娟娟姑娘別急,我們不過來與你閑話家常。」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閑話家常,這年頭的女人,話不挑明說,非要隱隱約約個幾句,讓人去猜想千百種可能,聊天成了比賺錢更殺腦細胞的事兒,誰愛做?

  「我不知道,憑你我的交情,有啥家常可聊?」娟娟一句話謀殺對方的虛偽友善,正常人這時候就該摸摸鼻子走了,卻沒想到對方越戰越勇。

  辛茹雲莞爾,把娟娟的拒絕當成玩笑,溫柔道︰「所以嘍,需要說說話、建立交情呀,不知娟娟姑娘平日裡有什麼嗜好?」

  套得她的嗜好又如何,她們能夠模仿、能跑到宋懷豐跟前討歡心?

  娟娟敷衍,「我的嗜好分成動的和靜的,靜的是睡覺,動的是翻身。」現在的她累到只想往床上倒。

  這話等同於甩了辛茹雲一巴掌,辛茹意自然不滿。「真是粗俗,不知道娟娟姑娘是哪裡讓懷豐哥哥看上眼的。」

  「應該是我很會賺錢吧!我能賺錢把他養在家裡面,吃好穿好睡好,啥事都不必做,還能天天帶他上館子吃大餐,給他買買玉、買買衣,買買男人都喜歡的東西。」她笑出滿臉的大女人驕傲。

  女人養男人?!

  兩個小丫頭被她的話嚇得瞠目結舌,不相信她怎麼能夠說得理所當然,還帶著滿臉的沾沾自喜。

  「你怎麼可以把懷豐哥哥說得如此不堪。」

  「不堪嗎?你們自己去問問,宋懷豐到京城時,吃的喝的玩的都是誰花的銀子?哦,京城太遠,要不也可以去雲湖的醉香樓問問,我們倆上門時是誰付的帳。」

  辛家姊妹再也坐不住,辛茹意一路走一路叨念︰「她是想毀壞懷豐哥哥的名譽,我們絕不能坐視不理……」

  至於那個被人不禮貌撂下的娟娟,心滿意足地伸伸懶腰,睡覺去!

  這一覺睡得她心滿意足,恢復神智時,已經是隔天下午,而辛家姊妹已經從宋府撤兵。

  緊接著是過年,他們迎來上元二十八年。

  這是宋家上下異常忙碌的一年,宋懷青、宋懷豐忙著治理地方事宜,關關一顆心全數投入在青豐書院,而蕹兒則忙著她的雅客小築,現在得用的掌櫃已有兩、三人,在關關身上她學會只有足夠的人手,才能擴大事業版圖,此外她還忙著生小孩。

  至於娟娟,除了幫著設計繪本、練習簿,以及訓練更多的幼教專員之外,最大的外快自然是七皇子賣出的紙雕作品,有他的幫助,娟娟快速累積起財富。

  同時間的京城裡,太子爭奪戰浮出台面,宋懷青、宋懷豐不時收到燕昭的密信,知道皇后布下暗局,準備助大皇子登位,而燕靜也不甘示弱,總在出其不意時,與以迎頭痛擊,這和他過去的隱忍不一樣。

  不管怎樣,兩派人馬相爭,燕昭更加沉潛,他醉心於賺錢,把娟娟的作品炒成高價珍品,時不時出京辦皇差,遠離朝堂斗爭,這樣的他,不會成為皇后、皇子們的眼中釘。

  □子過得充實而忙碌,娟娟本想搬回老宅,卻敵不過關關和蕥兒的挽留,既然如此,那棟老宅子就沒有存留的必要了。

  三月,在宋懷豐的陪同下,娟娟回一趟老家,她始終不曉得杜家的女眷被賣到什麼地方,不確定她們會不會和自己一樣幸運,踫到好主子。

  這是宋懷豐第二次踏進這個地方,他摸摸桌椅、摸摸櫃子,從前院走到後院,摸摸樹、踫踫花,想象娟娟在這裡成長的模樣。

  娟娟看著他的動作,心底想笑,她對這裡的感情不及宋懷豐深,仿佛這裡才是他的故居。

  剛下過一場春雨,接連十幾天,泉州有雲湖調節水量,並未釀成災害,但老宅後院的幾株芭蕉樹全澆倒了,泥土被雨水沖刷開,露出底下埋藏的箱子一角。

  宋懷豐注意到了,取來一段枯柴,蹲下身子,朝被沖開的泥根處挖去,三下兩下,讓他挖出幾口木箱。

  「娟娟,你過來!」他揚聲。

  聽見宋懷豐的叫喚,在屋裡的娟娟快步奔到後院,看見宋懷豐下擺、雙手沾滿泥巴,手裡提著一個箱子。

  「那是什麼?」

  「瞧,我算過了,總共有七個箱子。」他指指腳下那幾個。

  箱子?裡頭裝寶藏嗎?難不成這幢宅子還是某個大官的藏寶庫?早知道如此,涂玉娘和涂娟娟可以早早挖了寶,逃之夭夭,干麼還理會杜老頭?

  她向前幾步,腳底下輕飄飄的,好似服了毒。

  見她那副模樣,宋懷豐忍不住失笑,裡頭是什麼還不知道呢?說不定只是擺舊了的衣服書冊。

  他轉身往柴房走去,再出現時,手裡多出一柄斧頭,高舉斧頭朝箱子上面的鎖頭敲去,不過幾下功夫,鎖就被破壞,他掀開箱子……

  頓時,娟娟兩眼發直,剛才是服了毒,現在是中風,她一動不動,看著裡頭黃澄澄的金元寶,一個個排列整齊,沖著她閃。

  宋懷豐還在這時候落井下石,他說︰「如果七個箱子裡裝的東西都一樣,這裡至少有一千四百兩黃金……」

  一千四百兩黃金、一千四百兩黃金、一千四百兩黃金……這個數字不斷地沖擊著娟娟的腦神經。

  「……當初抄家的時候就覺得奇怪,杜明這麼貪婪的人,又在位幾十年,身家不應該那麼少,原來是留了這一手,他把財產全運到這兒來了。可惜杜明死了,呂氏也死了,現在這筆財富恐怕沒有別人知道。」

  「什麼?你說杜夫人死了?」娟娟回神。

  「對,聽說她太胖人牙子賣不掉,她揚言要花銀子買下自己,獄官問她要用什麼買?她摸摸頭發、摸摸身子,不曉得在找什麼,總之她摸半天,找不到東西,當下就發瘋了。她的身軀龐大,發起瘋來又叫又跳,誰也不敢靠近,就這樣折騰幾天,竟把自己給折騰死了。」

  娟娟冷笑,別人不知道呂氏為什麼發瘋,她卻清楚得很。

  同時,宋懷豐心中疑慮也在此時揭開,這屋宅是娟娟的名字,當初不知道哪裡出錯,涂玉娘、涂娟娟竟會在發賣的名冊裡,是呂氏動的手腳吧,只要這對母女被賣掉,就不會有人出頭與她搶這宅子以及裡面的財產。

  宋懷豐認定這是杜主簿的貪污款項,但娟娟卻認為這是上天補償她穿越的禮物,兩人的想法南轅北轍。

  娟娟看著一千四百兩黃金,換言之,從現在起,她有十四萬兩白銀身家,再不必賺得要死要活、不必用命去拚?

  是快樂嗎?不,這兩個字形容得不精準,應該是說……沖擊,比穿越到古代更大、更劇烈的沖擊!

  猛然轉頭,她發現宋懷豐的表情,突然,她大聲一叫。

  「你想都不要想!」

  娟娟兩手叉腰、抬高小臉,用「誰敢動它、我就同誰拚命的表情」與他對峙。

  想當初,她說宋懷豐是殺父仇人時,都沒這麼認真。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麼?」

  「你想把我的錢充公!」

  宋懷豐苦笑,還真被她給料中,最近他正想著是不是再買一塊地、再挖一個湖泊,那麼就算雨量是現在的兩、三倍,泉州也不會出現水患。

  「這是你父親貪瀆得來的,本就應該回歸朝廷。」

  「證據!」她向他攤開手。

  「什麼證據?」

  「你怎麼知道它們不是前任屋主留下來的?也許前屋主是踫到什麼緊急情況,沒把東西運走,後來,子孫雕零便漏掉這筆財產。」

  娟娟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即便她比誰都相信,這是呂氏為了替自己留後路埋下的。

  「不管怎樣,這宅子都是你父親出錢買下的。」

  「錯,這是我娘賺的。她跟著杜老頭十幾年,沒名沒分、出入遭人恥笑,走到哪裡都不敢表明身分,連生孩子都不敢光明正大說誰是孩子的爹,我娘用身子、用青春換來這棟宅子,它和杜老頭沒有半點關系!」

  瞧,她撇得多清,連爹都改成杜老頭了。

  宋懷豐失笑,不過娟娟這話沒錯,涂玉娘與杜家沒有正式關系,於理於法,這裡都不是杜家產業,他再會抄家也抄不到隔壁鄰居的頭上。

  見他不語,她更加振振有詞。

  「你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這是杜老頭的東西,而東西埋在我家後院就是我的,如果你硬要充公,我就要告你搶劫,堂堂七品縣官搶我一個沒沒無聞的小丫頭,你羞是不羞!」

  他被她正氣凜然的態度惹笑了,這丫頭是有多窮啊,他沒同她說過,自己有多少身家,可以供她一世吃穿無虞嗎?

  「可這分明不是你的。」

  「啥!講話要有憑有據,不能胡言亂語,你憑什麼說不是我的?你怎麼知道不是我順手救了某貴人,他送我一堆黃金,我便把它們埋在後院?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有了一番奇遇,變成富豪?不管怎樣,在我地界上的東西就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

  她說得句句篤定,大有「你敢沒收,我們就決裂老死不相往來」的氣勢,宋懷豐看得哭笑不得。

  敢情她是忘記,她剛剛被這堆黃金驚嚇得無法言語的模樣?如果事先知道這裡埋著黃金,她會瞧都不瞧,就打算把宅子賣掉?

  不過他還真的沒有直接證據,可以抄沒這些金銀,如果她真想反咬他一口,說他強搶百姓家產,有罪的怕是自己。

  算了,反正雲湖商業區的稅收多得很,到時上奏朝廷,撥下一筆款子挖新湖好了,總比年年築堤年年崩,還得開倉賑災花的錢少。

  「知道了,是你的東西,誰都別想搶走,行不?」

  一句話,她揚起笑顏,拍拍他的肩膀說︰「這才上道,情理法,別說你的話佔不住理法,就算佔了,還有個情字呢,好朋友!」

  宋懷豐沒好氣,抓下肩膀上的爪子,問︰「上道?敢問姑娘是哪條道上的。」

  娟娟沒回答也不搶話,這是她的行事原則,贏了台面下的,台面上的讓個幾分又何妨。

  幾天後,房子賣掉、黃金存進錢莊裡,娟娟又多上好幾張銀票,分明是不重的的身外之物,卻像定海神針似地定了她的心。

  安全感油然而生,對這個世界她又減少恐懼。

  七月,宋懷豐走了一趟京城,公事是將青豐書院的現行狀況,以及泉州的新路開築、新政措施報予朝廷,私事是幫娟娟帶兩萬兩銀子,入股燕昭的紙雕鋪子,秘事則是提醒燕昭行事小心低調,千萬別著了旁人的陷害,並將搜羅到的大皇子二皇子的秘事報予燕昭。

  這一趟,懷豐在京裡停留近月,中秋節前夕才趕回泉州。

  十一月初,京城發生宮變。

  大皇子、二皇子殺死呼聲最高的太子人選五皇子燕靜,皇帝身受重傷,此事傳出,全國嘩然。

  但這場宮變並沒有維持太久,便在皇宮侍衛和將軍的全力反撲下平息,皇后被廢,大皇子、二皇子杖責一百,終生圈禁,最不可能的人選七皇子燕昭意外上位,成為東宮太子。

  因朝中大事,沒人有心思過年,宋懷青、宋懷豐以及書院裡許多退隱的大人們日夜開會,討論朝中局勢。

  娟娟手邊要忙的事更多更雜了,只好將紙雕事業暫放一邊,配合關關訓練更多的人手,她們隱約明白,燕昭成為太子之後,宋懷青兄弟必定要受到重用,他們不會在泉州任滿三年才調往京城。

  上元二十九年春天,皇帝駕崩、燕昭繼位,大赦天下。

  一道聖旨急召宋懷青、宋懷豐兄弟入京。

  隨同兩兄弟進京的,還有娟娟。

  關關讓娟娟領著五十名幼教專員上京,宋懷青、宋懷豐進京,便忙得連封信都沒辦法寫,會提筆寫信的是娟娟,她將他們在京裡的大小事全寫在信上,報予留在泉州的家人。

  是啊、家人……她已經將宋家兄弟、將蕥兒、關關當成親密的家人,會維護彼此、照顧彼此的親人。

  三月,蕥兒產下一個七斤重的男嬰,取名吳論。

  六月,一道聖旨來到泉州。

  皇上封關關為慧德公主,賜婚二品戶部侍郎宋懷青,定來年八月二十三日完婚。

  收到聖旨,關關不能不離開泉州,前往京城,這次蕥兒沒隨行,因為孩子還小、受不得折騰,她和吳衛打算在關關的婚禮前夕,才舉家搬遷。

  京裡,管家的娟娟早把所有的事一手張羅起,連關關的嫁妝也都備齊,讓關關少費了心。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迎來蕥兒全家人,也迎來宋懷青和邵關關的婚禮。

  眼下,宋家兄弟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別說宋家族人,便是京裡權貴,誰不想攀這門交情?因此這場婚禮盛大無比,娟娟置下的嫁妝以及宮裡賞賜,紅了所有人的眼睛。

  婚禮進行完美無比,唯一讓人不舒服的是——宋家族人進京同賀,卻還帶來了辛茹雲。

  婚禮結束,在娟娟和蕥兒的慫恿下,她們帶著宋懷豐和吳衛在喜房牆下聽壁腳。

  娟娟滿心的贊嘆與佩服,這時代又沒有偶像劇,關關居然可以把表白說得這樣言情,關關吶關關……她如果出生在二十一世紀,肯定會是最佳作詞作曲。

  可關關接下來的話炸碎了她的腦神經,關關竟也是穿越來的,而且和她一樣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台灣。

  難怪她覺得關關的靈魂和自己契合,難怪覺得兩人的觀念相差無幾,難怪關關那樣精明能干,能夠慧眼識英雄,全是因為她們來自同一個地方啊!

  在一陣肉體抗搏聲與短暫急促的呻吟響起同時,宋懷豐、吳衛急急拉開娟娟和蕥兒。

  借著回房看兒子,吳衛順利將蕹兒帶回房中,只留下宋懷豐與娟娟兩人。

  聽過關關對大哥的告白之後,宋懷豐也有話想對娟娟說,只不過他的眼神、反應都沒進入娟娟腦袋裡,因為她很急、很興奮、很想尖叫。

  「娟娟。」他用低醇的嗓音,輕喚她的名。

  娟娟突然旋身,兩手在身前擺出一個禁止的動作,「宋大人請自便,小女子先行一步。」

  什麼?她叫他宋大人?!她叫他自便?!在聽完關關感性的告白之後,她還可以這麼冷靜地拒絕自己?

  宋懷豐急欲開口說話,但娟娟不給他機會,她轉身,兩條腿飛快跑動,好像身後追著一群妖魔鬼怪。

  他只能呆呆地看著她背影在夜幕裡消失,她這是……在躲他嗎?

  早知道,那次不應該那樣對她說話的。

  宋懷豐頹然嘆氣、垂頭垮肩。對啊,不應該的。

  那天,他對她說︰「涂娟娟,其實我很不錯,如果你沒有別的選擇的話,就嫁給我吧!」

  關關事後說這句話是敗筆,她說︰「沒有別的選擇?你這是看不起她嗎?」

  果然,娟娟當時的回答是——眯起眼、笑兩聲,還笑得讓人很礙眼,她說︰「我知道你不錯,但我也不是沒有別的選擇。」娟娟的反應和關關說的一模一樣。

  關關聽他說到這裡,表示︰「這個時候,你就該低頭認錯了。」

  可天知道,他不知腦子怎會在那時候犯賤,他居然張大眼睛質問她︰「你還有什麼選擇?」

  當下,他第一個想到的人選是燕昭,然後還拚命說服自己,不會的,她說她討厭後宮,那裡的人很壞,會嘲笑她的丑陋……娟娟明明就長得很聰明好不好?

  他在這邊胡思亂想,娟娟卻已經換上一張臉,冷笑道︰「多著呢!」

  然後,轉身走掉。

  這件事讓關關從頭笑到底,她說︰「你犯下兩個錯誤。第一,不該形容女人長相很聰明,那等同於說她長得保家衛國。」

  他急急辯解︰「我只是在心中想,又沒有說出口。」

  「在心裡想也不行!第二個錯誤,你沒有認真相信,自己喜歡的這個女人,有無數的男人想和你競爭,所以你不用心、不努力、不積極爭取,你以為擱著、放著,感情擺久了,就是你的。

  「感情這種東西和莊稼不一樣,不是一分耕耘就能有一分收獲的,有時候傾盡心力,依舊顆粒無收,何況是不費心呢?」

  所以娟娟還在氣他?

