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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靈運王朝的早朝,按祖制應該要百官來朝,在京裡五品以上的官員,從卯時開始,都要進宮站一早上的。可是皇上趙秀年幼坐不住,李政昀又認為百官都上朝導致朝會太過冗長唆,於是便簡化了制度,除了年度宴席及祭天外,每日早朝只要每個宮室官署的最高負責人到場就好。
因此,光祿寺通常只有劉善需要上朝,而季采樂每日乖乖按時到官署上班就好。然而今日在朝會完畢之後,劉善回到官署,竟一反平日對季采樂的冷言冷語,反而臉上掛著一抹怪笑,若有所思地對季采樂問道︰「今日午膳是使節宴,皇上召集了今曰上朝的官員與比薩國的使者王子佐登等人,準備品嘗你用比薩國的食材研制的菜肴了,你準備好了嗎?」
「早就準備好了。」說到吃的,季采樂可是有相當的自信,完全忽略了劉善的挑釁語氣。「我昨日便把菜譜交給御膳房了……是說劉大人,宴席上的東西,我能吃嗎?」
「這時候你還想著吃?」劉善都被她氣笑了。「先煩惱你的菜肴若是被挑出毛病,又或者你瞎弄那些不知名的食材,屆時被皇上怪罪,在佐登王子面前丟了王朝的臉,你如何明哲保身吧!」
接著,劉善不再多言,帶著她一起到了宴會廳。片刻後,小皇帝趙秀陣仗華麗的駕到了,身邊伴隨著李政昀與比薩國的幾名使者,而後百官也按等級一一落座,這場宴席隨之開始。
菜肴一道道上了,雖說主要材料仍是中原常見的東西,雞鴨魚肉青菜等,但那香味及佐料,甚至是菜肴的顏色,很明顯的與以往眾人所習慣的不同。
李政昀知道這次的宴席是劉善刻意要來為難季采樂的,所以應該不會有下毒的問題,只不過心知季采樂腦子裡少根筋的李政昀,面對這些未知的味道也不免略帶遲疑,雖然他表面上依舊從容淡定,卻一直以眼角余光觀察一旁的佐登王子。
而佐登王子也沒看過自己國家的食材被這麼烹調法的,心忖這次可以大大下了靈運王朝的面子,臉上不由得意地笑了起來。
小皇帝趙秀倒是興致勃勃,他敷衍了一段冠冕堂皇的話之後,便在李政昀躊躇的眼光下,以及劉建安及佐登王子一干人等看好戲的笑容底下,咽下了第一口菜。
「這是……咳咳咳咳……」年僅十二的趙秀選的是一道湯汁紅通通的煮魚,魚上浮著的全是滿滿的比薩國食材,聞起來奇香無比。他第一次吃到這種味道,只覺口中一陣刺激,又熱又痛撓得他喉嚨癢癢的,不由得大咳起來。
「皇上!」劉建安心中一喜,但臉上卻表現得又驚又怒,拂袖站起,裝模作樣地對劉善喝道︰「劉善!你這些菜是什麼東西?若是皇上龍體有什麼不適,你們光祿寺負得了責任嗎?」
劉善一臉惶恐的躬身回道︰「啟稟國公,這次的使節宴,佐登王子親自將比薩國食材交給季少卿,指定由季少卿負責所有菜色,下官實在不知——」
只見他話才說到一半,趙秀緩過氣來,似乎沒聽到劉建安等人在說什麼,只是紅著頰一臉興奮地道︰「太過癮了!朕這輩子還沒吃過這麼過癮的菜,嗆得嘴發麻,卻口齒留香,讓人想一口接著一口啊!」
李政昀眉頭一挑,瞥了眼好整以暇的季采樂,對於她的沉著有些意外,而劉建安及劉善則像是吞了只蒼蠅般,悻悻然地坐下。
趙秀又興致勃勃地用了好幾道菜,早已對宮裡沒啥變化的菜色頗有怨言的他,吃得眉開眼笑,一盤一盤地點評道︰「這酸溜溜的滋味真好,讓朕的胃口都開了!咦?這包子的皮怎麼是黃色的?吃起來有股特殊的香氣與甜味……還有這道,朕以為是普通的綠蔬,居然如此香氣四溢……太好了太好了,這光祿寺原本朕還不甚滿意,今日卻是立了大功!」
劉善聞言喜上眉梢,立刻起身恭敬地道︰「皇上贊美,臣不慎惶恐。為了今日之宴,臣殫精竭慮了數個日夜,方完成數道佳肴。今蒙聖上不棄,臣感激涕零,鞠躬盡粹,死而後已。」
這是很明顯的搶功加拍馬屁了,不過劉建安倒是很欣賞劉善的機伶,李政昀則是淡定如儀,好像他的人馬季采樂被搶了功勞,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面對劉建安示威般的笑容,他甚至還能回以一個微笑。
至於季采樂,她初次踏入官場,終於明白了所謂官員的無恥。劉善前些時候還趾高氣昂的要她別丟臉,整個備宴過程屁也沒放一個,只會冷言冷語的嘲諷她,直到老板賞識了才跳出來說自己多辛苦,果然是那個會關門放狗滅人滿門的慶國公的佷子啊!家風使然,家風使然!
