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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嬌妻似錢鼠(十二生肖玩穿越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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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00:06: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劉蘭芝渾身提不起勁,只有辦法輕輕動一動,在溫暖的被窩裡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身下的褥子柔軟,絲般的觸感貼著皮膚很舒服,只是她哪睡過這麼好的床……她微眯著眼,有些閑惑的看著四周。

  這是張青揚的小樓,她一下子驚醒,拉著被子,蓋住赤luo的身子,奇怪自己怎麼會來這裡。

  惠子本來就候在屋外,一聽到屋內的動靜,立刻端著裝著溫水的臉盆進來。

  「五少奶奶醒了。」

  劉蘭芝有些不自在的看著她。「你怎麼……」

  「五少爺交代奴婢要好好伺候五少奶奶。」惠子一笑,看到兩個主子真的走在一起,真心感到開心。「靈兒正陪著小姐。昨夜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今早雪停,小姐就靜不住的吵著要找五少奶奶,五少爺擋住了,讓靈兒陪著,在外頭玩雪。」

  下雪了!劉蘭芝看向窗外,這間屋子溫暖,一點都察覺不到外頭的嚴寒,只是她到底是怎麼來這裡的?

  惠子看出五少奶奶的疑惑,主動解釋,「昨兒個夜裡,五少爺將五少奶奶抱回小樓的,看來五少奶奶一路睡得沉,竟是都沒醒。」

  劉蘭芝還真是睡死了,她微紅著臉,攏了攏頭發,看這時辰已經不早,實在不好再賴在床上。

  換了一身衣服,才在惠子的伺候下吃了點東西,這時門外傳來笑聲,她的嘴角也不自覺的揚起。

  「天冷,別讓小姐在外頭待得太久。」劉蘭芝說道。

  「小姐玩心重,」惠子笑著說︰「只怕奴婢勸不住。」

  劉蘭芝放下碗筷,索性自己去叫笑笑進屋。

  惠子連忙替五少奶奶圍上一件白狐斗篷。「這是五少爺交代的。」

  摸了摸這難得一見的斗篷,劉蘭芝這下不只身子暖了,心也覺得暖。

  笑笑在外頭玩得正開心,一看到劉蘭芝立刻跑了過去。「蘭芝不舒服嗎?」

  劉蘭芝搖頭,替笑笑整了整頭發,看著她因為跑跳而紅撲撲的臉頰,笑道︰「蘭芝很好,沒有不舒服。」

  「可是青青要笑笑不能吵,說蘭芝要休息。青青壞,青青騙人。」

  苞上來的惠子聽了,忍不住笑道︰「五少爺拿小姐沒法子,想攔小姐只能說五少奶奶不舒服。」

  劉蘭芝立刻了然。「青青沒騙人,我本來有點不舒服,但現在好了。」

  「青青說,以後笑笑不能再半夜去找蘭芝,因為蘭芝要陪青青睡覺。」

  這個張青揚真是夠了!劉蘭芝的臉一僵,怎麼也料不到他會如此不害臊的跟笑笑說這種話。

  笑笑拉著劉蘭芝的手,眼巴巴的看著她,又道︰「蘭芝以後真的只能跟青青睡覺嗎?」

  劉蘭芝見笑笑一臉天真,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無力的嘆了口氣後,試圖解釋,「當然不是,我還是會陪笑笑,只是我跟青青是夫妻,自然得睡在一起,你明白嗎?」

  笑笑搖頭。「可是以前沒有。」

  劉蘭芝覺得最好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笑笑,我們來堆雪人好不好?」

  「雪人?」果然,笑笑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

  「是啊,用雪做一個人,但笑笑得聽話,堆完雪人之後,就要屋子去換件衣服,用午膳,再乖乖睡一覺,好不好?」

  笑笑用力點點頭,雪人勾起了她的興趣,興沖沖的跟著劉蘭芝帶著惠子和靈兒堆起了雪人。

  四個人玩得正興起,滾出了兩顆大球迭在一起,接著還要做眼睛、鼻子和嘴巴。

  這時,劉蘭芝眼角余光瞄到大牛走了過來,立刻揚聲說道︰「大牛,去廚房替我找根蘿卜,要當雪人的鼻子。」

  賈靖安聽到叫喚,腳步略頓了一下。

  「別杵著,」劉蘭芝催促,「快去。」

  賈靖安知道被錯認,也沒解釋,晃到了一旁的小廚房,找了根蘿卜,又拿著一旁升火用的枯枝,從滅了的灶裡挖出兩個大小差不多的黑炭,一同放在托盤上,端了過來。

  「大牛,你真是設想周到。」劉蘭芝誇贊道︰「連眼睛都準備好了。笑笑,快點,你來弄。」

  笑笑在劉蘭芝的幫忙下,把眼睛和鼻子裝上去。

  「嘴巴、嘴巴。」笑笑興奮的說。

  「嘴巴……」劉蘭芝撫著下巴,想著該拿什麼來當嘴巴,正在思索,突然一條紅線出現在眼前。

  笑笑立刻搶了過來,用紅線做成了一個弧度,兩邊壓進了雪人的臉上,固定住了。

  「笑笑真厲害。」劉蘭芝用力拍手。

  笑笑開心的笑了。

  「不過就是個雪人,值得這麼開心嗎?」

  「你懂什麼,這是生活的樂趣,大牛你……」劉蘭芝的話聲緩緩隱去,這不是大牛,先不說他臉上沒有一道傷疤,單就穿著就知是不同的兩人,大牛向來是一身利落的短衣長褲,但眼前的男人卻穿著綢緞長袍,一身貴氣,而方才他給笑笑的紅線,還是從他腰間那塊看來價值不菲的玉佩上頭解下來的。「你是大牛的雙生弟弟?」

  賈靖安一笑。「我是賈靖安,你可以稱我一聲安少爺,你就是青揚娶的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他這口氣實在不討人喜歡,劉蘭芝打量了一下他,說是雙生子,貌是相似但也有所不同,大牛一張臉總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態度不卑不亢,但他笑口常開,舉止中還帶著一絲貴公子的傲氣。

  「安公子,我有名有姓,姓劉名蘭芝,但允許你可以和大牛一樣喚我一聲五少奶奶。」

  賈靖安聞言,不但沒生氣,反而笑了。看來張青揚娶了個脾氣不小的母夜叉。

  「咱們以後得合作,客棧的事,青揚要我跟你談,」賈靖安懶懶的開口,「所以還是盡量以禮相待吧。」

  「彼此、彼此。」劉蘭芝還記得張青揚說這個人是來跟她一起合作開客棧的,客套話說完,她轉身提醒笑笑,「別玩了,你答應過做好雪人要跟著惠子回房裡去,乖,你看你的手……」因為方才捏著黑炭,手都髒了。「聽話,去洗洗。」

  「我帶笑笑妹妹去便成了。」賈靖安立刻主動道︰「從今天起,我就代替大牛的位置,來守著笑笑妹妹。」

  這熱切的樣子是對笑笑有意思?劉蘭芝用眼神無聲詢問惠子。

  惠子微點了下頭,算是回答。

  這下子劉蘭芝看著賈靖安的眼神除了打量,又多了絲謹慎,她家的笑笑可不是隨便阿貓、阿狗都能喜歡的。

  「安少爺,」惠子擋住賈靖安硬要拉著笑笑的手。「小姐年紀稍長,於禮,安少爺該叫聲姊姊才是。」

  「不過比我早出生一年罷了,別計較這種小節,笑笑妹妹……」

  劉蘭芝不等他把話說完,打斷道︰「安少爺,咱們談談。」

  賈靖安不解的看著她。

  劉蘭芝沒看他,只是對惠子說道︰「先帶小姐下去換件衣服,晚些時候,我再過去看她。」

  「是。」惠子沒有遲疑,帶著小姐離開了。

  「過來。」劉蘭芝率先走在前頭。

  這口氣跟叫小貓、小狗似的?賈靖安不置可否的聳聳肩,跟著去看看她搞什麼鬼。

  劉蘭芝坐在張青揚書房的椅子上,有條不紊的將掛在筆掛上的毛筆重新排了一次,原本是照著大中小楷掛好,但她有自己的喜惡。

  賈靖安坐在一旁看著,覺得她的行為實在古怪。

  「你叫賈靖安,」劉蘭芝開了口,但是眼睛仍盯著筆掛上的毛筆,沒瞧他一眼。「是大牛的弟弟。」

  「是。」

  「什麼來頭?」

  賈靖安也學著她,淡然的回答,「我是什麼來頭,可以去問青揚。」

  「若他人在這裡,我自然會問他,但我想先聽你說。」她不客氣的直接說出心中所想,「你喜歡笑笑?」

  「是。」他也是那種直來直往的性子,回答得沒有遲疑。

  「既然喜歡,」看著眼前那枝瓖著紅寶石和另一枝瓖著翠玉的筆,劉蘭芝略微苦惱的皺起眉頭,分心的說道︰「我就得知道你是什麼來頭。」

  「不論什麼來頭,可以讓青揚安心的留我守在笑笑身邊,就是可信之人。」賈靖安見她這般專心的排著筆,實在忍不住好奇湊上前,想知道這究竟有什麼名堂。

  他的話令她沉默了一會兒,確實,能讓張青揚放心把他留在笑笑身邊,便是信得過的人,只是……「你富有嗎?」

  他挑了挑眉,想起兄長曾說過,劉蘭芝心腸挺好,人長得還行,就是死愛錢,若有機會,絕對會不留情的佔人便宜,於是他微揚起下巴,驕傲的道︰「我很富有。」

  劉蘭芝終於願意把目光從毛筆上頭移開,她掃了下他一眼,又問︰「看你穿著確實富貴,靠什麼生活?」

  「天依商號。」見她的表情有些驚愕,賈靖安得意洋洋的又道︰「天依商號有一半是我的。」

  她突地激動的直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原來你是天依商號的老板,你這個土匪!」

  突然被指責,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這塊玉,」劉蘭芝解開腰間的玉佩,放在桌上。「天依商號只用一百二十兩向我買,轉頭卻用三百兩賣給我家少爺,害我……」想起後頭發生的事,她搖搖頭,這些事兒沒必要向個外人提。「總之,天依商號是做土匪的買賣!」

  「一百二十兩?!」賈靖安看著桌上的玉佩,聲音突然揚高了八度。「你拿這塊玉去賣?你有這麼缺銀子嗎?什麼不好賣,你賣這個,青揚沒宰了你,你實在該念阿彌陀佛。」

  奇怪,明明她才該發火,他怎比她還激動?她神色有些不自在,吶吶的問︰「什麼意思?」

  「這塊玉是青揚娘親的遣物,她娘親喜梅,名字有梅,出嫁時,青揚的外公特地讓西域的駝商找來一塊原石,用這塊原石做成一個玉環、一塊玉佩和一根翠玉簪,還特地到南方找了個師傅,在玉佩上和翠玉簪刻了梅讓梅姨帶著出嫁。梅姨死後,玉環在太守大人的手中,青揚有玉佩,而翠玉簪給了笑笑,青揚向來把玉佩視若珍寶,與你成親轉送給了你,你卻拿去賣?!劉蘭芝,你腦子有沒有問題?以青揚的性子,你竟然還能好好活著,真不可思議。」

  「我不知道……」劉蘭芝從不知道這塊玉有這麼大的來頭,急忙將玉緊緊握在手裡,難道在他將玉給她的時候,就已經認定了她是他的妻子?若真是如此,她拿玉去賣,他沒殺了她,真的就像賈靖安說的,該說聲阿彌陀佛了。

  「不知道可不代表就無罪。」

  聽到賈靖安的數落,她心有不安,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反駁道︰「縱使如此,也是我家少爺和我的事,跟你沒關系。你的天依商號欺負人就是不對!」

  「開門做買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賈靖安的表情不見一絲心虛。「若不合心意,大可不賣,可你銀子收了,東西賣了,轉手後,天依商號賣高價,這是天依商號的本事,與你再無干系。」

  這話令劉蘭芝再無法反駁。

  「你把玉拿去賣也就算了,還不知賣個好價錢,」他受不了的搖搖頭。「青揚要我跟你一起打點客棧,這麼笨的腦子,看來跟你合作實在不是個好主意。」

  「玉是奴婢拿去賣的。」在一旁的靈兒不想主子受委屈,曝嚅道︰「是奴婢的錯。」

  賈靖安的眼神一冷,看了過去。「你偷主子的東西出府販賣?」

  靈兒連忙搖頭。「不是!靈兒不敢……」

  「安少爺,你不要嚇壞我的丫鬟,」劉蘭芝沒好氣的說︰「靈兒沒有偷東西,這玉是因為我出府不便,要她替我拿去當,只是當中出了些誤會,所以玉才進了天依商號。」

  賈靖安看得出來劉蘭芝非常護著靈兒,不由得輕挑了下眉,他看著怯生生的小丫鬟,故意斥道︰「你這奴才是怎麼做事的,爺說了一串話渴了,還不知倒茶。」

  「茶在那兒。」劉蘭芝出聲阻止靈兒動作,手往桌上一指。「要喝,自個兒去倒。」靈兒是富貴丫鬟,她認為她還是站著不要動最好。

  賈靖安不知道劉蘭芝的思量,氣憤的啐道︰「你如此寵著一個奴才,小心哪日她欺到主子頭上來。」

  「奴婢不敢。」靈兒一驚,連忙說。

  「主子說話,」他惡狠狠的瞪了過去。「輪不到你出聲。」

  就這麼一個眼神,嚇得靈兒差點跪了下來。

  劉蘭芝見靈兒嚇白了臉,有些不悅的微皺起眉頭。「我的人輪不到你教訓。」

  「我就是看不慣奴大欺主,」賈靖安向來最看不慣恃寵而驕的奴才,在京裡被受寵的奴才逼死的主子可不在少數。「若你不懂得教訓,我倒是可以幫幫你。把她的賣身契轉賣給我。」說完,他伸出手,要拿筆掛上的一枝毛筆。

