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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梵容 -【皇宮裡的百億新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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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0:04: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梵容 - 皇宮裡的百億新娘

五歲那年,
當高阪哥哥將鯉魚旗送給她的時候,
她便已決定--
此生一定要當他的新娘!
沒想到,
爺爺竟然沒經過她的同意,
便將她許配給了別人,
而當她好不容易擺平了她那個無緣的未婚夫,
打算努力追求所愛時,
卻又發現她的高阪哥哥根本就——
不、記、得、她、是、誰!
嗚嗚嗚……
她的感情路,
怎麼比小說女主角還坎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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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0:04: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日本  五月五日男兒節  

  五歲的池奈央踩著小步,跟在三歲的堂弟池雄太後面。  

  「雄太,等等我!」  

  他們應邀到高阪家玩,可是這裏到處都裝飾著看起來很嚴肅的人偶,屋裏還有巨大的盔甲武士,她好怕!  

  池雄太轉頭,不悅的指著穿和服的堂姊,「你走太慢了,我不要等你了!」  

  「雄太……」池奈央急得快哭了。如果不是爺爺命令他們上門作客,她真的不想來的。  

  池雄太皺著眉,抬高臉,以凶巴巴的童音說:  

  「不許哭,再哭我就跟哥哥們說你丟光我們池家的臉了!」  

  池奈央一聽,眼淚立刻鎖在眼眶裏,不敢滴出來。堂哥們個個都很嚴肅,她最怕他們數落她,那比不會動的盔甲還恐怖!  

  「喂!」突地,一記拳頭從天而降,落在雄太頭上,「你這小子幹嘛欺負……」來人以眼神詢問,「你是他的姊姊嗎?」  

  「是的。」池奈央立定站好,雙手放在身前,半彎著腰,維持完美的名門淑女風範。  

  大哥哥穿著繡工精緻的武士服,衣服上有飛鳥家徽,是高阪家的哥哥吧!媽媽說高阪家是名門中的名門,家世淵源比池家還厲害,而且高阪爺爺是茶道專家,高阪伯母則是有名的插花大師呢!  

  「你是誰?竟然敢打我!」池雄太搗著頭頂,哇啦哇啦的叫著,「我要跟我哥哥說!」突地想起在人家家裏,改口:「我要跟高阪爺爺說!」  

  高阪拓輕松地靠著廊柱,毫不在乎的面對小娃娃的威脅,「去告狀啊!讓大家都知道池家的小霸王只會告狀求救!」  

  「你……」池雄太難得碰到不怕他的人,氣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樣啊?」高阪拓一腳站在廊上,一腳跨下樓梯,掀開半邊衣裳,露出光潔手臂,「要決鬥嗎?我奉陪。」  

  向來只有欺負人的份,這會兒卻被欺負,池雄太氣死了!他舉高兩個拳頭,無奈年紀小、個頭矮,絲毫不構成威脅。  

  高阪拓尋釁的挑高一邊眉毛。  

  「我要回去了!」池雄太沒有辦法,氣呼呼的轉頭就走。  

  「雄太!」  

  經過池奈央身邊時,不理會堂姊的呼喚,池雄太怒沖沖的撂話:「我要自己回去,不許你跟!」  

  高阪拓看著小女孩還真的站在原地,沒有跟去,嘖嘖說:「他叫你不要跟你就不跟啦?你是姊姊耶!幹嘛被弟弟壓得死死的?」  

  池奈央只能苦笑。  

  「隨便你吧!」他只是碰巧經過這裏,見不得那小鬼欺負人,所以才出聲罷了。高阪拓擺擺手,「我走囉!」  

  「大哥哥!」池奈央鼓起勇氣問:「我是池奈央,請問大哥哥叫什麼名字?」  

  「高阪拓。」  

  果然是高阪家的少爺,今天的活動就是為他舉辦的。  

  池奈央優雅行禮,「初次見面,蒙府上邀約,甚感榮幸。」  

  高阪拓看著小小年紀就被教育得很傳統的她,可以預想得到,將來她長大,又會多了一個老古板了!  

  走到她面前,高阪拓半彎著腰以跟她平視,「我說你呀,會大量使用敬語是古人才做的事,你繼續這麼文謅謅下去,只能一輩子留在這種古屋裏等著發酸了!」  

  他的話推翻池奈央一直以來所受的教育,大大的眼睛看著蹲在面前的他,因為貼得太近,池奈央的臉紅了。  

  「咦?」高阪拓伸出食指,好奇的摸摸她細致的臉。居然有人可以瞬間臉紅到這樣,  

  「高阪哥哥……」  

  「乖!」高阪拓站起身來,拍拍她的頭,「再見囉!」  

  池奈央越過他修長的身體,看見屋裏的陰森盔甲好像在瞪著她似的,小碎步跑過去,拉著他的衣角,仰著頭問,「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嗎?」  

  高阪拓順著她恐懼的大眼往後看,「你怕那種東西啊?」  

  池奈央用力點頭。  

  他半彎著腰,摸摸她又直又長的發,「不用怕,那個是正氣的象徵喔!」  

  她搖頭、還是不敢看,總覺得蓋帽下好像躲著可怕的惡靈!  

  為什麼男兒節要陳列這些東西?每年一到五月,她就覺得害怕,夜裏也不敢自已去上廁所,每天都祈禱著趕快放晴,好讓他們早點能把這些盔甲收起來。  

  而且,高阪哥哥家的盔甲比池家的還來得高大威猛呢!  

  高阪拓扶著她的肩膀,慢慢的靠近盔甲,池奈央被他推著,有背後溫暖的身體壯膽,好像不是那麼害怕了。  

  兩人站在巨大盔甲的面前,高阪拓說:「屋裏的盔甲都是高阪家的先祖從平安時代就代代相傳下來的,據說在鐮倉時代,穿這套盔甲的祖先還多次建下奇功,堪稱當代第一武士喔!」  

  它是證明高阪家為武家的重要象徵!  

  「這套盔甲曾經血淋淋出現在戰場上?」池奈央想起廝殺激烈的時代劇。  

  「沒錯。」高阪拓很驕傲,「這是確確實實記錄高阪家功勛的戰袍。」  

  「好可怕!穿過這套盔甲的人都死了!」  

  高阪拓聽了她的童言童語,忍不住哈哈大笑,「在我爺爺面前千萬不要這麼說,他的臉會綠掉!」  

  「知道了。」池奈央不敢盯著肅氣森森的盔甲,頭兒一轉,看到另一側的架上陳列著鍬形盔,「那個好漂亮!」  

  比起厚重陰暗的盔甲,她覺得單獨陳列的頭盔好看多了,帽子閃著黃金的光輝,還有深藍色和白色的絲線纏繞,好美喔!  

  「這頂是我爺爺送的縹肩白威盔。」高阪拓說,「帽上的深藍色代表深海,象徵堅強的意志力,白色是潔白的意思。」  

  她小小腦袋仰頭看著大哥哥,覺得他真的好帥喔!  

  「這是高阪爺爺對高阪哥哥的期望吧!」池奈央又指了指一旁高貴沉穩的大將軍偶,媽媽說這個帶有贈送的長輩對子孫的期待,「雄太的大將軍飾是胖娃娃喔!很可愛,跟高阪哥哥的不一樣。」  

  「是嗎?那代表池爺爺希望那個小鬼一輩子幼稚嗎?」  

  「不要這樣說雄太!」池奈央漲紅了臉,「雄太會平安長大,還會獲得人生的幸福。」  

  高阪拓看看激動的她,笑笑,「對,你的寶貝弟弟會平安長大、獲得幸福的。那個小鬼有你這個姊姊真好!」扶著她的肩頭往外走,「走吧!」  

  走在回廊,又看到墻上掛著悍然的武者人形與面貌猙獰的畫像,池奈央嚇得往後退,緊貼著高阪拓。  

  「不要怕,那是鐘馗像。」  

  「鐘馗?」  

  「對,是中國古代很有名的一個人物,中國人認為他是鬼王。」  

  「鬼王?」指使眾鬼的鬼王嗎?池奈央嚇得聲音都抖了。  

  「別怕,不是鬼的王,而是抓惡鬼的王。」  

  「喔。」雖然會捉惡鬼,可是樣貌看起來還是很恐怖,池奈央一樣很怕。  

  「在傳統武家,男兒節時還是遵循古禮,懸掛武者人形跟鐘馗像,一樣有祈求平安成長的意義喔!」  

  「喔。」池奈央目不斜視地通過回廊。住在這裏,夜裏會很可怕吧!  

  走到院子外,高阪拓放開她的肩頭,「那些東西都陳列在內室,接下來你可以放心走了。」  

  「謝謝高阪哥哥。」池奈央禮貌的行禮,越過他的肩膀,看見懸在高高老松上、迎風飛揚的鯉魚旗,「好大的鯉魚旗!」  

  高阪拓與她並立著,看著屬於自己的鯉魚旗,「對呀!很大吧!」  

  「可是,鯉魚旗一般不是都掛在屋頂嗎?雄太的就是掛在屋頂。」  

  高阪拓聳聳肩,「不曉得,我小時候就都是掛在這棵松樹上了,大概是先祖傳下來的規矩吧!」  

  她的頭仰得這麼高,脖子不會酸嗎?高阪拓伸手幫她撐住脖子。  

  「知道為什麼要掛鯉魚旗嗎?」  

  「不知道。」她只知道女兒節要擺雛祭娃娃,男兒節要掛鯉魚旗,「為什麼呢?」  

  「因為鯉魚不管是清水還是池子,甚至在沼地都能生存,生命力很強,而且相傳鯉魚會逆流而上,中國自古就有鯉魚躍龍門的說法,中國人相信鯉魚跳過龍門就會成龍了。」  

  「原來是這樣啊!」池奈央好佩服什麼都知道的高阪哥哥。  

  午後的太陽在他背後形成燦爛的光圈,她小小的心裏對全能的高阪哥哥充滿仰慕。  

  她發亮的眼睛是因為鯉魚旗嗎?高阪拓覺得有些好笑,放開幫她撐住後腦的手,「你這麼喜歡鯉魚旗,那等收下來之後我叫人洗洗,送給你好了。」  

  「真的嗎?」高阪哥哥最好了!是她見過一級棒的好人!池奈央伸出小小的手指,「約定好了喔!」  

  「真的。」高阪拓笑著伸出尾指勾住她的,「約定好了。」  

  **    **    **   

  池奈央走回前院,前院擺放著許多的菖蒲盆栽,露天的餐桌旁大多都是小孩,還有很多跟自己一樣的女孩。這大概又是高阪家的規矩吧!  

  雄太跟堂哥們辦活動時也會邀請世交之子,不過自己從來不被允許出面接待客人。  

  她小小的身子到處張望,找不到雄太,心裏有些急了。  

  「池小姐,您有吩咐嗎?」管家矢部義元恭敬的詢問。  

  池奈央優雅行禮,「請問有看到池雄太嗎?」  

  「池小少爺進屋裏找老爺了。」矢部義元看她一臉驚慌,想必是擔心怒氣沖沖的池家小少爺跑去告狀,於是笑笑安慰:「小姐不必擔心,老爺不會處罰少爺的。」  

  「那就好。」  

  「餐桌上有甜點,小姐請不必客氣,盡量取用。」為了方便各家小姐、少爺們自在交誼,這次的男兒節活動是採取自助式的方式上餐,這也是少爺的堅持。  

  「謝謝矢部管家。」池奈央彎了彎腰之後,秀氣地走開。  

  矢部義元一怔。在場的少爺小姐們只有她記住了他的姓氏,池家的小姐果然善良又有禮貌啊!  

  池奈央走到樹旁優雅站著,這個位置的視野好,雄太從屋裏走出來時能一眼就看見。  

  「不要跟她玩!」突然,一道尖細的女童聲從後面的樹叢裏傳來,「我媽媽說她的血統有問題!」  

  這句話刺在池奈央的心頭,她知道不應該偷聽人家說話,卻移不開腳步。  

  「可是瞳懂得很多事耶!」另一道童音怯怯的說完之後,慢慢的問:「瞳,你的血統真的有問題嗎?」  

  池奈央停住呼吸,一起等著聽那個被指責的女孩回答。  

  「大家都是爸爸媽媽生的,」水野瞳毫不畏懼的朗聲說著,「除非你不是,那麼,有問題的是你的血統。」  

  聲音尖細的大崎秋氣憤的說:「你明明就血統不純!你敢否認你媽媽是台灣人的事實嗎?」  

  台灣人?!這幾個字打進池奈央耳朵裏。  

  「我媽媽是台灣人,那又怎樣?我媽媽可比你們的媽媽聰明、漂亮多了。」水野瞳用華語說:「總有一天,你們會想學華語,未來的世界是多元化的世界,只會說日語的你們是無法生存的。」  

  聽不懂那一大串華語,大崎秋說:「你居然講番話,我要跟我媽媽說!」  

  「瞳!」連一旁的山口久美也不認同,「我們不應該說那種話的。」  

  「哪種話?」水野瞳冷靜反駁,「華語是番話?那夷地方言呢?沖繩方言呢?難道那些地方的話也都是番話?」  

  「我們以說正統日語為榮,才不會說任何其他地方的方言!」大崎秋生氣的說:「久美子,我們走,不要跟她玩了!」  

  山口久美小小聲的說:「瞳,對不起。」之後就跟著同伴離開,「小秋,等等我!」  

  池奈央悄悄探頭望去,正好跟水野瞳的視線對上。  

  「嗯,對不起。」池奈央指指自己站的位置,「我在這裏,不小心聽到你們說的話了。」  

  「沒關係。」水野瞳不在乎的說,拿起餅,「你要吃嗎?」  

  「嗯。」池奈央走過來,接過餅,「謝謝你。」咬了口,「裏面是完整的栗子耶!」  

  水野瞳沒想到她居然會接下自己給的餅,充滿防備的臉逐漸柔和,「這是高阪家有名的栗子餅,據說獨家祕方是代代相傳下來的。」  

  「怪不得這麼好吃。」池奈央又咬了一口,「不會太甜。」如杲能學會做栗子餅就好了。  

  兩人靜靜的聽著鳥鳴,吃著甜點,過了很久,池奈央才鼓起勇氣,看著手上的餅,慢慢的說:「其實我媽媽也是台灣人。」  

  水野瞳只是歪頭看著她,等她說下去。  

  池奈央轉頭迎視,「可是我從來不敢告訴別人,家裏的人也不會說出去。」爺爺和伯父、叔父們的態度,讓她更覺得這是讓人羞恥的,「我覺得你很勇敢。」  

  稍長一歲的水野瞳認真的看著她,「聽我說,沒有人可以選擇父母,你我是這樣,我們的媽媽也是這樣,任何人都可以因為無聊的民族驕傲而瞧不起我們的媽媽,但是我們不能,因為她們是愛我們的媽媽!」  

  池奈央又感動又慚愧,低下頭,「我很愛媽媽,只是……」她們母女都有默契的不提起這個話題。  

  水野瞳坐過來,認真的盯著她看,「別人要瞧不起是他們的事,我們不會瞧不起自己就好了。相反的,我很佩服媽媽喔!居然能夠因為喜歡爸爸就跑到另一個國家,適應另一種生活。你說,她們是不是很偉大?」  

  池奈央看著她認真的表情,重重點頭,「嗯,媽媽真的很偉大!」所以早逝的爸爸也很愛媽媽吧!  

  溫婉的母親在深深的宅院裏,應該很想家吧,可是她卻從來不曾說要回家鄉看看。  

  池奈央突然好想哭。「教我說華語,好嗎?」  

  她還小,不能理解大人的想法,也不能幫媽媽爭取回故鄉看看,但是,她可以學會媽媽的話,跟媽媽用她的語言聊天,媽媽一定會很高興吧!  

  水野瞳爽快的點頭,「那有什麼問題,我教你!」  

  這一天,接受傳統教育的池奈央認識灑脫的高阪哥哥,和勇於跟傳統挑戰的水野姊姊。  

  池家向來乖順的小姐,開始有了向傳統說不的勇氣。  

  **    **    **   

  「老爺。」  

  正在修剪盆栽的高阪勝豐回頭,看見矢部義元捧在手中,折疊得方整的鯉魚旗,問:「阿拓要你送到池家的?」  

  男兒節那天,矢部經過院子時,無意瞥見阿拓跟池家小丫頭在鯉魚旗下的承諾,當時他就知情了。  

  「是的。」矢部義元隨侍老爺幾十年,一個眼神,就知道他老人家的心思,因此安靜等著指示。  

  「悄悄送到池家小姐手中,不必張揚。」傳統世家總有許多的規矩,阿拓無意間許下的承諾,等兩個孩子再大一些再說破吧!  

  「明白了。」矢部義元恭敬退下。  

  **    **    **  

  矢部義元跪坐著一一上茶後,在榻榻米上行禮後便恭敬退下,留給三位老爺談話的空間。  

  高阪勝豐輕啜一口來自高山的極品茶香,口氣很淡,「我們三家素來交好,沒想到居然到現在才知道日向家跟池家聯姻的消息。」  

  日向啟介和池親兵衛互望,心虛於沒有先跟年紀最長的老哥哥報告。  

  日向啟介舉起茶杯,「老哥哥,沒有先知會您,啟介在這裏跟您致歉!」  

  池親兵衛也舉起茶杯,「是啊!老哥哥,原本我們是想說隆司和奈央年紀都還小,現在只是訂婚,等將來長大要結婚時再跟您說,請您別生氣。」  

  「哼!」等真的結婚就來不及了!高阪勝豐重重一哼,表情看起來更嚴肅了,「我問你們,什麼時候決定這樁婚事的?」  

  「為阿拓慶祝男兒節那天,我們家隆司在這裏見過池家的奈央,對她留下很好的印象,所以……」  

  「哼!」高阪勝豐又是一哼。據矢部的觀察,那天奈央那丫頭根本沒跟阿拓之外的男人說過話,居然還是被隆司那小子看上了!  

  池親兵衛跟日向啟介面面相覷,不知道哪里惹來高阪勝豐的不悅。  

  過了一會兒,池親兵衛遲疑地問:「老哥哥是覺得我們奈央配不上隆司嗎?」  

  論家世,池家和高阪家、日向家都是奈良當地的古老世家,絕對沒有配不上的理由,除非……  

  「你想到哪里去了!」高阪勝豐不悅的睨著池親兵衛,「我說你呀,總是這麼想不開!我們雖然是古老世家,但是畢竟還是生活在現代,時代不同了,老抱著古老的門戶觀念不僅苦了自己,也會委屈了孩子!」  

  一旁的日向啟介聽了,也迷惑的問:「既然老哥哥不認為兩個孩子不配,為什麼會不高興呢?」  

  「是啊!既然老哥哥不覺得我們奈央高攀,為什麼還會不悅呢?」池親兵衛很不解。  

  高阪勝豐看著兩個小老弟,憋著一肚子氣說不出口,只悶悶的問.「送過納採禮了?」  

  日向啟介搖頭,「還沒有,我們商量好等孩子們長大,要成親前再正式下納採禮。」  

  哼,幸好還不算正式訂婚。高阪勝豐接著問:「交換信物了?」  

  「交換了。」他們兩個異口同聲的說。  

  「遵古禮,已經將日向家傳家的墨玉佩交給奈央了。」  

  池親兵衛也說:「池家也把家傳的白玉佩交給隆司了。」  

  「一黑一白,還真是搭配啊!」高阪勝豐很不是滋味的說。  

  早知道,當初就不要交代矢部「悄悄的」把鯉魚旗送到奈央丫頭手中。  

  「老哥哥?」老哥哥今天的心情很不好,為什麼?  

  「喝茶吧!」高阪勝豐端起茶杯,朗聲喊著:「矢部!」  

  候在門外的矢部義元推開門。  

  「茶水不夠熱,撤下。」  

  「是的,立刻換新的。」  

  高阪勝豐雙手交握在胸前,半垂著眼,「太早訂婚對孩子們好嗎?」  

  他們疑惑互望,不知道老哥哥的意思。  

  高阪勝豐抬眼,望著他們,淡淡的說:「暫時就先這樣吧!」  

  暫時?他們更無法理解他的意思了。無奈老哥哥一臉肅穆,他們也就沒有多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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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0:05: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池奈央!」群中學女孩把坐在櫻花樹下看書的女孩圍住。  

  帶頭的擺出大姊大的模樣,「喂,你是不是自以為是優等生,就可以處處討老師歡心了?」  

  十五歲的池奈央抱著書,怯怯的說:「沒,我沒有這樣的意思。」  

  這陣子新聞常報導學校裏出現霸淩行為,昨天雄太才說他們學校有個男同學被逼得跳入河裏,沒想到她也碰到麻煩了。  

  悄悄的移動腳步,卻沒有能逃出的縫隙,她的眼眶充滿害怕的淚水,心裏祈禱著有誰能出現救救她。  

  老天爺聽見她的呼喚了。  

  「你們在做什麼?」個頎身影從樹上跳來.站在她的面前   

  「哇!好帥!」小女生們驚呼。  

  「閉嘴!」大姊頭瞪了同伴們一眼,因為對方迫人的氣勢而退後一步,「你……這不關你的事!」  

  對方聳聳肩,轉身低頭看著她,「你被欺負了嗎?」  

  是高阪哥哥!池奈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聽說高阪哥哥就讀的大學劍道社今天到她們學校觀摩,懷抱著一絲想望的她,也跟著看熱鬧的向學們到體育館,可是沒有看到高阪哥哥,失望的她才走到校園角落看書,準備下午的考試。  

  沒想到高阪哥哥居然出現在眼前,以如此令人驚訝的方式!過度的不敢置信讓她張大眼睛,盈眶的淚水就這麼溢了出來。  

  她被嚇壞了!高阪拓皺眉,轉身瞪著那群小太妹,「是哪一個帶頭欺負她的?」  

  眼看俊美的臉突然之間變成怒目金剛,她們嚇死了,一哄而散,帶頭的大姊頭腳雖然也軟了,不過還是強裝鎮定,說:「你要罩她嗎?那、那我給你個面子,以後不會讓其他人欺負她的。」  

  高阪拓覺得好笑,臉上卻不露痕跡,「那就謝謝你了,你可以走了。」  

  「謝、謝謝……」  

  高阪哥哥……池奈央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  

  高阪拓轉身,伸出手在她眼前揮揮,「咦?你被嚇呆了啦?」  

  池奈央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幕,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映出耀眼的光芒,燦爛得讓人不敢直視。  

  「高阪拓,教練找你!」突地,角落走出來一個人,看見池奈央後,以肘撞了高阪拓一下,「唷!你也會虧妹妹?中學生,太小了吧!」  

  「走了!別嚇壞人家小妹妹。」高阪拓轉身,「教練在催了。」  

  「什麼呀!是誰一開始就躲起來的呀?教練催的是你吧!」  

  高阪拓逕自走著,任憑那人在身旁喳呼。  

  沒料到他會近距離出現在面前的巨大震撼,讓池奈央沒來得及喊住他,但是這樣就夠了,很夠很夠了。  

  自從十年前在高阪家見過他之後,池奈央一直很注意高阪拓,尤其是高阪爺爺到家裏時,平常敬畏爺爺的她總是會乖乖隨侍著,好有機會聽到高阪爺爺提起高阪哥哥。  

  高阪哥哥從中學就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她會上他學校的網站留意關於他的新聞,因此,他的事,她都知道。  

  水野姊姊總說無法相信她從五歲就喜歡上他,水野姊姊不明白,當一個人長期注意另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的優缺點都將無所遁形,而至今,高阪哥哥在她心目中仍是沒有任何缺點的。  

  如果五歲的偶遇奠定她的心意,那麼,在情竇初開的十五歲,池奈央更加確定——  

  她喜歡高阪哥哥,可是,他是如此的完美,因此,她也要加油,才能配得上完美的他。  

  **    **    **   

  池奈央因驚喜而微顫的手幾乎挽不成髻,好不容易梳整好發式,伸手,她拿起梳妝臺上的請帖。  

  自從十年前到過高阪家之後,就再也沒去過了。人家沒有邀約,她也沒有理由說要上門。  

  終於,因為高阪哥哥的成年禮,她又被邀約了。  

  放下請帖,她起身從抽屜裏拿出折疊方整的藍色鯉魚旗,縴指細細撫過上頭的繡紋……  

  「喂!」池雄太拍門,打斷她的冥思,「你又在對著鯉魚旗笑了!」  

  「雄太,」池奈央又羞又氣,「你總是不先敲門!」  

  「我敲過了!」池雄太又拍了下門以玆證明,蠻不在乎的走進來,看著堂姊手中的鯉魚旗,「我總覺得這個鯉魚旗很面熟……」  

  不是池家的,可是除了自己家的之外,她怎麼會拿到別人的鯉魚旗?  