劉善的馬屁對趙秀而言很是受用,他轉向使者們道︰「佐登王子,今日的宴席朕很滿意,貴國的食材確有獨到之處。不知道這樣的烹飪安排,佐登王子認為如何?」
佐登王子方才也吃了好幾道菜,但與趙秀不同的是,他越吃臉色越難看。因為這每一道菜的烹飪方式,都出乎了他的認知之外,連在他自己的比薩國,都沒有吃過這般的美味。
如果說靈運王朝的那個季少卿真是第一次接觸這些食材,那只能說她在味覺上天賦異秉無人能出其右。若是情況反過來,這次宴席上有許多中原食材,也是佐登沒看過的,拿到比薩國去,比薩國的人能不能想出好吃的烹調法,還要結合本國食材,佐登可是一點信心也沒有。
季采樂已讓他心服口服,但他當然不會把功勞都給了季采樂,恰恰劉善在此時搶功,他也樂得送個人情給劉建安。「靈運王朝的皇帝,我們樂見你滿意比薩國的食材,我們也認為,貴國在料理這些食材的方法,十分妥當,無可挑剔。」
這下趙秀樂了,劉善也笑得開懷,連劉建安也得意萬分,心裡盤算著此時立了大功的劉善,要拿掉一個季采樂,讓李政昀的勢力進不了光祿寺還不容易?而季采樂則是別著一肚子氣,在心裡直練習著這個時代沒有的三字經。
然而在她以為自己這悶虧要吃到底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李政昀,卻是悠悠開口了。
「劉卿,你口口聲聲這些菜肴由你思考設計所出,但本朝百官仍對比薩國食材一知半解,不如就由你替我們介紹一下這些食材?」
沒料到還有這麼一記回馬槍,劉善滿臉的笑頓時僵在臉上,冷汗流了滿背。他總不可能直接把季采樂叫起來問,這等於打了自己的臉。求助的眼光望向了劉建安,後者則是黑了半張臉,同樣無話可說,只暗恨李政昀處處與他作對。
「喔?原來劉卿也不清楚?這樣你還能殫精竭慮地想出菜單來,像是整個光祿寺只有你一人,其它人都沒做事似的,本官差點都要問罪了,也真是難為你了,看來光祿寺卿的位置,真是不太好坐啊!」李政昀冷冷地補了這麼警告意味濃厚的一句,劉善的腳開始發起抖來。
季采樂聽得陰霾全散,眉開眼笑,一道揉合了感激與動容的眼波投向了李政昀。他果然是超級大好人,挺身而出地替她打了劉善的臉,仗義執言就是為了她啊!
懷著這樣的心思,她對李政昀越是迷戀了,那坦然的傾慕眼神幾乎讓李政昀下意識地打了個冷噤,莫名其妙地納悶了下自己反常的反應。
不過劉建安不可能讓李政昀如此得意,他心忖即便這桌菜是季采樂想出來的,但依其背景及才能,頂多也可能只是求助於民間有經驗的廚子,劉建安絕不相信季采樂會對那些異國食材有多熟悉。因此便來個釜底抽薪道︰「聽說季少卿也出了點力?不如由季少卿替大伙兒說說吧。」
趙秀頷首,眾人的目光又放到季采樂身上,而李政昀心中其實與劉建安有差不多的想法,也在心中快速思考著,這時候把她這個棋子推出來,她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頂多只能與劉建安底下的劉善戰個平分秋色,最後只能當個棄子,但若她奇跡似的能度過這一關,那麼便能成為他拔掉劉善的最佳利器,將劉善取而代之。
她會是個無用的棄子,還是有用的工具呢?李政昀心中估量著,他也捉不準她會有什麼回答,誰叫她不先問過他,居然自己接下了使節宴所有的菜色。事實上到目前為止,她是唯一一個總是不按牌理出牌,令李政昀必須不斷改變策略的人,偏偏這樣的她卻不是聰明絕頂,而是傻氣橫秋。
若是這一關她過不去,要把她當成棄子……李政昀竟發現自己有些舍不得。畢竟這傻妞對他來說還滿有趣的,而且她還是唯一一個觸踫他不會引他反感的人,他絕對舍不得她這麼快被玩死。
席上的氣氛有些緊繃,連小皇帝趙秀都噤口不語。在李政昀還在思忖時,季采樂終於起身,在每個人都在觀望她會以什麼方式打破眼下的僵局時,她慢慢地開口了。
「呃,那個……雖然這些菜很好吃,但我可沒有偷吃喔!」
此話一出,席上靜默了片刻,突然爆出哄堂大笑,李政昀有些意外她居然用這種方法化解了尷尬,還讓眾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拉到了她身上,看來她還不是笨得很完全。