  劉蘭芝反應很大的斥道︰「做什麼?」

  被她這麼一吼,他的手猛然一縮,一時不注意,手觸到了硯台上未干的墨汁,他苦惱的看著自己的手。

  「別亂踫我的筆!」

  看她護著毛筆就像護著寶貝蛋似的模樣,賈靖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只是要你寫這丫頭的賣身契給我。」

  「靈兒是我的人,我沒打算將她賣給你。」

  靈兒緊張的低著頭,不知所措。

  「如此縱容,終有一日吃苦頭,」他覺得自己真是一片好心被踐踏,不悅的看著站在一旁還是一動也不動的靈兒,再次訓道︰「沒看到爺手髒了,還不快去給爺打點水來。」

  靈兒一愣,遲疑的目光看向劉蘭芝。

  劉蘭芝眼底閃過一絲光亮。「安少爺,你真要她做事?」

  「她是奴才。」

  「好一個奴才,」劉蘭芝立刻爽快的交代,「靈兒,安少爺要你做,你就去做,快去給安少爺打盆水來。」

  靈兒安撫了下雜亂的思緒,她也不是每次都笨手笨腳,十次總有一、兩次是做得好的,今天小心些,該是沒事的,替自己打氣一番後,她快步走了出去。

  「真該好好教教。」賈靖安皺眉看著靈兒的背影。「就是個奴才,做事還不情不願。」

  「安少爺,別左一句奴才,右一句奴才的,靈兒不一樣,她不是不願做事,而是她怕出錯。」

  「不過打個水罷了。」他不懂這有什麼困難。

  劉蘭芝揚起嘴角,等著看好戲。「是啊,打個水罷了,煩請安少爺離我遠一點。」

  賈靖安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依言退了幾步,見她又將筆重新排列了一次,他實在受夠了她古怪的行為,問道︰「你到底在做些什麼?」

  「排名。」

  「什麼意思?」他不自覺又靠近桌面,看著筆掛上的毛筆。

  「這枝瓖著紅寶石的是我最喜歡的,這瓖玉的第二,」她興沖沖的由左至右數過來。「其實本來還有一枝,筆管是上好的玉做的,但夫君送給了我,所以下次我打算要跟夫君求這個。」她指著筆桿上頭瓖著紅寶石的毛筆。「這一枝一枝的,早晚全是我的寶貝。」

  這些毛筆雖然名貴,但也不是多希罕,賈靖安不以為然的看著她樂得要飛上天的神情,覺得好笑。「如果你喜歡,開口要青揚全送你便好,何必一枝枝的要。」

  劉蘭芝聳了下肩。「你懂什麼,我們少爺小氣得很,就是要我一枝枝的求。」

  以前她對於這種情況挺惱火的,現在倒覺得是種生活情趣。

  他不知道他們夫妻之間的趣味,只想著哪裡出錯了,張青揚可是他認識的人當中,數一數二大方的,若不大方,也不會養著張家老小多年也沒抱怨一句,而且每年分錢的時候,也不乎多分些給他和大牛……倏地,他想起張青揚那總是不顯思緒的五官,一下子就明白了,肯定是張青揚在逗弄自己的妻子。

  他的嘴角高高揚起,他還以為這小子眼裡只有生意,沒料到也會花心思逗弄女人。

  門口傳來聲響,賈靖安轉頭看過去,就見靈兒僵著身子,小心翼翼的捧了個盆進來。

  劉蘭芝注意到,立刻對賈靖安說︰「你快點離我遠一點。」她可不想遭受池魚之殃。

  賈靖安根本沒聽到劉蘭芝說了什麼,他看靈兒走得緩慢,拉下了臉,大步走上前斥道︰「真是什麼主子就帶出什麼丫鬟,這麼懶散,可得好好的教教規矩才行,還不……」

  靈兒被他的吼叫嚇了一跳,腳步一個踉蹌,整盆水往前一潑。

  被一盆水淋個半身濕,令賈靖安瞬間石化。

  劉蘭芝大驚失色,從椅子上跳起來,沖上前來,賈靖安原以為她會斥責自己的丫鬟幾句,不然也該關懷他幾句,但他想多了,因為她只是一把推開他,指著他腳下的一圈水漬喳呼。「你看看你做的什麼好事,這可是是西域來的毛毯,現在都濕了。」

  靈兒連忙拿著帕子,跪在地上,手忙腳亂的吸著地毯上的水,劉蘭芝也拿著手絹,跟著跪下來善後。

  看著跪在地上只顧著濕毯子,卻對他視而不見的主僕倆,他覺得快瘋了,他不滿的道︰「我的衣裳濕了。」怎麼說也該先擦拭他濕漉漉的衣裳,而不是理會那該死的毯子。

  「這麼大的人,不會自己去換衣服嗎?」劉蘭芝根本連瞧他一眼的心思都沒有。「少爺回來若發怒,是男人的話就一肩全都擔起來,一切跟靈兒沒有半點關系,都你的錯。」

  賈靖安瞪大了眼,他被個笨奴才潑了水,還得認錯,這是什麼道理!他怒極的道︰「奴大欺主,從沒見過一個主子這麼寵丫鬟的,難怪這丫頭被你寵得笨手笨腳。」

  「安少爺,」劉蘭芝看靈兒紅了眼,立刻站起身,沒好氣的瞪著他。「講話客氣點,要不是你突然出聲向前,靈兒也不會被你嚇住。」

  「你——」他實在覺得這女人不講理,手一伸,就把靈兒拉起身。「你不會教無妨,我來替你教。」

  靈兒嚇傻了。

  「你要做什麼?」劉蘭芝也是一臉訝異。

  「丫頭,過來替我更衣。」

  劉蘭芝原要開口阻止,但想想他真的不受點教訓,不知道肉疼,於是問道︰「你確定真要靈兒伺候?」

  「再確定不過。」

  劉蘭芝輕哼一聲,心想著他最好別後悔,接著給靈兒一個安撫的笑。「別怕,去伺候安少爺,有事情安少爺也不會怪罪。」

  靈兒心裡實在不想,安少爺的表情看起來像要殺人,但是五少奶奶都發了話,她只能硬著頭皮跟安少爺走。

  西院的大廳裡,擺滿一桌子豐盛菜色,散發著誘人香味,但是賈靖安直挺挺的坐著,冷著一張臉,不見絲毫喜色。

  他是看出了靈兒笨,但怎麼也沒料到笨成了一場災難。

  當他氣憤的拖著她進自己的房裡,要她先替他脫衣服,她脫了半天脫不好,還扯掉了個盤捫,氣得他直翻白眼。

  靈兒見他火,更是急得解不開,最後還是他受不了,叫她不用解了,因為等她解好,他怕自己都冷死了。

  之後他叫她去抬熱水,沒料到她先是順利的抬了幾桶水,最後他一靠近,她一驚,竟一頭栽進了浴桶裡,他一急,上前抓了她一把,她嚇得手一揮,就這麼正好打中了他的眼睛……

  想到這裡,賈靖安極度不滿的瞪向站在劉蘭芝身後、低著頭不說話的靈兒,這個死丫頭……眼睛痛得令他倒抽了口氣。

  「安安,」笑笑驚奇的盯著賈靖安右眼的那一圈紅腫。「你眼睛涂胭脂。」

  聞言,劉蘭芝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安少爺,以後可還需要靈兒去伺候?」

  「不用。」今天已經教他吃足了苦頭,他又不是傻了。「我無福消受,你自己留著使喚吧。」

  「可是安少爺在府裡沒個人伺候也不好。」

  賈靖安沒好氣的看著她。「說吧,你想怎麼樣?」

  「也沒什麼,」劉蘭芝一笑。「那濕了的毯子,若是留下什麼印子,到時安少爺可得賠來,不然會害靈兒被我夫君責怪。」

  「那是她笨手笨腳灑了水,縱使被責怪,也是理所當然。」

  「好啊,若少爺一氣之下把靈兒逐出去,安少爺你就把靈兒給收了,不然我跟你沒完!」

  這不擺明要他點頭認賠,不然就要靈兒來伺候他嗎?賈靖安沒料到會有被掐著脖子逼著走的一天,看了眼頭都快要低到地上去的丫頭,他的心一橫。「賠便賠。」

  劉蘭芝立刻露出滿意的笑,熱絡的招呼著,「安少爺,快吃吧,我手藝比起我家夫君也不算差的,這也算是我為靈兒向你這涂了胭脂的眼賠罪。」

  賈靖安冷著臉,吃了一口,味道還行,但是自尊受損實在嚴重,胃口實在不太好,吃沒多少他就放下了疾子。

  聽到廳門外有聲音,劉蘭芝迫不及待的抬眼看了過去。

  張青揚進屋,在柱一的伺候下將披風褪下,接著他將視線投向劉蘭芝,雖然表情依舊淡淡的,但經過昨夜之後,兩人之間彷佛少了隔閡,他眼底的溫柔藏不住,但當他的視線觸及了賈靖安,不禁微微挑了挑眉。「你的臉,怎麼回事?」

  賈靖安不自在的抬手摸了一下。「無事。」

  張青揚心知他不想多提,轉而看向劉蘭芝,見她有些心虛,就知道跟她脫不了關系。

  「夫君,」她拉著他坐下。「安少爺是個貴公子,沒個人伺候不成,所以我想……」

  「我都說要賠了,你還想怎麼樣?」賈靖安一臉驚嚇,只差沒從椅子上跳起來。

  「賠什麼?」張青揚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依然波瀾不興的問。

  劉蘭芝再也忍不住,笑道︰「今天安少爺被墨弄髒了手,要靈兒伺候,但他嗓門大,嚇著靈兒,靈兒一時失手,撒了一地水,毀了夫君書房裡的西域毯子,但安少爺家底豐厚,願意賠。」

  張青揚看了眼氣急敗壞的賈靖安,又看著不自在的靈兒,看來這個黑眼圈也是靈兒的杰作,但他很快的選擇不插手這件事。「他要賠,這樣便好。」

  賈靖安實在火大,張青揚竟然連責備一句都沒有,他正要開口,但是大牛哼了一聲,示意他噤聲,他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閉上嘴。

  劉蘭芝親自盛了碗湯放到張青揚面前。

  「過些日子,安少爺的幾個奴才便到了,這些人都打小跟在他身邊伺候,你就無需把他的事放在心上,」畢竟兄弟一場,張青揚也不會真看賈靖安被自己的妻子惡整而袖手旁觀,於是淡淡的開口,「倒是你身邊只有靈兒也是不好,這幾日我讓柱二去挑幾個人,你看著能行的話就留下吧。」

  劉蘭芝原想拒絕,但又想著客棧若真要開張,她確實需要人手,趁機找人也好。「就聽夫君的。」

  張青揚喝了口湯,稱贊道︰「這湯味道好。」

  「那也是夫君有心,我是拿小廚房裡的鮮魚做的,正值隆冬,也只有夫君有本事拿到這麼好的東西。」

  張青揚嘴角微揚,放下筷子,很自然的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鬢角。「這湯可還有?」

  「還有一小鍋。」

  「留些,晚些餓了在裡頭放些面條,當宵夜。」

  「好。」

  兩個人之間的互動讓一屋子的人全都看呆了,就連笑笑都忘了吃東西,一雙美目直句勾的盯著他們。

  「你們是怎麼了?」張青揚注意到大家的目光,立刻收回手,挺直腰桿,遇上了劉蘭芝,他還真有些明白情難自禁的道理,但他向來威嚴,刻意冷著臉,一眼掃了過去。

  眾人立刻移開目光,除了笑笑,她脆聲笑道︰「青青,你耳朵紅了,你也涂了胭脂。」

  張青揚窘著一張臉,難得的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劉蘭芝先笑了出來,還故意將臉湊上前去看個仔細。「夫君會臉紅,這可真稀奇了。」

  「再鬧,」他伸出手捏了下她的臉,低聲道。「晚點有你有好看的。」

  這下臉紅的換成了劉蘭芝。

  「蘭芝也臉紅了,」笑笑捏了捏自己的臉,對著惠子說道︰「笑笑也要臉紅紅。」

  「好。」惠子在一旁替小姐布菜,邊笑道︰「等回房去,給小姐涂胭脂。」

  這麼多年來,西院總是冷冷清清,現在總算有了笑聲,而這和和樂樂的歡笑聲,一直持續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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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00:07: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那女人果然不簡單,才沒幾天的時間,就從一個不被夫君待見的怨婦,被如珍似寶的捧在手心裡了。」陳婉蓉窩在自己的屋子喝著補藥,才喝下就連忙吃了顆仙楂糖。

