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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耿柏恩剛打開家門,就聽到狗兒不安的嗚咽聲,心頭一凜,連忙快步走了進去。
金黃色的身影在聽到玄關的動靜時馬上飛奔了過來,繞著耿柏恩打轉,好像要告訴他什麼似的,又朝屋內奔去。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口蔓延,已經分不出是他的規定,或是孟佳梨自願那麼做,平常她總是會在他踏入家門的第一時間站在門口迎接他,可今天卻沒有。
「汪汪!」狗兒似乎等不及般高聲吠叫。
耿柏恩的心慌了,三步並作兩步朝狗兒的叫聲處奔去,只見廚房的地板上俯趴著一道縴細的身影,動也不動的倒在那里,無論狗兒怎麼激動的吠叫,那身影依然沉默不動。
他喉嚨瞬間一緊,耳邊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怦怦作響,讓人焦慮不安。
「孟佳梨?」他遲疑的喊了聲,快步上前,在她身邊蹲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入懷中,又喊了聲,「孟佳梨!」
只見那張清麗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血色,唇瓣甚至還微微發紫,整個人蒼白透明得彷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前所未有的恐懼重重擊上他的心窩,什麼背叛,什麼仇恨,全都被拋在腦後,他只知道自己要趕快把她送到醫院去,她不能有事!
耿柏恩迅速將她抱起,二話不說就往外沖,狗兒也跟在後頭狂奔。
「柏恩?你怎麼了?」孟佳梨一睜開眼就看到上方一張焦急慌張的俊美臉龐,跟平常冷酷凶狠的形象截然不同。
耿柏恩的腳步頓了頓,低頭看著懷中那雙黑白分明的星眸,胸口原本沉甸甸的大石猛的卸下,這才發現自己的額邊竟沁出了點點冷汗。
「柏恩?」見他傻愣愣的盯著自己不說話,孟佳梨舉起手輕觸了下他的臉龐,關切的瞅著他,「你沒事吧?」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你暈倒在廚房里。」耿柏恩收起方才的心慌失態,重新戴上了冷漠的面具。
「我暈倒了啊……」她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或驚訝,只是微微扯唇道︰「現在沒事了,你可以放我下來了。」
他卻置若罔聞,繼續邁開步伐。
「等等,你要帶我去哪?」雖然他的溫度跟氣味讓她覺得很有安全感,但她有預感,他要帶她去的地方不會是她樂意前往之處。
「醫院。」耿柏恩低頭睇了她一眼,簡短回答。
「不要!」孟佳梨飛快的拒絕,讓耿柏恩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俯視著她的目光中帶著銳利的審視。
「我的意思是說,我自己就是醫生,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剛剛只是一時貧血才暈倒,現在沒事了。」她努力讓自己的態度誠懇無欺。
「不行!」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露出這樣蒼白虛弱的模樣,不去檢查看看怎能放心?
「你擔心我?」她微微牽起唇角,俏皮中帶著點期待。
耿柏恩一凜,強自壓下自己不該有的關切,冷冷道︰「我是擔心。」
孟佳梨的心猛的漏跳了一拍,完全沒想到他會承認,美麗的瞳眸瞬間瞠圓了。
她的表情好像個娃娃似的,可愛到了極點,讓耿柏恩差點忍不住就低頭攫取那片紅唇的香甜。
「我擔心沒折磨夠你。」耿柏恩壓抑著逐漸燃燒起來的欲望,粗聲道︰「在我滿意之前,我不會讓你有任何機會逃脫的,即使是生病。」