  他怎麼就這麼衰?老天待他怎麼就特別不公平?當初吳衛喜歡蕥兒,只送一張卡片和一串品質普通的珍珠項鏈,蕥兒就點頭嫁了,而他卻怎麼做都不對……

  怎麼辦?捧著臉,他越想越哀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6-11-21 00:27: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新皇繼位,一陣忙亂後,塵埃落定。

  宋懷青受封二品戶部侍郎,專管銀錢的事,自然忙得緊。

  至於宋懷豐,受封為三品翰林學士,從七品縣官到三品翰林學士,官位連跳好幾級,但新皇愛用自己的人馬,誰敢有意見?

  相較於宋懷青,宋懷豐的工作顯然輕松得多,因此能跟在娟娟身後晃的機會也就變多了。

  但最近很明顯,娟娟心裡有事,至於什麼事,任憑他如何追問,她都不肯回答,這讓他也跟著煩躁起來。

  娟娟確實有事,她終於明白幼稚園、幼教專員是現代用語,商業區的年終慶也來自於二十一世紀,同是穿越人,她有沖上前和關關相認的欲望,但是,宋懷青能夠理解很民主、很自由、飛機能夠載著人上天空的世界,宋懷豐能夠理解?

  他會不會把她當成牛鬼蛇神?有關關在也許不會,但從此……宋懷豐看她的眼神會不一樣了吧?她害怕。

  等等,她為什麼要在乎宋懷豐的眼神,沒有這個朋友,她還會有其他朋友啊,就算現在沒有;接下來多方經營,肯定會有,她怕什麼?

  問題拋出去,她認真思考、想象以及分析,最後答案讓她垂頭喪氣。

  她就是沒辦法不在乎、不害怕、不猶豫,宋懷豐已經在她的穿越史裡佔據重要部分,再也無法割舍?!

  她長嘆,自欺欺人已經太久,久到謊言不知不覺被戳破,自己還不曉得。

  她早就喜歡上他、早就不拿朋友的標準對待他、早就沒辦法忍受他身邊有其他的女子,愛恨嗔痴……一項項都標記在對他的感覺裡了,她卻還用「好朋友」來稱呼他?笨!

  難怪佩佩總說她什麼都聰明,可對於男女之間的生物本能卻遲鈍到極點。

  她在乎宋懷豐,比想象中的更在乎,分隔兩地的思念、重逢的喜悅、無數無數聊也聊不完的天、時刻想靠近他的欲念,還有……對辛家小姑娘的不友善,這是明明白白的喜歡、清清楚楚的愛啊。

  但她恐懼,害怕在這個陌生時代待不長久,會不會哪天,她找到那本秘籍,手一踫,自已又被吸回現代時空。

  她可以丟下在這裡賺的金銀,可以丟下數不清的土地,但她丟不下這個口口聲聲的好朋友啊。

  當朋友便已經如此,她怎麼能夠再進一步?

  恐懼讓她卻步,她不敢輕易與宋懷豐建立關系,所以借口、所以推拒、所以劃出安全距離,所以她讓兩人都留在原地、不允許靠近。

  那天他說︰「涂娟娟,其實我很不錯,如果你沒有別的選擇的話,就嫁給我吧!」

  差一點點,她就要點頭了,到最後,她努力克制欲望,用一張憤怒的表情來欺壓對他的感覺。

  唉,這些日子裡她既煩躁又糾結,夜裡輾轉難眠,火氣在腦袋裡集結,她生氣、憤怒,幾百次想找關關談開,問她怎麼敢在這個時代裡留下牽絆,但是……她是膽小鬼。

  「娟娟,我有個想法!」

  蕥兒從外面蹦蹦跳跳奔進來,手裡拿著一張厚紙卡。

  看見蕥兒,娟娟趕緊把滿腦子混亂收起來,她都生孩子了,卻還是一派的天真爛漫,真是啊,女人之所以能任性、天真,是因為有個樂於縱容她的男性,這是吳衛的功勞,也是他的成就。

  想起宋懷豐,他不也是這樣縱容自己?只是從今而後,她還能坦然地收下他的縱容嗎?

  「什麼想法?」娟娟問。

  她拿出吳衛送給自己的丘比特擺在娟娟面前。「你把這個男娃娃刻在一張紙上,再把玫瑰雕在另一張紙上,兩張紙重迭,從正面看是娃娃躺在花海上,從背後看,就是丘比特隱身花海,那不就是雙面雕了。」

  她說的是層次問題,娟娟點點頭,照做。

  只不過她先將紙劃出兩大兩小四個等分,折起來時,就變成一個扁扁的長方形盒子,她將兩個大等分的其中一個,先在兩面貼上粉色紋雕紙,另一等分則保持原來的白玉色。

  粉色部分或雕或折,做出一片立體玫瑰花海,白玉色則用浮雕法,雕出愛神丘比特,當盒子折起來時,從兩邊看,果然變成兩幅不同的畫面。

  娟娟看著蕥兒、蕥兒望向娟娟,兩個人驚呼一聲,合掌輕拍,成功了!

  越做越上癮,娟娟再找來一張紙,用同樣的法子,第一面在左上方刻出一枚又圓又大的鏤空月亮,左下方雕出一名身材頎長的斯文男子,舉杯向月,他眉間微蹙、帶有薄憂。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另一面,在月亮對照處雕著奔月嫦娥,她抱著兔子、凝眸垂望,俯瞰民間百家燈火,卡片下方,人間抱著孩子的爹爹、摟著丈夫的妻子,遙指明月,笑得幸福。

  孤寂對上溫馨。

  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星。

  看著雕好的成品,蕥兒說︰「咱們一定要把這個作法寫下來,就當咱們傳女不傳子的傳家秘籍,好不好?。」

  見她開心,娟娟壓抑的心情舒展,回答︰「還《九陰真經》、《天龍八部》咧,動不動就秘簽。」

  老公是武林盟主,耳濡目染吶。

  蕥兒沒理會她的嘲笑,自顧自往下道︰「咱們這本秘籍得取個好聽的名字,就叫做……這是我們合作想出來的,所以方蕥兒、涂娟娟,蕥兒刻、娟娟雕,蕥客娟雕……蕥客鐫雕,你覺得怎樣?」

  當蕥兒提起筆寫下「蕥客鐫雕」四個字時,娟娟驚嚇得動彈不得,像是被誰點了穴似地,原來……岳佬給的那本秘籍,竟然出自她的手……

  等等!岳佬、岳老、月……老?

  蕥兒還在那邊自得其樂,拿起一張紙,畫起封面,四個「蕥客鐫雕」大字落在封面右上角,熟悉的感覺,讓她全身冒起寒意。

  秘籍找到了,那麼,她要被遣送出境了嗎?

  門打開,關關走進來,她看見娟娟和蕥兒坐在桌旁,一個發呆、一個興奮,這是什麼情況?

  拉開椅凳坐下,關關拿起桌上的卡片,但當視線接觸到丘比特時,她也被點穴了,艱難轉頭,她問蕥兒︰「這是你做的?」

  蕥兒接手,這是她和吳衛的定情卡片。「你說男娃兒和玫瑰花啊,是娟娟做的。」

  娟娟?!

  心跳突然間從每分鐘七十二跳到九十八,關關轉頭,視線與娟娟對上,娟娟點點頭,給了關關要的答案。

  「愛神?」關關再確定一次。

  「邱比特。」娟娟回應。

  關關拿起嫦娥奔月那張,再道︰「都是月亮惹的禍。」

  娟娟點頭,再配合一回,開口輕唱︰「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那樣的月色太美你太朦朧,才會在剎那之間只想和你一起到白頭……」

  蕥兒放下筆,笑道︰「娟娟,你唱歌比關關好聽多了。」

  兩人同時回過神,關關說︰「你怎麼還在這兒,你兒子都快哭翻天了,還不快回去。」

  「吭?論論醒了?」蕥兒拿起自己的卡片,急急往外走。

  關關起身把門關緊,讓貼身丫頭小隻守在外頭,不許任何人靠近。

  回身,她坐到娟娟身邊,握住她的手問︰「你是……穿越?」

  「對。」

  「你的家?」

  「台灣台北。」

  之後,娟娟用一個時辰,把她的生平、朋友、職業、以及風雨夜秘籍篇說給關關聽,滿足了她的好奇心,而關關也用自己的生平職業來交換秘密。

  關關笑了,「我還以為自己是單一個案,原來世界無奇不有,那個佩佩真的長得和蕥兒一模一樣?」

  「對,剛開始我還以為蕥兒是穿越過來的佩佩,不過我現在的樣貌和過去不同,佩佩應該也會不一樣。」她能在這個世界遇見關關,那麼早晚她也會找到佩佩吧。

  接下來兩人交換穿越心得,有他鄉遇故知的快樂,也有同在異鄉為異客的淡淡哀愁。

  娟娟問︰「你不想家嗎?」

  「想,但我那個病,家人已經為我辛苦太多年,就算有機會回去,我也不願意,我只希望他們過得好。」

  娟娟點頭。「你比我幸運,我消失這麼久,也許我爸媽還沒發現呢。」

  她早就被父母從生命裡剔除,那個「現代」裡,她沒有任何牽絆。

  「沒關系,你沒有的家人,上天已經補償給你,在這裡,你有我們、有懷豐,有關心你的人。」關關拍拍她的肩膀。

  「關關,你從不擔心嗎?」終於,她想問的話得以出口。

  「擔心什麼?」

  「擔心在這裡有了割舍不去的男人,若是再生下牽絆情感的孩子,哪天……光陰巨輪再度發生混淆,把你送回現代,怎麼辦?」

  關關認真望向她,許久,問︰「這就是你死咬住懷豐只能是朋友的原因嗎?」

  她點頭,表情極其認真。

  關關笑開,「傻瓜,你會因為害怕噎著而不喝水?因為害怕跌倒而不走路?因為害怕割傷而不做紙雕?不會的,對吧,那你怎麼能夠因為一個不知道會不會發生的狀況,而拒絕到手的幸福?」

  「可是這樣做的話,會不會太自私?對不起,我不是說你自私,我只是覺得,如果不能陪懷豐一輩子,卻為了自己的短暫幸福而接受他,對他不公平。」

  「誰能真正陪誰一輩子,前頭有老病死在等著呢,沒有人敢預言自己能活多久,能陪心愛的那個人多少時日。何況,你以為拒絕懷豐就不自私?

  「他始終相信你不接受他,是因為他把杜明送上刑場,他以為自己做得不夠好,所以你的心過不了那個坎兒。他一天到晚在檢討自己做錯什麼,為什麼得不到你的感情,他把所有的罪過全攬在自己身上,然後想盡胳法對你更好,這樣的你,對他難道不自私?」

  「所以……我可以?」

  「為什麼不行,既然是月老送你過來的,就代表你的姻緣在這裡,祂沒道理做白工,把你送到這裡、結識懷豐,又把你送回去,對不?」

  「我習慣把事情往壞的方向想。」

  「人為什麼要往壞的方向想?其目的是要提前想出對策,以不變應萬變,對吧!既然穿越沒有對策可以應變,你想再多都是枉然啊。」

  娟娟點點頭,同意關關。

  關關再接再厲。「如果你始終認定自己會再度穿越,如果你相信回應懷豐會帶給他傷痛,吧!那麼你干脆一點、徹底離開。讓他有機會去尋找新感情,不要留在他身邊、不要給他機會、不要讓他有想象空間,早死心比晚死心來得好。

  「問題是……你做得到嗎?你不會後悔嗎?如果你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次穿越,看著他的不幸,你能心安嗎?」

  這話有些殘忍,關關但願自己能夠一棒子敲醒她。

  「你指的新感情是辛茹雲?」

  關關說的只不過是假設狀況,但嫉妒已經快速竄上,娟娟嘴裡吐出辛茹雲三個字,讓她口舌含膽,苦澀不已。

  「你不能否認,她是個溫柔的好女人,也許她不是來自未來,見識不夠寬、心胸有點窄,但她有古代女子的特質——以男人為天!她會把懷豐想要的事,擺在第一位。」

  關關起身,拍拍她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如果你堅持自己的固執,那麼,看在懷豐為你做過那麼多事的分上,對他好一點。」

  回眸望她一眼,關關相信娟娟是個聰明的女子,她會做出正確選擇。

  又是做紙雕做得忘記時辰,這樣真不好,吃飯的時間就該吃飯,怎麼可以廢寢忘餐?她當自己在考科舉啊!

  不行,得和關關談談,既然幼教社那裡已經逐漸上軌道,就別讓娟娟成天往外跑,忙東忙西,還要忙著擠出時間做紙雕。

  娟娟可是個女孩子啊,女子就該嬌養,成天吃好穿好睡好,有事沒事就泡泡澡,談談香粉,討論討論衣裳,怎麼可以一門心思全撲到賺錢上頭,那分明是男人的責任!

  何況他現在是三品「大」官了,月銀早不是當初的十兩,而是一口氣提升十倍,整整一百兩吶,再加上分家時的幾萬兩、雲湖的收入、皇上賜的田莊土地,他可以讓娟娟使婢差奴過好日子了,何必這麼辛苦?

  雙手背在身後,他快步走著,身後跟著阿草,手上捧著自己讓人去酒樓訂的飯菜。

  行經清水亭,這裡是娟娟夏天最愛待的地方,亭子臨水,水塘挖得有點深,裡頭養殖不少魚蝦,娟娟愛吃水產,時不時就待在這裡張網垂釣。

  當初搬到京城,新帝剛登基,各方勢力還在,為整頓朝政,他和大哥忙得天昏地暗,而關關還在泉州處理那邊的產業,府裡諸事只能托給娟娟,即便設立幼教社也不是簡單的事,但她還是府裡府外、事事處理得有條不紊。

  這座府邸是娟娟一手打理的。

  關關喜歡葡萄,後院便有一片葡萄林,林子中間有個小竹屋,裡頭擺了長榻,讓關關得以偷得浮生半日閑。

  蕥兒喜歡女紅,她便在蕥兒的院子裡打通兩間屋子,裡面擺滿各式各樣的繡架、布匹和珠線,那是整座宅子裡采光最好的地方。

  吳衛的練武房、他和大哥的書房、一個偌大的議事廳,她細心把這裡打造成人人都滿意的家。

  「表哥。」

  辛茹雲已經在清水亭裡等很久了,她知道宋懷豐每每回到府中,不是往自己屋子去,而是先朝涂娟娟屋裡走。

  她不曉得涂娟娟哪裡好,樣貌不美、氣質不好,行為舉止有些疲懶,怎麼看都不像個大家閨秀,雖然會認幾個字,卻不會做詩填詞,而且她還老是出門與男人打交道……那是低賤婢子才能做的事兒啊。

  她怎麼都想不明白,兩個表哥心裡怎麼想的,好好的名門淑媛不愛,全挑上那等不登大雅之堂的。

  快步上前,她走到宋懷豐跟前,屈膝行禮,柔聲道︰「表哥,這段日子裡,你可是在避著妹妹?」

  一句話被戳中,他有些臉紅。

  說到底,那不過是長輩的心意,茹雲並未表現出任何不妥之處,但為了避嫌,他確實刻意避開她。

  「沒的事,最近忙了些。」他別開臉望向他處。

  忙?忙著一下差就往娟娟屋裡跑,不到三更半夜不回自己屋裡?

  想到這裡,她眼底忍不住泄漏出鄙夷,也只有涂娟娟那種沒教養的輕浮女子,才能允許男人留在自己屋裡直到深夜。

  是不是男人都喜歡那種不守規矩的下作女子?難道他們不擔心,日後她們不貞,給自己戴綠帽?

  不過……也是啊,男人若非如此,青樓名妓怎會萬人捧、千人尋?