  自己嫁進府裡多年,喝了不少補藥,肚子就是沒個消息,心中著實擔心再過些時候,婆婆抱孫心切,會不顧家規,讓其它幾個姨娘先她一步懷上孩子也不一定。

  「是啊。」丫鬟秀巧一邊輕輕按摩著陳婉蓉的腿,一邊說道︰「這些日子,都聽到西院傳來笑聲。」

  太守府不太,尤其夜深時,各院之間仔細聽,還能聽到些動靜。

  陳婉蓉冷哼了一聲,她那夫君三天兩頭都宿在小妾、姨娘的房裡,人家是恩恩愛愛,就她獨守空閨,看著桌上已經喝完的藥碗,一時怒極,用力砸到了地上。

  秀巧一驚,連忙跪了下來。「二少奶奶息怒,別氣壞了身子。」

  「我喝這些何用,」陳婉蓉恨聲道︰「張經武不來,我找誰有孩子去!」

  「二少奶奶,別惱,二少爺早晚會看到二少奶奶的好。其實有件事,奴婢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陳婉蓉沒好氣的瞪著她。「說!」

  「二少奶奶也知道,西院那頭的事,五少爺向來瞞得緊,但現在多虧有個傻丫鬟叫靈兒的,她三天兩頭就會上大廚房找秦大娘東扯西聊,這一來一往,倒傳出了些事兒。」

  陳婉蓉沒好氣的想,像靈兒這種碎嘴的丫鬟,若是在她房裡,她早早就打發了,就只有劉蘭芝還把人留在身邊,若說劉蘭芝聰明,但在這件事上,卻又少了心眼。

  「秦大娘說了件有趣的事兒,說是前些日子劉家的少奶奶來,給五少奶奶送上了不少好東兩。」

  陳婉蓉哼了一聲,劉蘭芝的兄長充其量不過就是個管個數百人的亭長罷了,能送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奴婢知道二少奶奶是看不上五少奶奶的東西,但據說劉少奶奶送上的一件童子衣很有名堂。」

  陳婉蓉來了興趣,挑了下眉。「說下去。」

  「那件童子衣據說是劉少奶奶家鄉的習俗,說是拿了生養多胎婦人孩子的童子衣,就能與夫君和和美美,早日懷胎生子。劉少奶奶當年也是拿了這童子衣,一連生了三子,夫妻至今感情甚好,連個小妾、通房都沒有。」

  陳婉蓉蹙眉深思,這種事未免太過無稽,不過就是一件童子衣,只是……試試也無妨。

  「奴婢聽了也是半信半疑,但五少爺這些日子跟五少奶奶的恩愛,那西院熱鬧、笑聲不斷,是大伙兒都看在眼裡的,五少奶奶還搬到了五少爺屋裡,今日夫人不也發一頓大脾氣,因為五少爺竟將府裡的事全交給了五少奶奶發落,這可代表著,以後夫人有什麼想要、想吃的、想用的,不單是月銀,就算是小姐的嫁妝,都得向五少奶奶開口。想想,一個當婆婆的要低頭跟媳婦要銀子,夫人心裡會有多不痛快。」

  偏偏姚氏縱是不快,也只能咬牙先忍了下來,只因現在太守進京未歸,女兒又正待嫁,嫁妝不能委屈,但陳婉蓉知道,姚氏是忍一時,心中盤算等太守從京裡回來,要拿太守來壓著張青揚,大鬧一場。

  陳婉蓉是次媳,對當家主母的位置原沒興趣,但就是不服輸爭口氣,她跟程謹從閨中就相識一路爭到現在,偏偏程謹就是仗著跟主母那層親上加親的關系,比她早嫁進了府裡當大少奶奶,這些年來,還不忘找機會處處壓著她這個晚半年進門的弟媳婦。

  這聲大嫂,陳婉蓉是叫得心不甘情不願,但長幼有序,她是爭不過,但她唯一能一拚的是自己肚子爭氣,只要比程謹那一邊更早生下嫡子,自己在公婆心中的地位就會高些,當家主母的位置也有可能屬於她,就算是大嫂又如何,還不是得看著她臉色過日子。

  「我今早聽說,銀杏那丫鬟也試著從秦大娘嘴裡,打聽靈兒說的那件童子衣的事兒。」

  銀杏是大嫂房裡的人,陳婉蓉這下可有點急了。「大嫂出身書香門第,怎麼會信這種無稽之談?」

  「二少奶奶,都這個節骨眼了,」秀巧勸道︰「不論是迷信還是偏方,都得一試,說不準還真有用。」

  是啊,多年都沒了消息,不試試怎麼成?陳婉蓉立刻交代,「去叫五少奶奶來見我。」

  有求於人還要托大,秀巧在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可方才陳嬤嬤說,她看到大少奶奶帶著銀杏一同去了西院。」

  陳婉蓉臉色一變,立刻站起身。「她就是擺明了要跟我搶了。」

  秀巧識趣的沒說話,兩位少奶奶從當閨女時就爭到現在,在夫人面前都誰也不讓誰了,更何況是在私底下,她這個當下人的,少說少錯,省得被遷怒。

  「去拿我箱子裡的瑪瑙簪子,跟我去一趟西院。」

  秀巧立刻進房裡拿了裝著瑪瑙簪子的木盒,並拿了件斗篷替主子披上,接著便跟著主子往西院去。

  流言這種東西向來傳得最快,若是刻意放出的消息,傳得不單快,更多了些添油加醋。

  靈兒跑到初入府時當差的灶房去找廚娘秦大娘,說說笑笑的把話題扯到了李氏來看劉蘭芝時送的禮。

  原本大伙兒都當成笑話看待,但沒幾日,張青揚與劉蘭芝如膠似漆的模樣眾人都瞧見了,大伙兒就開始對那件童子衣半信半疑了起來。

  劉蘭芝開心的想著,靈兒做事雖然笨手笨腳的,但亂放話這活兒倒是做得好,如今這樣的結果正是她想要的,而且也非常期待有人沉不住氣找來,早早就交代守著西院的護院們,若是兩個嫂子來,一定要盡快請進來。

  只是等了一個多月了,還是沒見兩個嫂子有什麼行動,不過她不死心,總想著一定會等到的。

  今日下了場大雪,劉蘭芝帶著笑笑在外頭玩了一場雪戰,西院笑聲一片。

  兩人笑笑鬧鬧好一會兒,天空卻不作美的又飄下了雪。

  縱使知道笑笑還想玩,但怕她真著涼,於是劉蘭芝拉著她的手,哄道︰「笑笑乖,記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笑笑側著頭想了一會兒,接著搖了搖頭。

  劉蘭芝笑道︰「今天是笑笑的生辰,昨天青青不是說會早些回來陪你用膳嗎?」

  笑笑這才想起來,興奮的道︰「笑笑生辰,是笑笑生辰。」

  「是啊,笑笑生辰,你看時候不早了,可是你衣服都髒了,青青看了不開心,所以跟惠子回屋子去,換件漂亮衣服,好嗎?」

  「好。」

  惠子在一旁笑看著兩人的互動,五少奶奶真的很懂得怎麼哄小姐,三言兩語就把人給哄得服服貼貼,不像她,每次都要費盡唇舌,還未必能說得動小姐。

  「換衣服。」笑笑拉著惠子,拔腿就往自己的屋子走。

  惠子滿臉笑意的被拉著,還不忘回頭對五少奶奶說道︰「天冷,惠子也給五少奶奶備了水,五少奶奶也快去洗洗祛寒氣。」

  劉蘭芝帶著淺笑輕點頭,轉身要往自己的屋裡走去,邊走,她不禁想著,日子這麼一天天的過著,雖是平淡,卻有著一份寧靜的幸福。

  她抬頭看著飄下來的白雪,曾經她以為此生最大的圓滿是擁有數之不盡的金銀珠寶,而今,這樣平淡的日子,照顧笑笑,有張青揚相伴,倒比起金銀珠寶卻更能給她一份踏實。

  錢小鼠啊錢小鼠,你真是變了,成了戀上一個男人的女子。

  回到屋裡,劉蘭芝用熱水洗去一身寒氣,整個人懶懶的斜臥在榻上,燒著地龍,所以屋子裡不冷,溫暖得令人昏昏欲睡。

  門口有聲響,但她的雙眼依然閉著,聽到門開了,又要輕輕的被關上,她才緩緩的開了口,「怎麼了?」

  靈兒微驚了下,她原不想吵到五少奶奶休息,才要靜靜退下。

  「說吧。」劉蘭芝睜開眼,懶洋洋的說。

  「大少奶奶在西院的月牙門前,被兩個護院大哥擋了下來,大少奶奶說要來看看五少奶奶。」

  劉蘭芝立刻來了精神,快速坐起身。「快有請!」她連忙拿來手鏡,將頭發給攏了攏。「還有,記得去交代惠子一聲,別讓小姐跑出來。」

  她不會冒險讓笑笑被任何一個人欺負,諷刺一句也不成。

  靈兒應了一聲,馬上退了出去。

  沒多久,程謹被請進了屋子裡,心頭還在為方才被擋在院外感到不舒爽。

  明明不過就是個庶子,排場還堪比正統主子,甚至還高過正統主子,她嫁進府裡多年,還從沒降低身分來這西院裡,她是瞧不起這最偏僻的角落,更不看中住在裡頭的人。

  不過這一路走來,看西院裡的梅花開得正盛,瑞雪從天而降,添了份迷離的美,倒成了太守府裡最美的景致,而後她被請進了雅致的小樓,屋外冷,但這屋裡卻溫暖,才進屋,一下子就令身上的寒氣退盡。

  程謹只瞧了一眼,就看出房裡的擺設雖簡單,但每一樣都是上好的東西,地上鋪著厚厚的西域毛毯,窗上還掛著大雁羽毛做成的帳幔,不讓一絲寒風透入,就算是不燒炭火,也不會覺得寒冷。

  見狀,她心頭更悶了。

  「嫂子可真是貴客,快快請坐。」劉蘭芝從榻上起身,也顧不得自己赤著雙足,踩在柔軟的毯子上,一手親熱的拉著程謹坐到桌前。

  面對劉蘭芝親切的招呼,程謹勉為其難的擠出抹笑。「早該來看看弟妹,一直到這時才得了空,若有缺些什麼,弟妹可別客氣,盡管跟嫂子說。」話一說完,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場面話說得可笑,人家這房裡用的都是好東西,就算也缺也輪不到她張羅,更別說她每個月拿的還是人家給的銀子,真是諷刺。

  「嫂子有心了。」劉蘭芝倒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恭敬的道︰「謝嫂嫂。」

  「別跟我客套。」程謹壓下不快,這西院裡的每樣東西都刺著她的眼,今天來是有事相求,她的態度也不好張狂。「總是一家人嘛。」

  「是。」劉蘭芝乖巧的點點頭,親自倒了杯熱茶,又將一盤小點送到了程謹面前。「這是夫君昨兒個特地做給我解饞的,味道極好,只是有些黏牙,若嫂子不嫌棄,吃點兒看看。」

  看著桌上做成梅花形狀的甜糕,程謹真有種人比人氣死人之感,她向來瞧不起張青揚是個庶子,還是個以利為先的商賈,就算知道府中的月銀絕大部分都是出自他的私庫,對於這對夫妻她心底仍沒有一絲尊重,但見這一小碟甜糕,倒令她羨慕起劉蘭芝了。

  她那個不過有個小小官位的夫君,別說點心,連杯茶水都沒為她倒過,成日只知道在外流連,房裡已經有兩個姨娘和三個通房還不滿足。

  程謹悶悶的拿起梅花糕,吃了一口,贊道︰「這東西極好,五少爺管著易水樓,客似雲來不是沒有道理。」

  不論她這句話足真心或假意,聽在劉蘭芝的心頭就是舒服,身為妻子自然喜歡人家誇贊自己的夫君。

  「若是大嫂喜歡,改日再叫人給大嫂送去。」

  「你有心了。」吃了塊甜糕,又喝了口茶,程謹才又說道︰「只是若是送,可否讓嫂子貪心些?」

  劉蘭芝故作不解的眨了眨眼。「嫂子指的是……」

  「前些日子,你娘家嫂子似乎送了個好東西。」程謹也不拐彎抹角。「據說是件童子衣。」

  劉蘭芝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有些嬌羞的說︰「大嫂子的消息倒是靈通,這事兒還真是怪不好意思的。我娘家嫂子確實送了這麼一件童子衣裳,上頭繡的那幾個大胖小子,連我家爺看了都說可愛。說到底,是我娘家嫂子心急,畢竟之前……」她一頓,故作擔憂的嘆了口氣,「我之前為焦家婦,成親兩年都沒有孩子,與那裡的人處得也不愉快,但焦家畢竟是書香門第,嫂子擔心若真送了這麼件衣服,會令我在焦家被數落,說我迷信、粗鄙之類的,但這次,嫂子是什麼都不顧了,畢竟我是再嫁,她一心只盼著我能快樂過日子,於是求得我阿娘點了頭,她就趁這次來,送給了我,真或假不知,但至少是一份心意,分些福氣。但說也奇怪,夫君這些日子,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待我極好。」