  池奈央迅速折好,收進抽屜裏,轉身面對已經跟她一般高的堂弟,「找我做什麼?」  

  「喔。」池雄太這才想起來,「爺爺要我們一起去高阪家,我是來催你快一點的!」十三歲的他穿起正式和服,已經有幾分大人的樣子了。  

  「好,我會趕快的。」  

  池雄太看著她拿出和服和腰帶,皺眉,「這個腰帶不好看!」然後走到她的櫃子前,拿出自己送的那條,「這條才配!」  

  池奈央笑了,「好,就用你送的這條。」  

  自從去年她生日那天,雄太送了這條腰帶之後,每一次穿和服他就要自己配上這條腰帶,好像他送的是萬用腰帶似的,害她每回挑和服總是必須選擇能跟那腰帶搭配的顏色。  

  雄太滿意的點頭,往外走去,「好,你先換和服,我等一下再來幫你結腰帶。」關上門之前還叮嚀著:「記得先穿襪子!」  

  「知道啦!」以往都是媽媽幫她穿和服、結腰帶的,這兩年雄太不知道為什麼去學會了結腰帶的方法,從那之後就由他幫她結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小時候那個會欺負她的小堂弟,變成跟她最要好的弟弟,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雄太長得好快,都像她的哥哥一樣。  

  她還有一個姊姊,但是姊姊受不了爺爺太傳統的教育方式,在還很小的時候就由父親做主,送到國外讀書,所以只剩她一個人,堂兄弟裏頭就是雄太跟她年齡最相近,雄太能改變態度,她也很高興。  

  邊想邊換著,門外等候的池雄太已經不耐煩了,又拍拍門,「喂,你是烏龜啊?好了沒?再不快點我就不等你囉!」  

  「好了好了!」池奈央快手快腳的換好,「我已經換好了。」  

  池雄太拉開門,滿意的看著她,走過來拿起腰帶,「手舉高。」  

  池奈央乖乖把手舉高。  

  池雄太繞了兩圈。「會太緊嗎?」  

  「不會。」她希望讓高阪哥哥看見她最好的樣子。  

  「你太瘦了!」池雄太皺著眉說。  

  「哪會!水野姊姊說這樣剛好。」  

  「你別聽水野瞳說的,她的評價不好。」家裏只有他跟她媽媽知道她和水野家的小姐私底下常會碰面。  

  「別這麼說水野姊姊,我很羨慕她呢!她好獨立、好有主見!」  

  池雄太皺眉,「你會被她帶壞!下次不要掩護你了。」說著,他手下未停,俐落打出飛揚的蝴蝶結。「好了。」  

  「不要這樣啦!」池奈央旋身面對堂弟,「要是你不幫我,我就不能自由出門了!」  

  爺爺家教很嚴,她能經常出去跟水野姊姊學華話,都是有賴於雄太說要她陪著去圖書館查資料,才能出門的。  

  池雄太無法拒絕堂姊汪汪的大眼,嘆氣,「好吧!不過你可不要學水野瞳,太強悍的女孩子沒有人會喜歡的。」  

  「水野姊姊才不會太強悍呢!」池奈央反駁,拿起同款布包,「走吧!我準備好了。」  

  池雄太退一步看著,穿著織工細致的和服的池奈央好美,像畫裏的仙女。  

  他雙手收在腹部,儼然是瀟灑武士的模樣,「走吧!」  

  「嗯。」池奈央踩著細步,跟在放慢腳步的堂弟後面。  

  **    **    **   

  高阪勝豐看著前來行禮的他們,奈央丫頭裝扮後,出落得更加嬌美了。  

  池奈央跟池雄太行禮完,就乖乖跪在一旁。高阪爺爺看起來雖然很嚴肅,卻不像爺爺般嚴厲到難以親近,所以她不怕他。  

  感覺到高阪伯母的注視,池奈央淺淺一笑,「伯母好。」  

  高阪千姬沒有女兒,對落落大方的奈央是越看越喜歡。還是女孩子家貼心,要是能常常看到她,該有多好!  

  「奈央現在是中學生了吧?」  

  「是的。」高阪伯母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呢?池奈央疑惑地看了看身邊的堂弟,池雄太則聳聳肩,表示不知道。  

  高阪千姬有個想法,便對高阪勝豐說:「公公,我想教奈央插花,可以嗎?」  

  高阪千姬傳承自娘家,是未生流這個插花流派的宗師,許多名門千金都會上門學習,她覺得奈央這個孩子的氣質沉穩,應該很適合學習插花。  

  「奈央有興趣學插花嗎?」高阪勝豐問。  

  「可以嗎?伯母願意教我嗎?」池奈央喜出望外。高阪伯母收的學生個個都是名門千金呢!  

  「當然願意。」高阪千姬笑嘻嘻的說。  

  「謝謝伯母、謝謝高阪爺爺!」以後可以常常到高阪家了!  

  「爺爺會答應嗎?」池雄太小聲的在她耳邊提醒。他可沒把握有辦法常常掩護她出門。  

  想到嚴謹的家規,池奈央燦爛的笑顏頓時失去了光彩。  

  高阪千姬聽見了,不忍見她失望,於是說:「至於池家老爺那裏,要麻煩公公說一聲了。」  

  高阪勝豐說:「我會跟親兵衛老弟說的。」先讓奈央丫頭跟著千姬學插花吧,她定性夠,說不定將來也有機會教她茶道。  

  有高阪爺爺出面,爺爺一定會答應的。池奈央終於松了口氣,笑盈盈的說:「謝謝高阪爺爺!」  

  高阪勝豐點點頭,「高阪家的成年禮有很多特別的習俗,等一下還有尋寶遊戲,如果按照指示找到寶物了,那項高阪家的傳家寶物就送給找到的人,你們好好玩。」  

  池奈央彎身說:「謝謝高阪爺爺。」  

  兩人告退,走到外面時,她對池雄太說:「有尋寶遊戲耶!太好了,你一定會找到寶物的!」雄太最喜歡玩推理尋寶的遊戲了。  

  「哼!」池雄太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當然是我會贏。」  

  「小子,幾年沒見,你還是一樣驕傲啊!」  

  是高阪哥哥!池奈央覺得呼吸加快,熱氣全往臉上沖。  

  「哼!」池雄太想起昔日所受的屈辱,學他一腳跨在廊下,一腳踩在樓梯,「我們來決鬥吧!」  

  高阪拓站在廊上,看著一腳站在廊下樓梯,反而更顯矮的池雄太,哈哈大笑,拍拍他的頭,「乖,隨便找人挑戰是小孩子玩的把戲,高阪哥哥成年了,不玩這種遊戲了,你找其他人玩吧,」  

  「可惡!」池雄太氣死了。  

  「雄太!」池奈央趕緊沖到他面前,雙手擋住,「我們是來作客的,不可以無禮。」  

  高阪拓看看擋在他們中間的小女人,「你是他的妹妹嗎?」  

  池奈央聽了,錯愕的轉身。他不記得了?完全不記得她了?  

  她為什麼一副受傷的表情?高阪拓恍然大悟,理解的點點頭,「要是我有這種哥哥也會覺得慚愧的。」  

  「你!」池雄太氣得又要沖過去。  

  「雄太。」池奈央以背擋著他,「不要無禮。」  

  聽出堂姊聲音裏的難過,池雄太忘了生氣,看著她的腦後,「怎麼了?」  

  池奈央只是搖頭。她覺得好難過好難過,十年來,她沒有一天忘了高阪哥哥,沒想到,前幾天才見過面的他,卻不記得她了。  

  鯉魚旗的約定呢?他也忘了?十年的等待,沒想到只有她一個人放在心上。  

  高阪拓看著表情怪異的他們,聳肩,「你們慢慢玩,我先走了。」  

  池雄太無心理會他,專注看著堂姊的表情,「怎麼了?」  

  池奈央勉強扯出笑臉,「沒事,可能有點渴……」  

  「我去端茶。」池雄太急匆匆的走了。  

  他走了之後,矢部義元突然出現,「池小姐。」  

  「矢部管家。」池奈央優雅回禮。  

  「我們少爺不太擅長於認人,尤其是女性。」  

  池奈央愕然抬頭,顧不得被識破心事的尷尬,問:「所以他不記得我,卻記得雄太?」  

  「是的。」矢部義元說:「少爺滿十八歲之後,礙於人情,老爺曾經安排過幾次相親,可是小姐是知道的,少爺向來抗拒傳統,自此之後,少爺對穿著和服的名門淑女更加排斥,或許,在少爺眼裏,穿著和服的女人都是同一種樣子吧!」  

  也就是說,高阪哥哥眼裏只有和服,一看到和服就自動產生排斥,雖然跟她說話,其實根本沒把她的臉看在眼裏,怪不得剛剛他看著自己的表情很空洞。  

  「是的。」矢部義元繼續說,「而且承襲武家的傳統思維,少爺相當重視『朋友妻、不可戲』的信條,只要小姐仍然是日向家少爺的未婚妻,少爺就不會多注意小姐的。」  

  「日向家的未婚妻?」池奈央很錯愕,「是指隆司哥嗎?」  

  她曾在家裏見過日向隆司幾次,他是個斯文好相處的人,可是……未婚妻?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她不知道!矢部義元說:「據小的所知,十年前日向家隆司少爺跟池小姐就已經由兩位老爺做主,訂下婚約了。」  

  十年前?「是我嗎?或者矢部管家弄錯了,定下婚約的是我姊姊?」  

  「池大小姐早就被池老爺逐出家門,不再是池家的小姐了。」矢部義元看她一臉震驚,嘆氣。原來她連這個也不知道!「小姐應該收過一方墨玉佩吧?那是日向家的家傳玉佩,也是訂婚的信物。」  

  池奈央不自覺地握住熨燙在胸前的玉佩,那玉佩突然像個烙鐵似的,燙在心頭!  

  見池家的少爺快要來了,矢部義元深深彎腰,「是小的多嘴,小的告退。」  

  池雄太端著茶過來時,看到堂姊一隻手提著前襟,表情十分哀傷的樣子。  

  「你怎麼了?」他小聲的問。  

  池奈央移動視線,呆滯的望著堂弟,「姊姊已經被逐出家門了?」  

  池雄太不自在的回避她的視線,「嗯,聽說二伯當年堅持讓大堂姊在國外受教育,爺爺不能接受,一氣之下就宣佈將她除名。」爺爺的脾氣太硬了!  

  她小的時候,姊姊就被送到國外了,坦白說,她對姊姊其實沒有太多的印象,只是想到後來爸爸也因病過世,沒有人能夠再替她們母女做主,媽媽一定很傷心吧!  

  池奈央望著堂弟,「我跟隆司哥訂婚這件事,你也知道嗎?」  

  池雄太低下頭,「嗯,是在上一次到高阪家參加男兒節後不久的事。」  

  當時聽到大人們談論訂婚的事,他才猛然驚覺一直陪在身邊的堂姊終有一天會嫁作人婦,正因為如此,才開始懂得珍惜她,希望她在出嫁前能夠過得幸福。  

  「為什麼我不知道?我是當事人呀!」  

  面對她的責難,池雄太只能說:「對不起;這是爺爺的指示,爺爺認為在你還沒有學習到能夠做個完美的媳婦之前,不需要讓你知道太多。」  

  所以排了一大堆的課程,要她學姿儀、學書法,這一切只是為了她能做個讓池家有面子的女兒?  

  池奈央苦笑,「希望爺爺對我的表現還算滿意。」  

  「爺爺或許比較專制,但是出發點是為了你好。日向家同樣是世家大戶,爺爺不希望你嫁過去被嫌棄呀!」  

  但是她的心呢?爺爺考慮過她的心意嗎?池奈央覺得被濃濃的悲哀籠罩著,偏偏無力掙脫。  

  她沒有勇氣跟爺爺反抗,更沒有勇氣面對反抗的結果,母親禁不起再失去一個女兒了!  

  「奈央……」池雄太擔憂的看著她。  

  突地,遠處亭鐘響起,要公佈藏寶的謎題了。  

  池奈央艱難的笑笑,「去吧!去看看謎題,既然來了,沒好好玩就太可惜了。」  

  「可是你……」  

  「我沒事,只是有點震驚。休息一下,就能消化這些事了。」  

  「真的沒事?」池雄太還是有些擔心。  

  池奈央勉強笑著,「快去吧!我等你找寶物回來。」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雖然不放心,但是知道她想獨處,池雄太只好離開。  

  **    **    **  

  池奈央想找水野瞳聊聊,無奈走著走著都沒瞧見她。  

  這也難怪,與高阪家、日向家和池家部屬奈良傳統世家不同,水野家世代在神戶經商,算是商家,跟奈良三大世家有關連,是因為水野瞳的父親和池奈央他們的父親是同學。  

  這次水野姊姊大概沒有受邀吧!很遺憾看起來和善的高阪爺爺也會囿於門戶之見,就像爺爺一樣,池家的聚會從來不曾邀過水野姊姊。  

  前方鬧烘烘的,大概是尋寶遊戲開始了吧!沒有心情面對人,池奈央一個閃身,彎入旁邊的小徑。  

  這是一條山路,沒想到高阪家這麼大,越走,參天古木越多,這樣也好,清靜些。  

  忽然,池奈央發現前方山坡似乎有個人躺在地上,穿著黑灰兩色的傳統男子和服。是誰在那裏呢?她小心翼翼的走近。  

  是高阪哥哥!池奈央嚇了一跳,直到看清楚他正閉目休息,才松了口氣。  

  慢慢的走到他身邊,小聲的說:「高阪哥哥?」  

  高阪哥哥好像睡著了,沒有聽見。  

  池奈央四處張望,周圍都沒有人,便放鬆下來,蹲在他身邊,看著他英挺的鼻、如劍的眉,還有唇線分明的唇。  

  高阪哥哥,雖然你早就忘了我,我卻每一天都把你放在心上啊!  

  她憂傷的眼將更加瀟灑的五官牢牢刻在心頭,然後,小心的移動蹲酸的腳,不顧一切地躺在他身邊,停在可以感受到他體溫,卻又不至於碰觸到他的地方。  

  身旁躺著的是朝思暮想的高阪哥哥,眼裏看的是他睡前所看的景色,感覺上跟他好近好近。  

  池奈央側身望著他,胸前的玉佩因她身體的移動而晃著,打破少女的浪漫思緒。  

  小手抓著玉佩,池奈央閉上眼睛,不甘心自己的一輩子得由長輩決定。  

  張開眼,她望著熟睡的高阪拓的眼裏充滿堅定。她的心早就已陷落,除非他斬釘截鐵的拒絕她,否則絕不放棄。至於婚約,她會用自己的方式解決。  

  池奈央溫柔的望著他。高阪哥哥,你送來的鯉魚旗,我把它細細收好,當成信物,現在,請收下我的信物,此心,終生不渝。  

  緩緩的彎腰,她輕柔地以吻為誓。  

  池奈央輕輕的在他唇上一觸後便慢慢的起身,動作很輕,沒有驚動熟睡的他,一雙動情的眼深深的望著他。  

  忽然聽見踩到樹枝的聲音,她大驚,轉頭,卻不見人影,正要回過頭時,瞥見不遠處的樹下露出一節灰色衣擺。  

  是哪家的少爺躲在那?他看見自己剛剛做的事了嗎?池奈央心頭一驚,怕自己的莽撞給高阪家帶來麻煩,趕緊輕巧起身,快步離開。  

  細碎的腳步聲吵醒好眠的高阪拓,他皺眉,夢中,似乎有溫暖的唇親吻自己,張開眼睛,看見的是——  

  「隆司?」  

  日向隆司站著,俯身看著他,逆光的臉看不到表情。  

  高阪拓懶懶的坐起來,「你不參加尋寶遊戲嗎?我爺爺一定很難過,你居然這麼不捧場。」  

  日向隆司沒有回答,表情也比往常嚴肅,默默拿出一方素帕遞給他。  

  「幹嘛?我嘴角有東西?」高阪拓接過來,率性的抹抹嘴巴,將素帕遞還給他時不經意瞄見些許嫣紅。  

  想起剛剛夢中的觸感,高阪拓盯著唇色紅潤的日向隆司,倏然一驚,躍身而起,站在幾步遠外,嚴肅的瞪著他,「隆司,我一直把你當好朋友,就跟對阿剛一樣,過去、現在或以後都不可能衍生出別種感情,你別想太多!」  

  日向隆司不在乎被誤會,斯文的收起素帕,轉身就走。  

  高阪拓瞇起眼睛看著他的背影,隆司從小就長得唇紅齒白,曾經聽過人家私下說他比有些女人還陰柔,果然性向有問題!  

  不對呀!他不是已經跟池家的小姐訂婚了嗎?想起池家的小姐……稍早好像曾在廊上碰到過,不過,記不清楚了,穿著和服的女人跟兄弟的老婆都被大腦自動歸為「無法辨識檔」,就算看到了也是完全不留印象的。  

  倒是以後看到隆司要小心點,這傢伙居然敢偷親他,而自己竟然還不小心的覺得可口,可惡!  

  以後要用力祈禱隆司早日結婚了!  

  **    **    **   

  五年後  

  高阪拓走進宅邸後面的栗樹林裏,看見樹下鋪滿了綠色的網子,他好奇的跟著走,走到了廚房後方。  

  看見母親走過來,他指著地上的籮筐問,「這是什麼?」  

  「栗子呀!」高阪千姬好笑的看著兒子,「連栗子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那是栗子,我是說這些網子是做什麼用的?」問的同時,有幾顆栗子順著網子滑進籮筐裏。  

  高阪拓驚訝的看著,「栗子會自己滾進籮筐裏?」好神奇!  

  「對呀,每年這時候,我們都要套著三層的手套去撿整顆都是刺的栗子,為了做栗子餅,可真是煞費苦心啊!幸好有個漂亮的小姐幫我們想了這麼好的辦法,讓我們不必被栗子刺給紮到,也不必大老遠的搬運,在這裏就可以等到熟成的栗子自己滾來了。」  

  高阪拓順著母親的手、看見廚房裏有一個將和服水袖卷起來、背對著他的女人,心裏立刻響起警鈴。這個體型、這個體態,很像母親的某個學生,他偶爾遠遠瞄見過幾次,如今她連母親最自豪的廚房都踏進了,可見母親對她的喜愛!  

  「真是聰明,你們辛苦了。」說完他就溜了。  

  高阪千姬看著逃之夭夭的兒子,又好氣又好笑,「這孩子!」  

  池奈央走過來,笑著說:「高阪伯母,沒關係,我們來做餅吧!」  

  「好,我們來做餅。這可是高阪家的獨門祕方喔!」傳媳不傳女的。  

  高阪千姬打從心裏就喜歡池家的這個孩子,無奈自己家動作太慢,讓日向家給搶先下訂了,要是真的能有這麼個乖巧的孩子當她的媳婦,不知道該有多好!  

  池奈央舀完栗子後,看她沒有動作,輕喊:「高阪伯母,接下來要做什麼?」  

  「我來教你……」高阪千姬笑笑走過去。  

  熱騰騰的栗子餅做好時,已經是黃昏了,高阪千姬端起一盤池奈央細心排盤的栗子餅,「我端去給公公,另外一盤就麻煩你端給阿拓囉!」  

  相處五年下來,雖然奈央自己不好意思說清楚,但她對高阪拓的心意,他們都看在眼裏。  

  「好。」池奈央知道高阪伯母是好心促成,微紅著臉,端起精緻的盤子往高阪哥哥居住的院落走去。  

  高阪拓正跟佐藤剛在屋裏聊著。  

  「伯父要你接下佐藤商事?」  

  「這是遲早的問題。不過,我真不想這樣就接下公司。」  

  「我倒覺得佐藤商事是個很值得學習的環境。」高阪拓的想法不同。  

  「那你要不要到佐藤商事上班?」  

  「有何不可?」高阪拓好笑的看著滿臉訝異的佐藤剛,「不只是我,隆司也想進佐藤商事上班喔!」  

  「歡迎你們!」佐藤剛想起實際的問題,「那你們自己的家族企業呢?沒有關係嗎?」  

  「高阪家沒有什麼家族企業,我爺爺組的茶道會跟我媽媽教授的插花教室我都沒興趣,他們不會介意的。」  

  高阪家最主要的經濟來源是龐大的地產租金,與其跟長輩們一樣成天待在家裏無所事事,倒不如到外頭工作,還更能證實自己的能力。  

  佐藤剛點頭,「那隆司呢?他家的商社不需要他回去幫忙嗎?」  

  高阪拓聳聳肩,「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許他說服日向爺爺了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太好了。」佐藤剛很高興,「有你們兩個加入,我可以多爭取喘息的機會,不必被我爸逼著接公司了。」  

  高阪拓哈哈大笑,「你真是的!」  

  「咦?」佐藤剛站起來,走過去,看懸掛墻上的題宇,「這就是高阪爺爺屬意的名媛淑女題的字嗎?」  

  從幾年前高阪爺爺開始致力於逼阿拓相親不成之後,便開始採用文攻的策略,請擅於書法的大家閨秀們題字,掛在阿拓房裏,希望他能睹字思人,可惜阿拓至今還沒有對哪一個題字的閨秀好奇過。  

  「或許吧!」高阪拓不太在意的說。  

  「我看你根本沒把這些字畫看在眼裏,高阪爺爺又是白費苦心了。」佐藤剛仔細一看,「咦?這幅沒有署名,不過字跡娟秀,應該出自女性筆下沒錯。」  

  「嗯。」高阪拓認同他的觀察。「最近這幾幅都沒有署名。」  

  「這幾幅?」他房裏只看到一幅呀!  