  「如果表哥有空的話,妹妹有點事想與表哥說。」

  宋懷豐有點急,娟娟還沒吃飯呢,但茹雲那副小心翼翼的表情,他也無法視而不見,他只好對阿草說︰「你把飯菜送到涂姑娘房裡,叫她先吃一點,我馬上過去。」

  「是。」阿草應聲離開。

  辛茹雲望住宋懷豐,莞爾一笑,「表哥對涂姑娘真好,卻對妹妹很差呢。」

  「你在說什麼?」除了娟娟,別的女人與他何干,他何必費心對待?輕哼一聲,他不理會茹雲的話。

  「當初外公送我和妹妹進宋家,的確有結親之意,可那是長輩的心思,卻不是我們姊妹的意思,但身為女子豈能違抗長輩,因此只能腆著臉皮住下來。誰知道,表哥不樂意我們住下,竟慫恿家中爹娘,將我與妹妹接回家裡,準備來年選秀……」

  好吧,說到此事,他的確是私心沒錯,明知道她們的父親官位不高,就算被選上,進入後宮也頂多當個答應、常在,卻還是在叔公面前分析朝堂勢力,提及皇上不樂意見皇子結黨成派、外戚坐大,應是會從小官員的女兒裡頭挑選皇子們的婚配對象。

  這話傳到辛老爺耳裡,心頭一喜,立刻將女兒接回去。

  辛茹意、辛茹雲回府後,請來教養嬤嬤教導,兩姊妹也學得盡心盡力,卻沒想到選秀之際發生宮變,選秀暫停,今年先帝駕崩,新帝哪有心思充實後宮,這麼一拖就是三年後,到時辛茹雲、辛茹意年紀都太大了。

  盤算失利,又聽說皇上賜婚懷青,辛家便急急忙忙想把女兒嫁出去。

  辛茹意還好,才十五歲,很快便訂下親事,辛茹雲就糟了,轉眼就要十九歲,想找到好親事已然困難,這時便想起已經年過二十、尚未訂親的宋懷豐,又把腦筋轉到他身上,這才借著宋懷青的婚事,又把辛茹雲給送過來。

  說到底,這件事情宋懷豐多少要負點責任。

  如果當時他義正詞嚴把此事辭去,也許她早已死心出嫁,偏偏他勾得人家父親利益燻心,害得她現在不上不下。

  「對不住。」宋懷豐認錯。

  「說什麼對不住呢,是茹雲命薄剛了,茹雲不是個傻子,自然看得出表哥對涂姑娘情有所鐘,豈會去做壞人姻緣之事。

  「只不過住在表哥家裡是父親和外祖的意思,明知會帶給表哥困擾,但長輩之命……還是請表哥暫且忍耐,反正再過兩、三個月就要過年了,妹妹總不好留在別人家裡過年。

  「屆時再請表哥將妹妹送回府裡,我自會向長輩說清楚。之後要去廟裡清修、或隨意尋個男子出嫁,都與表哥無關了。」

  後面那兩句,她說得無限哀怨,悄悄抬眼,向宋懷豐投去一眼。

  宋懷豐面有歉意,是他延宕了辛茹雲的姻緣。

  他嘆道︰「表妹何出此言,表妹正當風華,待緣分到時,自有良人慕求。」

  「表哥別說這些安慰人心的虛話了,妹妹只求表哥把今日所言傳予涂姑娘,讓她明白妹妹並無那等非分心意,日後見著妹妹,別再盡是冷言冷語、諷刺譏嘲。」

  再抬眸時,她的眼角凝上一朵淚花,楚楚可憐的模樣,教人怦然心動。

  她在等著宋懷豐心動,等著他開口說︰「表妹別想太多,你盡管住下來,表哥會想辦法替你尋一門好親事。」

  那麼她就可以在這裡待上更久,這樣的話,便會有更多的機會接近宋懷豐。

  可惜,宋懷豐忙著思索辛茹雲那番話,根本沒注意到她的楚楚可憐。

  他腦子裡想著︰娟娟冷言冷語諷刺茹雲?會嗎?娟娟會這樣嗎?

  所以他可以解釋成她心裡有他,她會在乎、會嫉妒,她只是礙於殺父仇人那關過不了,不敢大方承認自己的心思?

  念頭起,他控制不住嘴角笑意,娟娟的嫉妒成了他最大的幸福。

  抬起頭,宋懷豐隨口敷衍,目光根本沒有落在辛茹雲身上。「你放心,娟娟是心胸寬大的女子,她最近是忙了點、情緒躁了些,不過肯定不是針對你,我會同她把話說清楚。」

  話一丟,他急著轉身離開。

  辛茹雲微惱,目光略轉,發現小徑上的身影。

  心念動,她伸出腳,踩上剛走下台階的宋懷豐衣擺,衣服被踩,他頓了頓、穩住身形,但辛茹雲是「弱女子」,哪有他這等好身手?腳下踉蹌,轉瞬間,她抓住他的衣袖。

  宋懷豐反應快,明白身後發生什事,連忙旋身,一把抱住辛茹雲。

  看著桌上的炒三鮮、蒸鱸魚、白灼鮮蝦……是阿草送來的,一道道全是她喜歡的菜色。

  關關說得對,懷豐總是在她身上花心思。

  知道她愛吃海鮮、討厭肉食,全家人吃飯,一上桌、他便把海鮮全端到她面前,兩人用膳時,桌上絕不會出現自己不愛的菜色,即使他嘴上說著︰每種東西都要嘗一點才會健康,但行為上,還是忍不住對她縱容。

  他總替她張羅各式各樣的紙張,甚至還抽時間到紙廠,請人家做出她形容過的紙樣。他知道她愛成天往外跑,一踫到休沐,他便提前計劃出游行程。

  他不愛她埋首工作,卻從不叨念她,只會在恰當的時候出現,幾盤菜、幾盒點心、一壺茶……拉著她說話。他知道她老是弄到肩頸僵硬,便去學來按摩手法,為她舒壓,他很努力討她的歡心。

  他那樣喜歡自己,卻不敢表明,只有那回,用玩笑的口氣暗示似地說自己還不錯。

  關關說︰「他認定自己是你的殺父仇人。」

  那只是玩笑話呵,原主對杜老頭有幾分情義不曉得,但杜老頭於她就是個外人啊,而且還是個賣女求榮的壞男人。

  她想通了,關關說得對,她怎能因噎廢食,下一次穿越不知道會不會來呢,怎就阻了自己追尋幸福的腳步?

  確定心思,她放下筷子、走出屋子,娟娟決定要親自告訴懷豐「友達已上,情人未滿」的時段已經過去,如果他不介意,她願意和他更上一層樓。

  她要告訴他,從剛開始的排拒,到後來的接納熟悉,再到一個不仔細,她把他埋入心底的過程。

  當然可以的話,她會提提自己的恐懼心情,但她不會拿穿越當借口,她會以男人的三妻四妾為說詞,說自家的娘是怎樣的沒地位、怎樣的受欺辱,有前車之鑒,她對婚姻充滿抗拒……

  說不定,她還能拐到他一夫一妻的保證書。

  對了,倘若有時間,她要把對杜老頭的仇恨描述得更深刻一點,把殺父仇人那個說詞給遠遠抹殺掉。

  娟娟走得飛快,腦子也動得飛快。

  她用一下午的時間來決定是否接納懷豐的感情,卻只能用短短的小片刻來決定,面對懷豐時的表白該如何進行。

  她跑得有些喘,只不過……入眼的情景讓她喘得更厲害!停下腳步,她楞在原地,目光發直,直直地看向遠處。

  宋懷豐懷裡抱著一個女人!

  那個溫柔似水、千嬌百媚、琴棋書畫樣樣絕,可以帶給宋懷豐幸福的女人!

  她沒有吃過醋的,可現在她吃了;沒為男人憤怒過,可她憤怒了!一雙眼睛冒出火光,然後瘋狂領著她快步上前。

  好個宋懷豐,嘴巴上說喜歡她,背地裡卻和表妹不清不楚。

  這算什麼?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難不成他不光對她盡心盡力,也對表妹盡心力?

  就說嘛,如果他沒給人家半點盼頭,人家怎會遠巴巴趕來京城投懷送抱,原來他的忙碌,可不光是因為公事繁雜。

  眼前的情況算嚴重嗎?說實話,如果在二十一世紀,還真不算什麼,可惜宋懷豐挑錯時代,這裡的男人見過女人的手臂,就得把人家娶回去,何況是這等肌膚之親?

  所以呢?宋家又要辦喜事了嗎?

  好啊!宋懷青和關關的婚禮她籌辦得很精彩,以她的經驗再來籌辦宋懷豐的婚禮,肯定只會更加完善,看在「好朋友」分上,她這個婚禮秘書可以打對折、半價優惠。

  誰讓他們是好朋友呢?分享心事、分享喜怒、分享成就的好朋友,自然要分享他新婚的快樂嘍!好朋友又不是當假的,如果辛茹雲的肚皮夠爭氣,宋懷豐的種子夠長進,說不定明年就有娃娃喊她干娘呢。

  一句句的好朋友,喊得她牙酸。

  她這會兒終於理解什麼叫做心痛,就是有人像絞毛巾似地,把你的心給絞在一起,痛得人想跳腳。

  行動比腦子快,眨眼功夫,她已經沖到宋懷豐和辛茹雲跟前。

  「涂姑娘,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差點兒摔了,表哥只是扶我一把。」辛茹雲急忙解釋,臉上有著說不出的驚恐,像是……被抓奸?

  哼哼!如果只是扶一把,也該站直了吧,何必靠在表哥懷裡同她說話,這當中如果沒有示威成分,恐怕沒人相信。

  宋懷豐很尷尬,他想推開辛茹雲,卻沒想到她唉呀一聲,又差點兒摔倒,他不得不又伸手將她扶起。

  「娟娟,你怎麼出來了?吃過了嗎?」宋懷豐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娟娟身上。

  「我不出來,怎麼能看見這麼精彩的一幕?表哥表妹,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試問,何時要成就佳話呀?」她的話酸、心更酸,分明是討厭梅子的女人,卻要把澀梅咬破,任由酸意泛濫,自作孽啊她!

  娟娟一雙灼灼眸子望向宋懷豐,想殺人似地。

  宋懷豐不覺得娟娟的嫉妒是件幸福事兒了,他只感到如坐針氈,可以的話,他想把懷裡的「證據」毀屍滅跡。

  「涂姑娘,你千萬別誤會,我的腳扭到,表哥才不得不扶我。」說著,她的小臉紅透,順勢又在宋懷豐裡蹭兩下。

  月光不夠亮,照不出她的羞澀,卻把她的動作給照得一清二楚。

  娟娟似笑非笑地望向宋懷豐,一語不發。

  「娟娟,你先回屋裡,我送表妹回去後馬上去找你,好不?」他心急,卻不曉得該如何解除眼前尷尬。

  「找我做什麼呢?你慢慢和表妹培養感情吧,我那裡沒事。」

  哼一聲,娟娟扭頭就走,肚子裡有人縱火似地,熊熊怒燒著。

  她知道自己不理智,知道兩人根本沒發生什麼事,可她就是看不慣辛茹雲勝利的笑容,見不得她在他懷裡撒嬌。

  見娟娟離開,宋懷豐心裡著急,辛茹雲仰頭發現他的焦郁,微哂,「表哥,你別急,這種事女人同女人比較容易解說分明,我去講清楚就沒事了。」

  辛茹雲說完,推開宋懷豐、一拐一瘸地快步朝娟娟走去,走近揚聲道︰「涂姑娘,請留步,我有話想同你說!」

  娟娟停下腳步轉身,辛茹雲走上前,見狀,宋懷豐停在原地。

  他同意,這種事確實只有女人同女人才能說得通,就像上次在宮裡,要不是燕昭擺明心意,他不知道還要吃多久的味兒,但願娟娟聽得進茹雲的解釋。

  「還有事嗎?辛姑娘。」娟娟與她對望,冷笑道。

  「涂姑娘這樣善妒,可是犯了七出之罪呢,唉,照這情況看來,日後表哥娶你為正妻、迎我為妾,咱們要怎麼和平相處呢?真是傷腦筋啊!」她壓低聲音,不教宋懷豐聽見。

  哈哈,他們已經討論過妻妾問題啦,只是……官家千金呢,竟肯委身為妾?看來三品大員的確搶手。

  「是啊,我這人別的缺點沒有,就是有那麼一點善妒,倘若我當了正妻,恐怕就算辛姑娘樂意委屈,我也沒那個雅量讓你進門。」

  「這事兒不是你說了算,得表哥講的才作數。可這天底下有哪個男人不喜歡三妻四妾?表哥又不是吃不飽飯、養不起妻妾的泥腿子。何況依涂姑娘這副性子,怎麼能拴住男人?」

  宋懷豐見兩人已經說上話,而娟娟並沒有調頭走掉,還以為兩人談得很好,他松口氣,站在原地,等待她們把情況厘清。

  「男人又不是狗,干麼要拴,敢情你把懷豐當成狗啦?」

  「我沒這麼想,不過男人嘛?誰不喜歡寬容大度的女子,像涂姑娘這款,怕是嫁不到好男人。」

  辛茹雲口氣柔柔的,下的全是軟刀子,面對這樣的對手,娟娟總不能大刀闊斧,只能皮笑肉不笑,滿口諷刺。

  何況娟娟還能不明白對方想做什麼?不就是想激得自己發飆,最好像鄉土劇八點檔的男女主角,動不動就用對方兩巴掌,來增強氣勢。

  強壓怒氣,微微笑起。娟娟這一笑,宋懷豐的表情跟著柔和,不生氣了嗎?知道他和表妹之間沒什麼了嗎?那就好……

  「辛姑娘說得是,我也沒打算嫁什麼好男人,像懷豐這款的,也就勉強湊和了。哦對,他有沒有同你說過,我這人眼底揉不下一粒沙子,要是他想娶我,就得斷了那個三妻四妾的命。

  「我可是給足時間讓他想清楚的,今兒個過來,便是想聽聽他的決定如何。辛姑娘對懷豐的答案可有興趣,要不要隨我一起去聽聽?」

  看著娟娟的篤定,辛茹雲心裡猛打鼓,難不成表哥真的願意為一個女人放棄一群女子?

  不可能,沒有男人會同意這種事的,但……懷青表哥呢?

  他曾經向宋家長輩表明心意,說這輩子只要娶邵關關一個,誰都別想往他身邊塞人,難道他們兄弟都是如此?

  見她臉上露出一絲驚慌,娟娟冷笑擴大。

  辛茹雲這模樣可不只是想當小妾,試問哪個小妾敢與嫡妻鑼對鑼、鼓對鼓,敲得震天價響?巴結討好都來不及了吧,她這是想以退為進,先從基層員工慢慢干起,然後一路往上爬,最後統理整個公司吧!

  「如果辛姑娘想和表哥成就一段露水姻緣,我自然不會反對,男人嘛,在外頭偷吃、嘗鮮,這等小事我尚且能夠容忍,不過……接回府裡當姨娘養著?糧米貴、柴薪也不便宜,想吃活魚三吃有空上上館子便是,何必把整間鋪子給盤下來。

  「所以若是辛姑娘情到深處無怨尤,即便沒有名分也願意跟著懷豐,我也不是不能讓你當外室,只不過生孩子這種事就免了吧,待辛姑娘決定好,再知會我一聲吧,絕子藥喝一喝,我馬上在外頭給你尋個好住處。」

  娟娟的話讓她倒抽一口氣,貝齒緊咬下唇,咬出深刻痕跡。

  可惜夜色太黑,這副可憐模樣落不進心系男人眼裡。

  倏地抬頭,辛茹雲換上一張凌厲面容。「涂娟娟,你以為自己贏定了嗎?不,你輸了!」

  話才結束,瞬地她掐住娟娟的手臂,長長的指甲陷入肉裡,娟娟一個吃痛,反射性地甩脫她的手。

  娟娟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神力女超人,居然能讓辛茹雲感受到如此強大驚人的「內力」,讓她能夠像芭蕾舞者一樣,接連幾個優雅漂亮的旋轉、後退,直到……

  撲通!落入水塘中。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6-11-21 00:27: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直到現在,娟娟還是無法理解,那天她明明做好決定要向懷豐表白,她準備了滿肚子話,卻一句都來不及說,就……變成這樣了?

  辛茹雲落水,她在湖水裡不斷掙扎,眼看就要滅頂,懷豐當然要跳下去救她,明明是救人一命,怎地弄到後來,懷豐竟成了毀人清白,傷人頁節的惡徒?

  辛茹雲大概覺得情況還不夠吊詭刺激,因此清醒之後,又來一場投自盡,若不是貼身婢女發現得及時,早就陰陽兩隔。

  娟娟忘不了那天她被救下來的情形,辛茹雲的脖子上珞著深深的紅印,她對自己、夠狠。後來她幽幽醒轉,發現還活著,竟又發狠,摔了貼身婢女手裡的藥碗,拾起碎瓷,朝腕間割去。

  幸而初醒,體力未恢復,傷口不深,卻也是血濺四處。

  第三度被救,她掩面狂哭,哭著自己失去清白身,再活著也是玷辱父母,她只能一心求死……

  見鬼的一心求死!娟娟低聲詛咒。

  三次耶、二次!一心求死的人,能夠連續三次從鬼門關前轉回來?是她的命太硬,閻羅王怕她克了自己,不敢讓她到地府一游,還是她天生怎麼死都死不成?

  真有這麼厲害,皇帝應該派她去打敵人,以一敵萬,打不死的女金剛,光嚇就把敵軍給嚇出心肌梗塞。

  好吧,娟娟承認自己尖酸刻薄,她故意把事情往自編自演上引導,但她無法阻止自己這麼想。

  低頭審視自己的手臂,被辛茹雲狠掐的印子早已消失。

  所以那天的動作,就是為著接下來的落水嗎?辛茹雲確定附近沒有人可以救她,她很清楚只要宋懷豐跳下池塘,兩人就有解也解不開的牽系,任憑她涂娟娟是把再有能耐的刀子,也無法將這層關係剝切干淨,對嗎?

  可是……如果掉進池塘是假的,那上吊呢?大夫說,她差一點點就死了啊。如果上吊是假的,那自殘呢?那個決絕目光,自己是親眼看見的啊!

  倘若這一切一切都只是作戲……

  娟娟怕了,為一個男人,辛茹雲可以對自己這般狠戾,自己有什麼本錢贏?

  如果辛茹雲的手段是對付別人、傷害別人,娟娟可以理解,可以還她幾分顏色,可她對付的是她自己吶,她用自己的命、自己的未來來同娟娟拍板。

  辛茹雲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她︰瞧清楚了嗎?我可以付出一切去爭取宋懷豐,你行嗎?