對季采樂而言,這只不過是現代的一種簡報技巧而已,隨便一本書都會介紹到。等眾人的笑聲一落,她才真正開始解釋起來,「讓我來為大家介紹,這道色澤通紅的水煮魚,主要的食材叫做辣椒,口感刺激嗆辣,幫助消化又能促進食欲,若做成辣椒水,還能殺菌除蟲……還有這黃色包子皮是南瓜,可以促進發育,增強抗病力,皇上這年紀吃正適合……還有這青菜裡的叫大蒜和芝麻油……」
基於以往著名美食部落客的經驗,許多食材及菜肴她都做過研究,信手拈來就能滔滔不絕,連佐登王子都聽得一愣一愣,原來自己國家產的食材有這麼多特性。
最後,她做下結論,「……佐登王子家鄉的食材,聽說都是本朝沒有的,不過我認為可以廣泛的應用在本朝的膳食上,可以增添美味,讓菜肴多些變化。」
百官意料不到這看似反應遲鈍的季少卿,居然是真材實料,一時間贊嘆聲起,對她的知識佩服得五體投地。而李政昀更是難掩訝異,眼神不經意透出幾縷精光。
他望向了劉建安,不出意外地捕捉到了後者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意,劉善更是嫉恨交加,看來劉建安已經按捺不住了。
於是他順勢而起,一副公正客觀的模樣說道︰「劉卿想出的菜肴,季少卿卻比你更加清楚,這倒是一件奇事了。本官身為內閣首輔,見不得爭功諉過之事,有功就要賞,但可不能賞錯人了。皇上您說是嗎?」
他的語氣緩和,卻是針對性十足,趙秀一向以他馬首是瞻,連連點頭。「甚是,甚是。」
見劉善一臉慘白的垂首躬身,不勝惶恐的樣子,李政昀才轉向季采樂道︰「季少卿,你今日立了大功,本官自會論功行賞。」
「謝謝首輔大人。」這時候季采樂朝著他甜甜一笑,這種全然的信任,令李政昀的心微微顫動了一下。
也只有她這樣的單純無畏,才敢直視他這眾人口中的大奸臣吧?但她卻不知道,在她對李政昀更是死心塌地,暗戀得一塌糊涂時,劉建安與李政昀的光祿寺之爭才正要進入白熱化,而她,到目前為止只是一枚棋子,只不過誤打誤撞地被李政昀下在了一個好地方。
季采樂在宴席上鋒芒畢露,對一個野心勃勃的人或許是件好事,但對於她這種迷糊單純的性子,對人不懂得設防,只會招來無盡的忌憚與嫉恨,可能就是一件慘事了。
尤其過了今天這件事後,劉建安或許原本只是想拔她的官,現在大概是想拔她的腦袋了。唯一例外的情況,就是讓季采樂也成為劉系的人馬,那麼光祿寺順理成章的便成為劉建安的勢力,李政昀則會元氣大傷,朝中百官的風向,或許也會稍微動一動。
李政昀也很期待,劉建安會怎麼出招?季采樂雖傾慕於他,她又會怎麼接招?
有多少人在生死之間,會不選擇自己的利益?
他眯著眼打量她,臉上的笑容益發和善,想到她接下來也許有可能背叛他,理智上雖然可以預測,但心理上卻有些難受。
這是他所不能控制的,但這個傻丫頭,某種程度上讓他相信了純良的人性,他不希望他陰暗心中的這一絲絲亮點,也要從此湮滅。
就當是對她的測試吧……李政昀深思著,也慢慢動起筷子,開始食用她所介紹的異國菜色。說實話他也相當好奇,能讓趙秀贊美不已的味道,會是如何的新奇?
然而一口魚肉剛入口,他的俊臉就乍然爆紅起來,接著不受控制地狂咳,但他又得維持穩重沉著的形象,這其中的痛苦,難與他人言。
原來這種又嗆又痛的味道就叫「辣」,那該死的丫頭怎麼沒說清楚,他居然又默默地被她陰了一記。很好很好,先前屢次吃光他的膳食,現在又害他出糗,他是不是干脆將她推到劉建安面前,來一招借刀殺人算了……
由於小皇帝趙秀對佐登王子帶來的比薩國食材愛不釋口,李政昀自然大筆一批,要光祿寺收納這些異族食材進國庫,並吩咐上林苑研習種植之法,日後充作御膳的材料。
光祿寺的食材主要來自上林苑,而上林苑不夠或沒有提供的,就會遣人到民間去買。這采買一事通常都是劉善親力親為,畢竟要買夠整座皇宮所有人每日的膳食,這其中有多少油水可貪墨就不言可喻了。這次收購外國食材一事,更是一次要收購數個月甚或數年的分,還要談長遠的合作。劉善心忖劉建安不愧是官場老狐狸,引來了一群比薩國使者,就讓光祿寺有這麼多甜頭,而李政昀即使明知佐登王子與劉建安交好,也不得不下這道采購的命令。
而與劉建安密謀一夜後,劉善更是心頭大定,蠢蠢欲動,季陌白既然一天到晚和他作對,讓他吃癟,那麼就讓季陌白成為光祿寺最短命的少卿吧!而且季陌白還是死在李政昀批的命令下,一次斗倒兩個人,光想都令人開心得發抖啊!