就知道有下文……她眸底的光彩消失在一片漆黑中,幽幽道︰「那你放心吧,我會長命百歲,你不用擔心會不解氣,夠你折磨我到死了。」
耿柏恩不喜歡她口氣中的自嘲與酸楚,那隱隱蘊含的脆弱,不但絲毫沒讓他感覺到痛快,反而像有人扯著他的五髒六腑,沒一處舒爽。
他倏地松開手,讓她往下落。
孟佳梨驚呼了聲,眼楮不由得緊閉了起來,等待預期的撞擊,可下一刻卻發現,自己落入的是一片柔軟,連忙又睜開眼望向耿柏恩,唇角輕輕勾起。
他始終做不到如他所言的絕情啊……否則用不著連摔她都要瞄準在沙發上摔了。
「要恨就恨你爸爸吧,是他開啟這一切的惡夢。」他粗聲道。
「不,我不恨任何人,只怪自己。」孟佳梨自沙發坐起,稍微恢復紅潤的臉龐沒有一絲怨慰。
她坦率自然的態度讓耿柏恩更自慚形穢,必須很努力才能壓住不受控制而蔓延的罪惡感。
「哼,你不用在我面前裝可憐,我不會再給你背叛我第二次的機會!」他擺出冷硬的神色,不讓塌了一角的心繼續崩壞。
「我現在還有那個能力傷害你嗎?」孟佳梨深深凝視著他,反問道。
耿柏恩愣了愣,不願意去深思這個問題,但嘴上卻斬釘截鐵的道︰「當然沒有!」
「那不就得了,我說過,只要你願意消氣,不管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所以我也不會覺得自己可憐或可悲。」
她說的輕松,但背後必須擁有怎樣強韌的精神力,才能做到這點,讓耿柏恩打從心底震撼。
此刻她臉上的堅毅神情,像極了小時候那個總是護在自己身前的女孩,不管面對什麼,總是勇敢直前,從不畏縮,彷佛她從未改變。
變的,只有違反兒時誓言,充滿報仇意念的他。
「對了,你回來得正好,等我一下。」不等耿柏恩開口,她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快步往廚房走去。
看著她縴細的背影,耿柏恩的眼神不自覺充滿了連他自己都沒留意到的情感。
只有當她背對他的時候,他才允許自己放任情緒,不再時刻提醒自己對孟家的仇恨,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允許自己,偷偷沉浸在回憶之中……
彷佛感受到他的悲傷,一直在旁邊等待的狗兒緩緩走了過來,用鼻子在他身上頂了頂,好像在安慰他似的。
耿柏恩望進那雙純真無邪的黑眼珠,忍不住伸手摸摸它的頭,苦笑道︰「我還真希望自己是你。」可以不用面對那些沉重的壓力,快樂的陪伴在她身邊。
「汪!」狗兒好像也贊同似的附和了聲。
耿柏恩摸著狗兒的手卻驀地僵了僵,對自己越來越不受控制的渴求感到驚懼。
「寶寶在吵嗎?對不起,我馬上叫它回它的窩去。」孟佳梨在廚房聽到狗叫,端著托盤快步走了出來,朝狗兒道︰「寶寶,回窩窩,乖。」
狗兒委屈的瞅著孟佳梨,人家主人——它已經自動把這個男人的地位歸到僅次于孟佳梨之後——明明跟它正親密的在「Men-stalk」啊……可還是乖乖聽話的踱回了孟佳梨替它準備的睡墊上。
耿柏恩無視狗兒被冤枉的沮喪背影,將手負在身後,用淡漠掩飾心虛,視線落在她捧在手上的托盤。
感受到他的目光所向,盂佳梨配合的抬了抬托盤送到他面前,愉悅的道︰「你看看我做了什麼?」
一陣香氣飄散在他的鼻息之間,勾起記憶中的味道,「隻果派?」
「嗯。」孟佳梨笑得越發燦爛,一時忘形的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最想再嘗一次媽媽做的隻果派,所以我那時曾經偷偷要趙媽媽教我怎麼做,一試再試,再請耿伯父選出味道最相似的一次,只是後來來不及做給你吃就……你快點吃吃看,跟你媽媽做的隻果派像不像?」
耿柏恩說不清自己那突然盈滿胸腔的復雜感覺,驚喜、感動中混雜著恚恨、憤怒,就像打翻了調味罐,五味雜陳。
「不像嗎?」見他遲遲沒動作,孟佳梨臉上的光彩逐漸消失,「可能我記錯了,伯父那時覺得像的不是這次的方式。」
「夠了!」耿柏恩突然低吼了聲,激動憤怒的道︰「不許你再自作聰明,你不配提到我爸媽!」他害怕自己心中的軟弱總有一天會支配他,他不能跟著背叛父親!