  娟娟終於理解落水前,辛茹雲為什麼會說那句話。她說︰「涂娟娟,你以為自己贏定了嗎?不,你輸了!」

  沒錯,不管辛茹雲的自殺是真是假,她都輸了。

  如果對手是個正常人,娟娟還能與她講道理、競爭、對峙,問題是,她根本是個瘋子,比狠比不過、比瘋比不上,她只能一路喊輸。

  心很疼,因為懷豐再也無法置身事外,因為懷豐和自己一樣不夠狠,他們都不能對生命的消逝無動於衷,所以未來呢?

  還有嗎?他們還有未來?

  長嘆,娟娟閉上雙眼,臉上有著深沉的悲哀……

  辛茹雲凝睇著床邊的宋懷豐,蒼白的臉龐上浮起淡淡紅暈。

  短短幾日他瘦了,她忍不住心中得意,因為她明白,他的削瘦是為著自己。

  誰敢說他不喜歡她?誰說他不在乎她的心情,他現在不正是為了她而憂傷、憂慮,為了她寢食難安,為了她……日漸消沉……

  是啊,像她這樣的女子,哪個男人能夠不為自己懸心?

  她唯一的錯誤是遲到,要是自己比涂娟娟更早出現,涂娟娟根本不會有半點機會。

  現在她和表哥需要的只是一點時間,她願意用無限的溫柔與耐心,包容他的痛苦、安撫他的哀傷,待涂娟娟那個妒婦從表哥心裡消失,她便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從被子裡伸出手,白晰的手指輕輕撫上宋懷豐的手背。宋懷豐一驚,像被燙傷似地,倏地縮回自己的手。

  目光微黯,辛茹雲輕嘆,她啞著嗓子、以退為進。「表哥,你甭為難了,把我送回家吧,之後我是死是活都不會擾了表哥的生活。」

  第無數次長嘆,宋懷豐眉心蹙成三道深刻的豎紋,沉重的語氣如同森森積雪,他真的不解。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不過是救了你,那是情急、那是……」

  「我都明白的,表哥本著救人一命的慈善心,才會下水救茹雲,只是茹雲自小念書,爹娘教養,把貞節清白看得比性命還重要,這不是表哥的錯,與表哥無關。」嘴角挑起哀淒的笑,帶起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她問︰「那次投,死了就算了,表哥何必救我?這是害我吶。」

  辛茹雲轉頭,幽幽目光望向窗外,沒有人能猜得出她在想些什麼。

  「生命可貴,表妹怎麼能這麼想?你還有大半輩子要過,千萬別為著一時賭氣而犯下無法彌補的大錯,你難道不為家中雙親著想?」

  輕搖頭,目光瞬間凝結在他身上,辛茹雲澀然開口。「如果爹娘知道我已經失去清白,︰定也寧願我一死以護家族名譽,表哥,你別再浪費口舌了,就把我送回去吧。」

  她都這樣說了,他怎能讓她回去送死?依她所言,那個家根本不介意她用性命換得一個貞節名聲。

  宋懷豐沉默,相同的話,他勸過無數回。

  關關勸慰、蕥兒開解,連大哥也為此與她談過數次,但不管誰來都扭轉不了她的心志,她這樣固執,怎麼辦?

  娟娟也想試著與她解釋,沒想到她見到娟娟,竟像看到鬼魅似地,嚇得縮在棉被裡放聲慟哭,這種情況,他是無能為力了。

  見他滿面疲憊、不言不語,她知道事情不能僵在這裡,萬一他用拖字訣來處理,自己的贏面會降低,她必須速戰速決,先逼得表哥許自己一個名分,至於往後再見機行事。

  語聲飄忽,辛茹雲緩慢說道︰「我明白表哥心裡只有涂姑娘,無茹雲的立足之地,我也不敢強求什麼,只想表哥納我為妾,讓我有個能夠安身立命之地便是。

  「可那日涂姑娘言明,她不允許丈夫三妻四妾,卻不介意我與表哥成就一段露水姻緣,我若願意無名無分當表哥的外室也行,只要服下絕子湯……我明白這是氣話,卻也能夠理解涂姑娘於妾室上頭的想法。

  「茹雲已經因為立身不正,造就今日苦果,怎能再拖累表哥,讓表哥和我遭遇相同的苦頭?既然我們今生無緣,就盼來世吧……」捂起臉,她啜泣不已。

  辛茹雲在挑撥,希望宋懷豐能看清楚涂娟娟的性子有多善妒,那等毒婦,怎能娶進家裡替自己找麻煩?

  可她沒想到,這些話完全挑撥不了兩人,宋懷豐的母親是姨娘,因為這身分一輩子吃過的苦頭無數,他秉性良善,絕不會做相同的事。

  何況他親眼見證了大哥和關關、吳衛和蕥兒,那種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情深義重,對於女子,他並不貪求。

  只是看著她無止境的淚水,宋懷豐心力交瘁,不想尖刻的,可偶爾念頭起,他會埋怨自己,為什麼要下水救人?她明明可以再多撐一會兒的,他可以喚來小廝入水救人……

  他澀然開口,「你怎麼就想不通,就算強嫁與我,你也不會得到幸福,你既然明白我心裡只有娟娟,就該清楚,不是娟娟不容人,而是我心裡容不下其他女人,這輩子,我只打算和娟娟過日子,絕不讓第三人涉足。

  「娟娟說的不是氣話,是我的心裡話,別說妾室姨娘、通房丫頭、外室或露水姻緣,我發誓不會有這種女人存在!我絕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我和娟娟的感情。」

  聞言,辛茹雲淡然一笑,她不相信!她認定宋懷豐現在的信誓旦旦,只是因為他被涂娟娟迷了魂,因為他尚未得到她的人,只要得手過,他便不會如此在乎一個女人。

  男人都是一樣的,從小到大,她在父親、兄長身上看到的例子太多。

  既然挑撥不成,她也不再以退為進,萬一他阻絕了她前進的機會,豈不是把自已陷入困境?

  換過口氣,她滿臉哀怨。

  「既然表哥和涂姑娘情比金堅,那麼還有什麼好怕的?我不過是尋求一塊安身立命之地,為何表哥堅拒,難道我死去,表哥心裡能夠好受?」

  「你說對了,我不會好受,你的死會在我和娟娟心裡留下陰影,因為我們都是良善人,不允許為著成就自己的幸福,卻無視於別人的性命。

  「但我不理解你為何非要嫁給我不可?這世間的好男兒多得是,如果你怕回到家裡受長輩壓迫,不得不以性命表貞節,不如你留在京城,待我和大哥為你尋得好良配,如何?」

  「我也不理解,表哥為何避我如蛇蠍?我可曾害過人?我可曾欺負過涂姑娘?我早與表哥說過,只想安安靜靜待到年底,返家後,爹娘自然會明白此事無望,轉而替我另尋良人,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已經不貞不潔的茹雲,怎還能去禍害別的男人,這種事,我做不來!如果表哥這般討厭茹雲,就讓我死了吧,死了便一了百了,既順了涂姑娘的心,也順了表哥的意。」

  「你何苦這樣說話?我們沒有人希望你死。我們都希望你好好活著,能夠得到一樁好姻緣,只要你放下偏執,憑你的條件,自然能找到願意愛惜你一輩子的好男人。何況事急從權,這次的事不過是個意外!」

  「表哥可以把它當成事急從權而輕慢視之,我卻不行啊,這輩子我認定了表哥,表哥可以不娶,卻不能將我推給別人。」

  「你這樣做,對自己半點好處都沒有。」

  「我現在這副模樣,怎還敢奢求好處?只能求得表哥收容。」她咬牙堅持。

  「你……你何苦頑固至斯?」

  目光轉過,她發現門外的丫頭對自己打個手勢,心一橫,她撲上宋懷豐胸口,緊緊圈住他的腰,放聲大哭。

  「表哥,你救救我吧,投沒死、割腕沒死,我是再也沒有勇氣尋死了啊,你給我一個活命機會,我不想回家、只想待在你身邊。我實話說了吧,我喜歡表哥、深愛表哥,我這輩子心裡都不會有別人了。

  「我對你的心、如同你對涂姑娘,我發誓會愛你所愛、欲你所欲,用一輩子的時間,只做讓你開心的事。表哥不必擔心,我不會欺負涂姑娘,我會尊她敬她,把她當主母好好服侍……」

  宋懷豐被辛茹雲的動作嚇著,急著想拔開她的手,但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一時之間,竟然掙扎不開。

  「放手!你快放手,被外人看見不好。」他不理解她怎麼會突然衝動起來。

  「我這身子早就是表哥的,還有什麼好不好的,只要表哥願意,就算是外室,我也跟定了表哥。」

  「你……」

  宋懷豐心急,恨不得一拳將她打暈,可是來不及了!

  門外傳來一聲怒斥︰「宋懷豐,你這是做什麼?」

  聽見怒斥聲那一刻,宋懷豐轉頭,頓時恍然大悟。

  「娟娟,關關讓你到廳裡。」蕥兒叫嘆。

  娟娟回神,轉過頭,看見蕥兒眉底的抑郁。

  「怎麼了?」為著辛茹雲的事,全家人都不得安寧,看著她眼底淡淡的墨暈,蕥兒這幾天也沒睡好吧?

  「辛茹雲的家人和宋家長輩來了。」

  來了?娟娟點頭,明白自己將要面對什麼,握握蕥兒的手,她問︰「你信不信,我沒有推辛茹雲下水。」

  「我信,關關也信,有谷嘉華的經驗在,我們相信女人為了自己的自私,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但是……」

  「但是懷豐不信?」娟娟接話。

  蕥兒點點頭,是啊,二哥不信、大哥也將信將疑,辛茹雲求死的心那樣決絕,誰能理解她不過是拿自己的命在作賭注,想賭贏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

  娟娟苦笑道︰「是啊,的確很難相信,我也懷疑呢。」

  「不怕,我們會幫你,別忘記,我們才是一國的。」蕥兒用力握住娟娟的手,態度堅決。

  她明白蕥兒的心,只不過這種事,誰能幫誰呢?

  「你心裡要有個底,這些日子,辛茹雲翻來覆去就是那番話,無非要二哥迎她為妾,但二哥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所以二哥始終沒松口。

  「二哥說他這輩子想娶的女子只有你一個,辛茹雲沒轍了才會寫信回家,把所有的罪名全往你身上推,所以待會兒,他們不會給你好臉色。」

  是,她明白懷豐堅持得多辛苦,誰會曉得那樣一個柔弱女子,竟能為著一份偏執,狠絕到這等程度。

  「放心,他們傷害不了我。」

  能傷害自己的,從來只有在乎她、她在乎的人,其他……她不放在眼裡。

  雙雙走入廳裡,宋懷豐的三叔公,辛茹雲的父母,以及一些她不認識的長者坐在堂上,反倒是主人宋懷青、關關坐在下首。

  娟娟、蕥兒進屋,屈身為禮,向長輩致意。

  「聽說你不允許懷豐迎妾?」

  見到她,辛夫人立刻發難,半點喘息時間都不給,她想殺得娟娟措手不及,想逼得娟娟情急,不得不成全自己的女兒。

  她是絕對看好女兒的,只要進得了宋家大門,日久時深,女兒有足夠的本事將涂娟娟悄悄除去。後宅手段啊,女兒從自己身上學了十幾年,怎能不琢磨出深厚功力。

  「是。」娟娟沒有示弱,毫不猶豫回答。

  辛夫人估計錯誤,她不會為名聲而低頭,日子是兩個人要過的,外面反對的聲浪再大,也不能作主他們的生活。

  聽見娟娟大言不慚的回話,三叔公忍不住,一掌拍向桌面,怒罵︰「憑什麼?

  你不過是個主簿的私生女、低三下四的賤民身分,懷豐肯娶你為妻,已是天大地大的恩德,你怎能不懂得感激,卻還要專擅一房,阻止懷豐開枝散葉?說!你是什麼意思!」

  三叔公氣瘋了,語無倫次。

  關關明白,這話表面是在罵娟娟,又何嘗不是在指責自己?

  宋家最有能耐的兩個年輕人,竟都喜歡上她們這等強調一夫一妻的焊婦,阻斷家族裡其他女子的機會,這豈不是令人忍無可忍?

  關關冷笑卻沒插話,她知道娟娟有本事應對。

  果然,娟娟毫不畏怯,望向長輩的眼底盛有恬然笑意,語聲淡定無波。

  「我沒有憑恃什麼,只是篤定日後要娶我的男人,身邊不得有其他女子,如果沒辦法做到這點,我便不輕易下嫁,又或者男子許下諾言、日後又輕易改變,我便下堂求去。」

  此話擺明,宋懷豐可以不娶,但她要嫁的男人,就必須同意此生與妾室無緣。

  「你父母是怎麼教的,教出你這等無賢無良、善妒的女子,你有沒有讀過《女誡》,你知不知道女子該以丈夫為天,以丈夫的幸福為幸福。」辛老爺出頭。

  這話可好笑了,難道辛茹雲強嫁宋懷豐,就是以他的幸福做為考慮所做出的決定?原來他們所謂的「以男人為天」,就是要強迫對方接納自己?

  一旁的關關冷笑,這年頭還真是有嘴說別人,卻沒心想想自己。

  「娟娟自然是看重丈夫、婚姻,才不願輕率同意與人共事一夫。我不願意為著爭奪丈夫的寵愛,心機算計、手段用罄;不願意為著自己的孩子去謀害別人的孩子,不願意為著爭奪家產、羅織罪名把庶子趕出家門;我不願意自己變得墮落骯髒,不願意為己利戕害他人名譽,所以,寧可合則聚、不合則離。」

  一串又一串的不願意,驚得在場人士說不出半句,她口氣不張揚,卻充滿譏嘲,讓宋家長輩在瞬間變臉。

  是,她暗指了宋家當年為謀奪宋懷青、宋懷豐的財產,在兩人父親過世後污蔑其母不貞,將他們趕出家門。若非宋懷青、宋懷豐爭氣,考上科舉、當上大官,宋氏族人怎會千求萬求,求他們重返宋家祖譜?

  當年不仁,今日卻來指責別人不義,此話是從何說起?

  宋懷青、關關等人眼底流過一抹欣賞,就知道,她哪裡需要幫手。

  「所以,為了你的善妒,就得逼著我女兒去死?你的心是什麼做的?我沒見過比你更狠毒的女人!」辛夫人指著娟娟的鼻子怒斥。

  果然,對於不在乎你的人,是不必花口舌解釋的,她根本聽不進去娟娟的說詞,仍然一味指責她善妒。

  「是嗎?原來短短十年內,辛老爺妾室通房死了七人、殘了五人,身邊女子來來去去,卻無一人為辛老爺生下子嗣的原因,便是因為辛夫人性格仁慈?也是,辛夫人自然沒見過狠心女子,因為……誰能勝得過辛夫人呢?」

  她輕笑兩聲,續言︰「不過,辛夫人言差了,我並未逼你女兒去死,相反的,我還勸過她好好珍重生命,因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呢。」

  娟娟的話讓辛夫人的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氣得全身發抖,她這是在指責她手段惡毒、心量狹隘,再串起前面所言,她不就是那種「為爭奪丈夫的寵愛,心機算計、手段用罄,為自己的孩子謀害別人的孩子」的惡婦?

  辛老爺怒瞪辛夫人一眼,他何嘗不知道妻子做過什麼,只是這種事可以關起門來做,卻不能打開門來說,現在,事情由外人嘴裡講出來,便是狠狠撮自己一巴掌。

  辛老爺接口︰「若非你心窄,怎會將茹雲推進湖裡,害得她溺水、昏迷不醒?若非你不允諾懷豐納妾,她怎需要上吊自盡?若非懷豐毀了她的貞節,她需要割腕自盡?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事到如今,還不肯松口,讓懷豐納了茹雲。」

  娟娟苦笑,明白何謂欲加之罪了吧!真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吶。

  「請問,當日辛老爺可曾在場?您不在場,怎知是我推辛姑娘下水?那湖畔離小徑可是有好幾步距離的呢。

  「唉,直到現在,我也是想不透,自己不過是手臂被辛姑娘掐得太痛,將手給抽回來,辛姑娘怎就能一路往後倒進池塘裡?並且摔得優雅、摔得自然、摔得美妙,還摔得讓人目不轉睛,想要一看再看……

  「若是沒有一身好功夫,要做出這等高難度動作,怕也不容易呢。哦,是了,聽說辛姑娘擅舞,那就有可能了。

  「再說,誰救下辛姑娘、便與她有了肌膚之親,倘若當時救她的是府裡小廝,請問辛老爺,是否也要讓辛姑娘下嫁?」

  娟娟句句問號,卻也讓場人聽出端倪,難道那不是意外,是辛茹雲有意為之?