  她說得臉都紅了,而且這反應可不是做假,這段時間兩人幾乎夜夜歡愛,平時冰山似的男人,在床上可變成了熱情的火。

  程謹聽在耳裡,心裡一陣激動,但表面上仍盡可能維持鎮定。「看來親家母和娘家嫂子有心。」

  「確實如此,只願早日為夫君生下一兒半女,此生便圓滿了。」

  她的話令程謹的心中一刺,張青揚不過就是個庶子,就算她再爭氣,生出來的也不會是嫡子,只不過這長子的位置就被佔了,想到這個,程謹心中就是不痛快。

  「弟妹才嫁入府裡,又與五弟恩愛,有孩子也是早晚,這事兒不急。」

  「說不急確實也是不急,」劉蘭芝也順著她的話說,「夫君也說,想跟我多過一段兩個人的恩愛日子。」

  程謹聞言,雙眼一亮。「既是如此,那童子衣你留著暫時也是沒用,不如轉送給我吧。」

  劉蘭芝在心中扮了個鬼臉,這種虧本生意別指望她做。

  「嫂子既然開口,我自然不好拒絕,只不過這畢竟是我娘家嫂子送的,我這……」她故意不把話說完,還露出為難的神情。

  「我知你哥哥這陣子就要離城,這是點心意。」程謹立刻拿給劉蘭芝一個荷包。

  手中的荷包有些沉,但劉蘭芝要的可不是這麼一丁點,這一個個靠著張青揚過日子,卻不把他當一回事的人,這次一定要狠狠的被她宰一回才行。

  「這怎麼……」劉蘭芝正要推辭,就看到門開了,陳婉蓉在丫鬟的扶持下走了過來。

  帶著她們進門的大牛,口氣冷冷淡淡的稟道︰「二少奶奶來了。」

  「二嫂也來了。」劉蘭芝一張臉是滿滿的笑意。「今日我這裡還真是貴客臨門,大嫂前腳到了,二嫂後腳也到,蓬蓽生輝啊。」

  程謹看著陳婉蓉,眼底閃過不悅,但面上還是笑意盈盈。「弟妹怎麼來了?」

  「蘭芝嫁進府裡這些日子,身子聽說都不見好,所以特地來看看。」陳婉蓉也是很會說場面話的。

  劉蘭芝只覺得兩個嫂子,一個比一個會睜眼說話,她身子明明就好得不得了,但人家要怎麼說,她也沒必要反駁,「謝二嫂關心,快快請坐。」

  「大嫂今日怎麼如此好興致?」陳婉蓉坐了下來,皮笑肉不笑的問道,同時目光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看這屋裡陳設,再想想自己屋子裡,心裡著實不舒服。

  一個打心底瞧不起的女人,吃穿用度竟都勝過自己,她的目光不經意的跟程謹對上,心知肚明兩人的心思都在同一件事上頭,暗哼一聲,調開了視線。

  程謹明白陳婉蓉是來跟她搶東西的,這女人討厭,從小就只知道跟她爭搶,不過她娘親精明,比她快了一步訂下了姨母家的嫡長子,所以陳婉蓉最後只能嫁給嫡次子,佔了個長媳位置,這才稍稍讓她出了口怨氣,偏偏自己的肚子不爭氣,生了女兒之後,就一直沒消息,就怕陳婉蓉比她早生下孩子,自己又要輸她了。

  「我來看看弟妹,」陳婉蓉向來高傲,說話相當直接,「順便跟弟媳討件禮,盼著弟媳割愛。」

  程謹可沒料到陳婉蓉會直截了當的說自己是要東西的,立刻不服輸的說︰「這麼巧,我也正好要跟弟妹討個東西。」

  劉蘭芝識趣的沒說話,這兩個嫂子不對盤,兩人杠上時,就像是兩虎相爭,她只要在一旁看戲就好。

  「凡事皆有先來後到,」程謹沒什麼起伏的聲線,隱含著淡淡的警告意味,「你別失了分寸。」

  「嫂子這是打算以大欺小。」看著放在桌上的荷包,陳婉蓉叫身後的秀巧將瑪瑙簪子放下,又拿了個荷包,故意當著眾人的面,塞了張銀票進去。「五少爺是易水樓的管事,這做商人的,重利輕義,只看著錢辦事,做生意自然是價高者得,所以這東兩是我的。」

  劉蘭芝心中冷笑,這個陳婉蓉自以為高人一等,也不想想現在是跟她求東西,還當著她的面踩張青揚。

  是啊,她們高貴得覺得金銀財寶俗氣,今日卻為了生個兒子,他日做了當家主母,掌管中饋的事爭個面紅耳赤,說到底只不過是嘴巴上不認,實際上卻一個比一個更狠心貪婪。

  「二嫂子說的沒錯,我家爺管著易水樓,一介商賈,自然逐利,夫妻一體,我自然也成了個市儈之人。」劉蘭芝的眼底閃著光亮,不客氣的說道︰「所以也不用兩個嫂子爭來爭去,就一百兩。」

  此話一出,程謹和陳婉蓉原本怒視著對方的視線,同時間銳利的掃向了劉蘭芝。

  劉蘭芝一臉堅定的回視兩人。

  程謹的表情陰晴不定,原本她只是想要件童子衣來討個吉利,所以只是客氣的給了些銀兩,卻沒料到陳婉蓉會突然殺出要搶,這已經不是單純的為了這件衣服,而是面子之爭,只是……就算是用金線繡的童子衣也不值一百兩,劉蘭芝未免獅子大開口。

  陳婉蓉見程謹有所遲疑,立刻嘲諷一笑。「我給。」

  「就你給得起嗎?」程謹壓下心疼,輸人不輸陣。「我也給。」

  劉蘭芝故作苦惱的揉著太陽穴。「兩個嫂子這樣,可令我為難了。」她心裡其實喜得都要讓她飛上天了。

  聞言,陳婉蓉不客氣的跟著程謹吵了起來。

  突然,柱二從外頭推開了門,張青揚出現在門口。

  看到張青揚,劉蘭芝有些意外,雖早知今日因笑笑生辰,他會早回府,卻沒料到天色未暗,他就回來了。

  程謹和陳婉蓉沒料到張青揚會突然回來,兩人對視一眼,很快收起了方才爭搶東西的那股狠勁。

  「夫君今日還真早。」劉蘭芝連忙起身,上前替他撫去了肩上的雪花,脫掉了斗篷。

  「突然想你,所以回來看看你。」

  劉蘭芝的小心肝猛然跳了好幾下,雙頰染上緋紅,這種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他也真不知羞。

  張青揚帶著笑,也不顧兩個嫂子在,緊緊牽著劉蘭芝的手。「方才在外頭聽到兩位嫂子的話,青揚知道兩位嫂子求子心切,但那件童子衣畢竟是蘭芝娘家嫂子的心意,這福氣實在不好轉送出去。」

  劉蘭芝倒抽了口冷氣,敢情他這是回府來打亂她的計劃的?這可不成,她緊緊反握了握他的手,暗示他不要搗亂。

  她派靈兒說了一堆有的沒的,設了這一個局,不單是想要從兩個嫂子手中拿些回銀子,更有一部分是要替他討回點公道,他可不能在最後關頭毀了她的苦心。

  張青揚沒有看她,只是安撫的捏了下她的手。

  劉蘭芝在心中暗暗叫苦。

  程謹和陳婉蓉對看一眼,這可好,張青揚說這話,只怕她們縱使想搶也搶不著,不免心中有些失望。

  「不過,」張青揚手微用力,把劉蘭芝拉進自己懷裡,一點也不在意在他人面前展現兩人的親密。「我確實也想跟娘子再過些兩人的恩愛日子,孩子的事不急。」

  劉蘭芝被摟在他的懷裡,又聽他這麼說,原本一片絕望的心,又冒出了一丁點的光明。

  看著兩人恩愛的樣子,程謹和陳婉蓉對那童子衣的傳言,已經到了深信不疑的程度,心裡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是童子衣畢竟只有一件,要給誰還真是為難,不如……」張青揚低頭看著劉蘭芝,深情款款的說︰「也別說一百兩了,就三百兩吧。」

  程謹聽到這個數字,臉瞬間慘白。三百兩,不單要她把這些年來省下來的銀子送上來,還得用到自己的嫁妝啊!

  陳婉蓉也是一臉驚愕,一時間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

  劉蘭芝則像是被雷劈了,原以為自己已經夠狠,卻來了個更狠的,不過就是件繡了幾個胖娃娃的童子衣,要個三百兩,會不會太過了?

  「大嫂。」張青揚看向程謹。「三百兩可行?若大嫂不願,那就二嫂……」

  「願!怎麼不願!」程謹心一橫,忙不迭的說︰「回頭我便讓人把銀子送來。」

  「就你出得起嗎?」陳婉蓉一個冷哼,要論家底,她可不輸人。「我可以再出更高的價。」

  「青揚知二嫂子心急,」張青揚冷冷掃了陳婉蓉一眼。「但不論先來後到,大嫂總比二嫂早了大半年進張家,既稱她一聲大嫂,便得多一分尊重。我雖是個不入流的商賈,但是也知道一諾千金的道理。今日我既已先問了大嫂,大嫂也點頭給了這三百兩,我也不好反悔。若青揚坐地起價,縱使二嫂子如願得了這件童子衣,日後提到這事兒,只怕也會說青揚不單重利,是個不入流的商賈,還不守承諾,不是個君子。」

  陳婉蓉氣得漲紅了臉,張青揚竟然拿她說的話來打她的臉,不過就是個登不上抬面的庶子,有些銀子罷了,竟然敢給她臉色瞧,這筆帳,她是記在頭上了,她站起身,連個招呼都不打掉頭就走。

  「你這二嫂還真是沒規矩。」程謹花了三百兩雖然肉疼,但是今天不單能得到招子童子衣,還能看著陳婉蓉被羞辱,心裡還是得意。

  「不如二嫂所願,她有些不快也是自然。」張青揚沒將陳婉蓉的態度放在心上。「只希望大嫂子真能得償所願,早生貴子。」說完,他向劉蘭芝使了個眼色。

  她馬上意會,將童子衣從衣櫃拿了出來,交給了大嫂。

  「承你貴言。」程謹興奮的起身,拿著劉蘭芝手中的童子衣,帶著自己的丫鬟離開了。

  劉蘭芝一等人走,立刻把門給關上,背壓著門,與張青揚四目相接,臉上的驚訝還未完全褪去,低聲驚呼,「三百兩……你把一件童子衣賣了三百兩?!」

  奸商,果然是奸商!她佩服得只差沒五體投地了。

  「鷸蚌相爭,總是漁翁得利,這是人心。」張青揚絲毫不見心虛,他本無心插手這件事,但為了討她歡心,才出手幫她一把。

  「可是你為什麼偏給了大嫂?」就她所知,陳婉蓉的家底比程謹還要豐厚,若讓她們兩個爭到底,最後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二嫂說不定還能出得起更多的銀子。」

  「二嫂身子寒,這些年來雖調理身子,卻無明顯改變,只怕難以懷胎。大嫂則不同,她有個女兒,這些年來不過就是因為心境煩躁,不易受孕,現在只要心境開了,誕下子嗣是早晚的事兒。」

  見她看著自個兒的雙眼閃閃發亮,稍稍滿足了張青揚的男性自尊,不然在她眼裡只有銀子,他也是苦惱。

  「你怎麼知道這些?」

  他沒回答她,只是揉了揉她的頭,府裡所有事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畢竟他從沒害人之心,卻不打算讓人有機會能害他。

  正如他將府裡的事交給她,雖看似突然,實際上也是經過思量,只要她擁有更多權力,姚氏才會忌憚,不敢出手對她有一絲的危害。

  「一件衣服賣了三百兩,開心嗎?」

  一想到那筆銀子,劉蘭芝心花怒放。「這是當然!我一口氣就賺三百兩,別說開客棧,就連以前的債,都能還清了。」

  張青揚原本揉著她的頭的手,突然轉而捏了下她的臉。

  她驚呼一聲,拉開他的手,捂著自己的臉。「干麼捏我?」

  「看你臉皮有多厚,明明什麼都沒做,平白無故讓你得了三百兩,還說是你賺的。」

  「誰說我什麼都沒做!這陣子我被你折騰得也不少。」每個晚上都被弄得不能睡,她都快要累垮了。

  「你說什麼?」

  見他雙眸危險的眯了起來,劉蘭芝立刻用雙手護著胸脯。「沒……」

  怎料她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被打橫抱起,丟上了床。

  「你饒了我……」她不由得放軟了聲調,「天還亮著。」

  「我才不在乎。」張青揚恣意吻著她的唇,吻得她渾身都沒有力氣,只能悸動的偎在他懷裡。

  「你不單是奸商,」既然她逃不掉,便也不甘示弱的回吻他。「還是個無賴。」

  「我承認,但也因為如此,才讓你崇拜我。」

  劉蘭芝想要反駁,溢出嘴的卻是一聲嬌吟。誰說是冰山,他的熱情有時還真讓人吃不消。

  月牙爬上了樹梢,張青揚早已交代從易水樓送了菜過來,今日打算與劉蘭芝和大牛兄弟倆一起慶祝笑笑的生辰。

  以往這個日子總是冷冷清清,現在因為劉蘭芝來了,笑笑臉上也多了笑容,多了份開朗,他看在眼裡,也感開心。

  才踏出房門,劉蘭芝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停下了腳步。「等我一會兒。」

  張青揚不解的看著她去而復返,手上多了一個木盒子。「這是什麼?」

  「給笑笑的生辰禮。」

  他來了興趣。「送什麼?」

  她獻寶似的打開來,裡頭是十二只用各式木頭雕成的木簪子,有梅、有蘭、有菊、有石榴……各個季節的花,雕得栩栩如生。

  「怎麼會想到送這個?」

  「笑笑之前看我為錢苦惱,送我一袋銀子,那時我就想著送這套禮了。」

  「銀子?」

  「是啊。」她沒好氣的掃他一眼。「一袋石頭銀子。」

  張青揚不禁失笑,他完全可以想象她拿到那袋石頭銀子時,表情會有多失望。

  「她吵要銀子,你不給,不是怕她丟了銀子,而是不想讓人知道她身上有真金白銀,到時為了搶銀子傷「她。」劉蘭芝輕而易舉就猜中了他的心思。「笑笑身上連個飾物也沒有,我猜你的用意也是怕有人為財傷人,但笑笑畢竟是個姑娘家,總要有些首飾,所以我就尋了人打了這十二枝木簪,有柚木、檜木、樺木,各個顏色花樣,不值幾個銀子,但可以讓笑笑隨著心情裝扮。」