於是,劉善這幾日便化身為慈祥的長官,帶著季采樂忙進忙出,教導她整個采購的流程,如何管帳如何入倉,讓季采樂都有些受寵若驚。
而在她熟悉整個業務後,劉善便一副欣慰的模樣,放手交給她去處理了。季采樂每日見到一車一車的食材陸續進倉,都有種莫名的成就感。
又是一日一次的進倉,季采樂來到了官倉前,每回抬頭看這個龐大得驚人的建築時,她都忍不住聯想到迪斯尼卡通裡,唐老鴨那個裝滿了金幣的大倉庫;而她現在很能理解唐老鴨每日在金幣中游泳的心境,因為她也很想在充滿了食物的倉庫裡游泳啊……
想著想著,她突然不小心被後頭搬運的工人撞了一下。那工人唉了一聲,肩上的一袋食材就這麼落在地上,發出喀哩喀哩的聲音。
「是哪個小兔崽子擋了老子的路……原來是季大人!恭歉抱歉……」那工人準備開罵人,但看清是官府的季少卿,整個人就萎了下去,摸摸鼻子欲把地上的袋子再撿起來。
「等一下!」季采樂納悶地踢了一腳地上的袋子,奇怪問道︰「這裡頭不是大蒜嗎?怎會如此堅硬沉重,掉在地上還發出奇怪的磨擦聲?」
那工人一臉惶恐。「啟稟大人,草民不知道袋裡是什麼,草民只負責搬貨。」
季采樂不解地討來一把匕首將袋口割破,赫然發現這一大袋她以為的大蒜,根本全都是小石頭,難怪會那麼沉重。
「糟了!」季采樂心裡一沉,立刻沖進倉裡,又割開了幾袋貨物,其中大部分是小石頭,有一些也確實是大蒜,不過顯然以次充好,質量與味道都不對。
「可惡!該不會是佐登王子那金毛獅王騙人吧?錢都付給他了,這件事我一定要報上去!」
她由腳底涼到了頭頂,急匆匆地趕回官署,拿起了已完成的幾本賬本,隨手打開,卻發現裡頭有竄改的痕跡,支出的數字幾乎是倍數成長,而且改得天衣無縫,若不是她清楚自己的手書,都險些看不出來。
這一定有人搞鬼!她氣得直沖到光祿寺卿的書房,劉善正在裡頭辦公。通報進入後,她翻開了記帳的賬本放到他案前,急忙說道︰「劉大人!我剛剛發現,這帳本裡的帳根本不對……」
劉善由公文中抬起頭,好整以暇地道︰「你現在才發現,會不會太遲鈍了一點?」
季采樂沒有聽出他的譏諷,一心只記掛著自己發現的天大漏洞,急急稟報道︰「不只帳目被改過了,我還看到官倉裡的貨也不對!谷薩國不僅用次等食材充上等食材,那一袋袋的糧食裡,居然還有的是整袋石頭!我們應該好好查一查……」
「季少卿,你腦子壞了嗎?查?是要查什麼?」劉善沒好氣地搖搖頭。「你有沒有想過,把比薩國的食材收進宮裡,那些大人物們吃得高興,但我們忙和了半天,誰感謝我們?一袋普通的蒜頭,若是以次充好,我們一袋可以賺三兩,若是用石頭代替,更可以賺到十兩!改改賬本賺得更多!更不說單價更高的辣椒等等,一袋可以賺到二十兩……」
季采樂聽得傻眼,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等一下!劉大人,原來是你從中動了手腳?什麼我們賺了多少,根本都是你一個人貪走了那些采購的官銀!」
「話可不是這麼說。」劉善指了指賬本,笑得得意猖狂。「最近管帳的人可是你啊!這官章是誰蓋的?字跡是誰的?可跟本官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你……」說穿了,劉善就是自己貪錢還擺明了要她背黑鍋,難怪他最近這麼好聲好氣慈祥和藹,原來早就在算計她了!