  辛老爺被她說得臉色漲紅、咬牙切齒。「當然,這是女子該謹守的本分。」

  「既然如此,恭喜辛老爺、賀喜辛夫人,可以把辛姑娘帶回府裡備嫁了,當日跳下池塘救人的確實是府裡小廝名喚阿草,今年十七歲,雖然比辛姑娘年紀小一些,卻是懷豐跟前重用的人,日後定會有前途的。」

  蕥兒噗哧一聲,阿草要是知道自己被娟娟推出來頂替,肯定要哭鼻子了。

  「不、不對,救人的明明是懷豐!」辛夫人心頭一急,跳出來說話。

  「辛夫人哪只眼睛看見啦?救人的明明是阿草啊,當日我也在場的,辛姑娘醒轉之後,為怕她心裡難受,我們才編造善意謊言,說是懷豐救下她的,本以為多一層親戚關係,辛姑娘能夠少點掛懷介意,沒想到這年頭好人不好當吶,幫了人還得終身被賴上。」

  「你胡說,救人的明明是懷豐,茹雲親眼看見了。」

  「什麼?!方才辛老爺不是說辛姑娘溺水、昏迷不醒嗎?怎麼又能親眼看見?」

  一句話,娟娟堵上對方的嘴。

  「那、那……那是昏迷之前看見的。」

  「可辛姑娘跌入水塘裡很久,懷豐才跳下去救人的,經過那麼久的時間都還沒昏迷,可見得辛姑娘會泅水,既然如此,自己游上岸便是了,何必非要人救,真是想不通吶。」

  「你以為牙尖嘴利就能把此事給揭過去嗎?總之,懷豐辱了茹雲清白,就該為她的終身負責。」辛夫人氣急敗壞,怒指著娟娟破口痛罵。「你這個賤女人,我不允許你污辱辛家女兒名聲,你為了自己的私心,句句謊言,其心可誅!」

  娟娟輕嘆,可不是句句謊言嗎?只是啊,她就是吞不下這口氣!

  莞爾一笑,娟娟換過話題。「小女子百思不得其解,還望辛夫人為我解惑,聽說辛姑娘聰明伶俐,聽說琴棋書畫樣樣通,不是普通女子?」

  「這話不必你來說,所有人都知曉。」

  「這樣的女子必是百家爭、千家求,而辛姑娘又是這般年紀……」她頓了頓,提個頭,隱約暗示她太老、找不到好婆家,然後又轉開去說別的。「辛家如此嚴謹家風,怎能輕易把女兒送到別人家裡長住。

  「眾人皆知,這府裡沒有長輩、只有平輩,萬一傳出不好的謠言,日後讓辛姑娘怎能求得合宜婚事?莫非辛家的目的……就是等著外頭傳點什麼謠言,以便將女兒給塞……」眼睛挑了挑,嘲諷地掃過眾人一眼。

  幾個臉皮子薄的,受不得娟娟的嘲弄,紛紛低下頭。

  是啊,大家都心知肚明,把辛茹雲送往宋府,本就是司馬昭之心,只是他們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

  何況,鬧就鬧了,不過是娶個小妾,何必出動他們這群長輩,好似非要往佷子屋裡塞人,這讓他們的老臉往哪裡擺。

  「你不要信口雌黃,莫想往我們辛家頭上潑髒水!我們是何等家風,容得你這克父克母的無恥女子來辱罵。」辛夫人一急,刻薄話盡出。

  她心急是因為明白,明白娟娟的話不是謊言。

  女兒那性子是不服輸的,知道宋懷豐對自己無心,她絕對不會坐以待斃,說不準,涂娟娟的話,十句有九句真!

  娟娟沒接她的茬,續道︰「方才辛夫人也同意,辛姑娘聰慧無比,這樣的人若真心想死,怎不挑深夜無人時投自盡,卻算準丫頭該煮好藥、端進來服侍的時辰才上吊……」她輕咳兩聲道︰「以退為進,果真是聰慧無比啊!」

  「你這個賤人,我女兒都被你弄成這副模樣了,你還說風涼話。」她氣得一口氣衝上前。

  娟娟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篤定模樣,即便她早已經為辛茹雲的事亂了心。

  「可不是啊,我也覺得這話涼薄,可辛姑娘摔藥碗、割腕自盡的事,還是令人無法理解,當場人那麼多,誰會眼睜睜看著她下手,明知道成不了事,為何還非做不可?唉,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人想破頭,也想不出個合理解釋。」

  「閉嘴,你再敢污辱我女兒,我定與你同歸於盡!」辛夫人忍耐不住,手一揚,尖指甲就要撓上她的臉。

  吳衛動作比辛夫人更快,搶上前一把抓住辛夫人的手,他並未施力,辛夫人腕間已經一片灼熱疼痛。

  蕥兒落井下石,冷嘲熱諷地說︰「相公,你還不快快放手,這可是肌膚之親吶,辛家家風嚴謹,萬一夫人賴上門,要嫁你為妾,這可怎麼辦才好?咱們家可沒有七個妾、八個通房讓辛夫人謀害啊!」

  噗哧,關關笑出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蕥兒的刻薄不遑多讓,她被自己和娟娟教壞了。

  吳衛松手將人往後一推,辛夫人差點兒跌倒在地,她原想不顧形象大哭一場,卻在瞥見吳衛冷冽的目光同時,硬生生將淚水給逼回去。

  娟娟嘆,這樣的爭論沒有意義,一家要嫁、一家不娶,他們算定了宋懷青、宋懷豐在京城為官,不敢把名聲給鬧臭,才敢這般硬氣。

  關關挺身,走到眾人跟前,對著宋家長輩道︰「今天的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可這些日子,我們都是親眼看見懷豐是怎樣躲著辛姑娘的,他心裡本就對辛姑娘沒有半分意思。何況懷豐與娟娟的婚事正在操辦,依他那副謹慎性子,怎能容許意外發生?

  「可不論我們怎麼明示暗示,辛家似乎是吃定了我們寬容,硬把女兒往我們府裡塞,看在親戚一場,我們總不能把個嬌滴滴的姑娘往門外一丟了事。

  「大伙兒都擔著心呢,沒想到,熟讀《女誡》的辛姑娘竟然大半夜守在亭子裡等候男人,這話要是說出去,怕是《婦德》、《女誡》這些書沒人敢買了。」

  「佷孫媳婦說話不必這麼刻薄,辛家也不是非要懷豐娶茹雲,不過是納個妾,需要撕破臉嗎?」三叔公出聲說話。

  雖然眼下是辛家吃虧,但畢竟把閨女往人家府裡丟,這件事就做得不地道,何況邵關關也沒講錯,大伙兒不就吃定宋懷青、宋懷豐性子良善,吃定他們為了官聲,不敢過分?

  「三叔公這話說差了,若是旁的妾室姨娘還好,可就是這位辛姑娘娶不得。」蕥兒說道。

  「怎麼說?」

  「什麼是妾,妾就是奴、就是婢,就是主母可以打、可以罵,一不高興就可杖斃的「東西」,可方才辛老爺、辛夫人的態度大伙兒全瞧在眼裡。

  「他們口口聲聲下賤女人,句句都是善妒女子,日後要是把辛姑娘給娶進門,二嫂一句話說的不得宜,恐怕辛夫人要仗恃著表姑母身分,跳上門來指著主母鼻子大罵。大伙兒評評理,這種妾誰家敢娶?

  「如果辛老爺肯寫下切結書,以後辛夫人對付辛老爺妾室的手段,二嫂都可以比照辦理,那麼,我保證說服二哥納了辛姑娘。」

  蕥兒這話說得夠毒,辛夫人一時間竟然應不出話。

  意思是他們打算把茹雲娶進門,再把人給弄死?或者晾著、關著,把茹雲當著奴婢使喚,不讓懷豐在她屋裡過夜?又或者灌下絕子湯……

  辛夫人看著關關、蕥兒臉上的冷笑,心底興起一陣陣寒涼。

  辛老爺坐不住了,他怒道︰「跟你們這等無知婦孺說不通,走!我去找懷豐,看他要怎麼做。」

  辛老爺不顧在場人士的臉色,喚來女兒的貼身婢女帶路,一路前往辛茹雲的屋裡。

  蕥兒冷笑,就是找到二哥,他也會給相同答案。這種女人娶進門,就是敗家禍事。

  可誰也沒想到,他們進屋時,竟會看見辛茹雲哭倒在宋懷豐懷裡。

  關關輕嘆,大勢已去。

  蕥兒卻是咬牙含怒,恨不得上前揍二哥一頓。

  娟娟最冷靜,她靜靜看著兩人,並且捕抓到辛茹雲嘴角那抹勝利得意,傻懷豐,又被設計了,他啊,注定一輩子吃女人的虧。

  不過她也不遑多讓啊,那日要是別衝動、別抽手、別給辛茹雲制造機會,這些人想鬧,談何容易?!

  是啊,她早就明白自己輸了,對付辛茹雲這種人,心不夠狠就沒有贏的條件,偏偏他們都不是狠心人。

  「宋懷豐,你這是做什麼?既然不肯娶我女兒,竟敢佔她便宜,走!咱們去告御狀,讓皇上看看自己重用的棟梁之材是什麼模樣!」

  辛老爺一把抓住宋懷豐的手,宋家長輩連忙過來勸解,一時間,辛茹雲屋裡亂成一團,看著這幕鬧劇,娟娟忍不住失笑……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6-11-21 00:27: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家丑不能外揚,這是宋家長輩說的。

  拿著簪子抵住喉嚨,矢言宋懷豐不娶就死在宋家,這是辛茹雲做的。

  樹沒樹皮、必死無疑,人沒臉皮、天下無敵,越不要臉的人越能替自己爭取利益,厚黑學的精髓啊,難怪能夠流傳千百年!

  於是不顧宋懷豐意願,辛茹雲還是進了宋家大門。

  為怕夜長夢多,他們作主訂下吉日,短短三天,今兒個是辛茹雲和宋懷豐圓房的大日子。

  宋家長輩和辛家老爺、夫人想大肆操辦筵席,以示兩家關系。

  關關冷笑道︰「對不住,辛老爺、辛夫人,別人家家風如何咱們不知道,但宋家納妾可不興大辦的。」

  為了替娟娟出頭,關關掃了所有長輩的顏面,讓他們氣憤得跑到宋懷青面前埋怨一通。

  宋懷青板著臉,冷聲言道︰「如果媳婦兒不能讓長輩滿意,不如再開一次宗祠,把我兄弟二人再逐出族譜一次,反正這種事,宋家有的是經驗。」

  辛家老爺不甘心,本想操辦嫁妝,用紅轎子把女兒風風光光送進宋府裡,蕥兒卻笑道︰「能上花轎了呀,可見得辛姑娘的病也是假的,落水是假、投是假、割腕是假,連生病都是假,咱們家好端端的,怎麼就攤上一個戲子?」

  關關落井下石。「就算縣太爺是個七品芝麻官,好歹也是十年寒窗苦讀而來,養個女兒,又是《女誡》又是《婦德》的教,卻為攀關系,硬把女兒送上男人的床,這哪像個官呀,說是皮條客方才恰當。」

  蕥兒加油添醋。「可不,這事兒得宣傳宣傳,關關,你寫個話本兒讓說書人去講講,保證會成為膾炙人口好故事。」

  難得地,寡言少語的吳衛也出聲。「一個七品官把嫡女送給別人當妾,還好意思風光操辦,這年頭,道德二字已經沒有人會寫了嗎?」

  既然阻止不來婚禮進行,他們也只能在嘴皮子上滿足一回。

  所以啥事也沒辦成,沒喜字、沒酒宴、沒轎子、沒嫁妝,就是把人往宋懷豐院子裡一送了事。

  辛茹雲一進新房,關關立刻關門送客。

  辛老爺心裡不滿,卻也明白,這會兒宋家上上下下都在氣頭上。

  不過,夫人一直要他別擔心,說女兒何其聰明,早晚會攏了他們的心,只要時間夠長,自然能在這個家裡立足,至於那個涂娟娟,看來也就是個臉上精明,其他的,遠遠輸女兒一截。

  囂張氣勢在成功迫得女兒嫁給宋懷豐之後,收拾得一干二淨,臨出宋家大門前,辛老爺壓低聲音,對宋懷豐拱手道︰「女婿啊,咱們現在可是一家人了,日後官場上應該彼此多加照應。你聽說淮中知府私賣糧倉稻米那件事了吧,你哥哥在戶部任職,能不能讓他高抬貴手?」

  到這會兒,宋懷豐還能不明白辛家人的手段?

  在辛茹雲強抱住自己、辛家人沖上門那刻起,他便是再傻,也明白自己落入人家的圈套裡了。

  家人心中有怒,他何嘗不氣憤。

  微哂,他對辛老爺道︰「表姑父,你可知道皇帝為何重用我和哥哥?」

  「為何?有訣竅嗎?」他涎著臉湊上前。

  「有,訣竅是——六親不認!該殺的殺、該拿的拿,本著勿枉勿縱之心,替皇上滅貪官、砍污吏,懷豐不知此事便罷,知道有貪瀆情事,必會稟報皇上跟前,若表姑父與那淮中知府有交情,便提醒一聲,他的好日子到頭了。」

  辛老爺臉色倏地一變,怒聲問︰「你竟是這般半點情分都不顧?」

  「我深愛娟娟,她是我此生認定的妻,杜明貪瀆,表姑父可見到我心慈手軟、放他一馬?對待娟娟尚且如此,何況是一個硬塞進我屋裡的辛姨娘。」

  「宋懷豐,我真後悔把女兒賠在你身上!」

  辛老爺咬牙切齒,搞不懂天底下怎會有如此不知變通的男人,又不是不讓他娶涂娟娟,不過是多送了個美貌溫柔的女子給他,他是賺、不是賠!

  「後悔了嗎?還來得及,如果表姑父願意把辛表妹接回去,懷豐會心懷感激。」

  宋懷豐這樣說話,辛老爺氣得腦仁兒疼,一個不穩、差點兒跌坐在地。宋懷豐俯瞰對方一眼,沒伸手扶持,反而轉身進屋。

  什麼叫不留情面?這就是!

  「老爺!」辛夫人急忙上前扶持。

  辛老爺恨恨不平,甩開辛夫人的手,怒道︰「宋家是什麼情形,你還看不清楚?我早說過宋家長輩根本牽制不了這兩只白眼狼,你還眼巴巴把女兒給送上門,現在好了,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會的,你得相信女兒,給她一點時間,她就能將涂娟娟趕出門,把宋懷豐給收拾得服服貼貼,到時候老爺再來攀這門親戚,就不會是這種情形。放長線釣大魚啊!」辛夫人極力勸說。

  辛老爺恨鐵不成鋼地望向辛夫人,搖頭嘆道︰「算了,把你的手段全教給女兒吧,那個涂娟娟無論如何都不能留。」

  至於私賣糧倉稻米之事……宋懷豐只是隨口說說的吧,對,他不會查,要是一路查下來,查到自己岳丈頭上,到時,臉上無光的人是他。

  何況,宋懷豐能從七品縣官飛升為三品大員,要說他沒有一點做官的手段他才不信!

  「涂娟娟在,懷豐的心就落不到茹雲身上,這些茹雲都明白的,老爺放心。」

  過去三天,她手把手教了女兒絕招無數,那些招數奠定了自己在辛家的地位,自然也能助女兒在宋家立穩腳跟。

  要是女兒能早點懷上孩子就好……辛夫人微笑,她對女兒信心滿滿。

  宋懷豐不想回新房,但他必須把話給說明白。

  推開門,辛茹雲已經換上一襲透明的紅紗睡袍,看見宋懷豐進門,她含羞帶怯地迎上前來,溫言軟語問︰「爹娘已經回去了?」

  連夜將人趕出宋家大門,這種事太過分,可這時候,宋家上下人人都憋著一股氣,爹娘早點走也好,免得受波及。

  見宋懷豐不言不語,辛茹雲心中有幾分忐忑,他還在怨自己嗎?

  確實啊,那天自己做得太過了,可她也是沒辦法啊,所有的手段全數祭出,嗓子都哭啞了,他還是不肯松口納自己入門,她只好利用宋家長輩。

  「生氣了嗎?是不是爹娘惹你不快?」

  辛茹雲輕輕倒一杯合巹酒,那裡面有娘給的藥粉,娘說,只要經過今晚,懷豐便會對自己的身子眷戀不已。

  好吧,所有的委屈全受下,只待今晚過去。

  「我的爹娘已經死去十幾年了,至於你的爹娘……沒忘記自己的身分吧,你只是個姨娘、婢妾,是個奴婢,你的爹娘與我何干?」

  奴婢?他說她是奴……

  一口氣涌上,她沒想到斯文爾雅的懷豐會這樣對待自己,他變了。「可他們至少是你的表姑、表姑父啊。」她撫上宋懷豐的手臂急急道。

  他嫌惡地推開她的手,像是揮去髒東西似地,這動作很傷人,但他不在乎。

  都以為他脾氣溫和,就敢一個個欺上了?

  哼!他本質可不是溫良人,小時候他是當過流氓的,若非在母親墳前立誓,行事三思,永不沖動行事,他能讓她算計到自己頭上?