  「你有心了。」

  「這是當然!」她得意的微揚起下巴,接著挑釁的問道︰「你呢?笑笑的寶貝青青,你送了什麼?」

  張青揚摟著她的腰,神色自若的說︰「我做了一桌好菜。」

  「就這樣?」

  他驕傲的點著頭。

  劉蘭芝不以為然的嗤了一聲,「小氣鬼!一桌菜,虧你說得出來,我們明明就常吃你做的菜。」

  「別身在福在不知福。」張青揚的語氣有一絲絲的警告,「我做的菜不好嗎?」

  不是不好,只是……她皺了下眉頭。「若我生辰的時候呢?你也送我一桌菜嗎?」

  「自然。」

  劉蘭芝難以置信的瞪大眼。

  「不過你是我妻子,自然得多點。」

  聞言,她的心裡頭升起了一絲絲的期待。

  「看你的菜色想多隻雞還是多隻鴨,隨你吩咐。」

  劉蘭芝沒好氣的用力推了他一把,不再理會他,大步往前走。

  張青揚失笑,跟在她身後,喊道︰「不然多條魚也行。」

  她沒理他,走得更快。

  他笑得更開懷了,幾個大步來到她身旁,一把將她給抱了起來。

  她一驚,急忙摟著他的脖子。

  他沒說話,只是抱著她走過雪地,朝笑笑的房間而去。

  雖然他們已經在一起一段時日了,但他還是捨不得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這種奇妙的感覺,他不知道如何說出口,不過他向來也無需說什麼,只要去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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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00:07: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笑笑收到首飾果然很開心,不過劉蘭芝發現有心的並不只有自己。

  她看著賈靖安與大牛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有時一閃神,還有點錯覺,不過這兩兄弟,一靜一動,一冷一熱,沒開口說話,就先露出牙齒的,絕對就是賈靖安。在這寒冷的冬季,賈靖安竟然有能耐送來一株開得極好的牡丹花,放在屋子裡,散發著淡淡香氣,這可不是有銀子就有買得到的,看著笑笑臉上止不住的笑,她就知道這禮是送到了心坎裡。

  大牛送上一塊形狀似瓶的玉佩,笑笑立刻掛在脖子上,心情好,吵著要跟著大伙兒喝酒。

  因為是她生辰,張青揚也沒有拘著她。

  不過喝沒幾杯,她就醉了。

  劉蘭芝見狀,跟惠子扶著笑笑進房躺下,拉過被子給笑笑蓋上,目光看著那塊玉佩,不禁想著,大牛也是上了心,這塊玉佩不在價值,而是深意,瓶取音為「平」,一方面是望笑笑一生平安,更重要的是,大牛的名字有個平字。

  只是大牛若真喜歡笑笑,為何只是在一旁守候,任由另一個男人逗她開心?難道就因為臉上那一道傷疤?

  她微斂下眼,將笑笑身上的被子蓋密實,若有所思的站起身,身子卻晃了一下。

  惠子眼捷手快的扶住她,見她一張臉泛著紅,笑道︰「五少奶奶也醉了?」

  「哪醉了,不過幾杯水酒罷了。」劉蘭芝不想承認自己的酒量差,但頭還真是有些暈。

  「不如奴婢伺候五少奶奶回房去。」

  「免了,我自己回去成了,」劉蘭芝搖頭拒絕,「你在這裡看著小姐,她喝得多了,只怕半夜醒來會口干,別由著她讓她喝冰涼的,以免著了涼。」

  「是。」惠子點了點頭。

  張青揚正與大牛兩兄弟聊得興起,劉蘭芝也沒壞了他們的興致,叫靈兒讓柱二知會張青揚一聲,便自己先回房了。

  罷下了場雪,但她穿得厚實,一點都不覺得冷。

  劉蘭芝自己提著燈籠,照著路,腳踏在地上,看著自己踩出來一個又一個的腳印,臉上帶著笑,沒多久就發現身邊多了個人,她抬頭看了過去。

  張青揚微揚了下唇,伸出手,替她理了理斗篷,將她包得更緊一點,接著拿過了她手中的燈籠。

  「你的丫鬟真是富貴過了頭了。」他暗暗瞄了眼後頭的靈兒,主子自己打著燈籠走,丫鬟卻傻愣愣的跟在後頭,有時倒分不出哪個是主、哪個是僕了。

  「夫君的意思是,要叫靈兒來替我打著燈籠走?」

  「這倒免了。」張青揚一嘆,「瞧現在靖安見她如見鬼似的,就知還是讓她做個什麼都別做的富貴丫鬟好。」

  想到這個,劉蘭芝笑得歡暢,一點都不同情賈靖安,她伸出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讓他帶著自己走。「大牛實在是大牛。」

  「好端端的怎麼提起了他?」

  「一點都不知討女人歡心,看靖安做得多好,送花、說笑話,大牛就一個大個兒杵在那裡看著,難怪被取名叫大牛。」

  「大牛送了塊玉佩。」

  「那玉佩雖小巧,但色澤好,寓意也深,」劉蘭芝抬頭,水汪汪的大眼瞅著他,嬌憨的輕笑。「但總不比送花惹女人開心。」

  「你也喜歡花?」張青揚好笑的低頭凝視著她。

  「誰不喜歡。」她的眼眸中多了幾分期待。

  他停下腳步,指著一園子的梅樹。「這有許多梅花,你要多少,自己摘幾枝放屋子裡不就成了。」

  她沒好氣的翻了下白眼,這話說得一點情趣都沒有。

  他一笑,摟著她的腰的手緊了緊。「長了這麼大,難道還沒參透?若是放在心頭的人,無需特意討歡心,只要一句話,也是快樂;若不在心頭,縱使摘下天上星月,也無法搏卿一笑。重要的向來不是禮,而是人。」

  劉蘭芝的嘴角因為他的話而重新揚起。是啊,重要的向來不是送的禮,而是送禮的人。

  她倚著他,感覺他身上的溫度傳到自己的身上。「只是這種感覺不好。」

  他挑了下眉。

  「兩男爭一女,三人的感情太復雜。」

  「關於這事你就別煩了,老天自有安排。」

  劉蘭芝想了想,也對,一切老天自有安排。

  她下意識抬頭看著天,雪停了,但天依然陰著,但終有天晴的一天,想到這裡,她突然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張青揚的娘子。」

  他的回答令她失笑,輕捶了下他的肩頭。「說正經的。」

  「說是我娘子,還不正經?」

  「我是真心想告訴你,我是誰。」劉蘭芝低著頭,小手把玩著他大氅領口處的金線。「我來自遙遠的天邊。」

  張青揚低頭看她,忍不住笑出聲。「你不過才喝了幾杯水酒,就醉得胡言亂語了。」

  劉蘭芝從他懷中退開了一步,站在雪地中,手指著天。「別笑,我真的來自天上。」

  他只當她在說醉話,伸出手要把她拉回懷裡,天冷,還是早些回屋子裡,蓋上被子抱在一起比較實在。

  劉蘭芝閃過了他的手。「我說的是真的,你可知我是天上的什麼?」

  張青揚調笑道︰「你長得貌美如花,自然是天上的鳳凰。」

  她一臉嫌惡。「我不要當鳳凰,鳳凰可要浴火才能重生,被火燒,想到就痛,好看沒用,我不當鳳凰,我是天上的老鼠。」

  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放著好好的鳳凰不做,要做老鼠?看來真是醉了。

  「當老鼠很好,到哪裡都能生存,能屈能伸,不管人家討厭與否,永遠做自己,所以特自在。」每個人對於快樂的定義不同,她很滿足於自己是只小老鼠。

  「夫君不也一樣嗎?」

  張青揚輕挑了下眉。

  「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對於不在乎的人,根本不想花心思。我懂你,對不對?」

  「是。」他終於把她拉進懷裡,手指輕觸著她微涼的臉頰。「但我可不想成為老鼠。」

  她不依的推了推他,要離開他的懷抱。「不行!我們是夫妻,我是老鼠,你就只能當老鼠。」

  他一把抱起她。「回房去了,你真是醉了,以後不許喝酒。」

  「你不想跟我一起當鼠輩嗎?」

  張青揚在心中嘆了口氣,不打算跟喝醉的人計較。「你說什麼便是什麼。」

  劉蘭芝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他以為她醉了,但她雖然頭暈,思緒還是很清楚,只是突然想要告訴他,她的來歷,不管他信或不信,她就是不想瞞著他。

  夫妻一體,跟他在一起之後,她才真的有所體會。

  一大清早,正要出府的張青揚就聽到院子裡傳來的爭執聲。

  他與大牛走了過去,就見到院子裡的亭子外,笑笑帶著惠子和靈兒在玩雪,而賈靖安和劉蘭芝吵了起來。

  原本賈靖安對於幫著劉蘭芝開客棧這件事是抱著玩玩的心態,但真正開始之後,他也跟劉蘭芝一樣熱切。

  雖說賈靖安的真實身分,到死也沒揭曉,如今還得隱姓瞞名過日子,但他不覺得有一丁點的委屈。

  人生短短在世幾年,他要追求的可比這個有樂趣多了。只是或許是骨子裡還是流著皇室的血液,總覺得朝廷動亂,造成百姓離鄉背井自己也有一丁點的責任,所以他就把這間客棧當成慈善事業在做。

  不過這一來就跟劉蘭芝有了沖突,店鋪都還沒找到,兩個人就已經吵翻了天。

  「若照你這麼說,我的客棧根本就不用做生意了。」劉蘭芝雙手叉腰,寸步不讓。「直接打開門,任人吃喝住宿便好。」

  「我又不是要你做賠本生意,」賈靖安也有所堅持。「只不過要你別賺可憐人的銀子。」

  她眉頭一皺。「賈大公子,你倒是說說,什麼是可憐人?可憐人會在頭上刻字嗎?」

  「看穿著便知。」

  劉蘭芝嘖嘖出聲。「公子哥兒就是公子哥兒,一點都不知人心險惡,我也可以為了白吃白喝一頓,穿得破破爛爛的。」

  「那是你不知羞恥。」

  她快氣炸了。「我看我們倆無法合作。」

  「我也這麼認為。」賈靖安也是一哼。

  兩人的爭執清清楚楚的傳進站在不遠處的張青揚和大牛的耳裡。

  「爺怎麼看?」大牛開了口。

  「換過來吧。」張青揚無奈的搖搖頭。「叫靖安來易水樓跟著我,你去幫蘭芝打點客棧。」

  大牛點頭,他也正有此打算。以前他跟在笑笑身旁時,總是她睡了,他才回房去休息,她醒了,他一定已經在院子守著,原想著賈靖安取代自己待在府裡,可以多些時間陪笑笑,偏偏他這個弟弟就是當公子哥兒的命,總是日上三竿才出現,也不怕笑笑傷了或是跌了。

  「今日你就與靖安帶蘭芝出府去瞧瞧新鋪子的位置,明日再讓靖安來找我。」

  張青揚拍了拍大牛的肩膀,誰說兩個女人聚在一起容易吵,劉蘭芝跟賈靖安一撞在一起,吵得連屋頂都快掀了。

  這幾日他為了營救在京裡得罪了太傅的爹,已是焦頭爛額,實在不想再聽這吵吵鬧鬧。

  賈靖安明明腦子極好,怎麼就這事沒想清楚,明知道笑笑喜歡劉蘭芝,卻不知道好好巴結劉蘭芝,反而處處作對。先不論自己心頭的盤算,張青揚只肯定,若他開口要將笑笑嫁給賈靖安,劉蘭芝將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張青揚替劉蘭芝找來的鋪子,跟易水樓在同一條街上,不過易水樓在最熱鬧的街道中央,而劉蘭芝的鋪子是在最底端的街角。