  「我爺爺茶屋裏還有幾幅。」  

  「能讓高阪爺爺掛在茶屋,可真是很難得的事。」高阪爺爺的茶屋裏掛著的字畫向來出自名家之手,就連定期更換的插花,都是身為插花宗師的高阪伯母的作品。  

  「或許吧!」高阪拓不太在意這種事。  

  佐藤剛想起日向隆司十歲就訂親的事,「傳統世家找媳婦的方式真詭異,很難理解。」  

  「承襲一千多年的家族,總是有比較多的包袱。」這也是他不接受,但也不頑強抵抗的原因,「我爺爺跟我媽媽高興就好。」  

  「但是他們不會高興呀!」佐藤剛點破他的想法!「你雖然不反對高阪爺爺他們邀請名門閨秀來家裏,卻也從來都不正眼瞧人家,那有什麼用?」  

  高阪拓聳肩,「我就是受不了穿和服的沉重樣子,走路、行進都很不方便,還有,你有沒有發現,穿著和服的女人都頂著一頭又重又厚的發髻,可以想見頭發放下來時,一定是死氣沉沉的。」  

  門外的池奈央摸摸自己向來驕傲的、又黑又亮的頭發,無聲嘆氣。  

  「我覺得你太偏激了,如果穿和服看起來真的那麼糟,怎麼能流傳這麼久?」佐藤剛好奇的問:「難道你從來沒有欣賞過任何一個穿和服的女性嗎?」  

  他就覺得隆司的未婚妻穿著和服的樣子蠻有韻味的。  

  「除了我媽媽吧!我覺得我媽穿起和服很有味道。」但也沒看過她不穿和服的樣子就是了。  

  佐藤剛拋了個白眼,「拜託,我當然是指媽媽之外的女性。」  

  突地,一道小小的人影從記憶深處跑出來,那是個頭發又黑又亮、眼睛大得幾乎要占據半張臉的小妹妹。  

  「有,對不對?」佐藤剛雙手一拍,「是誰?」  

  記憶功能到憶起「池」這個姓氏之後,自動將檔案鎖死,丟入資源回收筒裏。  

  池家只有一位小姐,而她是隆司的未婚妻。  

  「哪有這種人?你想太多了!」高阪拓淡淡地說。  

  佐藤剛也不追問,只是好奇,「你到底喜歡什麼樣子的女人?」  

  高阪拓睞了眼好奇的好友,隨口說道:「如果有個女人能夠煮一千餐讓我吃,而我都很樂意去吃的話,那應該就是喜歡那個女人了吧!」  

  「哪有這種事!一天吃三餐,也要將近一年的時間!」佐藤剛打趣,「只有你家廚房的歐巴桑才有可能吧!」  

  「或許吧!」  

  餅就要涼了,池奈央輕叩門。  

  「進來。」高阪拓說。  

  她低著頭,將瓷盤放在他們面前的桌上後,就低垂著頭退出了。  

  「咦?」佐藤剛一眼就認出來,「隆司的未婚妻怎麼會在這裏?」  

  「你是說愛麗絲?」隆司都這麼稱呼她。「怎麼可能?你一定看錯了。」  

  佐藤剛歪著頭,「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裏沒錯,可是我應該不會認錯才對……」  

  高阪拓覺得他肯定錯認了,「別想太多了,吃餅吧!高阪家獨家的口味喔!」  

  「謝謝。」佐藤剛拿起餅來吃,很快就忘了剛剛的事。  

  **    **    **  

  高阪勝豐閉上眼睛,以聽覺感受池奈央點前的動作。阿拓成年禮之後,奈央開始到家裏學習茶道跟花道,時間也已經過了五年了。如今的她盡得真傳,自己與千姬都是毫不保留的教授,就連千姬的拿手廚藝都學得八分了。  

  對他們而言,是把奈央丫頭當高阪家的媳婦教育著的。  

  冥想間,聽到池奈央以袱紗輕拭茶具,不急不緩,恰到好處,他贊許點頭,張開眼,看她微執振袖,動作輕柔以竹制茶刷調勻茶粉和熱水,「力蘊其內,不錯。」  

  坐姿端正的池奈央動作連續,一氣呵成,將泡好的茶碗轉向,以正面花紋恭敬奉在高阪勝豐面前。  

  「動作非常標準,現在只剩味道了。」高阪勝豐端起茶碗,十指優雅的旋兩圈,徐緩的以三口半飲完,拿出袱紗,擦拭碗口飲處,「很好,味道也很道地。丫頭,你出師了。」  

  「謝謝高阪爺爺的教導。」池奈央恭身彎腰。  

  高阪勝豐滿意的點頭,「真是個伶俐的丫頭。」  

  「謝謝高阪爺爺。」  

  比起自己的家,她更喜歡待在高阪家裏,因為高阪爺爺看起來雖然嚴肅,但相處之後發現他老人家其實很好相處,還有高阪伯母,就跟媽媽一樣親切。  

  經過這幾年的相處,池奈央是真心把高阪爺爺和高阪伯母當作家人了。  

  「高阪爺爺,我有事想跟您說。」她已經滿二十歲了,有足夠的勇氣面對嚴峻的爺爺。  

  她想要成為高阪哥哥的新娘!  

  高阪勝豐睿智的眼看穿她的心思,「你真的決定了?」  

  「嗯。」年輕的眼迎向老人的了然,「我想趁早解決,隆司哥是好人,我不想浪費他的時間。」  

  「這樣也好。你的身分一日不變,阿拓那孩子就一天不可能正視你的存在。只是你爺爺那關恐怕不好過,要我幫忙嗎?」  

  池奈央輕輕搖頭,「謝謝高阪爺爺,我自己就能處理了。」  

  她是為了高阪拓而解除婚約的,於情於理,都不方便讓高阪爺爺出面。  

  真是體貼的孩子!高阪勝豐點頭,不禁想著,如果  開始用不一樣的處理方式,會不會有不一樣的後果?如果讓阿拓知道這孩子的心意,會不會也喜歡上她?  

  要是阿拓喜歡著奈央,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幫她解除婚約,這孩子就不需要獨自面對了。可是,他們不能賭,萬一阿拓心裏把友情看得更重的話,那奈央就算解除婚約,依然沒有機會,不就更糟了?  

  唉……現在只希望池老弟別太為難這丫頭。  

  **    **    **   

  池親兵衛雙手交握在盤著的腿上,垂眉斂目,看著桌上白玉佩及桌前伏身在榻榻米上的日向隆司。  

  「退婚,是你的意思?」話聲又淡又輕,卻蘊著沉厲。  

  日向隆司半趴的姿勢未變,抬頭,勇敢仰望著嚴肅的老人,  

  「不是退婚,是解除婚約。您不介意的話,可以由池家發布消息。」  

  他不會看錯人,這孩子是個有擔當的孩子,也是真心喜歡著奈央,要說哪一個會想提出解除婚約,他認為絕對是奈央會做的事。  

  「不管是解除婚約還是被退婚,奈央的名聲都已經受到傷害。這些年來,我苦心讓她習會茶道、插花,甚至連書法繪畫都堪稱上手,沒想到,竟然落到這種結局。」池親兵衛想到就覺痛心。  

  「奈央小姐十分賢慧,是晚輩配不上她。」嚴厲的視線停在他臉上,日向隆司勇敢承擔下所有可能的責罰。  

  這麼溫和肯擔當的孩子,是奈央福分不夠!池親兵衛悠然起身。  

  「老爺子?」  

  池親兵衛停在門口,頭末回,「白玉佩就擱著,至於墨玉佩,應該已經還到你手中了吧!」  

  「是的。」日向隆司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即將到來的詢問。  

  池親兵衛並沒有多問,他早料到必然是奈央先去找人家提出要退婚的,而隆司這孩子心地善良,才會一肩擔下兩家長輩的責怪。  

  這孩子既然明白奈央無意完成婚約,就算自己強力介入,要求奈央回心轉意,善良的他也不會答應勉強得來的婚事。  

  事已至此,來不及挽回了,與其造就一對怨偶,不如就隨孩子們去吧!  

  他們還年輕,卸下未婚夫妻的桎梏後,說不定奈央能公平看待隆司的善良。  

  池親兵衛雙手負在背後,徐徐踱回房間。  

  一直伏身著的日向隆司目送老人離開後才緩緩起身,嘆氣,默默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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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0:06: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年多後  

  佐藤商事的高階主管會議——  

  「今年度玩具車的賣量遠超過預期,是社裏賣得最好的商品之一。」佐藤剛環顧眾人,「在經濟仍不景氣的現在是很難得的。」  

  日向隆司接著說:「根據公關部做的訪查,在經濟不景氣的時候,兒童用品,諸如玩具和益智類多功能產品,及家用品,是消費者仍然願意花費的項目。」  

  高阪拓點頭,「所以,來年我想開發新的產品。」為此,他的團隊已經研討出值得開發的東西。  

  進入佐藤商事至今已經五年多了,雖然因為阿剛的關係,認識了佐藤伯父,但是他跟隆司可都是憑自己的能力,從課員一步步爬上今天的位子的。  

  帶領開發部以來,對於從他手中開發出來的產品,總抱持著務必研究透徹的心態,樣樣都熱賣不是奇跡,而是努力後必然收成的果實。  

  佐藤剛翻開面前的會議資料,「陶瓷刀具和砧板,這兩個產品會不會太小了?」  

  佐藤商事生產販售的東西從石化塑膠類到生物科技都有,去年還有創下銷售高峰的兒童越野車及水上摩托車,涵蓋範圍很廣,不過卻沒有製造過刀具之類的小東西。  

  坦白說,佐藤剛不是很看好這項產品。  

  「不,」高阪拓卻有不同的想法,「刀具雖然售價不高,卻是家家必備的,我想藉由刀具的研發,一舉攻下廚房用品的市場。」  

  是有道理,佐藤剛點頭,「不過刀具都是金屬製造的,研發陶瓷刀具,會不會很難改變消費習慣?」  

  日向隆司說:「其實幾年前已經有公司開發出陶瓷刀具了,據說是航太科技產品,不過市場反應普普,沒有造成流行。」  

  高阪拓興致勃勃,「別人做不起來的,就由我們開發部來做吧!」  

  日向隆司就在等他這句話!「謝謝,那,請你盡快做好準備,到台灣出差吧!」  

  「什麼?」高阪拓放下資料,看著無辜的他們,瞇起眼,「為什麼要到台灣?』  

  在日向隆司的眼神示意下,佐藤剛跟著應和:「台灣的陶瓷技術舉世聞名,你不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就算如此,為什麼是我去?」他的手下個個是菁英,不需要親自出馬吧!  

  日向隆司笑笑,一臉無害的說:「你是開發部經理,這麼有挑戰性的工作不想親自完成嗎?」  

  高阪拓皺眉,「我不會說中文!」  

  「關於這點,我們都設想好了。」佐藤剛看看日向隆司,「真的可以嗎?」  

  佐藤剛剛剛才知道,這次的會議,其實是隆司想藉著阿拓說要開發新產品的機會,湊合他跟愛麗絲。  

  日向隆司眼裏很快地閃過微澀,臉上仍是溫文的笑,「沒關係,我覺得這樣很好。」沒讓高阪拓察覺,他神情自然地說:「祕書處的容奈央會說中文,她可以隨行當翻譯。」  

  「容奈央?這是什麼名字?」高阪拓皺眉,「沒聽過這種姓氏。」  

  「因為她的母親是台灣人。」再度接收到隆司無聲的央求,佐藤剛嘆氣,只好再幫忙推一把,「如果沒有意見,希望新年後就可以成行。」  

  「好。」高阪拓合上資料,「時間呢?大約需要多久?」  

  「時間由你決定,你認為達成任務了就可以回國。」  

  「行。」高阪拓認為很快就會達成任務,站起身來,「那我先回去部裏開會討論。」  

  他走出去之後,佐藤剛看了看含笑的日向隆司,身為好友才看得出他笑容底下的苦澀。  

  「真的沒關係嗎?」原先只單純的以為要開發新產品,在阿拓進會議室的前一刻,隆司才說出他想趁這機會撮合愛麗絲跟阿拓。震驚的他來不及多作反應,只好順著隆司的意思了。  

  日向隆司笑笑搖頭,「沒關係,我只能幫她這些了。」  

  **    **    **   

  「決定了?」池惠瓊慈愛的看著女兒。  

  「媽,您覺得呢?」雖然希望跟高阪哥哥到台灣出差,也做好被爺爺責備的準備,但是池奈央還是擔心母親會因她受累。  

  「傻孩子。只要打定主意了,就勇敢的走下去,你的決定就是媽媽的想法。」  

  「媽……」  

  母親總是默默支持她所有的決定,偶爾提出一些建議,像一年多前原本想先跟爺爺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是她建議先跟當事人隆司哥談談,後來取得他的諒解,才能順利解除婚約。  

  還有,能如願說服爺爺讓她到佐藤商事上班,母親更是功不可沒。如果沒有母親跟雄太的護衛與支持,她可能直到嫁人都無法走出如冰窖般冷峻的池家吧!  

  池奈央偎入母親懷裏,「要好好保重喔!要記得吃,要好好睡,要好好照顧自己喔!」  

  「我會的。」池惠瓊紅著眼笑著,不讓女兒擔心。「你也是喔!從來沒離開過家裏,要好好照顧自己喔!」  

  「嗯!」  

  相依為命的母女倆依偎著,好久好久之後,池惠瓊吸吸鼻子,站起身,「晚了,我要去準備晚餐囉!」  

  「我也來幫忙。」池奈央跟著也站起來。  

  「不必了,你整理行李吧!我忙得過來的。」池惠瓊關上拉門前還笑著看女兒,叮嚀:「台灣雖然溫暖,早晚溫差還是蠻大的,帶幾件薄外套吧!」  

  「我知道了。」目送拉門關上,池奈央整理好情緒,開始收拾行李。  

  拉門再度開啟,池奈央以為是母親去而復返,轉頭一看,是堂弟走了進來。  

  池雄太看了看榻榻米上的行李箱,皺眉,「你真的答應要到台灣出差?」  

  「嗯,我想出去看看。」池奈央避重就輕的說。「我媽媽就麻煩你幫我照顧囉!」  

  她又露出那種堅定的眼神了,池雄太知道沒辦法阻止她,只好承諾:「我會好好照顧二伯母的。」  

  「謝謝你!」  

  池雄太看著低頭折疊衣物的她,「爺爺那裏怎麼辦?」  

  池奈央的動作停了一下,「我打算晚一點就跟他老人家說。」  

  看著指尖微微顫抖的堂姊,「我幫你去跟爺爺說好了。」  

  池奈央抬頭看著堂弟,「這樣好嗎?我不希望你因為我的關係而被罵。」  

  他蠻不在乎的揮手,「不會被罵的,對付爺爺,我可比你有辦法多了。」  

  說的倒是,從小她就很怕爺爺,能夠不必面對他老人家時,總會遠遠避著,真避不了的時候,不是躲在堂弟背後,就是低垂著頭,不敢抬起來。  

  「那就麻煩你了,謝謝喔!」  

  池雄太只有一個要求:「不要去太久,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我會的。」池奈央漾出甜甜的微笑。  

  嘆氣,池雄太拿看起來柔弱,其實意志非常堅強的堂姊沒辦法。「我去找爺爺了。」  

  **    **    **  

  池奈央、水野瞳跟幾個世交的姊妹們不定期會約著聊天吃飯,今天則是為了替池奈央餞行而聚在一起的。  

  「奈央,敬你,祝你此行順利喔!」聲音尖細的大崎秋聲音依然跟小時候一樣尖細,不同的是身材卻隨著年齡增長而益發高大,已經比一般男人還要魁梧了。  

  山口久美子也舉起杯子,慢慢的說:「奈央,第一次離家到那麼遠的地方,要好好照顧自己喔!」  

  「謝謝你們。」  

  水野瞳受不了她們的離情依依,「奈央不過是出差一陣子罷了,而且台灣又不像英國那麼遠,你們也太小題大作了吧!」  

  「我們跟你不一樣呀!」大崎秋說,「你一直都很獨立,還到海外讀了幾年書,我們可幾乎都沒離開過日本呢!」  

  「嗯!」山口久美子點頭附和,「奈央跟你一樣去上班,我們已經覺得很了不起了,現在居然還被公司派到國外出差,真是太厲害了!」  

  池奈央淡淡的笑,「那沒什麼,只是去當翻譯罷了,水野姊姊的能力才真的很強。」  

  「受不了你們互相吹捧!」水野瞳抓起帳單,「我還要回辦公室,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我跟你一起走。」池奈央轉頭對她們解釋;「還有些行李沒整理……」  

  大崎秋看了看山口久美子,兩人一起理解的點頭。  

  「沒關係,你們先去忙吧!我們留下來慢慢聊吧!」  

  「對呀,你們忙吧,我跟小秋繼續聊。」  

  池奈央和水野瞳向兩人告辭之後走出餐廳,池奈央立刻出聲問:  「水野姊姊有事想跟我說吧?」  

  她還是一樣的善解人意!  

  「你真的決定跟高阪拓到台灣?」  

  「只是出差罷了。」  

  「你爺爺一定不知道是孤男寡女到台灣出差吧!」  

  「雄太幫我跟爺爺說的,應該沒有說得很清楚。」多虧堂弟的幫忙,使得爺爺只在用餐時嚴厲的看了她幾眼,沒找她去問話,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水野瞳嘆氣,「你真的決定陷下去了?」  

  對她們這種名門閨秀來說,單獨跟男人出去,就是認定對方的意思了。  

  池奈央溫柔的笑笑,「早就決定了,很慶幸有這次機會,為了這個機會,我等了十幾年了。」  

  「你怎麼能確定自己真的想跟高阪拓走一輩子?我早就忘了五歲時喜歡的那個幼稚園同學叫什麼名字了!」水野瞳不贊同的皺皺鼻子,「我覺得那只是迷戀!」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所以,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證明。」池奈央的態度堅定,「相處之後或許會證明高阪哥哥對我沒有感覺,或是我其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喜歡他,那麼,就可以死心了。」  

  她這麼死心眼的人怎麼可能死心?水野瞳敢拿十幾年的交情打賭,她只會越陷越深!  

  「真不知道教你華語是幫你,還是害了你!」  

  「別這麼說!很感謝你教我,如果不是水野姊姊,恐怕我就沒有勇氣走出宛如牢獄的池家了。」  

  「你也走出太多了!」水野瞳嘆氣。「算了,我只能祝福你,一定要幸福喔!」  

  池奈央笑了笑,說:「嗯!我們都要幸福喔!」  

  **    **    **   

  高阪拓走進母親居住的院落,想在出門前先跟母親拜年,才走近屋外的兩棵老松,就瞧見屋裏有個穿著和服的年輕女子,正專注地插花。  

  他英眉微微攏起。大過年的,母親的學生這麼早就上門了?  

  對穿著和服的那張側臉沒有太在意,他看的是她插好的花,俐落、雅凈,很適合擺放在敘茶會。  

  最近幾個爺爺茶屋佈置的花都出自她的手吧!高阪拓不解的挑眉,印象中,爺爺和母親的學生從來沒有太大的交集,如果有哪家小姐讓母親視為得意高徒,把成品交給爺爺,而爺爺也覺得滿意的話,他們不會放過他的。  

  多久沒有遭到疲勞轟炸了?似乎,從他屋裏出現的書法沒有落款開始。  

  高阪拓皺眉,感覺到一股陰謀逐漸成形,幽深的黑眸從插花的縴細手指往上,望向被垂落發絲擋住,隱約露出白皙下巴的臉蛋。  

  來自大腦的警告訊息讓他再度自動放棄儲存記憶,他可不要像隆司一樣,莫名其妙就被長輩訂下婚事,然後又莫名其妙的解除婚約。  

  什麼時代了,真是!  

  視線再度下移,望著圓形花器上的花材。  

  「很好。」他聽到坐在她身後的母親說,「新年用繁殖力強、終年常綠的萬年青來插花,真是最恰當了。」  

  「謝謝。」她的聲音很輕、很柔。  

  「萬年青跟不老樹的紅色果實依天地人三才位置布花,它充滿古典的味道,完全掌握未生流的精髓所在,你已經可以出師囉!」  

  她輕輕說了幾句話,很小聲,他聽不清楚。  

  只聽到母親說:「難得你一大早就來送禮,真是有心!帶著這盆花去找你高阪爺爺吧!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屋裏的那名女子起身,高阪拓不想與她照面,立刻轉身走出,決定等晚一點再向母親拜年,至於爺爺那裏,也晚一點再去好了。  

  「阿拓?」高阪千姬這才看見兒子的背影。  

  池奈央捧著花的手微微顫著。他,看清楚她了嗎?  