  「自從你成為宋家的奴婢後,他們就不是了。」

  「擎……」

  「你喊錯了,我的名字只有妻子能喊,以後喚我二爺吧。」

  緊咬住下唇,辛茹雲不斷提醒自己忍住,不斷告訴自己,他在氣頭上,千萬別與他較真。

  「是,二爺。」吞下委屈,她柔聲道。

  「既然你清楚自己的身分,那麼我就把話給說清楚,以後這個院子歸你所有,但管事的是大嫂派來的周嬤嬤,至於你的丫頭要發賣出去還是留著,由你決定,不過有些規則你必須記清楚。

  「第一,你要是膽敢收買宋府的下人、行不軌之事,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後悔!第二,你不可以踫我、不可以靠近我,沒有我的吩咐,不準出現在我的面前。

  「第三,沒有主母的同意,你不可以出門,不可以輕易離開院子,這院子裡的事有周嬤嬤作主,你必須聽她的,日後再不能發生落塘那等事。」

  「表哥是說……」她話沒說完,宋懷豐目光一閃,刺上她的臉,她趕緊改口︰「二爺是說,婢妾還得聽一個老嬤嬤的話?二爺要把婢妾拘在這個院子裡?」

  「你既然要嫁人為妾,難道不知道作為妾室該懂的道理?是了,你父母本沒打算讓你當妾室,沒想到你卻把自己逼入如此境地,也好,既然做了就別後悔,你就在這裡好好度過余生吧。」

  忍、再忍……忍無可忍,吞口氣、繼續忍……她不和他爭論,他說得對,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再坎坷,她都會往下走!

  不過日子還久得很,她不信luo了第一回合的自己,會輸在後頭。

  低頭,她柔順道︰「知道了,二爺,夜已深,先歇了吧。」

  說著,她臉紅心跳地欲端起桌上酒杯。

  「你歇下吧。」他轉身。

  「二爺,你要去哪裡,今兒個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啊。」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不讓他離去。

  「你不是只求一個安身立命之地嗎?怎麼,這個院子還不夠大?沒辦法讓你安身立命?行,趕明兒個我讓人置辦一個莊子,立刻送你過去。」他譏笑道。

  不行,她不能搬出去,一出宋家,她就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了。

  忍住羞愧,她扯下自己的衣衫,露出紅色的肚兜以及胸前飽滿,她蹭上他的手臂,哭得梨花帶雨。

  「二爺,求求你別走,你一走,明兒個茹雲在這府裡就沒有臉面了,下人都是逢高踩低的,知道二爺心裡沒有我,我會被他們輕賤的呀。」

  一夜,只要一夜,經過今夜,所有情況都會不同!她祈禱上天再讓他心軟一次。

  「賤妾、賤妾,妾本就是用來讓人們輕賤的,又不是夫人主母,下人為何要與你尊重?」

  他的話再不留情,關關說的對,對付這樣的人,只能比她更狠、更硬、更凌厲,萬萬不能給她半分想象空間。

  否則她的手段一個接一個,若是對付自己也就罷了,若是用來對付娟娟……

  不,他承擔不起這個後果。

  聽見這些話,辛茹雲的心像被人澆了一盆冰水,渾身涼透。

  淚水墜落頰邊,她哭道「對不起,表哥,我錯了,那天我不該算計你,不該讓長輩迫你納我為妾,我錯了、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讓我用自己的一輩子來贖罪……」

  她一面說,一面扯掉頸間的紅繩,肚兜松開,胸前渾圓彈跳出來。

  她知道只要是男人都逃不過美人關的,她知道自己成熟的身子有多誘人,她使勁抱住宋懷豐的腰,踮起腳尖,想吻上他的唇。

  宋懷豐一陣惡心,將她推開,她退了幾步,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望著她狼狽的模樣,宋懷豐冷笑道︰「你母親口口聲聲說你高貴、說你熟讀《女誡》,可你這舉止,恐怕青樓女子也及不上你的**。記住我說過的,不可以踫我、不可以靠近我,沒有我的吩咐,不準出現在我的面前。還有……紅色是正妻才能穿的,別忘記,你只是個賤、妾!」

  他把賤妾二字咬緊,甩袖,離開喜房。

  辛茹雲瞪著他離去的背影,不敢相信他居然這樣對待自己?

  是哪裡錯了?他不是男人嗎?為什麼能夠對她的身子視而不見?她是這般姣美雅致,多少男人想高攀都不得,她願予他作妾,他怎能不感激涕零?

  是涂娟娟……對,都是涂娟娟的錯,她給他下了蠱,她不死,懷豐就無法回心轉意,是,她必須死!

  他們圓房了嗎?

  心痛著,不知道是誰抓準了那線,不停抽動,讓她不得忍受一陣一陣的絞痛。

  真後悔呢,後悔那天的沖動,如果她冷靜一點,辛茹雲的計劃就不會成功,如果她在那天向懷豐告白,也許今晚就是她和懷豐的洞房花燭夜。

  這些天,她不敢見懷豐。

  蕥兒說,他迅速消瘦了,頰骨突出、身形嶙峋,再不復往日的神采奕奕、瀟灑飛揚。

  是因為心裡難受嗎?以前老說人家一步錯、步步錯,總用這話來提醒自己,別讓自己起了個錯誤開頭。

  沒想到,今晚這個彌天大錯,就這樣被他們合力走出來了。

  不怪懷豐,也無怨恨,對他,她有的只是滿滿心疼,因為他為她,堅持到最後一刻。

  都說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經過今晚,日後,他會過得容易些了吧?

  不管辛茹雲怎樣的手段,不可否認的是,她確實美貌,確實才情高,也確實懂得人心並予以算計。

  只要懷豐別惦記著,他和辛茹雲是怎樣起的頭,他們終會和和美美過完一生吧……畢竟他是個溫和男人。

  心抽得更厲害,臉頰有股濕意往下竄,她想象著洞房花燭夜的旖旎,想象一場歡愛拉近兩人的距離。

  可不是嗎?這時代有幾對男女是因為真心相愛而成親?他會適應的!

  心裡想著安慰懷豐的話,她卻安慰不來自己,沒吃過膽,口裡卻澀得像吞下墨綠色汁液,她想要堅強,淚水卻逼迫她柔弱。

  怎麼辦?她快撐不下去……早說了要搬出宋家,眼不見為淨,人遠了心才能平,只要不看不聽,她就能假裝不在意,可、怎麼能不在意啊……

  她恨死自己,為什麼要自私、為什麼要害怕,為什麼不早一點向懷豐表白自己的心,為什麼要讓人有機會插足,為什麼千裡迢迢跨越時空,到頭來追逐的依然是一場空!

  佩佩說得對,她這輩子都別想得到好男人。

  拿起刀,幾筆輕劃,她在紙上雕出一個落淚女人,一面雕、一面哭、一面問︰「你為什麼哭?是不是在恨自己?恨自己擁有的時候不懂得珍惜,失去後才曉得後悔不已?」

  「不,她哭是因為擔心,擔心喜歡的那個男人會不會背叛自己?」

  驀然出現的聲音,引得娟娟倏地轉身,望向敞開的窗戶。

  那裡,站著她思思念念的男人!

  慘淡月光將他的側影修剪得分外清峻孤,蒼白臉孔長眉斜飛,緊抿的薄唇失去血色,凹陷的臉頰逼得輪廓深邃。

  看見娟娟眼楮一眨、新淚滾下,宋懷豐寒冽的心注入一道曖意。他是壞人,總要聽見她吃醋、看見她落淚,才會感覺幸福。

  「外面月色正好,一起出來賞月亮好不?我帶了一壺好酒。」

  他沖著她笑,那個可憐兮兮的笑容,把她的心化成一灘軟水。

  放下刀子,走到窗邊,月光映著她淚光瑩然的雙眼,宋懷豐忍不住,輕輕捧上她的臉。

  「這個時候,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問。

  「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必須在我心愛的女人身邊。」

  她又哭又笑,這男人……嘴巴好緊,不管什麼時候都一口咬定,她是他心愛的女人,難怪辛茹雲沒轍,難怪她必須寫信向長輩求救。

  「這麼快就把你的新娘子擺平,動作很快哦。」

  她試著開玩笑,試著告訴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傷心,只不過表情泄漏了她的真心意。

  「她愛讓誰擺平誰去擺平,我不過是去警告她一些話。」

  「警告?」

  「對,姨娘該盡的本分。」

  「什麼本分?」

  「沒有主母吩咐,她不得出院子一步,不得離開宋家大門,不得與家人見面,不得使手段,不得讓主母不高興,不得……」

  她阻下他的話,明知故問。「她的主母是誰啊?」

  「是你。」

  她搖頭。「我沒有嫁給你。」

  「那她就永遠沒有主母,要在那座院子關一輩子。」

  「沒關系,有你陪她關著,能夠幸福的。」她的話好酸好傷人,可她阻止不了自己尖刻。

  「我搬家了。」

  「什麼?」她沒聽懂他的話。

  「我搬到你的院子裡,她想要一個安身立命之所,我便給她,她想要名分,我也給了,剩下的,她別想貪求。」

  他打算讓她守一輩子活寡?「你這樣對待她?」

  「對,不是每個算計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有的人就是得從生命中領悟,善於算計者,必死於算計。」

  他明白辛茹雲的算計了?

  又怎樣,他們已經成親了呀,心沉沉的,像壓了座石磨,一下一下轉動,把她的心碾碎、碾成齎粉,可……都成了粉屑,怎麼還會痛會酸會澀?她不懂!

  宋懷豐撐著窗框跳進娟娟屋裡,他把酒放在桌上,抱住那個流眼淚的女人。

  轉身面對她,宋懷豐笑彎眉毛。

  見著她的臉,他又能展顏,待在她身邊,他又有幸福的感覺,所以搬家很對!

  娟娟伸手觸上他削瘦的臉頰,緩緩吐氣,展開遲到的告白。

  「對不住,那天我丟下滿桌子好菜跑去找你,不是想對你發脾氣,我是有話要告訴你。」

  「好,你說、我聽。」他握住貼在自己頰邊的小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天曉得,他真喜歡和她這樣子親密。

  「我想告訴你,我一點都不在乎什麼殺父仇人,你做的是正確的事,是替天下萬民討回公道的好事。想告訴你,我不在乎那個為著私欲,傷害我、傷害我娘的渾球,他被斬首示眾是罪有應得。」

  她的話打開他心中的結,他始終以為這是他們不能更進一步的理由。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個。」

  「我還要告訴你一句最重要的話。」

  「什麼話?」

  「想告訴你,從現在開始,別當我的好朋友,當我的男人好不?」可惜,這句話已經過期,再作不得數。

  宋懷豐聞言,喜出望外,一把將她攬進懷裡,不敢置信地再三確認。「你說真的?你說真的?你說真的!」

  「是真的,那天我想清楚了,天底下男人不是都像我父親那樣薄幸,關關有幸得到宋懷青、蕥兒有幸踫到吳衛,我想自己不至於那麼倒霉,就踫到個表裡不一的宋懷豐。」

  「沒錯,你的運氣一向都很好,我是個表裡一致、言行如一的好男人。」

  「是啊,這麼好的男人再不趕緊正了他的名分,要是被旁人捷足先登,可是我的重大損失。」

  「這麼想就對了,沒錯,就是這樣。」他附和她,附和得很幸福。

  「可是……一顆火熱的心卻在看見辛姑娘躺進你懷裡時被澆滅了,明知道在那種情形下不會發生什麼事,可我就是忍不住嫉妒、忍不住發火,忍不住想要拿刀子砍人,所以我……」想到這裡,鼻酸、哽咽,眼底飆出兩顆晶瑩淚水。

  看著娟娟淌下的淚珠,他心疼了,該死的辛茹雲,怎麼可以讓他的娟娟這麼傷心?

  捧起她的臉,俯下頭,他輕輕吮去她的淚水,又苦又澀,像他的心情。

  「是我的錯。」娟娟認錯。

  「不哭,不是你的錯,你的心太光明磊落,容不得算計,你只曉得,想要什麼便得付出努力,卻不曉得有人不願付出,只想用陰謀算計抹殺你的辛勤,以得到最後的勝利。」

  達到目的地,辛茹雲就能幸福了嗎?他張大眼楮看著呢,看辛茹雲會怎樣一個幸福法。

  是她將他逼得狠毒,是她迫得他殘忍,是她的強求,勾引出他性子裡的狠戾,既然如此,她便得承受掠奪之後的結果。

  「是我的錯,你不知道的。那天她罵我善妒、罵我犯七出之罪,說日後你容不得我,還說天底下男人都要三妻四妾,我這副性子,拴不住男人……

  「我明知道她在激我,卻還是著了她的道兒,我說一大堆憤怒的話,還想甩她兩巴掌,來增強氣勢。

  「我說自己眼裡揉不下沙子,想娶我的男人,沒有三妻四妾的命,我說想吃活魚三吃不必盤下鋪子,我說倘若她愛你愛到無怨無尤,沒有名分也願意跟著你,就喝下絕子湯、乖乖當個外室……

  「我說一大堆的話是因為嫉妒,我嫉妒死了……那一刻我方才明白,什麼狗屁好朋友,我早就把你當成自己的男人,我想把你拴在身邊,誰都不能越雷池一步,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知道她多會喝醋、有多嚴重的佔有欲了吧,如果是她的兒子遇上自己這種女人,她都要叫兒子敬而遠之。

  所以現在,她說透、說白了,懷豐可以開始討厭她了吧!

  娟娟不知道的是他有多開心,聽見她說「嫉妒死了」,宋懷豐的心輕飄飄的,像是誰往裡頭倒了一壇美酒。

  從來沒有過的充實,從來沒有過的愉悅飛揚,從來沒有過的美滿甜蜜在身邊飛繞,給他一對翅膀,他就能立刻沖上雲霄。

  他忍不住恭住她、親吻她、緊緊地圈住她的身子,想把他和她給揉在一起。

  他說︰「謝謝你,謝謝你的生氣,謝謝你的狂怒,謝謝你的嫉妒,謝謝你把心給了我,讓我明白,從來就不是我的一廂情願,謝謝!」

  一連串的謝謝把娟娟給謝傻了,哪有這種男人啊,踫到她這種小心眼女人,躲都來不及,居然還道謝。

  不知道抱了多久、親了多久,他才滿足說道︰「娟娟,嫁給我吧,假裝我沒有納妾、假裝我身邊只有你一個人,不要讓我們的幸福被破壞,好不好?」

  「是啊,我也希望這樣,可是不行……」

  「為什麼不行?」

  「辛茹雲是一個人,不是一條狗,她會怨恨、會憎惡,嫉妒會把女人變成魔鬼,她會整得你終生無法快樂。所以懷豐,別和她斗氣,以怨報怨是最傻的做法,堆積怒氣只會在你們中間埋下炸藥,哪天爆發,你和她都會死傷慘重。

  「不管辛茹雲怎樣用手段設計你,我們都不能否認,她在乎你、喜歡你、看重你,只要你別堅持這口氣,你們會過得很好。」

  「所以呢?所以你要勸我到她身邊?所以你要我忘記自己有多喜歡你?所以你要放棄我,把我們的幸福送給別人?」

  他越問越生氣,怎麼可以,好不容易她承認愛他,好不容易他們的感情走到一塊,她居然轉頭就要把他推出去?豈有此理!

  「不要生氣,我講故事給你聽。」

  「我才不要聽什麼鬼故事!」

  她沒理會他的怒氣,徑自往下說︰「老鼠遇見貓,他們沒有撕咬對方,卻愛上彼此,可是天性促使貓將老鼠吞下腹,貓想盡胳法憋著忍著,假裝對自己的天性視而不見,但骨子裡的欲望始終蠢蠢欲動。

  「貓憋不住了,可老鼠卻對貓說︰「我愛你。」貓只好對老鼠說︰「你走開。」老鼠流著淚,默默轉身,誰也沒看見貓在老鼠離開後默默垂淚。懷豐,其實有一種愛情,叫做放棄。」

  所以她要他放棄?

  不要!他為什麼要!他看起來很好擺布嗎?他看起來很好踩嗎?辛茹雲要他到她身邊、他就乖乖過去,娟娟要他放棄,他就乖乖放棄?哪有這種事!

  宋懷豐很清楚,生氣會壞事,他明白他們之間沒有誤解彼此的本錢,他應該要按捺下狂怒,好好同她講話,但是他忍不住浮!

  因為她居然對他說︰其實有一種愛情,叫做放棄。

  這教他情何以堪?

  他努力這麼久、掙扎這麼久,她卻三言兩語要他放棄,太過分了!

  他摔掉桌上的酒壇子,怒指她的鼻子。

  「涂娟娟,你這個膽小鬼!因為你父親,你害怕愛情、害怕天底下的男人,你用一面城牆把自己圈起來,就以為安全在身邊。

  「你害怕辛茹雲的手段,便寧願放棄我的心、我的感覺、我的愛,你什麼都怕、什麼都小心翼翼,你不敢為愛情冒一點點險,你只想明哲保身。

  「涂娟娟,你真可惡,你對全世界的人好,連惡毒的辛茹雲都替她著想,唯有對我既可恨又過分,你是不是算準了我溫和好欺?是不是算準我不會對你憤怒?是不是算準我對你只有永無止境的妥協?所以才敢對我為所欲為。

  「聽清楚,沒有了!從現在起,我要怎麼做就怎麼做,我不會顧慮你的心意,我不會管你怎麼想,別以為你放棄了,我就會和辛茹雲好好過日子,想都別想!

  「不管有沒有你,我都會折磨她、懲罰她、虐待她,讓她徹頭徹尾明白,我有多恨她毀了我的一生。你等著看好了!我再也不要當溫柔的宋懷豐,我會讓你看見,招惹我,我可以變得多邪惡!」

  猛地,他沖上前,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他勾起她的下巴,懲罰似地吻住她的唇,他吻得很用力,吻得她無法喘息,他想將她的靈魂攝走似地,霸道到極點,最終,他還狠狠咬了她的唇。

  陡然松開她的身子,他垂眸忿然地望向她,久久不發一語,下一瞬,他從窗口往外跳,任由夜幕吞噬他的身影。

  娟娟看著他離去,心又一陣陣絞痛起來,她愛他啊,為什麼總是傷他?