孟佳梨面對他突如其來的狂怒,錯愕的怔愣住,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那些話中,提到了多少禁忌。
「我……我不是……我只是想完成你的心願。」她只是單純想讓他開心,沒想到卻得意忘形,忘記這其中夾雜了多少愛恨情仇。
她試圖解釋的懊悔與慌亂模樣,讓耿柏恩的心狠狠縮起,但為了抗拒自己心中這股排山倒海而來的自責與憐惜,他只能強迫自己繼續維持冷硬,一把將托盤掀翻在地,冷冷道︰「我的心願只有替父親報仇,奪回屬于耿家的一切。」
孟佳梨臉色倏地刷白,看著一地的狼藉,摔爛的隻果派就像她破碎的心,讓她的眼眶瞬間紅了起來。
「我知道了。」她低垂下眼睫掩飾眸底快速蓄積的淚水,不讓他看到自己的心傷,蹲下身收拾著地上的混亂,直到耳邊傳來他離開的腳步聲與大門關闥聲,她才放任淚水滾落臉頰,一顆顆滴落在隻果派的碎片中。
當耿柏恩再度回到家中時,全身散發著酒氣,搖晃著身子,連一步都走不好。
「怎麼喝得這麼醉?」孟佳梨攙扶著他往房間走去,好幾次差點被絆倒,好不容易才將他順利安置在床上。
「我沒喝醉,誰說我喝醉了?我酒量好得很。」耿柏恩抗議的大喊。
「好好好,你沒喝醉,我去擰毛巾給你擦擦臉。」孟佳梨輕哄道,才轉過身,手腕卻被他扯住往後拉,瞬間跌入他懷中。
「不要哄我,我不是小孩子。」耿柏恩的臉龐被酒精染上薄埂的紅暈,一雙眼卻異常的明亮灼熱。
「我沒哄你,你乖乖的。」明明就像個小孩子。孟佳梨好笑的看著他耍賴的模樣,耐著性子道。
「我不要,我要你陪我。」他忽地擁緊了她,好像怕她消失了似的。
孟佳梨的心一陣觸動,瞬間柔軟成一攤水般,安靜的依偎在他懷里,低聲道︰「好,我陪你。」
一種奇異的沉默彌漫在他們之間,他就這樣緊緊抱著她不松手。
「佳梨,其實我不想恨你。」就在孟佳梨以為他睡著之時,他突然開口。
孟佳梨渾身一震,沉默的等待他的下文,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喘太大力,就怕驚擾到他的思緒,讓他回到那個恨她的耿柏恩。
耿柏恩停頓了好幾分鐘,才又緩緩開口,「那天雨好大好大,我看到你站在窗簾後卻對我的叫喚無動于衷,我失望了,我以為你不是那種人……」
孟佳梨猛的抬頭,訝異的看著他,「哪天?你說哪天?」她印象中並沒有這一天啊!