季采樂氣得發抖,但她卻悲哀的發現,這個黑鍋她背定了,而且不管怎麼看,她都是首謀,自己根本是身不由己的被卷入了貪污的共犯結構。
更機車的是,她明明一毛錢都沒拿到啊!好歹一袋貪三兩也分給她一兩,不然她怎麼養家活口啊……
她的反應都在劉善的意料之中,而布了這麼久的局,劉善自然要好好的收這條線。「這樣吧,我告訴你,這事情若揭出來了,你是逃不掉了。光是貪墨官銀這一項,夠你把牢頂坐穿,如果慶國公再加油添醋一把,砍了你的頭沒收你的家產,甚至誅連你季家所有人都有可能。」
他的話,唬得季采樂一愣一愣的,她那一臉大勢已去的表情,好像明天就真的要死全家一樣,令劉善很是滿意,終於透露了他放長線,釣的是哪條大魚,「不過如果你願意投靠慶國公,那麼我們倒可以網開一面,給你條生路,甚至所有好處也能都給你,只要你願意先為慶國公做一件事,以表你的忠誠。」
「什麼事?」季采樂整個人警戒起來,有種不祥的預感,一個俊秀溫和的身影在她腦海裡閃過。
果然,下一秒劉善口中便說出了她心裡想的那個人。
「繼續貪,貪得越多越好。不過你可先別透露你已投靠慶國公,表面上你還是李首輔的人。到最後……我要你把這件事,栽到李首輔頭上!」
最近幾天,李政昀發現了他的嗅毒人居然罷工了,以前季采樂幾乎是按三餐來找他,席卷一空他的食物後,用她那傾慕的眼光看得他一點脾氣也沒有,再揚長而去。然而這幾日,她卻無聲無息,他派去光祿寺找人的馮光,幾乎次次撲空,光祿寺裡皆稱她公忙外出去了。
這倒是蹊蹺了……李政昀的心有點沉,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似乎正在發生。不過他並沒有因此動怒,也沒有十二道金牌像在召魂般強要季采樂出現,他只是用了一個很簡單的方法誘捕。
「李首輔拿出了自家的十二項極品海鮮干貨,要御膳房替他煮成一品鮮羹,一部分獻給皇帝,剩下的再送到百憂閣。」
身為光祿寺少卿的季采樂,自然會聽到這件事,甚至李政昀那十二項干貨,還是她親自驗的貨。因此即使這幾日因為心虛而逃避他,在一品鮮羹湯的誘惑之下,她還是在午膳時間,硬著頭皮跟著馮光來到了百憂閣。
「你最近甚少出現,本官都怕你餓昏頭了,這一品鮮羹湯,自然有你的一份。」
李政昀同樣是如微風一般的溫暖和煦,甚至還叫宮女裝了一大碗羹湯給她,讓心裡有鬼的季采樂,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不過她最近經歷的那些見鬼的事,能夠讓他知道嗎?一個弄不好,她季家就家破人亡了啊……
所以季采樂只能眼淚往肚裡吞,苦笑著道︰「首輔大人,最近因為采購比薩國食材的事,我都快忙翻了,所以才無法時時前來。」
李政昀點點頭,很輕易地接受了她的借口,之後像是順口問道︰「劉善最近有什麼異狀嗎?」
季采樂幾乎把整顆頭都埋進了羹湯裡,含糊地道︰「沒有。」
「喔?采購外國食材這等好事,光祿寺卿能夠不攪和進去狠撈一筆?這真不像劉善的作風啊!」李政昀像是很疑惑地道。
所以李政昀頒下要光祿寺采購比薩國食材的命令,是想抓劉善的小 子?季采樂想通了這一點,不由得悲從中來淚流滿腹,心忖︰首輔大人你干麼不早點講,現在老娘都被牽扯進去成了冤大頭,你若要辦這件事,第一個辦的就是老娘啊……
「唉,季少卿最近真是辛苦你了,若光祿寺裡有什麼事,你可要及時告訴本官,這渾水深的很,你可別蹚進去了。」李政昀若有所思地勸告著她,其中所含的關懷之意,是人都想投懷送抱啊!
季采樂聞言更想死了,她早就蹚進去了啊……一時間她心虛到了極點,幾乎沒臉再繼續待下去,於是突兀地起了身,很是無措地結巴道︰「大大大大大大人,光祿寺裡事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她匆匆忙忙離開,只差沒大哭逃跑。在李政昀看著桌面上她只喝了半碗的羹湯時,她突然又沖了回來,一顆頭從門旁探出來,表情可憐兮兮。
「首輔大人!你真是我遇到過最好的人!我會一輩子記住你的!」
撂下這麼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季采樂又跑了,李政昀那時時充滿/睿智與算計的雙眼一眯,心裡一下子百味雜陳。
好半晌,李政昀才嘆道︰「這丫頭讓本官見到了人性的純良,不過到了最後利益當頭,她仍是讓本官失望了。」
屋裡只剩馮光一人,自然是跟他說話。方才季采樂的表現,他也全看在眼裡,忍不住仗義直言了一句,「不是大人刻意展現她是大人的人馬,才讓慶國公注意到她?這次把她推出去,還刻意頒了采購的命令,季少卿在局中,要不死很難。」
李政昀搖了搖頭,不以馮光的話為意。因為馮光說的確是事實,季采樂從頭到尾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對於手中的棋子,他從來不會心軟,該丟則丟,不過季采樂卻有些不同,哪裡不同他也說不出,只不過如果她因此而在他面前逝去,他知道她那單純戀慕的眼神,會一輩子留在他的心中,成為一道心結。
她真的會出賣他?桌上那碗堪稱絕世美味的食物,她居然一半都吃不完,是否他在她心裡的重量,已超過了她最重視的口腹之欲?而她最後離去前說的那句話,又是什麼涵意?