  對於愛情,她真的魯鈍,真的缺乏天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6-11-21 00:28:2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兩天後,辛茹雲的貼身丫鬟想到前院套問宋懷豐的回府時間,約莫有人想再來一次不期而遇。

  然而此事被報到宋懷豐跟前,他領著幾名護院前往辛茹雲的院子,當著她的面審人,「是誰到前院?」

  兩個丫頭望著主子,滿眼哀求,求主子救救她們。

  宋懷豐冷笑,「既然沒有人承認,都拖出去,杖斃!」

  辛茹雲大驚,跪在他跟前哭得死去活來、苦苦哀求。「她們沒有做錯什麼啊。」

  宋懷豐粗暴地踢開她,冷酷道︰「她們最大的錯誤,就是對你這個主子忠心。」

  一個月後,淮中知府盜賣糧倉米糧之事被揭穿,牽連十數位地方官員,這裡頭包括辛茹雲的父親。

  辛老爺被停職、查封家產,成了身無分文的平頭百姓,辛家從此失勢。

  辛夫人因為殺害姨娘,姨娘家人不服,聯合告上官府,現在辛夫人已經在縣府大牢裡蹲著。

  剛嫁出門不久的辛茹意,因為與小妾爭風吃醋,摔掉肚子裡的胎兒,大夫說她怕是此生無法再受孕。

  辛家長子辛儒廷在賭場鬧事,被生生打斷一條腿……

  辛家發生的大小事,宋懷豐沒讓人隱瞞,一件件全傳進辛茹雲的耳裡。

  辛茹雲心急火燎,急著找懷豐幫忙,她以為自己要好幾天才能見到他,沒想到他很快就出現了。

  她一件件說著辛家最近發生的事情,一面說、一面哭,最後哭倒在地,懇求宋懷豐助辛家一臂之力。

  宋懷豐的手指輕敲桌面,臉龐含笑,待她閉上嘴後才說︰「那麼現在只剩下辛儒言還沒出事?再等等吧,你應該很快就能聽到好消息了!至於你母親,我發發善心提早把消息透露給你,她手上掐著十六條人命,劊子手的大刀正在等她送上脖子呢。」

  「是你……那些事全是你……」她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還是她的懷豐表哥嗎?還是那個和順敦厚的男人?

  他輕拍兩下手,笑道︰「果然是聰明睿智的才女,一猜就中,不過,倘若辛家人沒有做那等齷齪事,想扳倒辛家可也不容易呢。」

  「宋懷豐,你為什麼要這樣子設計我?」忍不住了,再也裝不了溫柔、裝不來賢慧,她這樣愛他,為什麼他無法領會?

  「怪了,我也想問你同樣一句話呢,辛茹雲,你為什麼要這樣設計我?」拋下一個殘忍的笑靨,一甩袖,他轉身走出她的房間。

  耳聞他的話,她胸口翻涌,眼前隱隱發黑,頹然趴倒在地上。

  她明白了,他在報復,因為他被迫納了自己,因為她強迫了他的人,可他沒有損失啊,是她賠上一生,他有什麼好怨恨?明明佔便宜的是他,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自己?

  她想不通癥結,弄不清他為何懷怨,天底下男人都想要的事,怎麼到他這邊就成了罪?

  不會……不會,懷豐不是這樣的人,她知道他的,他溫和斯文,他耐心寬容,他就是這樣的男子,她才會義無反顧愛上他。

  所以是……涂娟娟在他耳邊唆使?

  對!就是這樣!如果沒有那個賤女人,懷豐不會恨她,他會愛上自己,如果涂娟娟死掉,所有事都不會再發生,所有的情況將會漸漸好轉……

  心頭一陣痙攣,無法遏制的憤恨在賁張的血脈間奔竄游走……是,只要涂娟娟不在、只要她死了……

  辛茹雲的目光中透出肅殺寒意,姣柔的臉龐變得凶神惡煞,她低低發出兩聲嗤笑,似怒似諷,似毀滅天地的修羅。

  那日之後,懷豐再也不到自己跟前來,盡管娟娟確定,懷豐的確搬到自己的院子裡。

  但他成天在外頭忙碌,偶爾回到家中,「那個」院子裡,必會傳出一些雞飛狗跳的訊息——例如前幾天傳出辛茹雲的貼身丫頭被打殺了!

  懷豐下令,那院子裡不管主子丫頭,一律一菜一湯,若廚子良善,願意替他們加菜,就得自掏腰包。

  那院子換了新護院,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

  辛茹雲的奶娘從後院小門出去買些吃喝、日常用物,被人當場逮到,打了二十大板,直到今天還下不了床。

  手段既粗糙又惡劣,那不是懷豐的行事作風,他這麼做,為著什麼?他就不怕逼得辛茹雲狗急跳牆?他真打算以怨報怨,她害得他不好過,他也要她入地獄苦修?

  他們這樣下去,誰能得到好處?

  「吃不下飯嗎?」蕥兒進門,搶過娟娟的筷子,夾一口魚放進嘴裡,嚼了嚼、吞下去。

  「你屋裡沒飯吃?跑來搶我的?」娟娟白她一眼。

  這個人,肯定老公不在家、兒子在睡覺,否則哪肯往外跑。

  「有啊,可是沒你這裡的好料,二哥待你可真好,別人的餐桌上都沒有魚蝦河蚌,只有你有!」想到辛茹雲桌上的幾根咸菜干,她就忍不住暢懷大笑,就說嘛,爭什麼呢?就算爭到手,也不見得快活呀!

  「這麼愛吃河鮮?明兒個開始,讓廚子也做一份送到你桌上。」

  「那可不行,我家相公會過敏,他就是愛吃,偏偏一吃下去,馬上全身發癢。」蕥兒嘆氣,既然嫁給一個吃不得海鮮的,身為妻子,只好跟著改變口味。

  「不能各吃各的嗎?」

  「夫妻是要同甘共苦的,我怎麼能夠自己享福,卻放著他一個人痛苦?」蕥兒說得滿臉幸福。

  為喜歡的男子犧牲所欲,也能這樣幸福嗎?

  懷豐便是因為這個氣上她的吧?氣她不能與他一起共抵外侮,不能陪他共度難關,她在這裡吃好吃的,卻放任他一個人面對感情路上的障礙。

  想來,她是個自私女人,宋懷豐喜歡上自己,真是倒霉。

  「娟娟,跟你討論一件事。」

  「好啊。你說。」

  「聽說你那個紙雕鋪子生意越做越好?怎樣,能不能讓我參一股?」

  「我沒問題啊,但是得問問皇上的意思。」

  「奉勸你,以後有事沒事少提皇上,二哥會吃醋的。」

  「瞎說什呢,別胡扯。」

  「你都可以對辛茹雲嫉妒了,二哥為什麼不能嫉妒皇上。」

  蕥兒一面吃一面說,吃得津津有味,這廚子可是二哥專門請回來替娟娟做海產料理的,二哥待娟娟不是普通好。

  「不一樣啊,我和皇上是合作伙伴,何況現在鋪子裡管事的也不是皇上,我們難得見上一面。辛茹雲卻是你家二哥的姨娘。」重點是,皇上不會算計她,辛茹雲卻會算計。

  「唉,我說你怎麼就看不開,二哥哪兒把她當成姨娘啊,把她當成囚犯還差不多,我院子裡的二等丫頭吃的喝的都比她好。」

  「懷豐這樣做,難道不怕把她逼急了?」娟娟憂心忡忡,那個女人不能等閑視之。

  「也許二哥就在等著她跳牆吧,這樣子,一逮到她的錯處,就能立刻將她給攆回娘家!」蕥兒夾起一顆河蚌細嚼,這廚師做的炒河蚌比起天香樓的師父,半點不遜色。

  「可這樣一來,她的名聲豈不是全毀了。」

  「這叫做偷雞不著蝕把米啊,她憑什麼認準二哥願意吞下暗虧?當初二哥從湖中救她起來,她不鬧的話,難不成我們還會到處去破壞她的名譽?

  「偏偏她非要演戲,一出一出接一出,弄到最後二哥不得不娶她。哼哼!桂說是小妾,就算她是正妻,二哥也有本事教她後悔,她是沒見過二哥發狠的模樣。」

  「懷豐會發狠?」

  「沒錯,二哥發起狠來,誰都擋不了,當初在京城的飯館打小工,有個老板很壞,欺負二哥年紀小,到月底竟敢賴他的月銀。當初那筆銀子,二哥是要賺給我奶奶看病的,沒想到奶奶等不到救命銀子過世了。

  「二哥一怒,發狠在大街小巷到處張貼布告,說那老板給客人吃的是死魚死蝦,官府派人來查,果然查到廚房裡擺的都是些爛肉菜,不多久,那間飯館就關門大吉,那時二哥剛滿十二歲呢。

  「二哥說,那才是他本來的性子,只是這樣的脾氣容易惹禍,經常讓雲姨憂心忡忡,雲姨過世後,二哥在雲姨墳前立誓,要改變自己的脾氣,絕對不再讓雲姨擔心……」

  故事說到一半,蕥兒臉色古怪,娟娟發現了,問︰「你怎麼了?」

  「不知道耶!嗯……肚子好像有點……」話到這裡,她額頭冒出豆大冷汗。

  「吃壞肚子了嗎?」娟娟扶住蕥兒,看著她的臉因為疼痛而慘白,手腳不斷抽搐,心裡大驚,揚聲道︰「來人,快請大夫!」

  小丫頭進門,見狀況不對,連忙狂奔到外頭請大夫。

  「我不……」蕥兒噗地,一口鮮血噴出來,噴得娟娟滿頭滿臉。

  不對,這不是吃壞肚子,所以是……中毒!

  她看一眼桌上的魚鮮,瞬間明白,原該中毒的人是自己,蕥兒是殃及池魚……

  急轉身,她端來先前來不及喝的牛奶,哄道︰「蕥兒乖,先把牛奶喝下去,它可以保護你的胃。」

  她喂蕥兒喝下牛乳後,跑到外頭大聲叫喊︰「來人,煮綠豆水、找大夫人、快去把吳爺找回來……」

  床邊,吳衛握住蕥兒的手,盯著她漸漸微弱的呼吸,他在心裡一千遍、一萬遍說著,不要死啊,薙兒,別死……張開眼睛看看我,論論想娘了……

  他的胡須長滿臉龐,雙眼布滿紅絲,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的淚水早已經哭干。

  蕥兒已經昏迷三天,大夫說,她再不醒來,就不會醒了。

  可不是嗎,蕥兒那樣愛吃,這麼多天不吃東西,會餓壞的。

  「蕥兒快醒,醒來我們天天上天香樓吃飯,你不是最愛那裡的炒河蚌?等開春,我便尋人在池塘裡放養河蚌,到時,你要吃多少有多少,好不好?」

  吳衛的話沒說出口,句句聲聲全擱在心頭。

  他不是多話的男人,只是,不說話的他更教人感覺淒涼。

  娟娟和關關只能輕拍著他的肩,不斷安慰。「蕥兒會好起來的,一定會!」

  可她們也都明白,吳衛根本沒把話聽進去,他所有的心思全用來細數蕥兒的呼吸。

  下毒之人查出來了,是個叫月白的丫頭,她收下辛茹雲一千兩銀子,鋌而走險,她趁人不注意,把藥投在廚房裡養著河蚌的水桶中。

  真大的手筆,一千兩呢,一個大丫頭月例也不過一、二兩銀子,而尋常百姓家裡,一年用度也不過三、五兩,辛茹雲一口氣就給一千兩,誰不心動?

  辛茹雲知道,料理海產的廚師是宋懷豐特地為娟娟聘請的,若是全家不聚在一起吃飯的日子,林師傅會單獨替娟娟準備三餐。

  她確定宋家兄弟都不在家,便挑選在那日行事,她以為事情天衣無縫,以為自己足不出戶,無論如何都不會查到自己頭上。

  至於那個丫頭拿了銀子,便漏夜逃跑,沒有人證物證,誰都不能賴上她。

  可辛茹雲沒想到,宋懷豐心橫,他才不管有沒有什麼人證物證,不管辛茹雲是否離開過屋子,他一進門便直接命人捆了辛茹雲,再下令搜屋。

  這一搜,當初辛夫人離開前留下的毒藥,全成為呈堂證供。

  周嬤嬤把院子裡的丫頭、小廝全聚在一起清點,名字逐一點過,月白不在,便令人往月白老家逮人,只差一點點,月白就帶著家人逃之夭夭。

  宋懷豐咬緊牙關、青筋畢露,心中翻江倒海。

  他痛責自己大意,還以為已經把辛茹雲可用的人全數收拾掉,沒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人敢為銀子鋌而走險。

  於是他親手杖斃了月白、將辛茹雲送進官府,他發誓,她再也無法走出大牢。

  直到辛茹雲被官差帶走那刻,她依舊不肯相信,宋懷豐竟對自己如此無情,她口口聲聲詛咒涂娟娟,認定所有的事都是她在背後一手謀劃。

  宋懷豐看著辛茹雲,目光乖張而孤傲,然後轉頭對娟娟說道︰「看清楚了嗎?就算你處處替她著想,她也不會感激,你真要我和這種人過一輩子?」

  娟娟的心情低落,眼底浮起深深悲涼,抿著唇搖搖頭,握上宋懷豐的手掌心,輕聲道︰「對不起。」

  沒有多余的字,可是他全部都聽到了,聽到她的歉意、聽到她的痛苦、聽到她的自責……她恨著自己吧。

  宋懷豐嘆口氣,輕輕勾起她的臉,柔聲問︰「看著蕥兒那樣,你不心痛嗎?如果我們因為驕傲而錯過彼此,日後我們會不會遺憾終生?」

  「對不起。」

  他沒有罵錯,她確實是膽小鬼,在愛情方面,她怕受傷、怕受累,如果她肯與他攜手並肩,一起面對重重困難,或許根本不會有今天的事發生。

  投入他懷裡,她需要依靠,她會慢慢學習勇敢,她會努力與他站在同一陣線,她再不讓他孤軍奮戰。

  「娟娟,我知道時機不對,但,請你嫁給我好嗎?」這是蕥兒要的,蕥兒沒有機會了,他要一件件把她的心願完成。

  點頭再點頭,她明白的,她同意他,她要和他一起,把蕥兒想做的事做齊全!

  她的淚水沿著頰邊不斷淌下,濕透他的衣襟,宋懷豐輕撫她的背,下巴抵著她的頭頂,緩聲慢言。

  「娟娟,不要難過、不要自責,蕥兒中毒不是你的錯,大夫說你處理得很好,不然蕥兒早就熬不住,你不知道菜裡有毒,你不是故意讓蕥兒吃下那些河蚌,你如果知道辛茹雲還有機會使詐,一定會小心翼翼避開所有可能,所以不是你的錯,懂了嗎?」

  他的話,敲上的全是她的心情,原來他懂她、懂得這樣深。

  「我們再想想,蕥兒還想做什麼事?」

  「她想入股紙雕鋪子,想開班授徒,將這門藝術發揚光大。」

  「那麼,替她辦到好嗎?」

  「好。」

  「她肯定還希望我們好好照顧論論和吳衛。」

  「我可以幫上忙,我可以當論論的老師……」

  兩人話說一半,屋裡傳來關關的驚呼聲,他們相視一眼,快步走進蕥兒的房裡。

  蕥兒清醒過來了,她臉頰粉紅粉紅的,沒有絲毫病態。

  娟娟衝到床邊,緊緊拉住她的手,頻頻向她說對不起。

  蕥兒笑逐顏開︰「又不是你逼我吃的菜,說實話,要不是裡頭加了料,那河蚌還挺好吃的。」

  「貪吃鬼。」吳衛坐到床上,把蕥兒緊抱在懷裡,失而復得令他充滿感激。

  「等你好了,我帶你去天香樓吃。」

  「你不行吃的,你會起疹子。」

  「我不吃,我看你吃。」

  蕥兒搖搖頭,眼底染著濃濃的心疼與悲憐。她伸手撫上他的頰,低聲說︰「對不起,我沒有太多時間,我是回來與你們告別的,馬上就要走了。」

  「走?!你要走去哪裡?」吳衛陡然驚嚇,圈住她的手臂施了力氣。

  「吳衛,你弄痛我了。」

  「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不弄痛你,我會很小心,你不要……」

  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吳衛哪有半點武林盟主的模樣,淚水順著他的眼眶滾下,堂堂鐵漢哭了,所有人忍不住桂開眼,強忍喉間哽咽。

  「別哭啊,你是我的英雄耶,你是我的非凡人呢,你是我的驕傲、我的支柱、我的天……你軟弱,我怎麼辦?」蕥兒把頭埋進他懷裡,拚命搖頭,她不允許他掉淚,自己卻淚水翻滾。

  她不公平、她霸道,可沒辦法,誰教他愛上她。

  「你不在,我要剛強給誰看?」他只想當她的英雄、她的武林盟主,她的非凡人。

  「所以你要努力把我找回來啊。」

  「我要去哪裡找?」

  「我告訴你,你要仔細聽,那裡叫做二十一世紀,路上有很多奇形怪狀的盒子跑來跑去,對了,那裡的人都有病,他們不對人講話,卻對著一片薄埂的東西說話,還有啊,他們那裡的女孩子衣服很漂亮,沒有繡花,但款式千奇百樣,看得我眼花繚亂……」說著說著,蕥兒笑起來。

  關關和娟娟驚惶地對望一眼,兩人同時望向蕥兒,她眼底沒有哀愁,反而有淡淡的向往,過去幾天,她去了未來?