耿柏恩卻像沒聽到她的質疑,繼續道︰「後來,爸跟我去投靠外婆,我知道爸很苦很苦,他為了還債,日夜不停的辛勞工作,直到吐血還不願意休息,醫生說,他的肝髒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腫瘤,無藥可醫,只能減少他的疼痛。可那疼痛卻像條惡毒的蠍子,鎮日在他身體骨骼中四處螫咬,讓他每分每秒都處在痛苦中,他的肚子因為腹水越來越腫大,臉頰四肢卻逐漸消瘦,只剩骨頭,可恨的是,我卻無法代替他受苦。」
「別說了,柏恩,都過去了。」她看過癌末病患,知道那種痛苦,對耿柏恩必須面對父親死亡的過程只有心疼。
「可你知道嗎?我知道他最痛的不是身體,是心。」耿柏恩失焦的目光突然鎖住了孟佳梨的臉龐,「是被好友背叛,連累孩子不得溫飽的痛心。」
他臉上深刻的痛楚讓孟佳梨的心狠狠抽痛,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臉頰。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恨你們?為什麼要讓我恨你?為什麼讓我這麼痛苦?」耿柏恩的質問一句句都像刀刺進她的心口,讓她快要窒息。
「不是這樣的,我爸並不想那樣做,他只是太愛我才會犯下讓他畢生後悔的罪過,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孟佳梨第一次在他面前泣不成聲,再也無法偽裝堅強。
「別哭,我會難受,不要哭。」他輕輕的捧起她的臉,重逢後第一次這麼溫柔的對待她,讓她的淚水更加無法遏止的落下。
「柏恩,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撫平你的傷痛,但是相信我,只要我活著的一天,就絕對不會背棄你,我從沒有背叛過你!」孟佳梨哽咽的宣誓。
耿柏恩沒有響應,只是低頭深深吻住了她,好像要將自己所有的感情借著這一次全數宣泄而出。
淚水咸咸的滋味與酒精的氣息混合成一種醉人的cui情劑,空氣中彌漫著旖旎的氛圍。
孟佳梨只覺得自己在他溫柔的踫觸下前所未有的悸動著,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因他而躁熱發燙,期待更多更多。
「叫我。」他的聲音低沉性感,雙手探入了她的衣衫之中。
「柏恩……柏恩……」幾乎是立即響應,她可以感覺到自己聲音中帶著濃厚欲望。
「寶貝,喔……我的寶貝。」他的吻溫柔卻急切,滑到她潔白的頸項吸吮著。
她情不自禁的仰起脖子迎向他,任由他在自己的肌膚上烙印下點點殷紅,好似一朵朵盛開的櫻花,燦爛炫目,一如她現在的嬌態,為他而美麗。
當他將自己深深埋入她之中時,一團強烈的情感在她心中爆發,只能哭泣著重復低語,「相信我,相信我……」好像想要將這句話刻在他心頭。
而他的響應只是更狂烈的佔有她,將禁錮在內心深處的渴望完全的解放,借著酒精的掩護,放心的回到最原始的愛情面貌,用生命去愛著……
靜謐的午後,香濃的咖啡香氣在裝潢古典的咖啡店中飄散,孟佳梨拿著手上的咖啡攪拌棒,輕輕的在杯中攪動著,垂下的濃睫遮去了眸中的情緒,在眼楮下方投下一片陰影。
「你瘦了。」楊子謙心疼的看著她消瘦的雙頰,眉頭緊緊的擰起。
「有嗎?你不要故意討我開心喔。」孟佳梨打趣的彎彎唇,女人沒人討厭被說的。
「好吧,至少你還笑得出來,我放心多了。」楊子謙松開眉心,嘆了口氣。
「子謙,對不起。」孟佳梨放下攪拌棒,朝楊子謙誠摯的道。
「干麼跟我道歉?」他好笑又驚詫的問。
「我不是故意這麼久都不跟你聯絡,只是一切都還處于混亂期,所以我本來是打算等安頓好再找你敘舊——」
「傻瓜,我都知道,我們之間有必要這麼見外嗎?」楊子謙溫和的笑笑,完全沒有不悅的神色。
孟佳梨一直知道他對自己的寬容,感動的抿唇微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道歉了。」
楊子謙拿她沒轍的搖搖頭,不過心情真的放松了不少,「佳梨,其實我這次來台北,除了看看你過得如何之外,也順道去看了趙伯伯。」