「接下來就要見真章了。或許——」李政昀沉吟了一下,「或許到最後,本官會考慮留下那丫頭的命。」
說完,李政昀不再多發一語,面色沉沉地轉身離去。馮光在他後頭跟上,心思卻是百轉千回。
首輔大人有些變了,或許他自己也沒察覺,對於一個他認為是叛徒的人,居然無法心狠手辣了……
季采樂一夜沒睡。
光祿寺貪污的銀兩已經到了一個天價,一爆出來肯定會掉好幾個人頭。在這個臨界點,劉建安終於要出招了,他要劉善帶她出席隔天的早朝。
因此,季采樂心知大難就要臨頭,要她怎麼睡得著?前一天晚上難得家人沒逼她減肥,她卻愁得吃不下飯,把自己關在了房裡。
她很喜歡李政昀,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從一來到這個時代,她就遇到了如同白馬王子般的他,而她在現代又是個戀愛經驗掛零的恐龍妹,面對人帥心又好的極品男人,怎麼可能不中招?
他不僅給她吃的,替她爭取功勞,還保住她的官位,可是她現在逼不得已要陷害他了,她怎麼下得了手?然而不下手,她全家的命都要賠在這上頭。季家雖在精神上不是她的親人,但是除了逼她減肥之外,待她確實沒有話說,她又怎麼能看著季家毀在她的一念之間?
所以季采樂失眠了,直到陪同劉善來到金鑾殿內時,她仍然臉上掛著兩團黑眼圈,失魂落魄。
早朝的儀式很簡單,百官行禮結束後,便由李政昀先宣讀前一日政務處理的結果以及今日的要事。原本政務處理是皇上該做的,不過趙秀沒興趣也沒這頭腦,如今是由李政昀代執,所以他宣讀起來頭頭是道,井井有條,即使是身為老對手的劉建安,也不得不佩服他處事之縝密。
而季采樂見李政昀在廟堂之上意氣風發的樣子,耳中聽著他悅耳的聲音,不知不覺都聽痴了。這是她這輩子最喜歡的男人……不不不,是她上輩子加這輩子最喜歡的男人,她要好好記住他的模樣,以後回味時才不會後悔沒有多烙印他的風采啊!
待李政昀宣讀的事項告一段落,趙秀那仍有些稚嫩的聲音道︰「眾卿可有事稟報?」
通常早朝到這裡,就是百官發揮的時間,不過自然不能雞毛蒜皮的事都往上報,否則早朝就算三天三夜也開不完。每個大臣都抓準了李政昀的脾氣,只有真正的大事才會上奏,沒那麼緊急的就寫在奏折裡。但如今天下升平,在李政昀的管理下國泰民安,通常不會有什麼重要之事要奏。
不過今日氣氛有些不同,趙秀都要準備宣布退朝了,劉建安卻突然跳了出來。
「皇上,臣有事啟奏。」他恭敬地一躬身,將笏板高高地舉在頭上。
「國公請說。」趙秀有些疑惑,不過仍是準奏。
劉建安這麼一出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飄到了李政昀身上,心知又是兩個大人物要踫撞了。這一次慶國公看來胸有成竹,不知道李首輔會怎麼接招?還是會毫無防備地被打個狼狽不堪?
劉建安朗聲道︰「日前收購比薩國食材,此為光祿寺之事。由於此事乃李首輔下令,光祿寺卿劉善無比重視,便將此事交給李首輔極為倚重的季少卿負責。然而昨日劉善查核帳目,竟發現以次充好、以少報多之事,甚至官倉裡的食材有許多被換成了石頭!經查季少卿貪墨官銀一千兩百七十二余萬兩……」
百官聽得嘩然,一千兩百七十多萬兩,幾乎是王朝三分之一的歲收了!每個官員看向季采樂的表情瞬間變得古怪,大多帶著質疑與不滿,而後者直垂著頭,冷汗都流濕了衣襟,雖然早料到會是今天的場面,但她不知道千夫所指原來是這麼恐怖啊浮浮浮浮……
劉建安的聲音仍繼續著,甚至更加鏗鏘有力,「……以季少卿之品級及資歷,個人之力不可能貪瀆得了如此龐大的數字,故背後必有人指使或有共犯,請皇上明察。」
他幾乎就沒指著李政昀的鼻頭說就是你了!在這段真真假假的指控之後,劉建安交上了有問題的賬冊及種種證據,讓趙秀好好參閱。
趙秀今年才十二歲,能看出什麼才有鬼,所以他草草翻過,虛應故事後,干脆直接問︰「國公辛苦了。你的調查可有什麼結果?」
劉建安就等他這個回答,刻意意有所指地道︰「本官命劉善暗自調查,未查出季少卿藏匿官銀之所。不過季少卿因為是李首輔之得力左右手,本官也不適合直接究辦……」
趙秀點點頭,轉向了李政昀。「李首輔你怎麼說?」
李政昀深深地看了劉建安一眼,雲淡風輕地答道。「本官不知此事,故無話可說。」
劉建安一拳像打在棉花上,頓時有種有力沒處發的郁悶感。不過李政昀本來就不可能承認什麼,所以他接下來便是要打得李政昀不得不認!