  雖看似不繁華,但後頭卻有條小巷子可以直通城門,只要讓人知道這裡開了一間客棧,若是累了的旅人要歇腳,這間客棧反而是佔了最好的位置。

  劉蘭芝看得滿意極了,向來與她不對盤的賈靖安也難得跟她有同樣的看法。

  離開有些殘破的屋子,賈靖安和劉蘭芝開始討論起擺設修整的問題。

  大牛在一旁,還沒機會跟他們提張青揚的打算,但看劉蘭芝和賈靖安間難得有好氣氛,心想晚點再提也無妨。

  「上易水樓去談吧。」劉蘭芝說道。

  算來這是她第一次出府,總聽著易水樓的名氣,但還沒去過,總要去看看自己夫君每日早出晚歸在忙些什麼。

  「好啊!」賈靖安也沒意見。

  大牛跟在一旁,心想若要去易水樓,張青揚的盤算就讓他自己去提,他也樂得輕松,但一個青衣丫鬟突然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大牛沉聲道︰「讓開。」

  青衣丫鬟嚇了一跳,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我家老太太想請夫人一見。」

  「你別嚇壞了人家小姑娘,」賈靖安嘴角帶笑,推開了大牛,看著對方,好言問道︰「哪位老太太?」

  「是司徒大人掾屬,焦大人之母。」

  賈靖安臉上依然帶笑,但眼神已經變冷了,他看向自家兄長。

  「我家少奶奶身子不適,不便見客。」大牛直接趕人。

  青衣丫鬟也不好多說,連忙退了下去,跑到停在一旁的馬車旁,回稟車上之人。

  劉蘭芝注意到兩兄弟的神情不太對勁,問道︰「這是怎麼了?」

  大牛挑了下眉。

  賈靖安不以為然的搖頭。「你別告訴我你不知要見你的人是誰?」

  她是真不知,掾屬是由大官自行任命,不經過朝廷選才留在身邊的下屬,但現在世道不好,掾屬通常都是靠著關系或是買官得到,雖也被尊稱為大人,但也不是什麼不得「的人,突然,她的腦子有個念頭一閃,焦大人,難不成是……

  就在劉蘭芝思索的當下,青衣丫鬟已經扶著一名老婦下了馬車,走了過來。

  那名老婦不客氣的打量著劉蘭芝。「幾月不見,架子倒擺大了。」

  劉蘭芝沒有說話,腦袋忙碌的轉著。

  焦母接著看向跟在劉蘭芝身後的大牛和賈靖安,兩個男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其中一個較為粗壯的男人臉上有道可怕的疤,她厭惡的皺了下眉頭。「哪一個是你的夫君?」

  這不客氣的口吻令劉蘭芝不悅。「與你無關。」

  焦母的臉一沉。「怎麼,再嫁了人,就不把我這婆婆給看在眼裡了。」

  劉蘭芝的心一突,還真是焦仲卿的母親。來到這裡幾個月了,第一次出府,就讓她遇上了這個當初逼自己兒子休了真的劉蘭芝的老婦,該說運氣好還是運氣差?

  「真沒想到,以你現今這身分,還有臉招搖過市。」

  劉蘭芝不滿的瞪大了眼。

  「咱們卿兒現在娶了個好娘子,升了位置,眾人見了都得尊稱大人,你這棄婦也只有不入流的商賈才會收了,雖是太守之子,但不過是個庶子,以你這身分,也只能配得上這等貨色。還以為你再嫁後會安分些,誰知道竟不要臉面的在外拋頭露臉,而且太守現在被關押在牢裡,能不能活著出來都不知,你倒是挺悠閑的。」

  「閉嘴!」賈靖安聽到老婦人句句帶刺,斥了一聲,「若再有一句無禮,就別怪我不懂得敬老尊賢。」

  他嚴厲的神情,令焦母驚得退了一步,青衣丫鬟連忙扶著她。

  不過焦母很快就鎮定下來,街上人來人往的,她也不怕,壯起膽子啐道︰「果然蛇鼠一窩,都是粗鄙、不入流之輩。」

  「你還說……」賈靖安氣得就要沖上前去。

  劉蘭芝伸出手,制止了他,她冷冷的看著焦母。「老太太孤兒寡母扶養一個孩子不容易,只是令郎高升進了京,怎麼還留著你一個人在這裡?」

  這句話戳到了焦母的痛處,兒子是高升了,但進了京之後,不過就是替她買了個婆子和丫鬟,連年都沒回來跟她過,她還暗暗垂淚了好幾次,但在人前她依然得意洋洋的炫耀著自己那成材的兒子。

  方才去廟裡給兒子求了個平安符,正要回府的路上,看到了劉蘭芝,想到自己心中的苦,便忍不住的想來踩踩她,讓她也沒個臉面,自己心裡能稍稍舒坦些,卻沒料到她變了,不再像以往那般溫順的不吭半句。

  焦母壓下心頭的酸楚,驕傲的微揚了下頭。「過些時候他們便會親自來接。」

  「既然如此,就祝老太太一家早日團圓。令郎高升令人欣慰,老太太日子看來該是舒坦,實在不需刻意半路攔人,對我這個下堂婦噓寒問暖,不知情的人只會以為老夫人後悔不要我這個媳婦了,」劉蘭芝有禮的一揖。「老太太的關心,蘭芝記下了。」

  焦母的表情有些僵。

  劉蘭芝臉上帶著淺笑,越過了焦母,隨即笑意盡失,嚴肅的問道︰「老爺出了事?」

  賈靖安聞言,立刻看著大牛,這事兒他不想插手。

  大牛低聲回道︰「爺有分寸,正想方設法救老爺。」

  丙然有事,而她竟然是全然不知,還開開心心的拿著銀子準備開客棧。

  「兩位嫡少爺不知嗎?」

  「縱使知情,也求告無門。」大牛說得保守,其實兩位嫡少爺只顧著風花雪月,根本不知大禍臨頭。

  「夫君可會有事?」

  「這事兒還是問爺較為清楚。」

  「回府吧。」一瞬間,劉蘭芝沒「上易水樓的興致。「我累了。」

  「你這是鬧什麼脾氣……」

  「少說幾句。」大牛打斷了弟弟的話。

  賈靖安一個撇嘴,不知道的人,看劉蘭芝的樣子,還以為是看到焦母,勾起了舊情正傷心著。

  回府後,劉蘭芝顯得沉默。

  用晚膳時,就連笑笑都覺得她不對勁,也不敢太吵鬧,而她的胃口不好,吃了一點就回房歇著了

  躺在床上,她翻來覆去,迷迷糊糊睡去,卻也睡得不安穩。

  夜裡,張青揚回來,掀開被子把劉蘭芝摟了過來,令本來就沒睡熟的她,馬上睜開了眼睛。

  「回來了?」她的聲音還帶著些許睡意。

  「嗯。」他拍了拍她的背。「聽說你今晚吃得不多,廚房還熱著雞湯,可要我讓人去給你下些面?」

  她將頭窩進他的懷裡,輕搖了搖。

  「怎麼了,心裡不痛快?」

  劉蘭芝靜了一會兒,才幽幽說道︰「我今天遇上了焦氏。」

  張青揚早聽大牛說了,見她悶悶不樂的,想起成親那閂,她不惜為了焦仲卿一死,他的手不由得一緊,他的想法早變了,現在不論她心中是否有人,他都不會放手。

  「遇上了又如何?」他力持冷靜的道。

  「她說了些話……」她越說越小聲。

  「無論她說什麼,都不用往心裡去。」

  「我也想,但沒法子,老爺是否出了事?」這幾日,他總是早出晚歸,她原以為是易水樓事忙,但今日焦母一提,她才知事情似乎沒這麼簡單。

  太守入京,連年都沒回來過,她早知不對勁,卻還是被張青揚三言兩語給安撫過去,現在太守都被關了,府中雖然和和樂樂,誰知道明日又會是何種局面,她曾以為此生最重要的該是那些金銀財寶、富貴榮華,但這些都比不上張青揚的平安,一人有罪,株連九族的事盤旋在心頭,令她實在擔心受怕。

  張青揚愣了下,才道︰「無事。」

  「別騙我!」劉蘭芝推開他,坐了起身。「在你心中根本沒將我視為妻子。」

  「你胡說什麼?」他伸手要拉她,但她卻甩開了他的手。

  「我什麼都不瞞你,但你呢?難道你真要等官兵上門才要告訴我?!我不要開客棧了,易水樓不要也無妨,咱們帶著笑笑走,到時就算要捉人,讓他去捉那兩個不長進的嫡兄,咱們都不管了。」

  張青揚原還在擔心,她是因為遇上焦母,想起了焦仲卿,卻沒料到她心情低落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這讓他心頭升起難以言喻的滿足和愉悅。

  「別笑。」劉蘭芝不客氣的掄起粉拳,打向他的胸膛。「我說正經的。」

  他的心頭一松,這才發覺從大牛跟他說她因為遇到焦母心情不好,他的心也一直跟著緊繃著。

  他不顧她掙扎,硬是將她抱在懷裡,輕撫著她的背,安撫道︰「爹現在確實被關押在牢裡,但還不至於罪連其子,只是要救人出來,得花不少時間和銀子疏通,怕你心疼銀子,所以才沒告訴你,不是刻意瞞你。」

  她懷疑的看著他。「真的?」

  他肯定的點頭。「你就只為這個心裡不舒服?」

  「什麼叫只為這個,」劉蘭芝不服氣的反駿,「你若真怎麼了,我怎麼辦?笑笑怎麼辦?」

  「還有大牛和靖安可以照顧你們。」

  「我才不要他們,一個呆,一個傲。」她的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我只要你。」

  這話令張青揚聽得得意極了。「放心,為了笑笑,更為了你,我絕對不會有事。」

  劉蘭芝抬起頭,親吻他的唇,在親吻之間低語,「焦母說我拋頭露面、不知安分。」

  「你又礙不著人,你無需理會他人碎嘴。」

  他雖是個認為妻子要以夫為尊的男人,但在打點客棧這件事上,他不打算拘著她。

  她被他哄得心裡暖烘烘的,又吻了他一下,還以為自己來到這裡,是一生的好運走到了頭,沒想到是有更好的等在前頭。

  日子平靜的過著,那日的不安如風散去。

  這日張青揚回府好些時辰了,正斜倚在榻上看賬本,劉蘭芝才回來,一看到了他,也顧不得先去換件衣服,興沖沖的跑到他跟前。

  「夫君,今日我跟城東的齊老板談生意。」

  他淺淺一笑,他已經聽大牛說了。

  丙然大牛跟著她之後,她跟賈靖安的沖突少了,大伙兒的耳根子也清淨了許多。

  大牛凡事都由著劉蘭芝,但實際上對於那間客棧的看法,大牛跟弟弟是一致的,是打算拿來收容無家可歸的可憐人,但他不若賈靖安一樣跟劉蘭芝硬踫硬,而是暗著來。

  劉蘭芝想賺錢,就讓她賺她想賺的錢,至於該付的銀子,若是遇上真要幫助,拿不出來的,就由大牛自掏腰包解決,反正易水樓他也有分,不過就是拿這頭賺的去補另一頭。

  張青揚見他有心,也願意替他出一份,當然,這件事兒沒讓劉蘭芝知道,不然一來一往,知道忙了一場,賺的還是自家人的銀子,只怕她會氣得跳腳。

  「我的客棧裡……」

  「我們的。」張青揚看也沒看她一眼,淡淡的指正。

  劉蘭芝的嘴一嘟,但還是順著他的話,「我們客棧的桌椅和鍋碗盤的用量大,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所以我想了個好點子。」

  她獻寶似的拿出一迭紙,上頭有齊記、李記和劉記三家專做桌椅店家的資料,每個店家都清楚的寫了桌、椅、凳、櫃的價錢和數量,報價是有高有低,最後總數是劉記的價位最低,她去跟齊記的老板談,說了自己有多喜歡齊記的東西,若是齊記願意拿跟劉記差不多的價位,就跟齊記簽了買賣合同,齊記老板回去撥了撥算盤,不過少一點賺頭,於是點頭同意。

  只是所謂的劉記,其實劉蘭芝自己編的,她不過是動了些腦子,多問了幾家商家,將價錢算了一遍,拿來當劉記的價錢,方便還價。劉記的總價最低,但也不是讓人沒賺頭,若齊老板舍不得這生意,自然最終會同意用劉記報的價錢給他們東西。

  這女人有當奸商的本錢,他揉了揉她的頭,算是給她的贊美。

  「等我們的客棧開張那日,讓笑笑跟你一起去玩玩。」

  劉蘭芝感到驚奇,他向來將笑笑護得緊,竟點頭讓她出府去。

  「不能總是怕她傷了就拘著她,她早晚要離開這裡,去看看外頭的世界。」張主目揚的目光,似有若無的落到了後頭。

  她縮回了手,坐直身子,這才注意到床上的被子裡有個人,她笑了出來,壓低了聲音問︰「笑笑又來了?」

  「說幾日不見你,吵著非見到你不可,再不把她嫁人可不成。」

  雖說他願意照顧笑笑一輩子,但若是她能有更好的歸宿,他也不想要阻擋,不然她三天兩頭就來找劉蘭芝,硬要和她窩著睡一起,讓他只有睡軟榻的分,實在沒道理。

  靶覺他的大手似有若無的撫著自個兒的背,劉蘭芝覺得舒服,見笑笑也沒有轉醒的樣子,索性坐在榻上,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那是大牛還是靖安?」