「趙伯伯還好嗎?」提到老人,她連忙關切的問,很擔心聽到惡耗。
「放心,他現在接受標靶治療,控制得不錯,他要我替他問候你,還有謝謝你。」
「你沒告訴他吧?」當初她只說是耿柏恩良心發現,所以才把地還給趙伯伯以報兒時曾經照顧過他的恩惠,並沒把實情告訴他,否則以他老人家的脾氣,應該寧願自殺也不會同意。
「他是要謝謝你替他費這麼多心思,介紹那麼好的醫生給他。」楊子謙很想不顧一切的告訴趙伯伯,但畢竟自己答應過盂佳梨,所以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舉手之勞而已。」孟佳梨舉起手看了看腕表,一臉抱歉的道︰「子謙,對不起,我可能沒辦法在外面待這麼久。」她還想回去準備晚餐呢。
「你連出門的自由都沒有?」楊子謙的臉色又凝重了起來。
「是我自己願意的。」她輕聲道。
「你以前是個熱愛工作,喜歡大自然的女孩,從來就不是個宅女,這樣被囚禁在狹隘世界的你,怎麼可能是自願的?」他根本不相信,忍不住道︰「佳梨,干脆跟我回去——」
「子謙,我已經是耿太太了,我要守護的,只有我那個家。」
「那也算是個家嗎?」楊子謙緊緊的握住了拳頭,「我還記得他在婚禮上是怎麼羞辱你,我不相信你在那個家會有什麼好日子可過。」
「別說了,你不了解他。」她輕輕微笑,眸中沒有任何苦楚,反而帶著點點甜蜜,讓楊子謙覺得有點刺眼,一股酸氣情不自禁的直往上冒。
「我了解,他根本不是男人,若真是男人就直接找伯父報仇啊,找你宣泄算什麼?」他越說越氣憤,聲音不自覺的揚高。
「子謙,他對我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很多時候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愛情,有時是藏在細節中的。」孟佳梨無法一一說明自己的感受,但她知道那些都是真實的。
例如,即便冷言冷語,卻總是會推掉應酬,盡量回家吃晚餐,又例如,說要折磨虐待她,卻又在發現她暈倒之後的隔天,請了兩個佣人。
她的心因為這點點滴滴而盈滿了甜蜜,雖然目前為止,耿柏恩還是無法放下仇恨,但她會慢慢等待的,即便必須耗上一輩子,她也無悔。
「你……你不會是愛上他了吧?!」太扭曲了,這是斯德哥爾摩癥候群嗎?
孟佳梨美麗的瞳眸中流光四溢,唇角揚起的笑容彷佛照亮了那張略微憔悴的臉龐,專注的回視著楊子謙道︰「我從來沒變過啊。」
楊子謙愣了愣,思索著她這句話的意義,心髒又狠狠的抽痛了,或許他自己一直都很清楚,但卻始終自欺欺人,認為所有的一切只是因為迫于無奈,而非愛……
「既然如此,我還能說什麼呢?」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小人一樣幻想她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認為這次肯定能說動她離開而感到可笑,輕嘆了聲,深深凝視著她道︰「你太傻了。」不過,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放心,傻人有傻福。」孟佳梨朝他眨眨眼,下一瞬間卻突然臉色發白,胃中好像有什麼在翻滾似的,涌上了一股灼熱的酸氣,讓她連忙彎身,舉起手搗住自己的唇,試圖阻擋那陣陣的惡心感。
「佳梨,你還好嗎?」楊子謙大驚,趕緊起身走到她旁邊,擔心的問。
孟佳梨維持同一個姿勢好一陣子,等那陣翻滾退去之後才緩緩坐直身子,放下捂著唇的手,搖搖頭道︰「我沒事,只是有點反胃。」
「等等,你該不會——」楊子謙狐疑的思忖半晌,隨即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孟佳梨只是淺淺微笑,沒有給他肯定的答復。
「不可以,你不能懷孕,佳梨,你不會這麼傻吧?你的狀況根本就不適合懷孕生子。」更別說處于這種充滿仇恨的婚姻之中。
「我知道。」她舉起手拍拍楊子謙,站起身道︰「我們改天再聊。」
「佳梨!」楊子謙對著她的背影懊惱的喊了聲,一抹不安開始在胸口蔓延。
不對,她才不知道,她根本就是在敷衍他!