「李首輔此言差矣。每個人都知道季少卿是你的人馬,第一個被你在春宴賞賜御膳的人!更不用說李首輔還在使節宴上力挺季少卿,為何現在又推拖責任了?如此多的官銀,季少卿一個人會吞得下?若不是李首輔,季少卿又如何敢這麼大膽行事?本官已讓季少卿至早朝,請皇上讓臣在百官面前對質,便可知分曉。」
趙秀看了看李政昀,後者只是微微點頭,似乎不以為意。劉建安見此皺了下眉,直到趙秀叫出了季采樂,他才暫且放下心來。
「季少卿何在?」趙秀說道。
「臣在……」季采樂上前一步,按著先前所學的禮制緩緩下跪。
劉建安也在趙秀的許可下,走到季采樂面前,朗聲質問道︰「如今賬冊證據齊全,對於本國公指控你貪墨官銀,你是否認罪?」
「確實是有人貪墨官銀——」季采樂欲言又止,卻讓劉建安打斷。
「那就是認罪了。你背後是否有人指使?」
「呃……有!」她牙一咬,認了!
「好,你就在百官面前,說究竟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終於來到這一步,劉建安幾不可見地一笑,目光飄過了李政昀身上。
「……」季采樂沒有任何響應,只是跪在那裡低著頭,像是陷入了天人交戰。
「季少卿,你可是害怕自己說了,會慘遭橫禍?」劉建安冷冷一笑,刻意在百官面前瞄了李政昀一眼。「放心,若你能供出主謀,本國公會替你向皇上求情,饒你不死。」
季采樂內心掙扎萬分,突然抬起頭,目光淒涼地望向了李政昀,見他面無表情神情嚴肅,看著她的目光中沒有任何情緒。她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知他對她的困境是否有什麼想法,季采樂嘆了一聲,不由得像是喃喃自語般慘然道︰「我可以說嗎?」
「自然可以,你不用怕,盡管說出來。」劉建安看到她偷覷李政昀的那一幕,內心更加自得。
季采樂深吸了口氣,這次她不再逃避,不再心虛,口中堅定地道︰「好,我說!」
她定定地看向李政昀,朝中百官都認為她要指控這個當朝權勢最盛的內閣首輔了,全屏氣凝神的等著。終於,她徐徐起身開口說道︰「我不跪了,因為我沒有罪!我沒有貪污,我沒有拿到任何一毛不屬於我該得的錢。我是被陷害的!」
李政昀目光一閃,沉穩如他也不由得露出一絲意外的表情。
聽她這個開頭,劉建安正覺不妙,還想出口警告她一番時,她搶先指著劉善說道︰「這一切,都是劉善設計的!他教我如何采購,如何記帳,如何入倉,我以為他是熱心的想讓我盡快上手光祿寺少卿的工作,事實上,卻是他聯合了比薩國的人,將要入倉的食材換成了石頭,或者以次充好,然後篡改帳目,將我拖入這渾水,再以我全家的性命為要挾,不得不聽他的命令行事——」
「季少卿!你不要血口噴人!本官為什麼要誣陷於你?明明是你——」劉善大驚,連忙反駁,卻被她截斷話頭。
她信誓旦旦的指著他的鼻頭,不留余地的把他的計劃全說了出來,「你誣陷我,是因為你要我指認李首輔,把這件天大的貪污案栽在他頭上!」
「胡說八道!」
「我有證據!」季采樂不由分說的從自己身上拿出了另一迭賬冊。「這些帳冊,是我在被陷害之後,私自謄錄下來的,方才慶國公呈給聖上的,是劉善篡改後的版本!這裡頭有所有的資金流向,我甚至記錄了每次劉善交付賄款給我的日期及數字!
「為了取信於他,我假作同流合污收賄,刻意分一杯羹,這些錢財有數百兩,我都收了起來,等會兒可以交出。擔任光祿寺少卿才短短時間,我是不可能賺數百兩這麼多錢的!而且官銀都有官府烙印,足以證明確實有此筆賄款。因為劉善想陷害李首輔,我甚至不敢去找李首輔,就是要讓劉善相信我已經背叛首輔——」
劉善心急,怕她又抖出更多,連忙為自己辯駁道︰「季少卿你滿口謊言!像你手上的賬冊又有何意義?我隨時可以寫個十本八本出來,誰會相信你——」
季采樂不讓他把話說完,刻意要讓他急得不得了,再次搶白,「那你敢不敢跟我核對呢?所貪污下來的賄款,你分給了我一成,你自己就收了七成,剩下的兩成,我都不知道你拿到了哪裡。」
聽到這話,劉建安眼神犀利地瞪了劉善一眼,劉善連忙搖手否認,沖口而出道︰「根本不是那樣!那些銀兩我只拿了三成,哪裡有拿七成……我……」
此話一出,劉善就知道自己完了,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而朝中百官看著他的目光,也都像在看白痴一樣,甚至連站在最前首的李政昀,打量他的眼神都帶了點同情。
這下不用他這個內閣首輔出手了,劉建安為了湮滅證據,劉善也不可能活下去了。
只不過……李政昀的目光又由劉善身上移到了季采樂身上,他真的很意外這丫頭竟會做出這種決定,把命豁出去也要保護他的清白。
李政昀表面上溫文儒雅,事實上卻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否則他不會默默的做掉了那麼多人,連前任太子都倒在他手上。但即使是這樣的他,也不由得對季采樂的犧牲感到一絲動容,她對他的戀慕及感激,似乎比他想象的多出更多更多。
該說,那是一種愛情吧?