  **    **    **   

  「高阪爺爺,新年快樂,我送插好的花來了。」  

  「快進來、快進來。」高阪勝豐開心的招呼著。「咦?是不老樹的果實,喜氣!很喜氣!」  

  「謝謝高阪爺爺。」池奈央背對著門跪坐著。幾年來,他們隱隱有些默契,只要遠遠看見穿著和服的她,他就會避路遠走,沒有打照面的機會,除了剛剛。  

  「剛才在伯母那裏,高阪哥哥差點看到我了。」還是已經看到?她無法確定。  

  「所以你的臉色才會有點蒼白,是吧?」高阪勝豐早已洞悉,「不必擔心,那小子就算面對面看到你了,也未必會把你的樣子『看』進去。」  

  「我知道。」池奈央幽幽嘆氣。  

  「你跟隆司解除婚約都一年多了,要不要我故意在阿拓面前提一下,看他怎麼說?」這些年看她死心塌地的付出,阿拓卻毫不知情,都替她著急了。  

  「高阪爺爺,讓我自己再試一次,以同事的身分接近高阪哥哥,如果這樣還不行,那也該死心了。」  

  「就怕將來會無法收拾啊!」高阪勝豐憂心的看著她,「你都想好了?」  

  「都想好了。請放心,如果高阪哥哥開始在意我,我會找機會跟他解釋清楚的。」  

  「想清楚了就好。」高阪勝豐將盆花放好,「既然來了,陪爺爺喝杯茶吧!」  

  「好。」池奈央優雅卷起水袖,開始布茶。  

  至於明天的事,明天再面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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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0:06: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從在機場碰面之後,奈央便謹慎應對,後來發現高阪拓對她果然完全沒有印象,虧她特地配了副眼鏡戴上。  

  暗暗遺憾之餘,她還松了口氣。  

  抵達台灣的機場,公司找的司機已經在等候區了。  

  「兩位好,我是阿德,兩位在台灣的期間,都將由我負責接送。」司機打開門,讓他們先上車之後,將行李放進後車廂裏,上車,轉頭問:「先帶兩位到住的地方看看,好嗎?」  

  奈央翻譯司機的話,高阪拓簡單交代幾句,她點頭,「好的,麻煩你了。」  

  「不麻煩的。」司機阿德俐落的啟動車子。  

  奈央繼續問:「請問我們公司租的地方也在鶯歌嗎?」  

  「是的,離塗揚陶瓷工廠不遠。聽說考量兩位居住的舒適,租了間有院子的平房,附近很安靜,生活機能也很方便。」  

  奈央將阿德的回答翻譯給高阪拓聽,高阪拓點頭,閉目休息。  

  沒敢太放肆的盯看他英挺的側面,奈央也放鬆下來,靠在椅背上休息。  

  行進間,轉彎時,兩人的手臂偶有碰觸,奈央一開始很拘謹,後來看高阪拓根本不以為意,也就跟著自在多了。  

  被忽視也沒關係,只要能跟在他身邊就好了!這是奈央小小小小的心願。  

  沒有多久,車子就在一處草木扶疏的平房前停下,阿德下車幫他們開門,  

  高阪拓走進院子裏,「還算幹凈。」  

  奈央點頭,這裏當然不能跟高阪家、池家的大宅相比,不過還算清幽。  

  阿德一一帶他們環視屋裏,「這裏有兩間房間,一間是洋式的,有彈簧床,另一間是和式榻榻米。還有廚房可以炊事,這附近沒有超市,市場就在前兩個路口轉彎的地方。」  

  聽完容奈央翻譯的話,高阪拓說:「你習慣睡哪種床?」  

  聞言,她心裏暖暖的,初次見面時那個體貼的高阪哥哥又回來了。  

  「都可以,經理先選。」  

  高阪拓懶得花時間在這種瑣事上,走向離洗手間較遠的有彈簧床那間。她雖然穿著套裝,但是他直覺她應該像母親一樣,是那種適合穿著和服的傳統女人,榻榻米就留給她吧!反正他好睡得很。  

  他邊走邊交代:「先休息一下,午後請司機送我們去陶瓷工廠。」  

  奈央轉述:「阿德先生,你可以休息了,下午兩點的時候再麻煩來送我們到塗揚陶瓷。」  

  「好的。」阿德彎腰告退,「你們先休息一下。如果需要叫外食,桌上有名片,也有我的聯絡電話,如果有需要用車,隨時通知沒有關係。」  

  「我知道了,謝謝你。」  

  阿德離開之後,奈央先把行李整理好,也看到壁櫥裏兩床嶄新的棉被。  

  高阪拓還在房間裏,奈央便在屋裏四處巡望著,通往後院的洗衣間裏有新的洗衣機跟幹衣機,就連熨燙板都有,很方便。  

  打開紗門,後院有小小的造景跟涼亭,天氣好的時候可以在這裏喝茶休息。  

  走到廚房,爐面是電磁爐,下方有烤箱,流理臺上也有味酣和淡色醬油,很日式的風格。  

  她猜,這個房子是由佐藤經理下令整修的吧!或許將來陶瓷刀跟砧板順利研發生產後,有需要的話,公司會把這裏買下,方便出差的同仁居住。  

  打開冰箱,裏頭已經儲備了一些糧食,真貼心。  

  探頭,見高阪拓的房門仍是關著的,他大概在看資料吧!奈央想,快要中午了,煮些東西吃好了。  

  高阪哥哥其實很挑嘴,飛機上的餐點完全沒動過,現在一定餓了吧!  

  她拿出麵粉,揉成面團,將面團裝進兩層塑膠袋裏,放在地上使勁踩著,增加面條的韌性,再把面團稍稍烤一下。  

  然後,她拿出醱酵好的面團,桿薄後切成條狀,另一旁的爐上也沒閑著,用柴魚片、鯉魚片加上長蔥熬湯。  

  香味溢出,接著她細心撈凈所有的魚片,就連些許細渣都不留下,高阪哥哥喜歡喝柴魚片熬出的湯,卻偏偏連一點魚片渣都不吃,這也是他的堅持。  

  湯滾,奈央把咬勁絕佳的面條放下去,一邊俐落的剝著蝦殼,這也是他的堅持,喜歡吃蝦子,卻絕對不願意看到蝦頭。  

  高阪伯母解釋是因為他覺得蝦頭須多,像蟲子。  

  這兩年來高阪伯母說的,她都牢牢記住了,也努力學到高阪伯母的調味習慣,高阪哥哥幾次吃了她煮的菜,也沒發現不是伯母做的,讓她高興不已。  

  一千餐,是嗎?高阪哥哥,我即將達成目標囉!  

  將面盛入精緻的碗裏,筷子也放在筷架上了,趁熱叫高阪哥哥出來吃吧!  

  高阪拓聞到香味,打開房門時,奈央正巧要敲門。  

  他越過容奈央的肩膀,看見餐桌上的兩碗面,點頭,走到餐桌前坐下。  

  等她也坐下來,高阪拓平拿筷子,先喝口湯汁暖胃,這味道……深幽黑眸望著她。  

  奈央佯作鎮定,不敢迎視他的注視,「用調理包煮的,經理吃得習慣嗎?」  

  「嗯。」原來是調理包,這家的調理包的味道跟母親做的一模一樣,稱得上是繼日清發明泡面之後劃時代的發明。  

  奈央偷偷的抬頭,見他沒有起疑,認真的吃著她煮的面,她笑了,放心準備開動。  

  「我開動了。」騰騰的煙會霧了眼鏡,奈央將眼鏡拿下放在一旁,開始吃面。  

  能跟高阪哥哥一道用餐是從小的心願,僅僅只是這樣面對面坐著,就覺得好幸福。  

  奈央低頭吃著,沒讓他瞧見嘴角的笑弧。  

  高阪拓幾度抬頭看著專心吃面的她,視線一轉,望向她放在一旁的眼鏡,眉頭微微皺起……  

  **    **    **   

  聽完容奈央的翻譯,高阪拓不悅的說:「簽約的人過世,難道工廠連能做主的人都沒有嗎?叫他們依照合約辦,不然就告他們違約。」  

  身為嚴謹的日本人,他實在無法接受因為這種理由就片面宣佈終止合作計畫。之前的協議算什麼?!還有佐藤商事投下的人力、物力怎麼算?  

  他已經親自到台灣了,不管有天大的困難,塗揚陶瓷都得依照約定做出陶瓷刀跟砧板!  

  塗照雄雖然聽不懂日語,但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沒說什麼好話,也生氣的說:「不管之前我兒子跟你們怎麼說啦!反正我現在白發人送黑發人,已經夠悲慘了,生產線上連國外的訂單都不知道能不能如期完成,更別說要研發什麼刀了,做不到啦!」  

  身後是怒火沖沖的經理,面對的是不肯讓步的廠商,奈央覺得有些頭疼。  

  深吸口氣,她平靜和善的說:「您請節哀。我們經理對令公子遭逢不幸深感哀痛,特別囑咐要我問您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原來人家是問需不需要幫忙。塗照雄有些不好意思,瞄了瞄一臉嚴峻的高阪拓,「你們經理看起來不像是表達哀悼的樣子說。」  

  奈央嘴角不著痕跡地微微抽動,「很抱歉,我們經理長的就是那個樣子……』  

  原來如此。塗照雄嘆氣,「不需要幫忙啦!我們這裏的風俗,比父母早死的孩子會很快就火化,後事都辦好了,幫我謝謝你們經理啦!」  

  奈央轉過頭,以日語說:「請等一下,讓我跟塗先生說說看。」  

  高阪拓點頭,看她如何處理。  

  奈央跟上駝著背的塗照雄,「既然我們專程從日本來了,可以帶我們參觀貴工廠的製作過程嗎?」  

  塗照雄停下腳步,看了看態度很好的她,「可以,跟我來吧!」  

  反正工廠裏平常也會讓孩子們舉辦校外教學,就讓日本客人看看也無妨。  

  「經理,我們先參觀生產線好嗎?」  

  高阪拓點頭,跟在容奈央和塗照雄背後。  

  愛子突然腦溢血過世,塗照雄沒什麼心情,草草解說完陶瓷的製造過程之後,就想送客。  

  奈央抓準時機問:「塗揚陶瓷從四角窯時代到現在的電窯,至少有將近百年曆史了吧?」  

  「到今年剛好滿百年。」說起傳承五代的家族企業,塗照雄稍稍有了興致。  

  「剛剛我們參觀了一下,發現目前生產的以花茶壺跟燈飾、碗盤、咖啡杯為主,我記得令郎徐勝進先生曾經提過想積極拓展貿易開發,是嗎?」  

  「是啊!」徐照雄嘆氣,「那個孩子覺得我們添購了全鶯歌最高級的設備,就要嘗試做別人做不了的東西。」  

  「那,您願意完成令公子的心願嗎?」  

  說來說去,還是想說服他,但是,看在她很誠懇的樣子,塗照雄想聽聽看之前兒子想做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刀和砧板。  

  「到我辦公室吧!」  

  眼看有轉機了,奈央轉頭,露出興奮的笑容,「經理,請到辦公室。」  

  被她的笑感染,高阪拓臉上的線條也柔和許多。「走吧!」  

  雖然聽不懂她是如何說服塗先生的,不過他相信在來台灣之前,她必然做了許多的功課.  

  很久沒碰到這麼有企圖心的新進員工了,回去之後,或許可以考慮把她調到開發部來。  

  **    **    **   

  「陶瓷刀還可能做得出來,砧板絕對不可能用陶瓷做的!」  

  淙照雄聽完之後解釋,「幾年前我跟太太到日本玩,在免稅店有買過據說可以直接切冷凍肉跟不容易滋生細菌的陶瓷刀。我自己做了一輩子的陶瓷,知道如果刀鋒做微凹凸化處理,是能做出一樣的陶瓷刀沒錯。」  

  他停了一  下,喝口茶,接著說:「可是砧板就絕對不可能用陶瓷來做,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陶瓷的硬度太高,切冷凍肉可以切得下去,但是做成砧板的話,恐怕一剁,砧板就會破了。」  

  「我們公司想要做的是針對東方人飲食習慣,能克服易碎缺點的刀和砧板。」奈央接過高阪拓交給她的資料,照著說明:「即使是陶瓷刀,我們都希望能做出能剁雞的剁刀。」  

  「這不可能啦!」塗照雄嘴裏說著,不過還是好奇的拿過資料看,「什麼?連火箭都有陶瓷製作的部分?」  

  「是的。」奈央轉述高阪拓的話,「火箭繞行外太空時可能遭遇到隕石的迫擊,那個沖擊力肯定比剁雞的力道還大,我們認為研發出陶瓷砧板不是問題。」  

  「不過……」塗照雄指著資料上的成分資料,「火箭上的陶瓷不全是陶土,還加了沒聽過的微量金屬,這種東西一來不知道能不能用在飲食上,二  來成本也應該很高吧!」  

  高阪拓聽完她的翻譯,說:「告訴徐老闆,這就是我們要克服的地方了。或許是奈米化,或許是在陶土裏添加能抗力、便宜又對人體無害的物質。一旦研發成功,不只完成了塗先生的遺願,也會讓塗揚陶瓷名震國際。」  

  奈央轉述他的話之後,誠懇的看著有些心動的塗照雄,「在塗揚陶瓷滿一百周年的今年,您願意嘗試創舉嗎?」  

  塗照雄深深看著他們,宛如槁木死灰的心又重燃鬥志。這是兒子的希望,將在他手中完成,如果能成功,那個孩子也會很高興的吧!  

  「好。但是,在開發成功之前,你們可以暫時留在台灣嗎?」  

  他們雖然對陶瓷外行,不過卻懂得很多新的知識,有他們參與研發,相信能更快成功。  

  「我問一下喔!」奈央翻譯塗照雄的意思。  

  高阪拓略微思索,短期間他手邊沒有非處理不可的事,「你呢?家人那裏沒問題嗎?」  

  奈央的心裏暖暖的,臉上也笑得很燦爛,因為他的體貼跟需要。  

  「沒問題。」  

  真是愛笑的女孩!高阪拓點頭,「跟塗先生說原則上可以留下來,這段時間我們也會常常到工廠來參與討論,必要時,佐藤商事所屬各關係企業也會提供協助。」  

  聽完她的轉述,塗照雄滿意的點點頭,伸出手,「高阪先生,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    **  

  清晨,奈央準備好早餐之後,便到庭院裏喊正在練功的高阪拓。  

  她站在玄關,等他太極拳練完一周,吐息收式後才出聲:「經理,早餐準備好了,請用餐。」  

  「嗯。」高阪拓走進屋裏,「我先沖一下澡。」  

  等高阪拓走出來時,奈央已經換好外出服,「我去市場一下。」  

  他微濕的發不馴地垂落在額前,浪拓的模樣幾乎要奪了她的呼吸,粗心看,又怕被他看出藏不住的情愫,因此她每天都在他走出浴室後偷偷瞄上一眼,接著便藉口上市場而逃之夭夭。  

  「為什麼每天都需要上市場?吃調理包就好了不是嗎?」明明有味道不輸於母親親手烹調的調理食品,為什麼她每天一早都還要去採買?高阪拓很是不解。  

  「調理包也要加些蔬菜肉類的才好吃。」奈央吞吞吐吐的找了理由圓當時隨口說出的謊。「我出門囉!經理請先用餐。」  

  「你不吃嗎?」明明煮好了卻又不先吃,這點也讓他很難理解。  

  「不了,我晚點回來再吃。」沐浴完的他比早餐還可口,嘆口氣,不是不想吃而是怕自己會克制不住地撲上去啊!  

  高阪拓走過去,「我跟你一起去市場吧!」  

  嗄?奈央錯愕得張大眼睛看著他。奈良三大世家之一的高阪少爺,居然想要跟市井小民一樣上市場?  

  「我沒去過市場,看看臺灣的市場也不錯。」高阪拓好笑的看著她逗趣的表情,「開發部這次要研發的是廚房用具,到市場看看使用菜刀、砧板的主婦們,或許會有什麼新想法也說不定。」  

  「這樣說起來也對啦!」奈央想了想,終究捨不得一早就練拳的他餓肚子,「那,我們先吃早餐再去市場,好嗎?」  

  「也好。」高阪拓坐下。  

  奈央添了兩碗飯走回餐桌,遞給他一碗之後自己也坐下來,剛燜煮好的飯透著蒸氣,奈央把眼鏡拿下來,好方便吃飯。  

  「你近視幾度?」  

  奈央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麼問,還猶豫著要怎麼回答時,他長手一伸,從她面前拿過去端詳著鏡片,說:「近視應該沒有很深吧?」  

  「嗯,應該是。」其實她近視只有五十度,鏡片看起來就跟平光鏡片差不多,會戴眼鏡只是因為怕他認出來,所以才特地去配的。  

  高阪拓仔細看了看她的鏡片,放下,「既然度數不深,沒戴眼鏡也不影響視力,那就不要戴了,不方便。」  

  「好。」奈央小小聲的說。  

  高阪哥哥的觀察力變敏銳了,是因為她是部屬的關係嗎?沒有關係,只要高阪哥哥開始注意到她就好,就算只有短短的這段時間也無妨,她已經很滿足了。  

  高阪拓交代完之後就專心吃飯,偶然抬頭看見她對著飯碗傻笑,也覺得好笑起來。既然這麼餓,為什麼每天都要等上完市場才吃?真是怪女人!  

  幸好她的工作能力還算強,也不會像其他女職員一樣直盯著他瞧,甚至,她有時候還會莫名其妙地避著他的視線,這樣反而讓他更能自在地觀察她。  

  也許,清一色是男性職員的開發部裏多個祕書也不錯。  

  「我吃飽了。」高阪拓把碗放下,「你慢吃,我先準備一下資料。」他們每天都會到陶瓷工廠去看看,順便和塗照雄討論進度。  

  他不在,奈央安心的吃完早餐,俐落的收拾好之後,他也正好走出房間。  

  「走吧!」高阪拓站在門口等她。  

  奈央跟在他身後一步遠的地方,擁有一雙長腿的他,也會配合她的腳步而放慢步伐。  

  「前面轉角就是市場了。」考慮到市場裏都是主婦,怕他不自在,奈央說:「經理要不要在這裏等一下,我去買幾樣菜,等一下就好了。」  

  「一起去吧!」他鶴立雞群般走在嬌小的女人群裏,卻一點也沒有不自在的樣子。  

  反而是奈央有些不自在,小鎮人情味濃,才幾天而已,賣菜的婆婆們都知道她是新搬來的外地人,見了氣質出眾的高阪拓,個個都笑瞇了眼,誇她好福氣、會選丈夫。  

  解釋起來太復雜,她也不擅於跟人家寒暄話家常,聽了婆婆們的誇獎,只能紅著臉,小小聲的道謝,心裏則慶幸他聽不懂。  

  高阪拓是聽不懂攤販婆婆們說些什麼,不過猜想的跟事實也相去不遠。居高臨下看著她的頭越垂越低,露出粉紅的耳朵和脖子,他就覺得好笑。  

  理所當然地接過她買的菜,他體貼的舉動讓婆婆們更加贊賞,奈央的臉也就更紅了,左顧右盼,就是不敢對上他的眼。  

  忽然,瞄見一旁賣零食的攤上有棉花糖,走過去,拿起一包,她轉頭說,「沒想到台灣也有這麼大的棉花糖耶!」  

  高阪拓走近瞧,「這是糖?」跟印象中的糖果不太一樣。  

  「經理沒吃過嗎?」  

  他搖頭,「我不愛吃甜食。」  

  她知道。「這是棉花糖,軟軟的,你摸摸看,像棉花一樣吧!」  

  他以拇指跟食指捏捏,「是很軟。」這麼大一顆的糖,塞得進她小小的嘴裏嗎?  

  「棉花糖烤起來很好吃喔!」她捧著棉花糖,瞇起眼睛的樣子好像那是人間美味,讓高阪拓覺得好玩。「經理雖然不喜歡吃甜食,但是請務必要試試看,晚上我們烤烤看,好嗎?」  

  是她自己很想吃吧!高阪拓聳肩,「隨便。」  

  見奈央高興的付錢,笑嘻嘻拿著那包棉花糖,輕快的腳步像女高中生,高阪拓笑著跟在她背後。  

  **    **    **   

  高阪拓和奈央來到陶瓷工廠,塗照雄似乎陷入瓶頸,桌上展示著這幾天陸續出窯的試作品。  

  「陶瓷刀夠鋒利。」高阪拓試切冷凍肉之後說,又拿起檢驗報告起來看:「重量七十五公克重,夠輕,足以耐熱一百二十度。」  

  「塗老闆說耐熱這部分可以再作加強。」奈央轉述塗照雄的話。  

  高阪拓點頭,「不易沾留味道跟細菌這部分做得不錯,不過我希望還有改進的空間。」  

  塗照雄聽完奈央的翻譯之後,說:「隧道窯跟燒花窯的溫度還可以調高,這樣一來,品質就可以更穩定了。」  

  高阪拓聽完轉述之後點頭。  

  「不過,最大的麻煩還是在砧板方面。」徐照雄拿出被切了個缺口的木砧板,「這是我跟內人到日本時買回來的。」  

  高阪拓接過砧板看了看,說:「這是赤太做成的頂級砧板。」  

  「我們經理說,這是由雌銀杏木心取出的『赤太』所做的頂級砧板。」奈央翻譯著。  

  塗照雄贊許的點頭,「沒錯,這片砧板就是取生長七年的銀杏木的木心做出來的,據說五千棵銀杏木只有七十棵擁有頂級木心,又花了三年才慢慢陰幹、做出來的頂級砧板。」  

  他拿出被切下的那塊給他們看,「我做了硬度測試,又照它的硬度以陶瓷做同樣硬度的砧板。」拿出薄薄的陶瓷砧板,以陶瓷剁刀試剁雞腿,砧板應聲而裂。  

  「你們看,陶瓷砧板果然還是不行。」  

  高阪拓邊聽翻譯,邊拿起陶瓷砧板的碎片察看,「這個分子很細,做了奈米化處理了?」  

  「是的。」塗照雄說,又轉身搬來幾片陶瓷砧板,「你們看,這些每一片都摻用不同的微量金屬做出來的,食用安全也都在國家標準之內,可是,沒有一片的韌性是夠的。」  

  高阪拓皺著眉,一一察看那些有破損的陶瓷砧板,「麻煩再燒一次這些砧板,這次,每一種砧板請做出不同的厚度,然後以機器依剁力大小施壓,再記錄破損或是龜裂的情形。」  

  奈央懂得他的意思,轉述完之後補充說:「即使龜裂也算成功了,起碼我們找出哪一種厚度或添加哪一種微量金屬能增加陶瓷的韌性。剩下的就是不斷的試驗囉!」  

  塗照雄點頭,「我知道了,就這麼做。接下來你們還是會過來工廠討論吧?」  

  奈央征詢過高阪拓之後,回答:「會的,我們經理說在完成之前,我們照樣每天都會過來工廠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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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0:06: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晚餐後,高阪拓看她搬出小烤箱,揚眉問:「你又餓了嗎?」  

  「沒有啦!」奈央拎高棉花糖,「我們來烤棉花糖吃吧!」  

  她整天都在惦著那包棉花糖吧!高阪拓笑笑說:「不了,你吃就好。」  

  不過,他倒是有些好奇軟軟的糖烤了會變成什麼模樣,融成一攤,然後她像小貓一樣舔著吃嗎?  