這丫頭怎麼這麼傻?不行,他不能讓她一錯再錯,沒能阻止她結婚,他不能再讓她墜入另一個無法回頭的深淵。
楊子謙跟著起身買單,心事重重的快步走了出咖啡廳,卻沒注意到落地窗外的一角,兩道身影正同時自廊柱後走了出來,其中一道妖嬌的身影正緊緊拉扯住想要追上前的另一道窈窕身影,兩個人似乎發生了劇烈的爭執,可沒多久,又似乎達成了什麼協議,雙雙往反方向走去,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太太,這讓我來吧。」孫嬸急著想把孟佳梨手中的梳子拿到手中。
「不用了,寶寶習慣給我梳毛,你去忙別的吧。」孟佳梨婉拒她的好意,繼續替孟寶寶梳著毛。
「那好吧,如果你覺得不舒服,記得一定要告訴我喔。」孫嬸不太放心的叮囑,畢竟老板當初高薪請她們來,可是嚴格要求不許讓太太累到,任何事都不許她做。
她們都沒見過這麼疼愛老婆的丈夫呢,而且還不許她們在太太面前提起他的交代,濃情不欲人知,真是太讓人感動了。
孟佳梨微笑點頭,雖然心中覺得挺好笑的,替狗梳毛是能多累?但也隱約感覺到這是耿柏恩變相的關心,所以欣然接受了。
那一天他酒後吐真言之後,雖然隔天似乎就什麼都忘了,依然是那個冷酷無情的耿柏恩,但從突然出現在家中的佣人判斷,他應該也不是什麼都不記得的……哪有人一邊說要折磨人家,一邊還請人來幫佣的?
孟佳梨坐在院子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狗兒的毛,唇角忍不住微微翹起,在夕陽的映照下,有種寧靜的美好。
她真的好希望他心中的仇恨能早日消彌,變回那個溫暖開心的傻瓜耿柏恩……
這樣,她才能安心告訴他,在自己的肚子里,已經有了正在成形的小功寶。而當他知道時,就會是純粹的開心,也不用再夾在報仇與否的矛盾中痛苦煩惱。
「汪汪——」原本躺在地上享受著孟佳梨梳毛的狗兒抬起頭往庭院外的方向輕吠了幾聲,尾巴帶著點警戒的緩慢搖晃著。
孟佳梨順著狗兒的視線望去,就見耿安茜正在庭院的門外徘徊著。
「乖,別叫,是姑姑喔。」她安撫的拍拍狗兒,確定它又安靜的趴下之後,才起身走向鍛造鐵門邊,透過空隙看了看耿安茜,然後拉開門道︰「怎麼不進來呢?」
耿安茜沒好氣的睨了眼孟佳梨,「你不要裝了,不是你煽動哥把鑰匙收回去的嗎?」連她偷打給齊詩芸的備用鑰匙也沒能幸免,還被狠狠的斥責了一頓,說她亂給別人家里鑰匙。
孟佳梨愣了愣,搖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難怪她們都沒再上門找麻煩了。
看她一臉無辜的模樣,耿安茜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在她內心深處,除了原本就對孟佳梨存有的偏見之外,還要加上媚惑哥哥、搶走哥哥疼愛的忌妒,這讓她實在很難平靜的面對眼前的女人。
「算了,我今天不是來跟你算帳的。」想到齊詩芸在耳邊的殷殷交代,耿安茜忍住了不悅,悶聲道︰「出來一下。」
孟佳梨聞言一怔,「去哪?」
「問這麼多干麼?不能找你一起逛街嗎?」耿安茜不太耐煩的道。
孟佳梨沉吟了片刻,朝她扯扯唇道︰「當然可以啊,你等我一下,我去跟孫嬸還有王嬸說一聲。」
「孫嬸?王嬸?她們是誰?」耿安茜蹙眉。
孟佳梨微微笑了笑,聲音帶著掩飾不了的甜蜜,「你哥請的佣人。」
「佣人?!」耿安茜眼楮瞪得幾乎要掉出來了。哥竟然為了這個女人請佣人?他娶她回家根本不是為了報仇,而是供起來伺候吧?