他這次真是好人做過頭了,李政昀反省著,好到讓這麼一個傻女孩愛上他,願意為他犧牲生命,而他在此刻之前,卻是時時刻刻都在算計著她,他是否該因此慚愧?
她真的……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這一次對她的付出及心意,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在李政昀心頭百感交集之時,季采樂看著他,突然紅著眼眶,接著雙膝一屈跪了下去。
「首輔大人,我沒罪,所以我不跪廟堂,但我跪你是有事相求。在揭發劉善之後,我可能明天就要死了,但有人威脅要殺我全家,所以我才不敢事先告訴你。求你在我死後,保護我季家的人不被滅門……」
保護季家對李政昀來說,只是揮揮手的小事,而她卻為了這樣的小uo俱采ブ局鏈耍 チ慫止鄣ゴ康奶煨裕 饈搶鈁籃懿輝浮 懿輝縛吹降模 疾恢 雷約河卸嗑妹患剿男θ 恕
可是他不也是把她拉入局裡,令她陷入九死一生的人?從未後悔自己決定的李政昀,這一刻確實有著後悔,一種矛盾的自厭感令他陡然煩躁起來。
「夠了,這出鬧劇也夠了。」李政昀不慍不火地道︰「季少卿,先起來吧,本官要保的人,就不會讓他死。」
季采樂雙眸一亮,頓時破涕為笑。她所崇拜喜愛的他,又再一次化身為英雄要來救她了嗎?
「至於劉善,你以為你的劣行,本官不知道嗎?」李政昀都把季采樂拋出去當棋子,松懈他們的戒心了,哪裡可能沒有防備?「所有協助入倉的工人,都承認所扛的貨物不對,是負責承運比薩國食材的幾名官員威脅所為。那幾名官員本官已經全數捉拿,他們一口咬定是你劉善指使,你有什麼話說?」
也就是說,在他們算計李政昀的同時,李政昀早就收集好了證據,只是看什麼時候好收網而已?劉建安聽著李政昀暗自做的安排,心中一片冰寒。或許從季陌白的初露鋒芒開始,所有人就都在李政昀的算計之中了,他心忖自己即便城府深沉,也不可能算無遺策到這種地步,他終於承認自己的才智不如李政昀,心機更不如李政昀。
不過,他不會就此認輸的,絕對不會!
「下官……下官……」劉善見到所有的指控都又準又狠地打到了自己身上,臉色又青又白,原本還是跪著,現在都快趴下了,求助的目光望向了劉建安。
想不到,劉建安卻是厲色地用著警告的目光直視著他。劉善知道,劉建安是要棄車保帥了,這整件事情劉建安雖是主導,卻是片葉不沾身,自己若供出背後主謀,劉建安完全可以輕易脫身,自己的妻兒家人,卻會跟著一起陪葬。
是的,劉建安就是這麼殘忍的人,即使劉善的母親是劉建安的表妹,一樣沒有親情可言,抵觸他的利益就是要死!
劉善只能淒然地磕頭,哀莫大於心死地將罪全頂了。「臣認罪,這一整件事,都是臣一手策畫,請皇上開恩!首輔開恩!」
李政昀心知肚明這一局不可能扳倒劉建安,不過他的目的本來也只是要拿下劉善,完成自己清洗光祿寺的想法而已,劉建安可以日後慢慢對付。因此,他也不深入追究,只命人將劉善帶下候審。
早朝這場峰回路轉的驚魂記,讓百官再一次見到了李政昀的手段之狠,城府之深,本來以為他要被劉建安狠咬一口了,居然還能起死回生,順便斷了劉建安的得力臂膀劉善。
終於退朝了,季采樂死裡逃生,她對李政昀的愛意及感激,也到了死心塌地的地步。不過這陣子劉善對他的陰謀策畫她全隱蹣不說,心裡著實過意不去,逮到了機會見他走到宮裡人少之處,便偷偷地跟了上去叫住他。
「首輔大人,我……」季采樂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說起,即便愛煞了他,也不可能在這時候撲上去告白,最後只能化為一句深刻的感謝。「謝謝大人,真的,謝謝大人。」
李政昀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柔,這句感謝才是他該說的,這一次每個人都在他的棋局中陷落,他手段確實高,但卻高到自己都覺得心虛了。
可是這樣的心情,他哪裡可能告訴季采樂?他在她面前可是個好人啊!怎麼會陷害人呢?他都不願去想這樣完美的形象會不會有破滅的一天,她對他才是真正的忠誠與信任,他的心意比起她的,要差多了!
難得的,他對著她,說了一句真心話。
「你……」他的手本能的伸了起來,但在要踫到她臉頰前,卻硬生生停住了,傳遞給她的,只有他臉上那抹溫文的微笑。「有空的話,和我一起用膳吧!少了你,無趣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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