  懷著好奇的他沒回房間查資料,而是留在沙發上,轉開電視看日本新聞。  

  他用眼尾餘光瞄見蹲在茶幾前的她小心翼翼的調著烤箱的溫度,然後夾起一顆顆胖胖的棉花糖排放在烤盤上,送進已經有些溫度的烤箱裏。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原本顏色很淡的棉花糖逐漸轉褐,然後她端出烤盤,放在幾上的隔熱墊上。  

  他一直看著棉花糖,是想吃嗎?  

  奈央拿起一顆,「經理請吃看看。」  

  「不了。」高阪拓直覺就是搖頭,不過嗅到甜甜的香味,嘴巴便不由自主的張開,含住棉花糖了。  

  奈央仔細觀察他的表情,「怎麼樣?很好吃吧!」自己也拿起一顆塞進嘴裏,「外皮脆脆的,裏頭入口即化,好好吃喔!」  

  口感是還不錯,不過太甜了。高阪拓好笑的看著她瞇成彎月的眼,他確定她真的認為這是人間美味。  

  「也許配咖啡會比較適合。」  

  「對,經理好聰明!」奈央說著就起身,快手快腳的從咖啡壺裏倒了兩杯咖啡來,「請用。經理要幾顆棉花糖?」眼兒瞄向烤盤上的棉花糖。  

  「你吃吧!我不要了。」他並不喜歡吃甜食,而且看到她明明百般不舍,卻還是忍痛犧牲的樣子,就算喜歡吃也不會跟她搶食。  

  「真的嗎?」奈央下定決心,「那,你加一顆試試看好了。」  

  不待他拒絕,棉花糖就夾入他的杯子裏,仿佛抗議他的奪食一般,頑強的不肯融去。  

  高阪拓攪動著,一邊看她直接吃著甜得膩人的棉花糖,一顆接一顆的。  

  「你不加進咖啡裏嗎?」  

  奈央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角,「難得吃到,融進咖啡裏多可惜!」  

  高阪拓笑看她怡然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她一直很拘謹,雖然在公司裏他們從來沒有過交集,不過他雖然不像隆司般看起來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但也不至於像阿剛一樣繃著臉,所以對她面對自己時有些小心翼翼的態度,感到納悶。  

  沒想到,幾顆棉花糖就能讓她自在,真是神奇。  

  「下次看到,多買幾包吧!」他說。  

  **    **    **  

  這麼晚了,為什麼敲門?  

  奈央揉揉眼睛,從舒服的被窩爬出來開門,門外,高阪拓的表情很臭。  

  「經理有事嗎?」  

  「我的房間漏水了。」  

  「哪里漏水?」  

  「床上。」  

  「真糟!」容奈央看了看一臉疲憊的他,「現在很晚了,不方便打電話找人來修,經理要不要先在我這裏睡一晚?」  

  高阪拓點頭,毫不客氣的走進來,「打擾了。」  

  奈央關好門之後跟著進房間,從壁櫥裏拿出新的棉被,俐落的鋪在另一側,「請睡。」  

  火大被吵醒的高阪拓點頭,翻開棉被就躺進去,不一會兒,已經睡著了。  

  對他來說只是中斷睡眠吧!奈央含笑看著好睡的他。  

  她走到隔壁他的房間,經過幾天的大雨,屋頂漏水的情況確實很嚴重,水漬像山水造景似的沿著墻壁潺潺流下,床鋪靠墻的那側已經濕透,這種情況他仍然能睡上半夜,也真是服了他了。  

  看來這裏暫時是不能住人了,奈央簡單整理幾樣他的日用品,回到她的房間。  

  **    **    **   

  高阪拓舒服地睡醒,坐起身伸展手臂。還是榻榻米好睡!  

  往裏一看,她已經不在房間裏,連被團都已經收起來了,高阪拓起身,理所當然地走進浴室,看見並排的漱口杯,才想到這不是他的浴室。  

  她真細心,連盥洗用具都幫他拿來了,架上也疊放著原本放在他房間浴室裏的換洗衣物。  

  梳洗完,屋外仍雨,不能在院子裏練拳,高阪拓索性走進廚房裏,看她俐落的準備早餐。  

  「原來煎蛋要先把蛋汁打出泡泡啊!」  

  突如其來的聲音差點嚇到奈央,她轉身,「經理早。請等一下,早餐馬上就好了。」  

  高阪拓點頭,修長食指比比一旁碗裏的蛋黃,「那個玩意兒不加進去嗎?」  

  「要的。」奈央將蛋白打出泡泡之後加入蛋黃,「現在才加,隨便打幾下,勻了就行了。」  

  說話間,她手下未停,起油鍋,倒入蛋汁,一氣呵成。  

  看她煮菜仿佛回到幼時跟在母親身邊看母親做菜的樣子。廚房真是女人的天下,她們在裏頭總是優雅得宛如女王。  

  幾幕片段影像從記憶裏竄出,仿佛曾經看過相似的背影……香噴噴的松軟煎蛋起鍋,刺激了飢餓的胃,也趕跑了不特別放在心上的記憶。  

  高阪拓坐下,「開動了。」雖然常常吃煎蛋,但滑嫩的口感每次都讓他覺得感動。「這麼早起來煮早餐不麻煩嗎?你可以不必煮的。」  

  她很勤勞,除了每天跟他一起到工廠之外,家裏還能打理得一塵不染,並且每天開夥,將近半個月了,他們還沒叫過外食。現在的女孩子沒幾個這麼勤快吧!  

  「我很喜歡煮菜,不會麻煩的。」奈央見他吃得滿足,笑得眼兒彎彎。拿起筷子,「我開動了。」  

  每天每天能煮給高阪哥哥吃,可以跟他同桌一起吃飯,是她最大的滿足了。  

  他笑看她開心的模樣,「那就繼續麻煩你了。」  

  **    **    **  

  奈央洗好早餐的碗之後,看見高阪拓穿戴整齊,訝異的說:「經理,今天塗老闆有事,不必去工廠,您忘了嗎?」昨天塗老闆提起,說是要幫兒子做法會。  

  「我記得。不過我想趁今天有空,到處逛逛。」  

  「這樣啊……」奈央把手擦幹,「請等一下,我去換衣服。」  

  「不必了。只是隨便逛逛工廠,阿德會載我去,你在家裏休息吧!」  

  「那也好。」難得放晴,可以曬曬被子。  

  「那我走了。」  

  「中午回家吃飯嗎?」好像夫妻之間的對話!發現這點,她的瞼瞬間紅了,尷尬得不好意思抬頭看他。  

  高阪拓沒想太多,「不了,時間不好拿捏,你別忙了。」  

  「喔。」他的不在意減輕了她的尷尬。  

  奈央笑笑跟候在外頭的司機阿德打招呼,目送車子駛離之後,抬頭看看辣毒的太陽,覺得有些暈。趁還不太熱,趕緊把被子拿出來曬吧!  

  **    **    **   

  高阪拓回來時,發現屋裏一室靜謐,沒有慣見的笑臉迎接,心裏有些淡淡的失落。  

  她出去了嗎?有些疑惑的巡入房裏,卻見棉被聳成一團。  

  原來她還在午睡,真是難得。  

  正要走出房間,卻聽見幾聲清喉嚨的聲音,英眉微皺,輕輕走近。  

  她睡得不太安穩,著涼了嗎?伸手輕觸她的光潔額頭,幸好沒有發燒。  

  他的動作驚醒了奈央,迷迷糊糊的望著蹲下的他,雙眼一時還沒能聚焦,搞不清楚究竟是夢還是真實。  

  「你感冒了嗎?」  

  奈央眨眨眼,稍稍清醒些,要開口,發現喉間有些刺痛,「嗯,好像是,喉嚨有點不舒服。」  

  「有沒有葯?」俊目四處張望。  

  「補充一點維生素c應該就好了。」抬眼看著他,「經理,可以幫我買柳丁汁嗎?市場口有一攤現搾的。」  

  高阪拓點頭,順手幫她把棉被拉高後,便輕輕地走了出去。  

  「麻煩你了。」奈央對著他的背影含糊的說著。  

  **    **    **   

  她再次醒來,是被細碎的聲音吵醒的,披上外套走到廚房,看見高阪拓似乎在找東西。  

  她茫然的看著外頭轉黑的天色,「已經這麼晚了?經理餓了嗎?我來準備晚餐。」  

  高阪拓轉頭,「你去休息吧!我煮好再叫你。」  

  「經理會煮菜?」不會吧!高阪伯母說他唯一勉強跟烹調沾上點邊的,是會燒泡茶的水。  

  「你太小看我了。去睡一下,煮好再叫你。」  

  「喔。」奈央有些頭暈,大概是感冒的關係,「那就麻煩經理了。」走了幾步,看見流理臺上那袋柳丁,「經理沒有買到柳丁汁嗎?」  

  「柳丁沒有洗。」  

  嗄?感冒讓奈央的反應變慢了,只會鈍鈍的重復:「柳丁沒有洗?」  

  高阪拓有些好笑的看著變呆的她,「對,老闆是直接拿小貨車上的柳丁來搾汁,根本沒有先洗過,柳丁的外皮可能殘留農葯或是沾染不凈,太不衛生了。」  

  「喔。」原來如此。  

  高阪拓轉身從櫃子裏拿出搾汁機,抬頭看見她還愣著,「再去睡一下。」  

  「好。」奈央乖順點頭,走回房裏。  

  他滿意的看她走回房間,先洗凈柳丁,接著按照搾汁機附的說明書操作,順利搾出一大瓶果汁。  

  這樣應該夠了吧?他接著在櫃子裏、抽屜裏翻找,納悶著怎麼沒找到她常用的調理包,難道用完了?  

  走回房間想問,只見她整個人縮在大大的被團裏,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像極了無辜的娃娃。  

  高阪拓笑笑,決定不要吵醒她,就用冰箱裏現成的食材隨便煮煮吧!不過就是煮菜,也沒什麼困難的,她每次不都是三兩下就煮出一桌菜了嗎?  

  **    **    **   

  一股奇怪的味道竄進來,奈央吸吸鼻子,張開眼睛看看手錶,發現自己幾乎睡了一天。  

  好舒服!喉間的痛感也減輕許多。  

  她起身收好被團,穿上外套走到外面。  

  「你醒了正好。晚餐已經煮好了。」高阪拓說著。  

  他站在廚房中,不馴的發絲垂落在額頭,手上拿著抹布,完全顛覆記憶中的印象,卻讓人更喜歡了。  

  奈央癡傻地看著他。  

  「喏,先喝柳丁汁。」一杯純柳丁汁送到鼻前。  

  「謝謝。」奈央小小聲的說,胸臆盈滿濃濃的感動。柳丁汁好甜,心裏也好甜。  

  高阪拓看著她小口小口的喝完,拿下空杯,洗凈收好之後,見她仍然呆望著他,不禁感到好笑。  

  「你又睡傻了嗎?坐下來吃飯吧!」  

  「嗯。」她貪心的多看了幾眼,把他現在的樣子仔細收在心裏之後才坐下來。  

  餐桌上有一鍋飯和兩道青菜,還有一鍋湯。  

  「經理真的會煮菜耶!真想不到。」  

  高阪拓把洗幹凈的抹布掛好,走過來,「那有什麼困難的。」  

  奈央甜甜的笑著,拿起碗盛了一碗飯遞給他,又盛了一碗給自己。  

  「開動了。」  

  「我開動了。」  

  他們同時開動,高阪拓吃了第一口飯就舉起手制止,「你不要吃了,飯好像沒熟。」  

  奈央也發現了,她無所謂的笑笑,「只是米心還沒透罷了,再燜一下就好了。」  

  她打開最弱的爐火,在白白的飯裏以筷子戳了幾個洞,蓋上蓋子,「很快就好了。」  

  高阪拓看著笑容甜甜的她,「那你先過來喝點湯吧!」  

  「嗯。」奈央走回餐桌坐下,為他和自己盛湯,從湯裏舀出白鯧跟馬鈴薯,秀眉微微皺起……  

  「有什麼問題嗎?」  

  「沒。」奈央笑笑,「只是我沒試過把白鯧跟馬鈐薯一道煮,覺得有些新奇。」  

  「應該沒有關係吧!」他接過湯碗,才喝一口,就重重皺著眉頭,「好難喝!」  

  奈央也淺嘗一口,「我覺得還好呀!很特別的味道,不過再調些味道應該會好一點。」  

  「調味?」那是什麼意思?  

  奈央看著一臉困惑的他,「就是在料理里加點鹽、糖呀!」她瞄瞄桌上的菜,斟酌著問話:「嗯,這些菜都沒有調味嗎?」  

  「我找不到你說的調理包。」  

  奈央忍住笑,不敢驚動一臉正經的他,「那,我調些味道好了。」她把桌上的菜都端到流理台。  

  高阪拓轉頭,看她就像變魔術般,把鹽粒和糖均勻的灑落在盤子裏,放入微波爐稍微加熱後拿出來,拌勻之後端回桌上。  

  就這樣?神奇的調理包呢?他疑惑的試吃,原本味道怪異的湯跟菜都變得好吃多了,一如往常她煮的口味。  

  「飯燜好了。」奈央輕快的說著。俐落的把飯端回來,攪拌著,閉上眼睛嗅著飯香,「嗯!有鍋巴唷!經理要不要吃燴鍋巴?」  

  原本半生不熟的飯居然能煨出鍋巴?真是太神奇了!  

  高阪拓看著她熟練的取出鍋巴,捏起一塊送到他嘴邊。  

  「鍋巴光這樣吃也很香喔!經理沒吃過吧?試試看。」  

  開口,他自然的吃下,眼睛瞬間張大。果然很好吃、很有嚼勁!  

  接著,她端起鍋巴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幾樣菜,洗、切、炒一氣呵成,沒多久,稠稠的醬汁就燴上香脆的鍋巴了。  

  他只能結舌看著這場魔術表演,直到熱騰騰的鍋巴上桌,才回過神來,吃著她裝進自己碗裏的鍋巴。  

  「怎麼樣?好吃嗎?」  

  跟母親煮的一模一樣!他相信這道菜也是高阪家的獨門菜式,起碼,在外頭從來沒有見過,沒想到她再次完美的做出高阪家的菜肴。  

  奈央看著表情怪異的他,「味道不對嗎?」自己也舀了一匙來吃,「很好吃呀!」  

  之前在高阪伯母的教導下煮過幾次,高阪哥哥也都全部吃光呀!  

  「很好吃。」他說,遞過碗,「幫我添一碗。」  

  「好的。」奈央又笑得眼兒瞇瞇。  

  這餐,她吃光他煮的所有菜,心裏甜滋滋的。  

  他也吃光整盤的鍋巴,把疑惑也全收進心裏——關於不存在的調理包和酷似母親的料理手法。  

  **    **    **   

  沒想太多的他們一直維持著這樣的關係,朝夕相處,直到佐藤剛打電話來關心。  

  「什麼!」佐藤剛一聽到他淡淡抱怨房間漏水,就忍不住大叫,「所以你們現在是睡在同一個房間裏?」  

  天哪!愛麗絲家規甚嚴,居然發生這種事,他要瘋了!  

  高阪拓皺眉,「不過就是睡覺罷了,房間很大,你的思想太邪惡了。」他根本沒想到那層去。  

  居然還這麼無所謂!佐藤剛嚴肅的說:「阿拓,你現在二十六歲,不是五歲了,你們住在同一間屋子裏已經夠引人非議了,現在竟然還睡在同一個房間,萬一傳出去了,人家會怎麼想?」  

  「不要傳出去。」高阪拓淡淡交代,反正只有他知道。「而且,這間屋子是你準備的。」  

  「沒錯,是我準備的。」佐藤剛咬得牙根好痛!「但是我是準備讓你們出差時有舒適的居住環境,不是要讓你毀人家閨譽的!」  

  「從放浪形骸的你嘴裏聽到『閨譽』這個名詞,很怪!」就讓阿剛窮緊張好了,居然敢聯合隆司,故意瞞著他。  

  佐藤剛快氣死了,「什麼放浪形骸?那是人不輕狂枉少年,再說,我已經收斂很多了……不要說我了,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陶瓷刀跟砧板都已經完成,也各自通過壓力實驗,確定硬度夠。陶瓷砧板上面也能使用陶瓷剁刀剁肉,現在要等陶土添加的微量金屬通過人體食用檢測,大概這兩天就可以回去了。」  

  「太好了!」佐藤剛直覺回答,想了想不對,「誰問你這個啊?說真的,你現在打算拿她怎麼辦?該給人家一個交代吧!」  

  交代啊……高阪拓望進房間裏,看見她趴在榻榻米上看書,嘴角微微上揚。  

  遲遲等不到回答,佐藤剛急了,「阿拓!」  

  「順其自然吧!」掛上電話,溫柔的看著揉揉眼睛準備睡覺的她。  

  高阪拓站起來,四處巡視門窗之後走進房間,幫好眠的她把棉被蓋得密實之後,才躺入他自己的被窩裏,含著微笑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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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陶瓷刀跟砧板終於完成了!  

  司機阿德送他們到機場,跟來送行的塗照雄告別之後,高阪拓注意到她的視線一直往洗手間瞄,跟著看過去,瞧見洗手間外的長長人龍。  

  「護照給我,我先去辦登機手續。」  

  「不用了,我們一起去。」  

  「你去洗手間吧!我先去辦手續。」  

  奈央真的很想上廁所,於是點頭,「那麻煩經理了。」把護照和隨身皮包交給他緌綾緉綵,熁熙熐熂「我等一下過去找你。」  

  「嗯。」  

  高阪拓接過她的護照,走到航空公司的貴賓室,將護照及機票交給地勤人員,卻無意間看見她的英文名字,alice。  

  愛麗絲?跟隆司的未婚妻同名。  

  掩蓋住回憶的遮罩逐漸清朗,許多他明明看在眼裏,卻故意忽視的點點滴滴慢慢匯聚,從男兒節初次認識的小小奈央,到成年禮之後,常常出現在家中的和服小姐。  

  於是,池家小姐的影像跟和容奈央相處的種種交疊,完整了她所有的樣貌。  

  她做了許許多多,以往,被刻意忽視,如今,腦子裏重新整理,叫出所有跟她有關的回憶之後,才發現,他過去十六年的日子裏,她一直都在。  

  壓抑下滿心的感動時,奈央正好走進貴賓室。  

  「我回來了。」  

  地勤人員這時也剛好辦好手續,奈央接過護照跟登機證,將他的遞過去,「我們先進去吧!還來得及吃點東西,經理餓了吧?」  

  他吃不慣飛機上的餐點,雖然飛行時間不到四個小時,但是回到公司之後接著有許多的會議要開,更沒有時間用餐了。  

  「也好。」高阪拓起身,「走吧!」  

  **    **    **   

  日本關西國際空港  

  「經理、我可以先把行李拿回家嗎?」坐上機場接駁車後,池奈央小聲的問。  

  終究回到現實生活了,未來,她還是那個只能遠遠看著高阪哥哥的池奈央。  

  「幹什麼一副哀傷的表情?」高阪拓好笑的揉揉她的頭,「先讓你回家放行李就是了。」  

  從男兒節之後,這是高阪哥哥第二次摸她的頭,這意味著他的眼裏又終於看到她了嗎?  

  池奈央貪婪的看著含笑的他,多希望能一直待在台灣,不,一直待在車上,那她就心滿意足了。  

  他大手蓋住她的眼,「有段路程,閉上眼睛睡一下吧!」  

  「嗯。」他的掌心好溫暖!池奈央乖順的閉上眼。  

  高阪拓放下手,失去溫暖的她卻直覺的抓住。  

  「啊!」池奈央紅了臉,「對不起……」  

  好紅的臉!決定面對過往回憶的高阪拓以食指輕拂過細致的肌膚,在她訝異的張大眼睛時,笑笑,握住她微微顫抖的小手。  

  「睡吧!」他說。  

  「嗯。」不敢再盯著他看,她又合上雙眼。  

  高阪哥哥是什麼意思?他不是會隨便碰觸女孩子的人,起碼,這一年多來,在公司裏從來不曾見到或聽聞他碰了哪個女同事。  

  終於,他的心裏也有她了嗎?  

  忐忑中,她聽到他低低的說著:「我們,就這樣開始吧!」  

  即使阿剛沒有氣急敗壞的要他給個「交代」,他本來也就打算自然發展下去。  

  她的英文名字,證實了這段時間的種種疑惑,只剩下確認隆司的心意了。他不希望因此而影響彼此兄弟般的情誼。  

  等跟隆司談過,再告訴她吧!  

  「嗯!」池奈央沒有張開眼睛,唇畔的笑花已經洩漏出她的狂喜。  

  一直以來,她的心意其實已經表現得很清楚了,因此她的立即答應早在意料之中,不過,看到她這麼開心,高阪拓還是笑了。  

  池奈央甜甜的望著他。未來雖然有種種的問題有待解決,但沒有關係,只要高阪哥哥喜歡自己,再大的問題都可以順利解決的。  

  在她的堅持下,他們在電車站分開,他直接回公司,她則先回家放行李。  

  兩人搭的路線不同,她的月臺在下一層。高阪拓回頭,看她還站在原地。  

  「我不趕時間,在這裏看著你搭車。」  

  她雙手抓著行李箱的拉桿,站兩步之遙的地方,歪著頭,笑顏燦燦的樣子,煞是可愛。  

  高阪拓大步走到她面前,低頭望著她。  

  「電車已經來了喔!」池奈央仰望著他,笑笑的,不太誠心的提醒。  

  高阪哥哥眼裏的笑意代表在乎嗎?他同樣捨不得分開嗎?  

  電車呼嘯起動,他毫不在意,舉起手輕撫她柔嫩的臉龐,「下午不必進公司了,明天也休息一天,我幫你請假。」  

  笑瞇的眼裏滿是期待,「哦?要做什麼呢?」  

  「我會在一點前結束報告,下午我們去逛逛。」  

  這是約會嗎?池奈央沒問要去哪里,跟他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高阪拓心念一轉,決定道:「明天,到我家吧!」  

  終於等到了嗎?池奈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高阪哥哥的意思不只是要交往,而是更進一步的認定她了。十六年的暗戀,總算等到回報了嗎?  

  對她來說,到他家就像在自己家吧!需要感動到眼眶盈滿淚水嗎?真是傻氣!  