「嗯,你要不要進來坐坐?」孟佳梨知道耿安茜還無法接受她,只能盡量釋放出善意。
「不用了,我才不要進去。」耿安茜白了她一眼,在心中冷哼了聲,現在就讓她囂張沒關系,等哥發現她跟她爸一樣是個白眼狼時,就會知道自己沒挺她這個妹妹有多笨了。
孟佳梨也不勉強耿安茜,徑自走入屋內跟佣人交代了聲,又將狗兒帶進去,一切安排妥當,才跟著她出門。
「你想去哪里逛?」孟佳梨微笑問著走在身邊,臉色始終不太好的耿安茜。
耿安茜沒有回應,只招了輛出租車,拉開前門坐了進去。
孟佳梨沒考慮太久,跟著坐進了後座。
車子開了約莫二十分鐘,停在一間五星級飯店前,耿安茜又是自顧自的下車,留下孟佳梨買單。當然,她並不介意付這點車資,只是很納悶耿安茜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小姑!」孟佳梨下車後,朝走在前方的高姚背影喊了聲。
耿安茜這才慢慢回頭,沒耐性的道︰「你動作很慢耶。」
「不是說要逛街嗎?怎麼會到飯店來了?」孟佳梨平和的面對她的煩躁,好奇的問。
「呃……」耿安茜眼珠子轉了轉,隨即又蠻橫的道︰「我突然覺得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不行嗎?」
「當然可以,既然你累了,那我先回去好了。」孟佳梨微微一笑,毫不猶豫的轉身。
「欸!」看著她舉步離開,耿安茜遲疑了半晌,還是喊住了她,「等等,其實是我有話想跟你談談。」
孟佳梨回頭,挑眉看著她,臉上滿是詢問。
「你……你不想就算了。」耿安茜並不善于說謊,臉上有種不自然的別扭表情,不似平常那種肆意暢快的模樣。
「小姑,我很願意跟你聊,不過我們還是回家聊吧,我相信你哥也很希望你回去。」孟佳梨覺得有點古怪,心底涌上狐疑。
「不要!」耿安茜馬上拒絕,接著又結巴的解釋,「除非、除非哥要我回去,不然我才不要自己回去。」
這個解釋倒是很合理,但是她眼中閃過的心虛到底是什麼?
孟佳梨還想進一步驗證時,一旁卻傳來一個男人輕浮的嗓音——
「這不是小茜嗎?」
孟佳梨朝聲音處望去,只見一個穿著花襯衫和白色長褲,身高不比耿柏恩矮的男人走了過來,帥氣的臉上帶著抹吊兒郎當的壞壞笑容,懷中還攬著個身材火辣,媚態十足的女人。
耿安茜臉色一變,突然收起跋扈的神色,低垂眼睫。
「嘖嘖嘖,你還在台灣啊?我以為你會沒臉再出來見人呢。」妖嬌的女人像個八爪魚似的攀在男人身上,一手撫上自襯衫領口露出的胸肌,陰陽怪氣的調侃道。
「我們走。」耿安茜扯著孟佳梨的手腕就要逃開。
「等等,小茜,難得見面,我們也該好好聊聊。」女人大步一跨,擋住了耿安茜。
「你想怎樣?」耿安茜懊惱的瞪向女人,眼楮泛著霧氣。
「我只是要警告你,別以為你繼續留在台灣就有機會接近安迪,你這喪家犬最好有自知之明,否則我絕對要你好看。」
「寶貝,算了啦,她被我拋棄已經夠可憐了,你就不要再為難她了。」男人開口狀似幫耿安茜求情,說出的話卻讓她更加難堪,臉色瞬間刷白。
「干麼,你心疼她嗎?那你回去找她啊。」女人不爽的嗆道。
「我怎麼可能心疼她,我心里只有你,她送給我都不要。」男人趕緊安撫女人。
「聽到了嗎?你這克父克母的掃把星還是快點滾回美國,少在這里丟人現眼的晃來晃去,就算你每天在安迪面前脫光光,他也硬不起來,小、奶、妹。」女人惡毒又潑辣的罵道。
耿安茜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在孟佳梨面前被羞辱,讓她的難堪加了好幾倍,想反駁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給我閉嘴!」孟佳梨跨了一步將耿安茜擋在身後,冷冷笑道︰「真是破鍋配爛蓋,也難怪配不上我們小茜這個高級瓷器,兩位還是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來丟人現眼,殘害別人的眼楮了。」
「你、你是誰?罵誰啊?」女人這才將目光放到眼前這張美麗慧黠的臉龐上。
「我是小茜的嫂子,罵的就是你這丑女人跟小缸臉,誰想欺負她,先問過我肯不肯。」孟佳梨微微眯起了眼,笑容充滿了危險。
「哼,那又怎樣?管什麼閑事?欠打!」女人手一揚,便要往孟佳梨臉上揮。
耿安茜一驚,雙手下意識的捂住了眼楮,只感覺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還來不及睜開眼楮,女人哀嚎呼痛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小茜不是克父克母的掃把星,她是我們耿家最寶貝的千金小姐,你們連幫她提鞋都不配,下次欺負人之前眼楮放亮點,否則就不僅僅只讓你破一邊假奶了。」
孟佳梨冷冷看著被自己用過肩摔給摔到地上的女人,陰狠的威脅。
「Jenny?!Ohmygod!」男人發出尖叫聲,蹲在女人身邊,看著她突然消風的胸部發出高八度的驚呼。
「我的胸部?我的胸部破了?」剛才她落地時胸部剛好直接撞到地上,運氣不好把鹽水袋給撞破了,一邊瞬間由F變成A.