  吳衛以為她在胡說八道,霸道地阻止她往下說︰「不許你去,那裡聽起來很危險,我和論論在這裡,你就在這裡待著。」

  「唉,我也想啊,可是那個男人說,這種事由不得我,我的陽壽已盡,就算不吃下河蚌,也會死於非命。」

  「別相信那些無稽之談。」吳衛怒道。

  「那個男人長得怎樣?」突地,娟娟想到一個人身上了。

  「他……約莫二十歲上下,很瘦,十根手指頭白晰細長,臉上戴著一副……他說那叫做……」

  「眼鏡?」關關和娟娟異口同聲。

  「對,眼鏡,他身上穿著黑色的衣服,他都不笑的。」

  「他是月老!」

  娟娟激動地拉住蕥兒的手,換句話說,她不是死去,她是要去未來,可是……

  她去了,吳衛怎麼辦?論論怎麼辦?

  她們來不及發問,吳衛一口氣駁回她的話。

  「不管他長成什麼樣兒,你都不準去,聽到沒有?我在哪裡,你在哪裡,你答應過我的。」吳衛依然不肯認清現實。

  蕥兒輕嘆,如果她可以決定就好了。

  圈住他的腰,蕥兒在他懷裡撒嬌,「你的武功很好的,你說過,不管我在哪裡,你都能找到我,我等你來找,好不好?」

  「不好,你乖乖待在這裡,以後我會對你更好,我會學著甜言蜜語,我會給你買禮物、制造關關說的浪漫驚喜,我會……」

  她的手捂上他的嘴,緩緩搖頭,態度堅定,她沒有過這樣的眼神,吳衛不自覺停下聲音。

  她滿意吳衛的安靜,勾住他的脖子,重新把身子貼進他懷裡,臉頰靠著他胸口,蕥兒轉頭對宋懷豐說話。

  「二哥、娟娟,你們可不可以在我離開之前成親?我想看娟娟當新娘子的模樣?」蕥兒笑著要求。

  娟娟二話不說,回答︰「好。」

  「我沒剩下多少時間了,子時,我就得離開。」這是月老告訴她的。

  「沒問題,關關,你的喜服借我。」

  關關點頭。「懷豐,你過來拿你哥哥的吉服。」

  「周嬤嬤,你帶人去布置喜堂。」

  「小隻、小杏,你們幫蕥兒換上衣服,咱們全家一起喝懷豐和娟娟的喜酒。」

  大伙兒散去,各忙各的,屋子裡剩下蕥兒和吳衛,她還有好多事要對他叮嚀,好多話要說,她必須說服他真的有那個二十一世紀,因為……她也害怕呀,害怕他不肯來找她。

  一通布置花不到兩個時辰。

  這段時間,吳衛抱著論論和蕥兒在屋裡玩耍。

  蕥兒跟他講很多關於二十一世紀的事兒,即便難以相信,但為了蕥兒,他應下所有要求。

  蕥兒不停地重復,「你一定要找到我,如果我忘記你,你別灰心,慢慢告訴我,我和你之間的故事,我會努力記起來的,好不好?」

  吳衛點頭附和,他不信她,卻附和她。

  為什麼不相信?

  因為他害怕,在這裡他是武林盟主、武藝高強,天底下沒有他辦不到的事,可他不知道那個二十一世紀要怎麼走?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找到他的蕥兒?不知道如果蕥兒離開自己,他還有沒有辦法繼續活下去。

  所以他必須不相信。可蕥兒那樣認真地一再要求,他只好點頭,只好做出連自己都不敢保證的保證。

  夜裡,這頓喜酒全家人吃得很哀傷,桌上的低迷氣氛、無法言語的哀愁,將他們的笑容消滅。

  關關吸吸鼻子,開口說話︰「懷豐,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娟娟和我跟這個時代的女子截然不同?」

  娟娟望向關關,她要揭穿這個秘密嗎?

  猶豫地看了懷豐一眼,他會不會把自己當成妖怪?

  宋懷豐點頭,她們的確與眾不同,她們敢說別人不敢說的話,敢做別人不敢做的事,她們比多數的女子都要勇於追求所欲。

  「為什麼?」懷豐問。

  「因為我們的身子裡面住著的,是來自千百年後的靈魂。」

  關關的話震懾了宋懷豐,他轉頭望向大哥,宋懷青朝他點點頭,他相信關關,因為他的生命也有旁人無法想象的奇遇。

  「什麼意思?告訴我!」宋懷豐疑惑地握住娟娟的手,娟娟安慰地拍拍他,她決定勇敢一回。

  是啊,這是她欠蕥兒的,為了蕹兒,她們必須說服吳衛二十一世紀的存在,必須讓他明白,死亡不是結束,而是下一個回的開始。

  娟娟說了她穿越前的身分、穿越的過程,說那個月老手上的姻緣簿,以及那本《蕥客鐫雕》秘籍。

  她甚至連自己害怕再度穿越回去,把愛情割舍在此地,以至於遲遲不敢向懷豐表白的事兒也從實招來,這是她隱瞞懷豐的最後一件事。

  娟娟說完,關關也說出自己的前生與輪回,她們都不曉得時空是發生怎樣的改變,怎會讓穿越這種事屢見不鮮。

  她們一人一句說著二十一世紀的事,說那裡的人情、那裡的競爭、那裡的人權、那裡的自由與平等……

  說著說著,吳衛、宋懷青、宋懷豐聽得痴傻了……

  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關關會訂下十二年教育,為什麼會有雲湖商業區的成形,為什麼娟娟能做出這個時代沒有人懂的立體紙雕,許多的謎題隨著她們的故事揭開。

  蕥兒恍然大悟,把在大哥大嫂新婚夜聽壁腳的事兒招了,她說︰「原來,來自千百年後的一抹靈魂是這樣解釋的哦。」她笑著把腦袋湊進吳衛懷裡,撅嘴向宋懷豐抱怨,「二哥,你要同我相公學學,不知道的事就說不知道,千萬別穿鑿附會、胡亂解釋。」

  她的話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娟娟不介意錯過洞房花燭夜,她把每個可以想得到的話題全部翻出來講。

  教育制度、升學制度、電腦、韓星、世界旅游……

  她們的話,把吳衛最後一分懷疑抹去,因為任憑娟娟和關關再聰慧,也絕對不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編造出這麼多事兒,若非親身經歷,怎能將那個世界描述得巨細靡遺?

  他信了她們,然後在深夜,與蕥兒共眠的床上,蕥兒對他說︰「那個二十一世紀聽起來還不錯,吳衛,你要記得來找我。」

  再然後,她睡著了,沒有清醒……

  娟娟和關關挺著一顆肚子走向吳衛房裡,她們都懷孕了,並且鄭重懷疑,這孩子是在蕥兒前往二十一世紀的那個晚上形成的小生命。

  在娟娟懷上孩子後,溫文爾雅的宋懷豐換上一張臉,他對娟娟東限制、西限制,不許她勞累、不許她熬夜、不許她三餐不正常……唉,果然鴨霸才是他的本質,難怪小小年紀就逼得人家飯館關門大吉。

  婚前,她處處佔上風,現在上風處被懷豐給佔走,沒辦法,她明白這些限制是他愛的表現,幸好和論論玩還不在被限制的範圍內,因此論論成了她們生活中最大的娛樂。

  這段日子,每天送相公上朝後,她們便分工合作、打理好家事、外頭事,之後,兩人習慣一起往吳衛的屋裡走。

  除了照顧論論,她們還必須為武林盟主做好「行前培訓」,二十一世紀的食衣住行可是與這裡大不同。

  怎麼搭大眾運輸工具,怎麼使用電燈電視3C產品,她們還得教他認識身分證、健梗卡等證件,還得學會用硬筆寫字……

  光是要教會這些,可是件大工程。

  吳衛早就收拾好包袱,裡面沒有他和論論的衣服,只有蕥兒最得意的刺繡、紙雕,她喜歡的飾品、衣服,還有他們的定情禮物︰丘比特卡片和珍珠項鏈,以及剛剛出版的《蕥客鐫雕》。

  所有的東西全收在「雅客小築」賣得最好的包包裡。

  可是有點奇怪,往常這個時候站在院子裡,就能聽見論論咿咿呀呀學說話的聲音,今天怎地這般安靜?還沒睡醒嗎?還是論論病了?

  兩人加快腳步往屋裡走去。

  自從蕥兒離開後,吳衛就不允許丫頭在跟前伺候,因此院子只有幾個老嬤嬤和小廝打理照管。

  「吳爺呢?」關關攔住一個小廝問。

  「正覺得奇怪呢,主子吩咐過,門沒打開,奴才們不得進屋,可往常這個時候,嬤嬤們早已經進屋打掃了,而且直到現在,主子還沒傳早膳,也不知道小少爺會不會餓著。」

  「知道了。」娟娟點頭,扶著關關,兩人一起走進屋子。

  「吳衛,我是娟娟。」娟娟輕拍幾下門。

  「論論,關關姨來嘍。」

  沒動靜?

  兩人皺眉互視,吳衛武功高強,不可能聽不見她們的聲音,除非……心有靈犀似地,她們同時伸手推開門,快步進屋。

  床被是整齊的,所以昨兒個晚上就沒睡覺?娟娟搶到衣櫃邊,用力打開。

  「包包不見了。」娟娟說。

  「他去找蕥兒了?」

  「怎麼找?」娟娟皺眉。

  關關也很懷疑,穿越嗎?那身體應該留在這裡啊,可……不對,他還帶著論論去呢,難不成那對父子手牽手集體穿越?

  「桌上有封信。」關關發現書案上面的紙箋。

  上面是吳衛龍飛鳳舞的筆跡,寫著︰我帶論論去找蕥兒了,勿念!對了,那個得像鬼的家伙說,蕥兒改名字了,叫做佩佩……

  「蕥兒好端端地,為何要改名字叫佩佩?」關關看了幾行,不解問道。

  「什麼!你說什麼?」娟娟一驚,抓住關關大聲問。

  關關揉揉被刺激過重的耳朵,把那封信交給娟娟,她從第一個字看到最後一個字,然後大笑起來。

  「我就說嘛,蕥兒和佩佩怎麼會長得一模一樣,原來蕥兒是佩佩的前生、佩佩是蕥兒的後世,她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沒錯,一定是月老把吳衛帶到現代去了,有他當領航員,吳衛一定可以找蕹兒,真是的,害我以為佩佩也穿越過來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忘記了嗎?我曾經告訴你,我有一個好朋友和蕥兒長得一模一樣,名叫佩佩……」娟娟不厭其煩地再說一回穿越歷程,不過上次簡單帶過,這回她把自己與佩佩的友誼、與她交往的點點滴滴清清楚楚說一遍。

  「照你這麼說,佩佩的男人緣這麼好,吳衛會不會很吃虧?他還帶著一個拖油瓶呢。」

  「什麼拖油瓶,那是她的兒子好不好?」

  「問題是佩佩在未來沒結婚、沒生過小孩嘛。」

  「你就別替吳衛擔心了,蕥兒不是很驕傲嘛?說她的相公是武林盟主、天下無敵,天下都無敵了,只是區區幾個小情敵,手指頭一捏,就捏成灰了。」

  「在二十一世紀殺人是要判刑的。」關關瞪娟娟一眼。

  「放心,都捏成灰了,誰曉得有沒有殺人?你覺得重案組閑到有工夫幫灰塵驗DNA?」

  「有道理,也好,之前吳衛沒怎麼追,蕥兒就乖乖嫁了,她每次看見懷豐對你用心,老是忍不住吃醋,現在就讓吳衛好好追求佩佩一回。」

  「希望這次,他們能夠平安順利。」

  「放心吧,月老能把你牽引到這裡,定也能把吳衛牽引到佩佩跟前。」

  她們一路走、一路說,兩人慢慢走回大廳,還沒過午時呢,兩位大老爺竟然一齊回家,可真難得呢,今兒個是什麼日子啊,有這等好康?

  宋懷青笑容可掬地拿著籃子走到老婆大人身邊,道︰「關關,皇上賞賜番國來的水果,為夫心想,你最近胃口不好,特地拿回來給你嘗嘗,是你沒見過的東西。」

  娟娟也湊上來看,籃子打開,兩人異口同聲道︰「鳳梨、芒果?!」

  哇,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想起水果王國台灣,想起水果攤上五顏六色的水果,心情興奮起來。

  「你們知道這東西?」

  關關回答,「當然,在我們那裡這東西很普遍,每年夏天盛產都要吃的。」

  尤其是金鑽鳳梨,那個甜啊……叫人欲罷不能,她還曾經吃到得急性蓴麻疹呢。

  「早知道就帶多一點回來,大伙兒不曉得怎麼吃,只聞著味道挺香,想拿回去擺著。」

  見大哥帶的東西被認出來,宋懷豐得意洋洋地打開自己的籃子說︰「這個,你們可就沒見過了吧,滿身都是刺呢!」

  關關只看一眼,大驚失色,接連往後退了好幾步,宋懷青怕她摔倒,急急放下籃子,連忙扶住她。

  「怎麼了?」娟娟問。

  「是榴蓮!」

  「不會吧!」娟娟連忙捂住骨子,一路走到門口通風處。

  宋懷豐滿頭霧水,不明白她們怎會有這等反應。「這個……很難吃嗎?」

  「不是難吃是難聞,有冰箱凍成冰,還勉強吃得下去,可這會兒……」娟娟頻頻搖頭,一臉的敬而遠之。

  挑錯水果,宋懷豐滿臉沮喪,宋懷青見狀笑道︰「好了,讓人喊吳衛和論論過來,既然你們說鳳梨芒果很好吃,我們一起來嘗嘗。」

  娟娟回道︰「他們去找蕥兒了。」

  「什麼!」

  這次異口同聲的是宋家兄弟,從他們臉上的驚異,不難想象他們腦子裡在想什麼東西,是以為他們到黃泉底下尋人了吧?

  也是啊,沒有時空機的時代呢,不是要死一死才能穿越的嗎?

  娟娟和關關相視一笑。

  穿越不是第一特獎,可抽中了,不管是驚喜、是怒懼都得走上一遭,反正已經是這樣,平常心、平常受,才是最正確的態度!

  娟娟握上關關的手,她很高興,自己不是一個人。


  【全書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16-11-21 00:28:56 |只看該作者
結局小尾巴

  依原本的計劃,《七品芝麻官》寫完就寫完了,可故事完成後,書裡的武林盟主跳出來說話,他說「寫我寫我寫我」!於是……心蠢蠢欲動。

  是的,那是我的偏愛,一個敦厚、不善交際、樸實、穩重的男子,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宅男」,這樣的男人恰恰是我最偏好的男主角。

  但這只是個念頭,可以寫、也可以不寫,因為心裡已經存下兩個現代故事,我很想將它們呈現出來。

  然而,編輯打電話過來,希望我與其他兩位作者合寫一套書。

  套書的主題很明確,和編輯討論時靈機一動,我將《七品芝麻官》裡的小配角涂娟娟拉出來,搭配設定中擅長紙雕的女主角,再把男主角的弟弟宋懷豐給牽扯出來。

  有了方向,我開始寫大綱。

  所有的大綱都是這樣開始的,先設定兩人的生活背景、性格脾氣,因為不同性格的男女,對事情會有不同的見解看法,這往往會造成衝突或難以理解的融洽,再然後,依著設定、經驗、感覺,把男女主角之間的關係定位。

  這本書,我的定位是「不是每段感情都是從愛情開始」,他們是友誼、是相知相惜,慢慢地發展為「缺一不行」。

  確定好感情發展路線之後,最後進行每一章的主題撰寫,每本書的開頭都是這樣的,找資料、定大綱、確定故事走向……

  只是,我沒料到這回,自己會越寫越興奮,因為那位蠢蠢欲動、與眾不同、卓爾不凡的武林盟主頻頻對我拋出媚眼,他用無辜的表情對我傻笑,令我的內心小鹿狂奔。

  然後他出現在這本書裡,再然後,尾巴留下來了,丟給讀者也丟給作者一個大問號。

  說實話,我也很期待,一個害怕二十一世紀的男人,如何為愛情勇闖陌生時代?一個在古代是人人崇拜的武林高手,如何適應「身無半點功夫,一槍在手,就能結束高手性命」的世界?

  沒有人告訴他,他要尋找的那個女子是否改變了容顏、性情,他只知道,深愛的那個女子,早已遺忘自己的存在。這麼多的挫敗,會不會讓他變得更封閉,或是越挫越勇,為愛情奮戰不懈?

  現代的快餐愛情裡,許多人舍不得對愛情付出太多,從古代穿越而來的武林盟主,會不會被這個世界同化?

  我很期待,希望你們也願意期待。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3 16:4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