  高阪拓揉揉她的頭頂,笑罵:「笨蛋。」  

  池奈央往前跨一步,鞋尖輕輕碰著他的,彼此之間幾乎沒有什麼距離,正大光明聞著他的味道,不是洗衣服時捧著他換下的衣服偷聞,那種有些甜有些心酸的感覺。  

  遲疑地伸出手臂,掙紮了一會兒,終於,她放肆地環住他的腰,勇敢偎入朝思暮想許久的懷裏。  

  高阪拓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輕輕摸著她及肩直發,嘴角的笑意一直留著。  

  憶起多年以前,有個穿著和服的小小女孩以同樣的圓圓大眼,像現在一樣的看著他。  

  又響起電車即將到站的廣播,高阪拓扶著她的肩頭,「我要上車了,你先回去吧!」  

  「我等你上車再走。」池奈央還是堅持。  

  高阪拓憐愛的摸摸她的頭,點頭,轉身走進停妥的電車裏。  

  池奈央目送電車離開,才掛著微笑,拉起行李走開。  

  **    **    **   

  池奈央精心裝扮,站在會合的電車站前,臉上掛著甜甜的笑,等候著下班的情郎。  

  高阪拓一抵達這裏,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他笑笑走向她,「等很久了嗎?」  

  「沒,才剛來。」池奈央仰著頭看他,「會議順利嗎?」  

  「順利,大家都很滿意陶瓷刀跟陶瓷砧板。」可惜隆司不在公司,沒能跟他碰上面。  

  「那就好。」  

  「我們要去哪里?」高阪拓護著她走到一旁,不讓到站的人潮擠到。  

  「都可以,你想去哪里?」跟高阪哥哥約會是想都沒想過的,她現在還覺得像在作夢一樣,好不真實的感覺呢!  

  「去哪里啊……」高阪拓皺著眉想。他平常最多只會跟阿剛和隆司出去小酌幾杯,那不是適當的約會場所吧!  

  看著笑得甜甜的她,該帶她去哪里呢?突地,他瞄到電車站的宣傳海報,「有搭過摩天輪嗎?」  

  池奈央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眼睛瞬間一亮,「摩天輪?我沒有搭過!真的可以嗎?」  

  高阪拓瞄瞄她有些單薄的外套,「當然可以,不過那在海邊,有些冷,沒關係嗎?」  

  「沒關係。」只要能跟高阪哥哥在一起,去哪里都很好。  

  「那,」高阪拓順手牽起她,「上車吧!」  

  池奈央的臉兒紅紅,瞄著兩人交握的手,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下了地鐵,摩天輪就近在眼前,池奈央第一次近距離看到,贊嘆的說:「哇!好大!好漂亮!」  

  高阪拓也是第一次搭摩天輪,不過臉上閃耀著摩天輪花火的她,比摩天輪更亮眼!  

  「我們去買票吧!」池奈央拉著他往售票處走。  

  沒有太多人排隊,他們很快地進到車廂裏。  

  摩天輪緩緩啟動,池奈央趕緊抓起他的手腕,「現在幾分?我們算算繞行一圈需要多久的時間。」  

  十五分鐘!售票口旁的告示上寫得清清楚楚的,不過高阪拓沒說出來,以免壞了她的興致。  

  「哇!」池奈央指著外頭的景色,「那是明石大橋,那邊是空港嗎?」她贊嘆連連,「從這裏可以看得好遠好遠,要是白天來,說不定可以看到神戶那頭!」  

  她興奮得像第一次旅行的孩子,純喜的笑容感染了他,高阪拓微笑看著眼睛亮得不可思議的她,窗外支架上的霓虹燈將她妝點得有如墮入凡塵的天使。  

  僅僅只是搭個摩天輪,她就能快樂滿足得像擁有一切,單純無求的她,好可愛!  

  摩天輪到達頂點,在最高處時停頓了幾秒,池奈央俏皮的問:「目前我們離地面多高?」  

  「一一二點五公尺。」告示板上也寫了。  

  「那,你猜,如果發生機械故障,雲梯車能不能伸到這麼高的地方救援?!」  

  「應該沒辦法。你不怕嗎?」  

  池奈央搖頭,「不怕。因為跟你在一起呀!」  

  「笨蛋!」高阪拓只能這麼說。  

  池奈央偎入他的懷裏,小聲說著:「人家就是笨嘛!沒辦法,就是已經這麼笨了。」仰頭望著他,「現在知道也來不及囉,不能退貨喔!」  

  她的瞳裏只有他,全心全意的望著他。他知道,她澄凈的眼睛毫無保留的訴說著心意。  

  緩緩彎下身子,他吻住她水嫩的唇。  

  池奈央臉兒爆紅,驚慌得忘了要閉上眼睛,直到唇間的觸感傳來,炸斷所有的神經,她完全無法思考,不能反應。  

  高阪拓喉間傳來低笑,伸出手掌,蓋住她大張的眼、池奈央才被動地閉上眼睛。  

  高阪哥哥親了她喔!唇間全是高阪哥哥的味道!  

  小手用力的環住他的腰,好用力好用力,她恨不得將自己塞進高阪哥哥的身體裏!  

  忽然,他離開了她的唇,她失落的張開眼睛,不解。  

  高阪拓笑了,「到了喔!」  

  往外一看,車廂確實已經抵達,服務員正抿嘴偷笑呢!  

  池奈央紅著臉,在高阪拓的攙扶下跨出車廂,目光順著交握的手往上,望入他含笑的眼。  

  心又疼了,被巨大的快樂撐得好疼!  

  池奈央用空著的手抓在胸口,圓睜的眼將他的身影牢牢烙在心上,她要留它一輩子。  

  她又露出「是不是在作夢」的表情了!難道,他喜歡她,這讓她覺得沒有真實感嗎?傻瓜!  

  「這裏只是開始。」高阪拓承諾。他們還有許多許多的未來。  

  「嗯。」池奈央用力點頭,卻收不住眼眶的水滴。  

  「笨蛋!」高阪拓笑罵,拭淚的動作卻極其溫柔。  

  有些尷尬,池奈央故意指了指遠處的攤販,「我想吃霜淇淋。」  

  「現在?」在這種微涼的時候想吃冰?  

  「嗯!」池奈央吸吸塞滿感動的鼻子,「你不知道嗎?冷的時候才更要吃冰,好補充熱量。」  

  原來如此!「我去買,要吃什麼口味的?」  

  「巧克力跟草莓的。」  

  他點頭,「在這裏等我。」  

  池奈央點頭,看著他走了幾步,故意對逆著風的他喊:「經理!」  

  風把她的聲音往後吹,他沒聽到。  

  又等他走得更遠了,池奈央將手圈在嘴裏喊著:「高阪哥哥!」  

  他同樣沒聽到,買了霜淇淋往她的方向走。  

  池奈央對拿著霜淇淋的他大喊:「奈央最喜歡高阪哥哥了,最喜歡、最高級的喜歡!」喜歡他,好多好多年了,終於,可以當他的面喊出來,他聽不到也沒關係,這一刻的回憶,已經夠她好好珍藏了。  

  高阪拓走到面前,遞霜淇淋給她,「剛剛你在喊些什麼?」  

  池奈央搖頭,「沒有。沒有什麼。」舔一口霜淇淋,「好好吃喔!」  

  「別吃太多,要吃晚餐了。」高阪拓四處張望,看到觀光船,「要不要在船上用餐?」  

  池奈央搖頭,「我想在高的地方邊看摩天輪邊吃飯,好嗎?」摩天輪裏有最美的回憶。  

  「嗯,那走吧!」高阪拓拉起她的手,「我們到那家飯店頂樓吃飯。」印象中,那裏可以看到摩天輪的全景。  

  「好。」仰望著他的臉笑得甜甜的。  

  **    **    **   

  高阪拓選了視野最好的位子坐下,幫她跟自己點了牛排之後,順著她的視線望著摩天輪。  

  「明天的天氣會不錯喔!」  

  哦?池奈央輕揚秀眉,「你怎麼知道?」  

  「摩天輪的花火霓虹燈是紅色的,沒錯吧?」  

  池奈央點頭。  

  「這座摩天輪每半小時有做氣象預報的服務,亮紅色燈代表晴天,綠色燈則是陰天,如果是雨天則會亮藍色燈。」  

  「好厲害!」池奈央的眼裏滿是佩服,「連這都知道!」  

  高阪拓笑著以手指點她額頭一下,「不是我厲害,是你都沒注意,明明告示板上寫得清清楚楚的。」  

  池奈央吐吐舌頭,她都在看他,所以沒注意到有什麼告示。  

  「餐來囉!快點吃吧!」  

  「嗯!」池奈央笑笑,拿起刀叉,「我要開動了。」  

  「開動了。」  

  兩人默默用完餐,啜飲著餐後酒,高阪拓把他的蛋糕推到她面前。  

  「給你。」  

  「嗯!」池奈央瞇著彎月笑眼,滿足的吃完兩份蛋糕,意猶未盡的看著即將熄燈的摩天輪,「今天晚上好滿足喔!」她會永遠把今晚收在心裏。  

  打烊時間到了,摩天輪逐漸褪去光華,高阪拓沒有催她,任她優雅地小口喝著餐後酒。  

  等她拿出手帕擦拭嘴角後,高阪拓拿出口袋裏的小紙袋,「給你。離開公司時在路上看到的,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了。」  

  「謝謝。」池奈央打開精巧的紙袋一看,「好漂亮的和服簪!我好喜歡,謝謝!」  

  「明天到我家時就穿和服吧!」  

  池奈央遲疑的問:「你喜歡我穿和服嗎?」他不是不喜歡穿和服的女人嗎?  

  「如果是你穿,我會喜歡的。」她跟在母親身邊很多年了,行進步法都跟母親很像,確實比較適合穿和服。「我們走吧!還要送你回家呢!」  

  送她回家?不行!池奈央趕緊抬頭,說,「我家跟你家不同方向,我們還是在電車站分開好了。」  

  池家大宅確實離車站不遠,但,高阪拓皺眉,「約會完送女孩子回家是理所當然的。」  

  「沒有關係。真的不必麻煩了!」池奈央連連揮手,「我家離電車站很近,自己回家沒有關係的。」怕他起疑,她趕忙又說,「況且你下飛機後就直接回公司開會,一定很累了吧?早點回家休息比較要緊。」  

  「真的不需要送你回家?」  

  「真的。」池奈央用力點頭,「我堅持。」  

  「那好吧!」高阪拓伸手,「手機給我。」  

  池奈央愣愣的從皮包裏撈出手機遞給他。  

  高阪拓打開她的手機,輸入一串號碼後交還給她,「我已經把我的手機輸入了,一下電車就打電話給我,直到你安全進家門為止。」  

  「嗯!」池奈央笑得眼兒彎彎。高阪哥哥還是一樣體貼!  

  **    **    **   

  剛下電車,池奈央就撥通手機:「是我。」  

  「下電車了?」高阪拓聽到電車站廣播的聲音。  

  「嗯。你呢?」  

  「到家了。」高阪拓走進房間,「才跟我爺爺和母親請安過,也跟他們說你明天會來的事了。」  

  他們還故做驚訝的樣子,看來明天是打定主意要在他面前演戲了。  

  也罷,就讓他們去演吧!  

  直到剛才還聯絡不上隆司,等跟隆司談過之後,再讓他們明白他已經都知道了。在朋友道義上,是該這麼做的。  

  「喔。」幸好她在上電車前就先打電話跟高阪爺爺他們說過了。「那他們怎麼說?」  

  「當然表示歡迎。」  

  池奈央笑嘻嘻的,「謝謝。」  

  家門就在眼前,她卻不想這麼快收線,於是,繞著大宅周圍走著,「喂?」  

  「嗯?」他在電話裏的聲音更低沉,更引人醉!  

  「沒什麼。」  

  高阪拓皺眉,「什麼沒什麼?」  

  池奈央吃吃笑了,「沒什麼啦!只是很想聽你的聲音。」  

  「笨蛋!」高阪拓笑著說。  

  「你說點什麼好嗎?」  

  「說什麼?」高阪拓在屋裏走來走去,覺得自己被傳染得也變傻氣了。  

  「說什麼都好,人家想聽你的聲音。」  

  高阪拓想著,「先跟你介紹我的家人好了。」  

  「嗯。」她跟高阪爺爺和伯母很熟,但是沒關係,只要聽高阪哥哥說話就滿足了。  

  「我爺爺受的是傳統教育,喜歡茶道的那種。」高阪拓問,「你喜歡茶道嗎?」  

  「還蠻有興趣的。」  

  「那就好,你跟我爺爺就有話題可以聊了。除了茶道,他還喜歡養鳥,還有種了不少的盆栽,都是些舊時代的嗜好。」  

  「那很好呀!很有氣質呢!」她知道高阪爺爺養了一對名貴鶸鳥,盆栽中最最鐘愛的是有五百年曆史的不老樹。  

  「我母親娘家則是插花流派未生流的創始世家,你知道未生流這個流派嗎?」  

  「稍微聽過一點。」池奈央含蓄地說。  

  「所謂的未生流,就是著重於前世的世界,以插花來呈現『己身未生之前』的樣貌。」雖然無意繼承母親的家業,但他這個未生流少主可不是完全無知的。  

  高阪拓停在墻前,凝視應該是她寫的那幅書法,「你懂得書法嗎?」  

  「曾經學過。」高阪哥哥現在應該站在她寫的那幅如意詩前面吧!  

  「這麼全才?學得很辛苦吧!」除了興趣跟身為世家千金,所以不得不學習之外,其中,應該有極大的因素是為了他吧!  

  如果不是她大膽的以「容奈央」的身分接近,那麼,還會被漠視幾年?想著,心都疼了。  

  池奈央因為他的話而感動得不知道要說些什麼,過去幾年的辛苦學習,終於有了回報。  

  她久久沒有聲音,高阪拓突然輕喊:「喂!你還在嗎?」  

  「我在。」池奈央笑了。  

  「我說……你家未免離車站太遠了吧!」高阪拓有些擔心,難道她沒有直接回家嗎?  

  「我早就到了。」池奈央只好坦承,「大概在你說跟高阪爺爺和高阪伯母說起我明天要過去拜訪的時候!就在家門口了。」  

  「喂!你……」  

  「對不起嘛!」池奈央趕緊道歉,「人家想聽你的聲音,所以一直繞著家裏圍墻走……」臉又紅了。  

  真拿她沒辦法!高阪拓笑了。「快進門吧!」  

  「嗯。」好捨不得收線。  

  「下一次換你跟我說你家人的事。」過去對她太不公平了,未來他要加倍補償她。  

  「好。」池奈央想,下次有機會再承認自己的身分好了,「那,晚安。」  

  「晚安。」高阪拓關上電話。  

  池奈央依依不捨的把手機合上,才走向家門。  

  松木籬內,池親兵衛就站在那裏,鎖著眉心,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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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0:07: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在電車站,高阪拓看見穿著傳統和服的她拿著小布包走來,一時間,仿佛看到塵封的記憶裏,有道小小身影穿過時間的距離,慢慢慢慢的長成大人。  

  他笑看她發上他送的簪,「很適合你。」  

  「謝謝」  

  接過有些沉的布包,他揚眉,「你帶了什麼東西?」  

  「一些小禮物,送給高阪爺爺跟高阪伯母的。」高阪哥哥穿著和服,手上拎著她的小布包,看起來卻一點也不突兀,帥氣得幾乎奪走她的呼吸。  

  高阪拓用彎起的食指輕叩她的額頭,「還發呆?走囉!」  

  「嗯。」她踩著小步跟著他刻意放慢的步伐。  

  站在高阪家門前,池奈央深吸一口氣。昨天已經跟高阪爺爺他們先說過了,應該不會被高阪哥哥看穿吧!  

  「我們進去囉!」她緊張什麼呀?  

  「嗯。」池奈央看了看他,又深呼吸一下,「我準備好了。」  

  大廳裏,高阪勝豐跟高阪千姬端坐著。  

  「爺爺,她是奈央。」高阪拓介紹,「奈央,這位是我爺爺。」  

  「高阪爺爺好。」奈央盈盈行禮。  

  在高阪拓介紹完母親之後,她又走到高阪千姬面前,「高阪伯母好。」  

  他們裝出一副初次見面的樣子,高阪拓心裏暗暗好笑,卻沒說破。  

  先支開阿拓好了!高阪勝豐一派嚴肅地道:「阿拓,我想跟奈央小姐單獨聊聊,你先去茶屋準備敘茶。」  

  高阪拓很合作地讓爺爺算計。「知道了。」他老人家一定快憋不住了吧!  

  高阪千姬也跟著站起來,「阿拓,我也要準備茶點、我們一道走吧,」  

  再不走,公公可要急壞了,他有很多話要跟奈央聊呢!  

  高阪勝豐肅穆的臉一直維持到孫子走遠才笑開來,「奈央丫頭,恭喜你啊!終於熬出頭了!」  

  他猜得沒錯,那小子喜歡的,一直都是奈央這樣的女孩,只要讓他們有機會相處,他一定會注意到奈央的。  

  「謝謝!」池奈央拿出禮物,「高阪爺爺,這是我在台灣買的,送給您!」  

  「謝謝你啊!」高阪勝豐笑呵呵的接過來,打開盒子,「哇,是鳥杯!居然是尖底的,底部就像桃子一樣,好特別,」他拿出來細細觀賞,「這瓷,燒得真好!」  

  「對呀!這家陶瓷工廠很有名喔!我們公司就是請他們幫忙代工陶瓷刀跟陶瓷砧板,我看到他們有鳥杯,就選了兩組給您。」  

  高阪勝豐點頭,「這些鳥杯真是太有趣了!咦?這一組為什麼有三個?」  

  「喔,」池奈央回答,「陶瓷工廠的徐老闆說,台灣的鳥杯也有一組三個的,一個杯子裝水,一個裝飼料,多的那個裝蟲子,很講究吧!」  

  「嗯!」高阪勝豐點頭。「我要拿去給那對鶸鳥用,它們一定很高興!」走了幾步才想到,「丫頭,你自個兒到茶屋找阿拓吧!」  

  「我也有東西要給伯母,先去她那裏。」池奈央知道老人家急著獻寶,「爺爺,你忙沒關係,我自己去找伯母。」  

  「好,那你去吧!!」  

  看老人家高興的離開,池奈央也很開心,走出大廳,到高阪千姬的院落找她去了。  

  **    **    **   

  「伯母。」池奈央輕喚。  

  「我在這兒。」高阪千姬從內室走出來。「總算有機會問你了,伯母問你!什麼時候要跟阿拓說『池』才是你真實的姓氏?拖久了不好吧!」  

  「我知道,我會找機會說的。」她也很擔心會被拆穿,可是越在乎,越不敢坦承。  

  高阪哥哥好不容易才注意到她,萬一他知道她其實是他最不喜歡的大家閨秀,而且還是曾經跟日向隆司訂過親的池奈央,她真不敢想像他會有什麼反應!  

  「奈央……」高阪千姬憂心仲仲的看著她,「伯母一直把你當自己人疼愛,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不會的。」為了讓疼愛自己的長輩安心,池奈央說:「如果高阪哥哥因為我的姓氏而否定了我這個人,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我不會因此受到傷害的。再說,不管以後怎麼樣,我還是會常常來找您跟爺爺,這點是不會改變的。」  

  高阪千姬嘆氣。她是把這孩子當女兒般疼愛的,就算兒子腦筋太硬,無視於這孩子所做的一切努力,她們無緣當婆媳,但還是希望她們的情誼能長長久久的。  

  「別想那麼多了!」池奈央安慰她,拿出禮物,「這是我帶回來送您的,希望您會喜歡。」  

  「帶了禮物給我呀?謝謝你喔!」高阪千姬喜孜孜地打開禮物盒,「好漂亮、好有禪意的花器!我好喜歡!」  

  「伯母喜歡就好。」池奈央比了比雪白瓷器上的墨字,「這個字就是禪字的草書,是臨摹中國古代大書法家的字,很有味道吧!」  

  高阪千姬仔細端詳,「這個字跟畫一樣,確實很有意境喔!」她興匆匆的起身,「我們剪幾枝花來插好不好?」  

  「好啊!」  

  **    **    **   

  她真會跑!高阪拓悶悶的想。  

  從湖中茶屋裏回到大廳時,大廳裏空無一人,好不容易找到正在逗弄鳥兒的爺爺,才知道她到母親那兒去了。  

  到了母親的屋裏又撲了空,矢部管家說她們到後山採花材去了。  

  雖然母親承襲外家一脈相承的未生流,成為一代宗師,不過他對插花沒興趣,壓根兒就不知道她們會到後山的哪個地方、採什麼花材。  

  走遍偌大的後山,確定她們不在之後,下山後遇見嘴角帶笑的矢部管家,他又說她們到廚房去了。  

  不理會矢部管家的悶笑聲,快步走到廚房時,她、又、離、開、了!  

  這回,據說是到茶屋去。終於想起他了,是嗎?  

  高阪拓匆忙趕到茶屋,果然,端正坐在墊子上的不就是她嗎?  

  池奈央訝異的看著微冒薄汗的他,「你到哪里去了?」  

  這句話該他來問吧!高阪拓沒好氣的走近,正要發難,卻見她笑吟吟地端起剛點出的茶,「請喝。」  

  再大的火氣都消了。高阪拓縱容地搖頭,左手撩起和服下擺,瀟灑坐下,左手托著茶碗底,右手扶住碗身,從容品飲。  

  茶屋裏,她笑靨綻綻,他儒雅從從,對茗到很晚很晚……  

  **    **    **   

  結束休假,池奈央走進公司,含笑面對同事的招呼。  

  「池!」櫃台總機山口優子上樓派信下來,在電梯前碰到,以肘頂頂她,「出差這麼久,台灣好不好玩?好好喔!回來之後還連請了兩天年假!」  

  電梯又上去了。「還蠻熱鬧的,不過沒有什麼機會出去玩就是了。」池奈央不習慣跟人家太接近,不著痕跡的拉開距離。  

  「難得出差,又是跟高阪經理一道出去,居然都沒出去玩啊?真是可惜!」  

  她的口吻聽不出來可惜的感覺.池奈央保持生疏的微笑,「我帶回來點小禮物,就放在櫃台,請笑納。」每個同事都有。  

  「這麼客氣幹嘛?」山口優子高興的說:「那我就不客氣囉!謝謝你!」  

  終於安靜了。池奈央雙手交握在身前,抬頭看著即將下來的電梯。  

  當!電梯門開了,門裏,是一手插在褲袋,一手拎著文件夾的高阪拓。  

  「經理。」她的臉又紅了。  

  高阪拓笑著看她。  

  山口優子走了幾步突然想到,回頭喊:「對了,池,這段時間你的信我都交給井口前輩囉!」  

  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被拆穿身分,池奈央僵住,不能回頭回答山口優子的話,更無法抬頭看他。  

  他,聽見了吧?!  