  「隨緣吧。」

  她抬起頭,吻了下他的下巴。「我怎麼嗅到一絲逃避的味道?」

  「畢竟感情的事,別人插不了手,頂多在後頭推一把罷了。這幾日你帶著笑笑,就在一旁看著,該推一把的時候推一把,該走在一起終會走到一起。」

  「是啊,該走在一起終會走在一起。」劉蘭芝俏皮的又吻了他的唇,身子在他懷中挑逗的動了下。「就像咱們。」

  笑笑在還真不能做些什麼,張青揚一把捉過她,用力吻了吻她。

  「別鬧。」壓下他硬要鑽進她衣服底下的手,她柔聲說道︰「今早出府時,嫡母派海棠來了。」

  他一點都沒把注意力放她說的話上頭,嘴唇印在她的頸子上。

  她輕笑出聲,捶了下他的肩頭。「你說你這家人是怎麼回事?老爺好些日子沒回來,漠不關心不說,還只顧著自個兒的事。嫡母派海棠來說要給亦香備嫁妝。」

  「你拿主意便好。」在他決定將府裡的事交給她時,就打定了主意不再插手。

  他爹是救出了牢,但是身子卻不好,得休養一陣,他派人在京城看顧著,打算過些日子要親自去接他回來。

  「若我拿主意,我可一點東西都不打算多給。嫁閨女自然想風風光光,但亦香是嫡母的閨女,不是咱們的,我們做哥哥、嫂嫂的給亦香添妝是給她添個喜,可沒道理要全攬在自己身上。說到底是你太縱著他們,」劉蘭芝忍不住一嘆,懲罰似的拉了拉他的耳朵。「你對眾人都大方,獨獨對我小氣。」

  想起以前他對待她,連吃個饅頭都要算銀子,她真覺得自己可憐。

  也顧不得笑笑,張青揚翻身壓在她身上。「誰教你眼裡只看到那些金銀珠寶,視我為無物。」

  「我現在眼裡只有你,」她抬頭輕吻著他的下巴,一點一點的吻上臉頰。「那你怎麼不把身家全給我?」

  「現在任何事不是都由著你嗎?」沒等她的唇印上,他用力吻住她的唇,**的熱流在兩人之間竄流。

  「青青,你們在做什麼?」

  劉蘭芝身子一僵,立刻打了下張青揚,掙扎著坐起身子,一邊整理衣裳,一邊不自在的看著笑笑。「醒了?」

  笑笑揉著眼,從床上下來,劉蘭芝怕她突然從被窩起來,沒加件衣服著涼,連忙上前去替她加件衣服。

  「以後笑笑不來跟蘭芝一起睡了。」

  正在替笑笑理衣服的劉蘭芝微愣了下。

  笑笑一本正經的看著她說︰「安安說的,若是笑笑來這裡,蘭芝就不能跟青青生小娃娃了。笑笑喜歡小娃娃,蘭芝生小娃娃。」

  這個賈靖安……劉蘭芝翻了個白眼,卻沒料到身後的張青揚開了口,「好,青青一定讓蘭芝生小娃娃。」

  劉蘭芝沒好氣的轉身嗔了張青揚一眼,就見他只手撐著頭,一臉得意的側躺在榻上。

  劉蘭芝揉了下笑笑紅撲撲的臉。「若是想我了,還是可以來找我。」

  「沒關系,笑笑找大牛,大牛會抱著笑笑睡。」

  一聽,張青揚猛然起身,大步往外走。

  劉蘭芝聞言則是驚得睜大「眼,也顧不得笑笑,連忙拉住張青揚,就怕他跟大牛起沖突。「大牛的為人你是信得過的,該是笑笑被叮囑不能來找我,所以才會找上他,他們應該沒什麼。」

  「我自然信得過他,不過他現在不認也不成,他只能娶我姊姊了。」

  他急著去找人,不是要算帳,而是因為終於找到了個理由要大牛娶笑笑,不然兩個人年紀都已不小,一個像個孩子似的不懂情事就算了,一個明明有情,卻因為自卑遲遲不敢更進一步,總不能這麼僵著一輩子,但是……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這麼一來,賈靖安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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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00:07: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時序入夏,天氣漸漸燥熱了起來。

  客棧將開張,府裡也傳了個好消息。

  程謹有了身孕,這日夜期盼的,終算是給盼著了。

  大伙兒都說那童子衣有靈,劉蘭芝聽在耳裡,覺得好笑,但也不點破,她才不會傻得把進口袋的銀子讓別人有機會拿回去。

  劉蘭芝不放心的又把張青揚的行囊給檢查了一次,過幾日他便要進京把張父給接回來,雖說劉蘭芝一直很擔心在京裡的張父,但也實在多虧了張父的事,令姚氏操了心,這陣子倒安分了。一切都很順利,除了大牛還是不願娶笑笑,劉蘭芝不知道大牛到底跟張青揚說了些什麼,總之最後這件事就是不了了之。

  忙了許久,客棧明日便開張,原打算再去客棧瞧瞧,但這幾日實在累極,用了午膳後,劉蘭芝就歪在榻上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她感覺有只手撫上了她的背,她迷糊的眨了下眼,感覺自己的眉落上一吻,她微揚起嘴角。「怎麼回來了?」

  「想你今日肯定要出府,便回來接你一同去客棧,」張青揚揉了揉她的臉。

  「累著了?」

  她握住他的手一笑。「有一些,你該是聽說了,大嫂有孕了,我們也該送份禮過去。」

  「你拿主意便好。」張青揚對這件事一點都不放在心上,雖說頂了個張家人的姓,但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這個家裡的一分子,所以多個人少個人,他都不上心。

  劉蘭芝懶懶的看著他,手輕觸著他的臉。「這些日子,你也受累了。」

  總是早出晚歸,至少有個好結果,等他進京去將老爺子給接回來,這才真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雖說對姚氏沒什麼好感,但老爺對張青揚卻是好得沒話說,單就這一點,就值得她將老爺的安危放在心上。

  「爹回來,大嫂子又有孕,正好湊了個雙喜。」

  「是喜,但爹今已無朝廷敕命在身,已是一介布衣。」

  劉蘭芝微驚,連忙坐起了身子。

  「他進京參了太傅一本,人被押進大牢,花了不少心思將人救回,但爹也看破了,於是告老返鄉。」

  「一介布衣也好,」她喃喃道︰「這世道不好,連說錯句話都可能落得滿門抄斬。像咱們好,客人上門給銀子,咱們給東西。」

  張青揚一笑,人確實是平安便好,只是以姚氏那個性子,知道太守夫人的位置沒了,張亦香那個刁蠻小姐的親事可能也會因此生變,只怕會鬧翻了天,書香門第說到底,爭奪比一般人家還要精彩。

  「爹在京裡的事,兩位嫡兄置身事外,不思救爹,東院這幾天還挺熱鬧,似乎是二哥又吵著要收個人進府,二嫂不願,正鬧得僵了,」劉蘭芝冷冷一哼,這個二哥還真是頂著斯文兩字的敗類。「老爺子回來,這個家可不知又要怎麼鬧了。」

  「你若喜歡就去看看,不喜歡就讓人好好守著門,別讓東院的人吵到你跟前。」

  「我知道分寸。」劉蘭芝露出一朵甜美的笑容。

  他知道張青揚是因為孝順太守爹,才勉為其難的留在府裡,對於東院嫡房的事,她是打定主意置身事外。

  罷開始幾日,客棧的生意還好,但一讓人知道這裡的東西便宜又好吃,住店也便宜,客人就一日多過一日。

  笑笑雖然什麼都不懂,待在廚房裡包餃子,卻也包得有模有樣。

  大牛守在一旁,不忘端了椅子來給她。

  只要笑笑喜歡,又有惠子在一旁看著,不會傷著,任何人都由著她。

  看著五少奶奶滿頭大汗,微微喘著氣,惠子難掩擔憂的道︰「五少奶奶可要歇會兒?」

  雖說賈靖安跟劉蘭芝不對盤,但客棧對外的主子還是賈靖安,開張之後,劉蘭芝沒出面,頂多是在廚房忙的時候,帶著笑笑一起來幫個手,招呼客人之類的事,落不到她頭上。

  「這天還真熱。」劉蘭芝將好幾十個包好的包子放進蒸籠裡,這才得空休息,坐到笑笑身邊。

  「天是熱,但五少奶奶的身子……」

  注意到惠子的目光,劉蘭芝的心微突。「你看出來了?」

  惠子一聽,原說不準的事,這下也知是十成十了。「五少奶奶真是有了?」

  這幾日她常看五少奶奶干嘔,她就在懷疑,但五少奶奶又狀似無事,她還以為是自己多想了。

  劉蘭芝立刻要她噤聲,「夫君才進京,這客棧才開,事正多,別多嘴。」

  惠子壓低聲音說道︰「這怎麼成呢?」

  「怎麼不成?我沒這麼嬌貴。」劉蘭芝一笑。「你別聲張,等夫君回來,我自然會告訴他。我答應你,小心便是。」

  惠子苦了一張臉。

  劉蘭芝一發覺自己懷孕時,也著實嚇了一跳。有孕這件事可是萬萬都沒有入過她的思緒,原主劉蘭芝嫁人兩年也沒聽到有消息,她還曾想過會不會劉蘭芝本來就生不出孩子,卻沒料到這孩子就來了。

  但是現在張青揚不在身邊,客棧才又開,對於這個她一手打造的事業,她不想因為有了身子就被拘在府裡不能親自打理,更重要的是,程謹那裡才知有孕,她的心思不自覺的繞到了她和張青揚第一次同房後姚氏要給她補身子的魚湯。

  想當初張青揚將府裡的事交到她手中,雖沒明說,但就是要讓姚氏看她的臉色過日子,不能再對她有任何危害,姚氏倒也看在銀子的分上安分了,只是現在她真有了身孕,還有可能比大嫂早生子,她們難保不會動別的念頭,雖然她不怕,但怕是防得來明刀,卻躲不過暗箭,還是瞞一陣子妥當。

  「五少奶奶,這是今日的進貨單子。」靈兒拿著賬本走了進來。

  劉蘭芝伸出手接過,她原以為收了靈兒這個富貴丫鬟,只能供著她,誰知道這丫頭不但識字,而且對於數字敏銳,進出貨的數量總盯得牢牢的,有她在身邊,倒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反而覺得撿到了個寶。

  「若這裡忙完,就上易水樓去瞧瞧。」

  「是。」靈兒機靈的應道,退了出去。

  劉蘭芝滿意的點點頭,靈兒的事情做得好了,人也多了幾分自信,出錯的次數也跟著少了,相比之下……她的目光不由自主飄向立在一旁的大牛,這大男人怎麼就這麼別扭,還不如個小姑娘。

  「五少奶奶。」二少奶奶的丫鬟秀巧不顧攔阻,硬是跑進了廚房。「府裡出了事,二少奶奶請五少奶奶回府。」

  劉蘭芝皺起眉頭,搭著惠子的手站了起身。

  這個陳婉蓉向來高傲,竟然會要人求到她面前來,看來真是有事。

  「你留在這裡陪著笑笑,」劉蘭芝對著上前的大牛說道︰「惠子陪我回去一趟便成了,有事我會再差人來。」交代完,她便急急的回去了。

  劉蘭芝回到府裡,就聽到東院屋裡吵翻了天。

  陳婉蓉哭得呼天搶地,張經武不停在一旁咒罵,姚氏一直怒斥兩人少說幾句。

  「這是怎麼回事?」劉蘭芝一進屋,立刻問道。

  一看到她,屋內所有人皆靜了下來。

  姚氏這些日子見到劉蘭芝都沒什麼好臉色,在劉蘭芝進門前,她雖看張青揚不順眼,但張青揚為人大方,只要她開口要銀子,他往往沒二話,府裡的事也不管,她至少還能端個當家主母的架子。但自從張青揚將府裡的事交給劉蘭芝,她吃穿用度都得看劉蘭芝的臉色,儼然劉蘭芝才成了正主子了。

  陳婉蓉的手直指著劉蘭芝。「人來了,你自個兒去問人家要不要給銀子!」

  張經武的臉色有些難看。

  劉蘭芝緩緩走了進去,就見堂上還跪了個長得有幾分艷色的女人,她在心中嘆了口氣。

  「倚紅肚子裡有我的孩子,說什麼也得替她贖身。」

  「那是不是你的種都不知道,你替她贖身?!」陳婉蓉又哭喊了起來,「你若真不要臉面的要個娼婦進門,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裡。」

  「要死就去死!」張經武煩躁的道︰「誰教你生不出一兒半女的。」

  「你——」這可踩到了陳婉蓉的痛腳,看著姚氏,她不是個笨的,看出這次姚氏未必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畢竟她也是盼著孫子盼了許久,雖說程謹也有了身子,但孫子可不嫌多的,她只能轉向劉蘭芝。「弟媳婦,你回來得正好,可得要替二嫂說說話。」

  看陳婉蓉要巴上來,惠子連忙擋在前頭,就怕她撞上了劉蘭芝。

  「怎麼?」陳婉蓉大喊,「弟媳婦這樣子,難不成也是允了這個娼婦進門嗎?」

  劉蘭芝覺得頭隱隱作痛,沒想到張經武在外頭玩得讓人都有了身子,誰不知姚氏就巴巴的要孫子,雖然那個人出身不好,但若真是張家的骨血,只怕姚氏也會不顧陳婉蓉意思硬讓人進門。