「去T大醫院掛號說是孟佳梨介紹的,整形費我替你出。」孟佳梨淡淡道︰「還有,你們兩個最好順便掛個眼科,別客氣。」
看著眼前的一團混亂,還有逐漸圍過來的人群,耿安茜心情復雜的扯扯她道︰「我們快走。」
「放心,她會走更快。」孟佳梨不以為意的道。
果然,只見那個女人臉色發白的遮掩著自己的胸部,深怕被任何人發現似的,在男人的掩護下匆忙逃離現場。
「你怎麼知道?」耿安茜愣愣的看著那一對落荒而逃的身影。
「這種膚淺的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外表,剛剛也故意針對你的胸部攻擊你,可見她的自大其實是自卑,絕對不會想讓人看到她現出原形的狼狽樣。」孟佳梨淺笑解釋。
「你為何要幫我出頭?」她還真不知道孟佳梨不只身手不差,那張嘴也挺壞的,這麼說,以往她對自己算是手下留情了。
「你哥沒跟你說過?小時候有好長一段時間,只要他被人欺負,都是我替他出頭討回公道的,你是他妹,也就是我妹,我當然不許任何人欺負你。」孟佳梨舉起手,做了擠出手上小老鼠肌肉的大力水手招牌動作,然而唇上的血色卻逐漸退去。
一種復雜的情緒在耿安茜胸口盤旋,她撇開臉道︰「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
「你不用想太多,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沒想過要誰感激。」孟佳梨扯扯唇,「不過你眼光也真差,這種男人你還為他爭風吃醋?」
「我……他本來對我很好的。」耿安茜現在想想,也覺得自己很蠢。
「傻丫頭,男人對你好不好是要從細節觀察,不是說說甜言蜜語就算對你好。」孟佳梨忍不住嘆氣。
「你不要以為剛剛幫了我,就可以教訓我。」耿安茜懊惱的警告,她又何嘗不懂?她只是——
「你只是太孤單,需要人陪,而他剛好在那個時間點滿足了你,我懂。」彷佛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孟佳梨說出了她的心聲,並微微一笑道︰「你哥太忙,難免忽略你,沒關系,以後有我,我會陪你。」
耿安茜覺得自己的眼楮酸酸熱熱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心底不斷涌出,盈滿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空虛,可嘴巴依然強硬道︰「誰要你陪?你以為你講這些,我就會跟哥一樣被你欺瞞?別作夢了。」
孟佳梨無奈的笑笑,嘆口氣道︰「好吧,至少我們有溝通了,也算是一大進步,你不是累了嗎?走吧,去飯店休息一下。」
「不要了。」耿安茜掙扎了半天,隨即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道。
「可是我不太舒服,可能得休息一下再走。」她感覺自己的心髒因為剛才過度的勞動而猛烈跳動著,太陽穴陣陣緊繃,狀況不是很妙。
耿安茜怪異的瞅著她,欲言又止的動了動唇瓣,手機突然傳來一道通知鈴聲。
她拿出手機看了看簡訊,臉色陰晴不定的變幻了好半晌,才粗聲道︰「那就走吧。」
孟佳梨看著她突然又舉步往飯店走去的背影,忍不住搖搖頭輕笑,慢慢的跟著她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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