  高阪拓是聽見了沒錯,不過早就猜到的他完全不以為意,伸手按住電梯門,「你要上樓,對吧?」  

  「經理先上去吧!我有東西忘了拿。」池奈央低著頭,沒讓他瞧見表情。  

  「好吧!」他先上樓找隆司好了。電梯門徐徐關上。  

  **    **    **   

  池奈央失神地走進辦公室,強顏歡笑的把在台灣買的各式咖啡杯送給同事們之後,就坐在自己位子上。  

  「池,」坐在她旁邊的佳子關心的問:「你的臉色有點糟,不舒服嗎?」  

  池奈央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嗯,可能有點累。」  

  她的笑容好疲憊的樣子,佳子拿起她送的咖啡杯,「大家都去泡咖啡了,我也倒杯咖啡好了。」留給她獨處的空間。  

  辦公室裏只剩她一個人,池奈央趴在桌上,沮喪得只想哭。她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跟高阪哥哥說的,卻一次次任憑機會流失。  

  就像明明知道回到公司就瞞不住她的姓氏,卻消極的沒做任何準備一樣。  

  因為沒有信心吧!無法確定他對自己的在意有沒有深到願意接受她的身分,於是,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現在跟高阪哥哥解釋還來得及!就算必須再花上另一個十六年來讓他接納,也不放棄。  

  池奈央打起精神,從座位上站起來,打算到開發部辦公室找高阪拓當面解釋清楚。  

  突然,她的手機響了。  

  走回座位拿起手機,打開掀蓋,是雄太打來的,「雄太,有事嗎?」  

  手機裏傳來池雄太氣急敗壞的聲音,「你快回家!爺爺知道了,現在正要把二伯母叫去問話。」  

  「爺爺知道了?」池奈央驚嚇之餘,只能喃喃問道:「知道了多少?」  

  「全知道了!」池雄太催促著,「總之,你趕快回家吧!」  

  「嗯。」木然掛上電話,她臉色因為恐懼而蒼白。  

  祕書處處長走進辦公室,「池,你來啦?」拿起桌上的描金咖啡杯,「這是送我的嗎?謝謝你!對了,其他人到哪里去了?下午有會議要開,這些資料麻煩幫我影印一下。」  

  遞出的手懸在半空中,遲遲不見她接走資料,祕書處處長疑惑的抬頭,才看見面無血色的她,「池?你怎麼了?」  

  「處長,我身體很不舒服,下午可以請假嗎?拜託!」  

  「還要請假啊?」祕書處處長有些為難,但是見她臉色確實很難看,「好吧!保重!」  

  「謝謝處長。」池奈央失魂落魄的拿起皮包,「那我先走了。」  

  怎麼離開公司的,她完全搞不清楚,腦子裏只擔心著——  

  爺爺全都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    **    **   

  隆司還真會跑!  

  高阪拓到公關部沒找著他,乾脆回到辦公室裏,叫出電腦裏的員工資料。祕書處只有一個奈央,池奈央。  

  滑鼠點出住址,果然是池家大宅,再度證實了他的猜測。  

  「聽說你從前天回來就一直在找我了。」日向隆司推開門走進他的辦公室,「抱歉!這幾天忙著在外頭接待客戶,才剛進公司。」  

  瞧高阪拓表情復雜,視線下移,看見螢幕裏那張微笑的容顏,心裏已然有數。  

  「你知道了吧!」日向隆司怡然坐下。這樣也好,奈央等得也夠久了!  

  身在傳統世家,他與已經訂婚的她,註定再也沒有交集,即使後來解除婚約了,不願意背棄朋友的他,還是依然徹底封鎖所有有關她的回憶。  

  但,刻意的忽視並無法掩蓋在意的事實。其實是在意的,否則也不需要刻意忽視了。  

  如果這趟台灣行,她是以池家小姐的身分接近的,他會拒絕,但在對容奈央有好感之後,又發現她其實就是池奈央,那,說什麼也不願意放棄了。  

  既然隆司願意放手,他也就沒什麼好顧慮的,於是開門見山地問:「你什麼時候知道奈央的心意?從要我們喊她『愛麗絲』開始?明明喜歡她,為什麼能幫她到這種程度?」  

  「我想在某種程度跟你公平競爭。」日向隆司的笑容裏有一絲苦澀,「只是我錯了,奈央從小就喜歡你,只喜歡你一個人。」  

  他不喜歡這樣。隆司談論起未婚妻愛麗絲時總是笑得很驕傲,看在眼裏,他打定主意不會跟印象裏那個很可愛的池家小姐有交集。  

  因為她是朋友妻。  

  如今,她不只是印象中那個可愛得像個雛娃娃的女孩,而是總是偷偷看著他、常常到家裏,而且還會因為幾顆烤棉花糖就笑得眼兒彎彎的奈央。  

  不能讓了,不再讓了。  

  日向隆司故作輕松的說:「別顧慮我,我們早就解除婚約了。」  

  高阪拓沒好氣的瞪著故作瀟灑的他,「如果你在意,就不該讓她到我家學茶道、學插花,甚至,還跟我母親學烹飪!」總算證實了心裏的想法——她的廚藝確實習自母親。  

  日向隆司總算明白,原來對奈央的努力,他還是看在眼裏,不是毫無所知的。  

  「如果你也在意奈央,一開始就要說清楚,也不至於讓她在你家出現多年,卻始終沒讓你正眼瞧上一眼。」  

  一來一往間,其實不帶火氣。喜歡同一個女人的他們都太重視對方了,所以讓她苦等了十幾年,幸好,到末了,奈央的等待有了美好的結局。  

  「還不都是因為你!」高阪拓不悅的說,「你難得喜歡一個女人,而且我以為她也喜歡你才答應訂婚的,這種情況下,當然說什麼都不能跟你搶!」  

  因此即使之前在矢部管家的暗示、明示下,知道過去六年池家小姐常常出現在家裏,也完全忽視,連她的心意及爺爺和母親的想法,都一並忽略到底。  

  「什麼叫作難得?」日向隆司真是哭笑不得;「好歹我也是世家公子,就算不說家世好了,公司裏也很多女職員喜歡我好不好!」  

  「可是你只喜歡奈央一個人。」  

  日向隆司無法否認。「我喜歡的是她恬靜的氣質,也許,將來還會遇見喜歡的女人,未來的事誰知道呢?」  

  「你確定還能喜歡別的女人?」  

  「喂!」日向隆司抗議,「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只是斯文了些、脾氣好了些,可是我從來沒有喜歡過男人。」  

  高阪拓忍不住翻舊帳,「當年在我家後山,是誰趁我睡著之後偷親我的?」  

  原來他心裏一直很介意。日向隆司笑了,「當年你睡著時,偷偷親吻你的是奈央。我也是那時候無意撞見,才知道原來奈央喜歡的人是你。」  

  「你!居然故意讓我誤會!」高阪拓想到自己誤會了好友多年,就覺荒謬。  

  日向隆司好脾氣的笑笑,「即使誤會了,你依然沒有跟我保持距離,謝謝你。」有這麼重視自己的朋友,也不枉成全他跟奈央了。  

  「那是我確定有能力保護自己好不好!」高阪拓餘怒未消,「要是你真的敢妄動,我會把你打到黏在墻上!」  

  「是是是!」日向隆司舉起手求饒,「所以不管你再怎麼有男性氣概,我也絕對不敢有半分妄想。祝福你們。」  

  「謝謝你的祝福。」他等的就是這句。  

  日向隆司起身,「誤會都解釋清楚了,先忙公事吧!陶瓷刀具跟砧板已經進入量產,廣告廠商那裏也要開始比案了,有很多事要討論呢!」  

  「現在有個問題,之前的訊息有誤,厚勞省那裏的許可下不來,現在還不能販賣。」  

  日向隆司訝異的說:「怎麼會這樣?營業部那裏沒問清楚嗎?」  

  「這是新法令,我也才剛得到消息,半個月前知名糖果工廠爆發弊端之後,厚勞省才頒布的。」高阪拓站起來,「一起去跟阿剛討論吧!連營業部經理也一起找去。」  

  **    **    **  

  「我們都同意a廣告提案通過,沒錯吧?」佐藤剛環視幾位一級主管,得到一致的點頭認同後,將a案遞給日向隆司,「就麻煩你聯絡這家廣告公司,後續的開拍事宜也由你盯進度。」  

  「好的。」日向隆司接下資料。  

  佐藤剛轉頭間:「聽說厚勞省那裏出了問題!」  

  高阪拓點頭,「開發部申請過程中,發牛厚勞省不承認台灣的檢驗報告的問題,厚勞省要求製造商必須提出完整的材料資料,並通過國家級檢測之後,陶瓷刀具和砧板才可以發售。」  

  佐藤剛低頭看著厚生勞動省的駁回通知,「這麼麻煩?」  

  營業經理解釋:「因為是廚房用具的關係,關係著食品安全,檢測程式比較嚴謹。雖然是後來才頒布的法令,但是沒事先想到這點,是我們營業部的疏忽。」  

  「刀具是新領域,過去沒有接觸過,很難處處想得周全。」高阪拓平心靜氣的說。  

  「是啊!」佐藤剛說,「只是工廠已經量產,緊接著就要開始販售了。阿拓,能再跑一趟台灣嗎?」  

  「我有把握塗揚陶瓷做出的刀具跟砧板絕對符合國家標準,在日本國內重新檢測也無所謂。」高阪拓皺眉,「現在的困難是,要求塗老闆提出完整的材料資料,恐怕並不容易。」  

  因為根據雙方簽訂的合約內容,陶瓷刀具跟砧板由塗揚陶瓷負責生產,佐藤商事負責銷售,塗揚陶瓷不得另行販售,但是專利權屬於塗揚陶瓷。  

  高阪拓等大家都看完合約內容之後,說,「在這種情況下,要求塗揚釋出材料資料,等於要求公開製作過程,很難說服塗老闆答應。」  

  佐藤剛也知道有難處,「現在只能盡量跟塗老闆說說看,盡力取得他的協助了。」  

  「也只能這樣了。」高阪拓合起資料,「那我跟奈央再跑一趟台灣好了。」依塗照雄的個性,不當面說清楚,絕對拿不到材料資料的。  

  「嗯,」祕書處處長吞吞吐吐的說,「池奈央下午請假回家了。」  

  請假?日向隆司看著高阪拓,以眼神詢問。  

  高阪拓回他一記「不必擔心」的眼神,對祕書處處長說:「麻煩幫我聯絡池小姐,通知她明天要出差。訂好機票之後通知我班機時刻,也順便通知池小姐,請她直接到機場會合。」  

  沒有問題的,剛好可以趁這次的出差順便跟奈央把話說清楚。  

  「那就這樣了,散會。」佐藤剛宣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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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池親兵衛的臉色鐵青,「是你慣出的好孩子!」  

  如果不是無意間聽到,他還不知道會被蒙騙多久!  

  「對不起。」池惠瓊額頭貼著榻榻米,雙手伏地,「父親請息怒。」  

  「息怒?」池親兵衛的聲音越發嚴厲,「指哪一樁?她自己跑去跟人家退婚那件事,還是孤男寡女跟高阪家的那小子到台灣,一待就是一個月這件事?她接下來還會做出什麼事?她讓擁有幾百年曆史的池家蒙羞、讓我百年後無顏面對曆代祖先!」  

  「父親!」他的話很重,讓池惠瓊無法招架,只能跪伏在地上乞求原諒,「對不起,請原諒奈央。」她只是勇敢追求真愛罷了。  

  池親兵衛訾目望來,重重指著她,「池家傳到我這代,有三個兒子,孫子、孫女共有六個,勝太、健太、權太、雄太都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獨獨你生的兩個好女兒,處處做出讓池家蒙羞的事!」  

  「父親。」池惠瓊無力辯駁。公公一直很在意她不是日本人的事實,連帶的,也堅持半個台灣人的奈央喜歡高阪家的少爺是高攀了。  

  門戶之見是公公無法卸下的傳統思維,她,沒有辦法說服。  

  雖然沒有辦法說服,可是她已經因為他的傳統觀念失去一個女兒了,剩下奈央,她希望那個孩子能夠獲得幸福。  

  「父親,」池惠瓊鼓起勇氣說:「除了血統的問題之外,奈央熟習茶道,精通書法,擅插花,比起其他名門閨秀毫不遜色,高阪家的老爺跟高阪夫人也都是真心喜歡奈央的,父親不能祝福奈央和高阪少爺嗎?」  

  「亂來!」池親兵衛厲聲嚴斥,「喜歡跟願意接納是兩回事,就算高阪家不在意,可是我也不能容許奈央紊亂人家尊貴的武家血統!」  

  豆大的淚珠滴落在池惠瓊伏地的手背上,身為母親,讓她冒大不諱,勇敢地爭取:「父親,就算您不能夠放下門戶之見,那麼,可不可以請您以身為祖父的立場,想想奈央這十幾年來因為喜歡高阪家的少爺而做的努力?」  

  池親兵衛的表情絲毫不見軟化,「過去的十六年在她的生命裏只占很小的部分,要努力的是未來,我也會做好監督,不會再讓她走岔了。」  

  「父親!」  

  池親兵衛嚴厲的看著她,「真的為她好的話,就是別再慣壞她了。下去吧!」  

  池惠瓊無奈,只好彎腰行禮,跪退到門口,起身,深深鞠躬,關上拉門。  

  **    **    **   

  「媽……」池奈央輕敲房門,走進來。審視著母親微腫的眼,怯怯地問:「你被爺爺罵了嗎?」  

  池惠瓊搖頭,慈愛地拉著她坐下,「沒什麼,不要擔心。」  

  「對不起……」印象中爺爺雖然嚴厲了些,卻從來不曾對溫婉的母親發過脾氣,這次會這麼生氣,都是為了她……  

  「傻孩子。」她摸摸女兒的頭,「真的沒關係,不要擔心。倒是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呢?」  

  身分拆穿之後,她本來想先跟高阪哥哥解釋的,但是爺爺在氣頭上,母親也因她而挨罵,這種時候還惦著要到高阪家,無疑是火上加油,爺爺一定會更生氣的。  

  「媽,你覺得我該怎麼做呢?」  

  池惠瓊慈祥的笑著說,「順應你的心做吧!不管你作什麼決定,媽媽永遠支持。」  

  「可是……」池奈央擔心的說:「爺爺萬一又罵你怎麼辦?」  

  「不會啦!」池惠瓊低頭折衣服,回避女兒的視線,「對了,我想回台灣娘家看看,好久沒回去了。」  

  她們寡母孤女的,在公公面前實在沒辦法幫女兒爭取到什麼,加上公公的嚴厲指責讓她難以面對妯娌的探問,於是想暫時離開,也免得奈央為了她而有所顧慮。  

  池奈央仔細的觀察母親臉上的細微表情。她哪里還有娘家可回?自從外公外婆跟舅舅相繼過世之後,母親在台灣僅剩的親人就只有舅媽了,而她跟改嫁的舅媽也很少往來,所以這次到台灣出差,也沒想過要去探望舅媽。  

  強大的罪惡感襲來,一直以來她總是任性的活著,視母親的包容為理所當然的,卻沒想過母親為她受了多少委屈。  

  「爺爺為什麼反對我跟高阪哥哥在一起呢?」  

  池惠瓊嘆氣,「你爺爺的觀念太傳統了……」  

  果然猜的沒錯,是血統的問題,但是她不能理解,「高阪家跟池家和日向家都是奈良世家,為什麼爺爺當初可以同意我跟隆司哥訂婚,卻獨獨反對高阪哥哥?」  

  「曆史上來說,日向家跟池家都不是傳統武家,雖然是地主,但嚴格說起來算平民出身,跟曆史悠久、屢建戰功的高阪家不同。在明治時代廢除貴族制度之前,高阪家擁有公爵的爵位,而日向家跟池家僅僅只是末級貴族罷了。」  

  池惠瓊仔細的解釋完後,接著說:「而且當年是日向家的老爺親自拿著祖傳玉佩來求親的,你爺爺基於兩家情誼,也就欣然同意。等你跟高阪家的少爺把誤會都說清楚之後,如果能請到高阪老爺開口提親,相信你爺爺應該會同意吧!」  

  不可能!池奈央聽完之後,心都涼了。爺爺一直以她不是純日本人的血統為恥,即使高阪爺爺來提親,他也一定不會答應的。  

  「爺爺認為我高攀了,」池奈央苦笑,「甚至,可能還認為我將玷汙高阪家高貴的血統,是嗎?」  

  母親眼裏來不及隱藏的哀傷驗證了自己的猜測沒錯。要是繼續堅持追求感情,勢必導致爺爺的強烈不諒解,甚至,她可能像姊姊一樣,被家族除名。  

  她不在乎自己被除名,但母親呢?母親一輩子為了池家任勞任怨地付出,戰戰兢兢的不敢犯錯,為了她,已經被爺爺嚴厲的責罵過了,如果被家族除名,勢必將無法再踏入池家一步,孤單待在大宅裏的母親受得了嗎?  

  不過是喜歡一個人,為什麼不能獲得祝福?池奈央閉上眼睛,止不住的淚水從眼尾滑落。  

  眼看著高阪哥哥好像有點在意自己了,偏偏……  

  「奈央,媽媽不回台灣就是了。」她的臉色好蒼白!池惠瓊擔憂的握著女兒冰涼的手。「別顧慮媽媽,做你想做的事吧!」女兒這麼難過,自己的難堪又算得了什麼。  

  池奈央張開眼睛,艱難的扯出淺笑。她的任性讓母親傷心,也造成高阪哥哥很大的困擾吧!十幾年的努力,換來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該滿足了!  

  「嗯。媽,你不必回台灣,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奈央。」池惠瓊搖頭,「媽媽不要你犧牲。」  

  「沒有犧牲。」雖然笑比哭還苦,可是她只能笑著,才能讓關心她的人不再難過。「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請相信我。」  

  「奈央!」  

  池惠瓊看著女兒搖搖欲墜的站起來,伸手想扶,她卻堅定的微笑著,說:「我沒事。」  

  只是作了場好美好美的夢,夢醒了,也該回到現實了。  

  池奈央踩著不穩的腳步,慢慢的走回房間。  

  **    **    **   

  「爺爺。」整理好心情的池奈央在房間外輕輕喊著。  

  屋裏沒有回應,池奈央藏起對祖父莫名的懼怕,輕聲說:「我進去囉!」  

  拉開門,但見祖父背光坐著,夕陽斜斜照人,讓沒有點燈的屋裏帶著些許肅冷。  

  她關上拉門,跪坐下來,深深行禮。  

  池親兵衛冷淡看著向來避他唯恐不及的孫女。  

  「爺爺,我來認錯了。」池奈央雙手貼地行禮之後,抬頭,勇敢迎視祖父,「很抱歉做了許多讓您生氣的事,今後,不會再犯了。」每說一個字,她心就痛一回!  

  池親兵衛冷臉看著口服心不服的孫女,「不會再到高阪家了?」  

  「不會了。」  

  「不再跟高阪拓見面了?」  

  心痛得幾乎暈厥,但池奈央還是堅強的說:「不會了。」  

  「也不會再出去上班了?」  

  「我會辭職。」  

  池親兵衛靜靜看著孫輩裏眉眼最像他的孫女,她的菱形嘴和小巧尖挺的鼻子遺傳自愛妻,她的生肖也與愛妻相同。  

  五官最討喜的她,偏是忤逆他最深的。  

  「婚事也由我做主?」  

  「奈央自知犯錯太多,請準許讓我到神社思過。」她委婉避開祖父的要求。  

  既然不能繼續喜歡高阪哥哥,未來對感情也不再憧憬。  

  對她的逃避心知肚明,池親兵衛並不說破,只淡淡的看著她。  

  池家在能歌山上有個祖傳的小小神社,現在也有長工一家人在那裏顧著,暫時讓她到那裏反省反省也好,雖然不指望任性的她會因此覺悟,但有了距離,或許能讓她更清楚面對現實。  

  酷似的兩雙眉眼互望著,池奈央雖然半伏著身,卻以著豁出去的表情迎望著祖父的注視。  

  池親兵衛雙手相疊,放在盤著的腿上,冷沉的眼望著首次迎視自己,表情堅定的她。那個總是躲在雄太背後的小小人影長大了!  

  「去吧!」  

  **    **    **   

  池雄太氣急敗壞的沖進她的房間,「聽說你要到神社去?」  

  池奈央淡然回答:「嗯。」  

  「是爺爺的處罰嗎?」一道風又飆到門口,「我去跟他說!」  

  「雄太!」池奈央喊住他,「是我自己提議的。」  

  池雄太不敢置信的轉身,走到她面前,看著悠閑整理行李的她,「你瘋了!那裏是偏僻的山上耶,你到神社做什麼?」  

  「洗清罪孽囉!」池奈央慶幸自己仍然可以開玩笑,唯有如此,才能讓母親跟堂弟放心。她眨眨眼,「我會順便幫你祈福的。」  

  池雄太看著她太過輕松的表情跟好像哭過的眼,抓抓頭,「我真是越來越不懂你了!」  

  池奈央沒有回答,拿起放在旁邊的鯉魚旗,「幫我還給高阪家的少爺。」  

  鯉魚旗上隱約可見淚痕斑斑,池雄太心疼她的犧牲,搖頭,「我不幫你還,要還你親自去還。」  

  笑容僵在唇邊,池奈央低著頭,若無其事的說:「我出不去的,爺爺不會答應的。」  

  「我幫你,就說要陪我去買東西!」池雄太拍胸脯說:「包在我身上,爺爺會答應的!」  

  「我答應爺爺不再見他了。」她抬頭,臉上還是那抹令人心疼的笑,「沒關係的,我看開了。」  

  她早上傳真辭呈到公司了,如果他有心,早就上門詢問了吧!卻連一通詢問的電話都沒有。  

  池奈央不知道高阪拓不在公司裏,並不知道她辭職的事,因為失望而對他的感情產生了不確定。  

  十六年,真的也累了。不再有堅持的動力的她,突然不知道該為何而戰。這場愚蠢的戰爭連累了母親,該清醒了。  

  池雄太擔心的看著她,「不然,我跟你一起到神社去。」  

  池奈央笑笑,故意裝作輕快的說:「男生又不能當巫女服勞役,你要去繼承神社啊?」  

  「可是……」  

  「沒問題的,就當作我只是上山度假。」只不過,大概不會再下山了。身在規矩重重的深宮裏,不如自囚在山上小神社,還快意些。  

  她安慰仍然不放心的堂弟,「你快要考試了吧?好好準備沖刺,我也會向菅原道真公祈禱,讓你考上好大學的。」接著,佯裝輕松地將鯉魚旗舉高到他面前,「幫我拿去還吧!算是一個結束。」  

  還不了的回憶她收在心底,慢慢回味。  

  「你會回來吧?」池雄太看著她飄忽的笑容,有種她將要自我放逐的感覺。  

  「當然會呀!」她回答得很輕松,笑意卻塞不進眼裏。  

  **    **    **  

  「小姐,您不需要做這些的!」幫池家管理神社的山犬政匆忙走來,拉住池奈央手裏的掃帚,「這種事情小的來做就行了。—」  

  原以為小姐是來神社靜養的,沒想到她一抵達,就說要做負責神社勞役的巫女,請示了老爺,只說隨她,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捨不得讓嬌弱的小姐做太多事情啊!  

  池奈央沒有放手,微笑卻堅定的說:「我是來做巫女的,打掃神社本來就是我的工作,沒有關係的。」  

  山犬政見她很堅持,只好換個方式說:「不然小姐,麻煩您幫忙整理禦守好嗎?這裏我來掃就行了。」  

  池奈央點頭,繼續掃地上的落葉,「我知道了,等掃完院子就會去整理。」  

  「小姐……」山犬政完全沒轍。  

  池奈央笑笑說:「沒關係的,我可能會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你們別太拘謹,這樣大家相處起來才自然。」  

  「那……好吧!」山犬政深深鞠躬,「那麻煩小姐了。」  

  「不麻煩的。」忙點才好,才不會有空胡思亂想,想著他現在在幹什麼、想著他是不是嘗試找過她……  

  不能再想了!池奈央把頭抬得高高的,讓即將滿溢的淚流回心裏。  

  是她強求本來就不屬於她的幸福,曾經擁有過就已經是天大的回報了,又怎麼能不滿足呢?是她太貪心了。  

  直到淚水悄悄退散,池奈央繼續工作,將落葉掃到樹下之後,她解開垂袖,站在正殿恭敬的合掌祈求:「天照大神,請保佑我的爺爺和媽媽身體健康,雄太跟堂哥們也順利如意,高阪爺爺跟高阪伯母能快樂無憂。」頓了一下,眨眨微熱的眼眶,「也請保佑高阪哥哥平安。」  

  向前一步,拉動垂繩,悠遠鐘聲傳得好遠好遠。池奈央望著神明,心裏默默起誓:請保佑我在乎的人都能平安順利,氏女願意在此服侍,終生,不悔。  

  山犬政跟妻子惠子站在不遠處,看著正殿前那抹幽然獨立的人影。  

  「孩子的爸,小姐的精神看起來不太好,要不要跟老爺說一下?」  

  「先觀察看看吧!老爺只交代我們讓小姐暫時待在神社裏幫忙,應該有他的想法吧!」  

  山犬惠子憂心的說:「可是我看小姐好像不只想暫時待著而已耶!她會不會不回大宅了?」  

  雖然小姐很客氣,但是眉眼間總鎖著化不開的愁,讓人看了就心疼。  

  「小姐年紀輕輕的,應該不會想在這裏待很久吧!別想太多了。」山犬政安慰妻子,「我們的孩子們都到城市裏讀書去了,這段時間,就把小姐當成我們的孩子,好好照顧她吧!」  

  「嗯,我會的。」小姐看起來柔弱溫柔,惹人疼愛,她也很喜歡小姐呢!  

  「我們走吧!」山犬政輕聲說,「讓小姐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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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高阪拓走進航空公司的貴賓室,等在裏頭的,居然是水野瞳跟日向隆司。  

  他皺眉,「奈央呢?」  

  「奈央一早傳真辭呈到公司,大概是事情被池爺爺知道了吧!」日向隆司說。  

  辭職?高阪拓拿出手機,撥號,「您撥的電話沒有回應!請稍後再撥——」  

  她居然沒開機!  

  日向隆司知道他心裏急,「先到台灣拿資料資料要緊,我會到池家看看狀況,再跟你說。」  

  高阪拓煩躁的說:「去台灣又能如何?我跟徐老闆又沒有辦法溝通。」  

  「這點我也想到了。」日向隆司指指一旁的水野瞳,「所以緊急聯絡水野,她願意幫忙翻譯。」  

  「她會說華語?」  

  水野瞳輕哼,「奈央的華語是我教的,你說我會不會說華語?」  

  看他們兩人似乎有些不對盤,日向隆司好脾氣的走到水野瞳身邊,小聲說:「阿拓沒有惡意,只是擔心奈央,你多包涵。」  

  水野瞳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沒再說話。  

  日向隆司走到好友身邊,「水野已經離職了,幸好前幾天我巧遇到她,有些小小交情,這次才能臨時找她幫忙翻譯,你就少說兩句,先把工作完成,才能去找奈央說清楚。」  

  高阪拓看著他,「幫我去池家看看,再打電話跟我說狀況。」  

  「我會的。」日向隆司將登機證拿給他們,「那就麻煩兩位了。」  

  阿拓跟水野都很有個性,希望這趟出差他們能相安無事。  

  **    **    **  

  抵達台灣,高阪拓請司機阿德直接送他們到塗揚陶瓷工廠。  

  高阪拓將大致的情況告訴水野瞳,「就是這樣了,隆司應該也跟你稍微提過了吧?現在就是要麻煩你跟塗老闆說,取得他的諒解,把材料資料交給我們,這樣就行了。」  

  水野瞳點頭,「這很簡單。」  

  真搞不懂明明可以用傳真的,何必沒效率的專程跑一趟台灣?  

  她轉身面對塗照雄,說:「塗先生,根據合約,陶瓷刀具和陶瓷砧板由佐藤株式會社發售,不過在日本,攸關人體健康的刀具跟砧板必須經過厚生勞動省的官方檢測過,才可以上市發售。」  

  一開口就拿合約壓他,塗照雄沒等她說完就揮揮手,「我已經把十套成品都全部交給你們了,其他的跟我無關吧!」  

  高阪拓見他面露不悅,問道:「你說了些什麼?」  

  水野瞳也不太高興,「既然要我翻譯,請尊重我的專業,我正在跟他說。」  

  「隨你。」高阪拓懶得多說,「只要拿到資料,我們就可以走了。」司機還等在外頭,心裏掛念著奈央的他沒打算在台灣待太久。  

  水野瞳沒理他,繼續跟塗照雄說:「不過厚生勞動省規定要我們附上材料資料,像是陶土成分、添加多少比例的微量金屬,還有燒窯的溫度、時間等等詳細的資料都要。」  

  什麼資料都要,等於是要他毫無保留的交出製作過程,這樣任何一家稍微有點規模的陶瓷工廠,都能做出一模一樣的刀具跟砧板了!  

  日本仔太欺負人了!徐照雄很不高興,「你們那個什麼省的要那些資料,辦不到啦!」  

  「你怎麼可以這樣!」水野瞳受不了居然有人會這麼不講理。  

  「我怎樣?」徐照雄也動氣了,「不然你拿合約出來看看啊!上頭哪一條規定我要交出製造過程的?嗄?」  

  水野瞳為之氣結,說不出話來。  

  高阪拓再怎麼聽不懂他們說的話,也知道情況很糟,「塗老闆不想交出材料資料,是嗎?」  

  「沒錯!」水野瞳也很火大,「你們當初怎麼簽合約的?這些都要考量進去的嘛!」  

  高阪拓用力吸氣,不然會忍不住掐死白目的水野大小姐,「你一直拿合約壓他,人家怎麼可能願意交出資料?」虧她之前還做過海外事業部經理,溝通手腕真差!  

  水野瞳看出他眼裏的不屑,不高興的說:「是,我的方法遜,那要不要高阪經理親自跟他要資料?」  

  他要是會說華語還需要她嗎?真是不可理喻!  

  眼看話題無法繼續,高阪拓跟塗照雄點頭致歉之後,冷冷的對水野瞳說:「我們先走,改天再來。」  

  水野瞳氣呼呼的跟在他後面。  

  可惡的臭男人!早知道就極力阻止奈央喜歡她了!  

  **    **    **  

  司機阿德送他們回到租處之後,見氣氛很僵,匆匆交代外食的名片放在桌上之後,就逃之夭夭了。  

  「你這麼不會溝通,怎麼跟人家做業務?」高阪拓忍不住發難。  

  一語說中她的痛處,水野瞳也不示弱,「我是用我的能力做業務的,倒是你,做事虎頭蛇尾的,怎麼當開發部經理?」她在暗諷他沒在第一趟出差就拿回材料資料。  

  「我們在台灣時就已經拿到具公信力的大學跟研究中心的檢測資料了,誰會知道厚生勞動省不認同那些檢測?」高阪拓捺著性子說明,「況且,專利權屬於塗揚陶瓷,人家確實沒有義務把商業機密交給我們。」  

  水野瞳自知理虧,也放軟口氣,「那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只能想辦法跟塗老闆溝通,直到能順利拿到資料為止。」  

  看著無奈的他,水野瞳問:「奈央上次來的時候跟徐先生相處得好嗎?」  

  知己知彼,應該先掌握徐先生的脾氣,才知道該怎麼跟他溝通。  

  「他們很有話聊。」想起奈央,高阪拓的表情放柔了,「她很容易跟那些長輩們相處。」  

  水野瞳點頭表示認同,「沒錯,奈央就是那樣的女孩。真可惜她沒能來。」  

  高阪拓看著一旁的電話,有些魂不守舍的,「你猜,池爺爺知道了會怎麼樣?」  

  「免不了震怒吧!」水野瞳嘆氣,「其實奈央不是對每個長輩都很有辦法的,她就一直很怕她爺爺,敬畏到連話都不敢跟他說的那種程度。」  

  他拿起手機撥號,然後又頹然合上掀蓋。  

  「奈央還是沒有開機嗎?」水野瞳安慰一臉擔憂的他,「別擔心,就算池爺爺很生氣,還有奈央的堂弟在呀!雄太很保護奈央的,有他在,奈央絕對不會被罵得太慘。」  

  「她連工作都辭了。」教他如何能不擔心?  

  「被池爺爺知道奈央居然為了你到佐藤上班,要她辭職也是必然的,不過不必擔心,既然你們都已經在交往中了,不管發生任何事,都阻撓不了奈央的心的。」  

  「你對她可真瞭解,」  

  「那可不!」水野瞳驕傲的說,「從十六年前的男兒節在你家認識到現在,我可是一路看著奈央為你付出的。」  

  於是,高阪拓聽著水野瞳娓娓述說,關於她的成年禮之後,她如何爭取到家裏跟他爺爺學茶道,如何跟他母親學了五年插花,接著,在她滿二十歲那年,找隆司商量解除婚約,後來,她排除萬難,進入佐藤商事,至今也已經一年多了。算算,她確實默默付出了十六年。  

  她的敘述將他記憶裏疏漏的部分都填滿了。  

  「連剪了頭發都是因為我?」高阪拓訝異的問。怪不得記憶中的小小奈央有頭烏黑亮麗,長到腰際的直發,現在卻只到肩膀。  

  「沒錯。」水野瞳瞪他一眼,「誰叫你在跟佐藤聊天時,說起不喜歡女人又厚又重的頭發,隔天奈央就剪短留了十幾年的頭發了。」  

  高阪拓想起無意說起的幾句戲言,沒想到她竟然認真了!  

  「原來當年阿剛的確沒看錯,送栗子餅進來的果然是她。」  

  「那可不!就連那盤栗子餅也是奈央做的。」水野瞳受不了他的遲鈍,「真不知道你是真粗神經還是故意的,奈央在你面前晃了幾年,你居然可以視而不見到這種程度!」  

  視而不見,全是針對池家小姐。高阪拓沒有跟她解釋。  

  「還有,」既然都說開了,水野瞳索性全說清楚,「你知道奈央很會煮菜嗎?起碼,她很會煮你喜歡吃的菜。」  

  高阪拓點頭,不過,「很會煮我喜歡吃的菜?她只跟我母親學做我喜歡吃的菜?」  

  「好像也是在跟佐藤聊天時說起的吧!奈央自從聽到你說可能會喜歡上煮一千餐讓你吃的人,她就開始努力跟高阪伯母學習廚藝。」水野瞳看他滿臉訝異,「你果然不知道。」  

  奈央真是太傻了,總是在默默付出。  

  這點他就真的不知道了。滿滿的感動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個傻氣的笨蛋,真的好笨,  

  抓著手機繼續撥出沒有回應的號碼,高阪拓不想繼續等待,便直接打電話找日向隆司。  

  簡短說明剛才在陶瓷工廠遇到的問題之後,他單刀直入的問:「奈央家裏有什麼問題嗎?」  

  電話那頭日向隆司的聲音聽起來很輕松,「池爺爺不高興是難免的,畢竟你們孤男寡女到台灣出差了一個月之久,不過經過解釋,他老人家也能體諒,但是卻不希望奈央繼續到外頭拋頭露面,你應該可以理解吧?」  

  這麼簡單?高阪拓有些懷疑,「那奈央為什麼一直沒有開機?」  

  「這個啊……」日向隆司稍稍頓了一下,說:「這點我就不清楚了,到池家的時候沒見到宗央,如果有見到再幫你問。」  

  高阪拓還想追問,他卻說:「可以請水野來接電話嗎?我想教她如何跟塗老闆溝通。」  

  公事重要,高阪拓只好把電話轉給水野瞳。  

  「喂?我是水野。」水野瞳聽著電話,邊說:「我知道了。好啦!不會太據理力爭,也不會得理不饒人,我知道啦!」  

  把已經收線的電話交給他。「現在我們先想辦法跟塗先生拿到資料再說吧!」  

  高阪拓點頭。心裏雖然掛心,不過眼前最重要還是先把資料拿回去,好讓刀具跟砧板通過檢驗,不然就來不及上市了。  

  至於奈央那裏,有雄太跟隆司在,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水野瞳沒理沉思的他,逕自走到洋式那間房間門口,「我睡這間。」見他沒有意見,接著交代,「我睡一下,等晚餐送來了再叫我。」  

  還真是理所當然啊!高阪拓皺眉問:「你不會煮飯嗎?」  

  水野瞳理直氣壯的看著他,「我只會煎松阪牛肉,冰箱裏有嗎?」  

  他怎麼會知道?「算了,你去睡吧!」他對她的廚藝也不抱希望。  

  很懷疑奈央居然能跟她成為好朋友,更慶幸喜歡自己的是溫柔傳統的奈央,而不是驕氣的水野瞳。  

  如果是那個女人,再過三十年他都不會感動!  

  拿起幾上的名片,他幫自己跟她叫了外食。  

  **    **    **  

  水野瞳本來想捺住性子跟塗照雄好好解釋的,結果說沒幾句,就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反正我們拿不到材料資料,絕對不會離開的!」水野瞳恨恨的說。  

  真搞不懂自己幹嘛答應日向隆司來淌這渾水,真是自找麻煩!  

  塗照雄對動不動就威脅人的日本婆也很火大,「你們不走是不是?我拿掃把請你們走!」  

  高阪拓看塗照雄抓了掃把過來,知道水野瞳又搞砸了。連續來了幾天,天天都看人臉色不說,現在居然連掃把都搬出來,真是太誇張了!  

  經過幾天相處,他相信水野瞳確實毫無溝通能力,再任由她「按照自己的方法」來,只怕不但無法說服塗老闆,還會連奈央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交情都給毀了。  

  雖然水野大小姐有時確實白目得很欠揍,不過再怎麼樣,他也不會坐視她被欺負。  

  於是高阪拓一把抓住掃柄,一邊回頭,說:「現在,照我說的話翻譯,一字不漏。」  

  這幾天他始終無法聯絡到奈央,就連打電話到池家大宅裏,也總是被池雄太隨意敷衍過去,他的耐心已經瀕臨臨界點.今天他一定要解決問題,然後立刻回日本!  

  水野瞳原想回嘴,後來為了大局,還是忍住了,不服氣的說.「要我說什麼?」  

  「放開我!」塗照雄扯不回掃柄,吼著:「要我把工人全叫來是不是?」  

  水野瞳大驚失色,「他說要叫人來趕,我們要不要先走算了?」  

  「說對不起。」  

  水野瞳錯愕的瞪著他。  

  高阪拓嚴肅的看著她,「跟塗老闆說對不起。」  

  水野瞳嘟起嘴,不甘願的對塗照雄說:「塗先生,對不起。」  

  高阪拓從他的表情看得出來水野瞳已經道歉了,便從他放鬆的手裏拿下掃把,說:「告訴他,很抱歉我們一直沒有說清楚,其實你是奈央的朋友,因為奈央家裏有事,所以臨時請你來幫忙翻譯。」  

  塗照雄聽完她的轉述,稍稍緩了緩臉色,「奈央小姐沒事吧?」  

  水野瞳照高阪拓的話回答:「她還好,只是恐怕暫時得請假一陣子。」  

  塗照雄點頭。  

  看場面緩和許多,高阪拓說:「問他能不能讓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塗照雄聽完轉述之後點頭,帶他們到辦公室,「請坐。」  

  接著,高阪拓說一句,水野瞳如實的照翻譯一句,「塗先生工廠做出的陶瓷刀具跟砧板很精良,本公司社長非常滿意,廣告廠商也都找好了。」  

  高阪拓拿出廣告案的資料,攤放在徐照雄面前。  

  「未來廣告影片中,也會注明由鶯歌有名的塗揚陶瓷製造的,您看看。」水野瞳翻譯著。  

  塗照雄拿出老花眼鏡,仔細的看著資料,「你們做事情真細心,這樣很好,謝謝。」  

  高阪拓滿意的看著他的反應,接著要水野瞳繼續翻譯:「是的,做事仔細就是日本人的民族性,因此,請塗先生能夠諒解厚生勞動省,也就是相當於台灣的衛生署,他們不是只針對台灣的檢測報告,而是不管國內還是國外製造的,只要跟食品有關,就必須經過官方的單位重新檢測,確定對人體無害,才可以獲準上市。」  

  塗照雄點頭,「這樣說起來也沒錯啦!政府是該做好把關的動作。」  

  聽完水野瞳的轉述,高阪拓繼續說:「但是陶瓷刀具跟陶瓷砧板,尤其是陶瓷砧板是劃時代的發明,其中添加了少見的微量金屬,坊間並沒有同樣的產品,因此,厚勞省希望我們提供更詳盡的資料,好有效做出檢測。」  

  塗照雄能夠理解,所以願意好好溝通,「我是可以瞭解啦!不過在我的立場,交出材料資料等於毫無保留的告知製作過程,這樣對我們工廠是很沒有保障的,申請專利也沒有意義了。」  

  高阪拓點頭,知道他的難處了。於是說:「塗先生請放心,日本國內的專利也已經由佐藤株式會社代為申請了。」水野瞳將高阪拓拿出來的文件轉交給淙照雄看,「這是申請單。佐藤株式會社是正派經營的大公司,絕對照合約辦理,不會損及塗揚陶瓷的權益。」  

  塗照雄看不懂日文的文件,不過他相信他們。  

  高阪拓接著要水野瞳翻譯:「如果塗先生實在有為難的地方,材料資料上可以避重就輕的給,只需要把已經公開的技法,像是隧道窯跟燒花窯的溫度這些,和大眾已知的陶土成分寫出來就好了,至於重要的微量金屬比例可以以『商業機密』為由,拒絕公佈。這樣您可以接受嗎?」  

  「這樣可以嗎?」塗照雄問。這同樣也是水野瞳的疑惑。  

  「沒問題的,剩下的就由佐藤株式會社跟厚勞省協調,我們會盡全力維護塗揚陶瓷的權益。」  

  塗照雄聽完水野瞳的轉述,點頭,「好。請等我一下,我把資料寫給你們。」說完就起身,從保險箱裏拿出製作過程的全部檔案,到桌上謄寫。  

  高阪拓鬆口氣,靠在椅背上。  

  終於解決了!水野瞳也放心了。  

  「關於跟廠商的溝通協調,還有很多很多需要跟你們學習的地方。」她誠心的說。  

  「跟隆司學吧!我也同樣討厭溝通。」高阪拓覺得很疲憊,像打了場仗。  

  只是討厭,並不是不會.水野瞳含笑看著他,總算有些瞭解奈央為什麼會死心塌地的喜歡著他了。  

  如果他願意,很多事都可以做得很優秀,五歲的奈央碰到的,就是特別nice的他吧!於是,從此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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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好不容易拿到手的材料資料交給佐藤剛之後,高阪拓連家都來不及回去,直接趕到池大宅。  

  奈央一直沒有開機,他要親眼看到她沒事!  

  池雄太接到管家通報之後,走到院子裏,將手裏的鯉魚旗塞進他懷裏,「拿去。」  

  高阪拓無暇理會他的態度,只掛心奈央的情況,「她呢?在家嗎?」  

  「你知道因為你害她吃了多少苦頭嗎?」池雄太越想越氣,氣自己這些年來不但沒有盡力阻止,還幫著她越陷越深。  

  「奈央呢?我要見她。」如果不是顧忌著會驚動池爺爺,他早就沖進去找人了。  

  「她不在家裏,帶著你的鯉魚旗走人吧!」池雄太也很想跟他打上一架,卻同樣不想驚動爺爺,免得爺爺又將這筆帳記在她頭上。  

  高阪拓受不了他無謂的阻攔了,「我要進去找她!」  

  「等等!」池雄太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推出門外,喘吁吁的說:「為了你,二伯母跟奈央已經被罵得很慘了,你還要驚動爺爺,害她們又被罵嗎?」  

  「奈央被罵得很慘?」高阪拓又急又氣,「她被限制行動了嗎?」所以被迫辭職,就連手機也無法開機,是這樣嗎?  

  他臉上顯而易見的擔心讓池雄太稍稍消氣,「喂!你對她是認真的?」  

  高阪拓橫來一眼,「不幹你的事。」  

  這是他們的事,他會跟奈央說,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  

  「你還是一樣很讓人討厭耶!」池雄太有些火大。  

  「彼此彼此,你也還是一樣幼稚。」高阪拓越過他,「我找池爺爺談。」  

  即便是她的爺爺,也不許欺負她!  

  「她不在家裏啦!」池雄太重申,「二伯母被爺爺罵的那天,她就自請處分,到山上神社反省去了。」  

  高阪拓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哪里的山上?」  

  有什麼需要處分的?現在什麼時代了?荒謬、無理!  

  他的火氣很大,偏偏池雄太還一副不想說的樣子,高阪拓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惡聲說:「你要跟我說,還是讓我進去問清楚?」  

  「我說我說啦!」池雄太用力的喘氣,「在能歌山上啦!是池家擁有的神社,還蠻有規模的,應該很好找到。」  

  「我去帶她回來。」高阪拓說完就走了。  

  池雄太對他的背影猛做鬼臉。能歌山那麼大,大大小小沒有上千個、起碼也有百來個神社吧!找死你!誰叫你每次來都欺負我!哼!  

  池雄太撿起堂姊視若珍寶的鯉魚旗,拍幹凈,又對著高阪拓離去的方向做了做鬼臉才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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