  她不想理會這件事,只是淡淡的說︰「這事兒也不是我允了便成,母親在,自然得先要母親點頭。」

  「你根本不用管娘有何想法,」陳婉蓉不顧惠子,推開她之後,硬是拉著劉蘭芝的手臂。「只要你不點頭給他銀子,他就沒法子替那娼婦贖身。」

  「要你多嘴!」張經武氣極,扯過陳婉蓉,揚手便給她一巴掌。

  陳婉蓉被打倒在地,心有不甘,再也不顧顏面的哭喊,「怎麼,事實還怕人知道,這府裡的一切開支,全都要看五弟他們的臉色,你這個做哥哥的,就連要個女人也得跟弟弟拿銀子,沒個出息!」

  張經武火大的又踹了陳婉蓉一腳,嘴裡更是罵個不停。

  劉蘭芝見姚氏也沒開口制止,看來陳婉蓉的話也惹惱了姚氏,她冷冷的斥了一聲,「夠了!」

  張經武不太情願的閉上了嘴。

  「若母親作不了主,過幾日爹便回來了,就交由爹來定奪。」

  張經武見劉蘭芝轉身要走,立刻擋住了她的路。「若爹回來,倚紅就進不了門了。」

  劉蘭芝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瞅著他。「二哥的意思是……」

  「給我銀子,」他向來都是這麼跟張青揚伸手討的。「我娘身上沒這麼多,所以你給我。只要五百兩,我要替倚紅贖身。」

  劉蘭芝惱了,這對母子實在是得寸進尺。「還真像二嫂說的,沒個出息。要銀子,自己去掙。」

  張經武一氣,揚起手就要打劉蘭芝,惠子連忙護在她面前。

  「該死!」他一巴掌直接甩在惠子的臉上。「連個奴才都不把主子放在眼裡?!」

  劉蘭芝死瞪著張經武,氣得渾身發抖,腹部隱隱作痛,額頭布上一層冷汗,喘著氣,僵著身子,不發一言的帶著惠子離開姚氏的屋子,才走遠,她立刻扶著一旁的樹干,猛地干嘔起來。

  「五少奶奶……」惠子緊張的連忙拍撫著她的背。

  劉蘭芝吐不出東西,只覺得天旋地轉,方才不舒服,又怕被姚氏看出端倪,不然她早跟張經武杠上,替惠子討公道。

  「五少奶奶可要請大夫?」

  「悄悄去請。」劉蘭芝一張臉白得毫無血色。「先扶我回屋去。」

  大夫來了又走,劉蘭芝本身沒什麼大礙,反倒是惠子嚇得不輕,為了不讓五少奶奶的身子再有什麼不適,她特地花了好幾個時辰,熬了雞湯伺候。

  「臉可還好?」半臥在床上喝了幾口之後,劉蘭芝看了看惠子,面上還清楚有著五指印,這一巴掌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沒事,倒是少奶奶得顧著身子。」

  「放心吧,我無事。」想起老二那一家,劉蘭芝搖頭。「笑笑回府了嗎?」

  「小姐回來了,靈兒正陪著呢。」

  張青揚走了不過半個多月,感覺就像是好幾輩子,劉蘭芝看著窗外,夜幕已籠罩大地,她在心中對自己說道,快了,再等幾日他便回來了,這一團亂也鬧不到她面前來。

  她打起精神站起身,換了件衣服,打算在笑笑睡前去看看她,但是才走出房間,就聽到不遠處有吵雜聲。

  惠子聽了一會兒,皺起了眉頭。「看來是東院那裡。」

  今天被折騰了一番,劉蘭芝實在沒興致再去理會那一家子的事,但她看到了在西院口被護院擋下來的海棠。

  海棠一見到人,立刻喊道︰「五少奶奶,夫人身子不好,請五少奶奶去瞧瞧。」

  身子不好該請的是大夫才對,請她去瞧,能瞧出什麼來?劉蘭芝心裡雖然是這麼想,但還是邁步走了過去。「怎麼回事?」

  「夫人被氣得不輕,」海棠說道︰「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東院的人呢?」

  海棠知道五少奶奶問的是大少爺和二少爺那兩房,馬上回道︰「方才奴婢也去叫了,但兩位少爺不在府裡,大少奶奶跟二少奶奶正說著話。」

  說是說話,其實是吵了起來,雖然在西院的院門前,聽不清東院在吵些什麼,但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喊叫聲,不是假的。

  「走吧。」就算是表面,也得去瞧一眼,於是劉蘭芝說道︰「去看看夫人。」

  「是。」惠子立刻跟在身後。

  這路程並不遠,但劉蘭芝有孕,仍覺得有些疲累,走著不由得停下輕呼了口氣。

  「五少奶奶?」惠子連忙上前關心的看著她。

  劉蘭芝輕搖了下頭,繼續往前走。

  突然小徑的另一頭走來了好幾個人,走在前頭的是氣呼呼的程謹,她身後的丫鬟打著燈籠急乎乎的跟著。

  「大嫂有了身子,小心些。」劉蘭芝出聲說道。

  程謹氣紅了一張臉。「那個賤人,竟然打破了我娘親送的觀音像。」

  劉蘭芝不用猜也知那個賤人指的就是陳婉蓉。

  「縱使如此,大嫂也不用跟自己過不去,要顧著肚子裡還有個孩子。」

  「我可不像五弟妹吃穿用度都是最好,那尊玉觀音可花了我娘不少心思。」程謹沒把她的好意看在眼裡,反而不悅的說道。

  劉蘭芝對這種不講理的人實在沒辦法,索性閉上了嘴,不再自討沒趣。

  程謹急著要往姚氏的屋裡去告狀,海棠見了,連忙攔著說道︰「大少奶奶,夫人身子不舒服,你明日再去看夫人可好?」

  「你讓開!」程謹正在氣頭上,哪聽得了勸。

  劉蘭芝看著海棠緊張的要攔著程謹,那神情……她意識到了什麼,但程謹已推開了海棠,轉過回廊,然後一聲慘叫。

  劉蘭芝的手默默握成拳頭,顫抖著在惠子的扶持下走了過去。

  程謹硬生生摔在回廊上頭,一旁的丫鬟全都嚇白了一張臉。

  在燈籠的照射下,看到了地上有灘未干的水漬,混著程謹雙腿間流下的鮮血。

  「快把大少奶奶扶回去。」劉蘭芝低頭看著,臉色跟程謹的一樣蒼白。「快去請大夫。」

  海棠和程謹的丫鬟,手忙腳亂的將痛得不斷呻吟的程謹扶起。

  「跟夫人說一聲,今日我累了,」劉蘭芝冷冷的叫住海棠,「就不去看她老人家。」

  海棠不敢應聲,只是低著頭,急急的扶著程謹走了。

  「少奶奶……」惠子還沒從震驚中回神,大少奶奶這一摔不輕,只怕孩子是沒了,她幾乎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大少奶奶走在前頭,現在摔的人可是五少奶奶。

  這究竟是故意的,還是意外?

  惠子看著五少奶奶陰晴不定的臉色,不敢多問,打定主意回頭就要叫大牛給五少爺稍個信,五少奶奶的身子不若平常,可不能讓她獨自面對那些豺狼虎豹。

  夜深了,靈兒才輕手輕腳的從劉蘭芝的屋子退了出來。

  這兩天,東院鬧成了一團,程謹的孩子真的摔沒了,派人來西院請了劉蘭芝幾次,但都被劉蘭芝以病了為由,給推了回去。

  劉蘭芝足不出戶,連客棧也不去了,她並不是真病,只是不想見人,整個人懨懨的躺在床上,吃不好也睡不好。

  不過今天該是真累了,靈兒從客棧回來,才開頭跟五少奶奶說起客棧的事沒多久,就看她有些乏了,她趕緊伺候五少奶奶上床躺著,一直待到她睡熟了,這才悄悄退了出來。

  才將門關上,一個轉身,就見柱二打著燈籠,身後跟著五少爺,靈兒神情一松,急急走上前。

  張青揚看著屋子已經暗了,打了個手勢要靈兒噤聲退下,自己放輕步子進屋。

  坐在床沿看著劉蘭芝明顯瘦了一圈的臉,他的心狠狠一疼,見她不安穩的翻了個身,他伸出手輕柔的拍著她的背,安撫著讓她沉沉睡去。

  這幾天劉蘭芝睡得並不安穩,但睡夢中這雙安撫的大手,倒令她睡了個好覺,太陽才升起,她便眯著眼睛轉醒。

  一醒來,就發現張青揚躺在自己身旁,她先是微驚了一下,但隨即感覺得鼻頭一酸,竟想掉眼淚,她連忙抹了抹雙眼,不讓自己孩子氣的樣子被他看見了。

  「怎麼了?」她才一動,張青揚就醒了,睜開眼就看她揉著眼睛。

  劉蘭芝沒說話,只是搖著頭。

  他抬起了她的下巴,不舍的道︰「這陣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她伸手緊緊抱住了他。「只是想你了。」

  他拍了拍她的背,輕笑出聲。

  「我以為你還得花幾日才能回。」

  「原是如此,但是……」他收到了大的信,便跟爹說了一聲,急急的先行一步回府。「爹明日便到,你可有事要告訴我?」

  劉蘭芝柔柔對他一笑,將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腹部。「我們要有孩子了。」

  雖然早就從大牛的信中得知,但聽她親口證實,張青揚的心依然一陣激動,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喜悅,她也開心有孩子,可是想到前幾日的意外,她悶聲說道︰「大嫂的孩子沒了。」

  他的身子微僵了下。

  「在我面前摔的,」劉蘭芝的聲音因為壓抑和害怕而顫抖,「其實我可以叫住她的,但我沒有。」

  她察覺海棠有古怪,她原可以阻止程謹,但那一瞬間,她猶豫了,就來不及。

  「那是自作自受,與你無關。」張青揚臉色陰暗如暴風雨前夕。

  原以為姚氏不喜他,只不過是嫉妒死去的母親,頂多在暗地裡做些事令他不痛快,他向來當看戲似的不放在心上,但這次當真是過了,他無法再容她,縱使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都一樣。

  「我已要大牛找了座府第,你有身孕不宜大動,等孩子生下來之後,咱們就搬出去,」張青揚放柔表情,憐愛的低頭親親她的額。「但在孩子生下來前,你得乖乖的待在西院裡,除非有我或大牛陪著,不然你哪裡都不能去。」

  劉蘭芝並不想被拘在西院裡,但是看到他的神情,明白他這是擔心她,她的心一軟,點了點頭。

  書房裡,張青揚正在賬冊上寫著什麼,大牛走了進來。

  「爺才回來,怎麼不多歇會兒?」

  張青揚頭也不抬,淡淡說道︰「好些天沒看了,東西積放著總是件事兒。對了,我讓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讓大少奶奶摔倒的那灘水,是牡丹不小心打翻還來不及擦拭的,在爺回來前,牡丹就被逐出府了。」

  姚氏的手腳倒是快。張青揚眼神一冷。「牡丹人呢?」

  「她拿了姚氏一大把銀子離府,被我抓住,人被我拘在柴房裡,餓了她幾日,她受不住就說了,姚氏察覺五少奶奶有孕,要海棠來西院叫五少奶奶,卻在必經的路上吩咐牡丹灑水,水裡混著油。」

  張青揚手指一緊,克制不住心頭的怒火,狠狠扔出手中的毛筆,玉管撞到地面,啪的一聲斷成兩截。

  大牛可以理解五少爺的怒氣,也沒出聲相勸。

  柱二急匆匆的從外頭進來。「爺,老爺的馬車進了城了。」

  張青揚冷著臉,起身大步走了出去,瞥見大牛跟了上來,他腳步不停的道︰「五少奶奶身子不好,你在這裡看著,不論有任何動靜,都別讓她出西院。」

  大牛立刻停下腳步,目送著頭也不回的五少爺離去。

  太守張代楓歷劫歸來,整個人瘦了一圈,有些疲累的被下人從馬車上扶了下來。

  得到消息的姚氏連忙迎了出來,伸手扶著他。「老爺,你可回來了。」

  他臉上不見笑,反應冷淡的揮開了她的手。

  他與姚氏的感情向來平淡,但也從沒在下人的面前不給她面子,對她,他是心中有愧,畢竟他曾經承諾與她一世一雙人,只是跟她成親數年後,他遇上了梅兒,在她身上,他看到了迷人的爽朗和坦誠的笑容,與姚氏給他的相敬如賓不同。

  在梅兒身上,他明白何謂真正的琴瑟和鳴、夫妻自在的相處之道,但偏偏笑笑出生那年,他與姚氏那對雙生子前後染了風寒死了,為此他被姚氏埋怨,更是覺得愧對她,所以多年來,對她處處容忍,卻沒料到她是越來越張狂。

  「爹。」

  看著從後頭走過來的張青揚,他的目光一柔。「你媳婦可好?」

  「好。」

  張代楓點了點頭。「沒事便好。」

  姚氏見狀,心頭無明火熊熊燒著,這麼多個月不見,不先關心關心他們母子,女兒都被退婚了,回來頭一個竟是問劉蘭芝那個賤人,她諷刺道︰「青揚的媳婦能有什麼不好?難不成老爺是怕我令人委屈了不成?」

  張代楓聞言,冷冷的瞧了她一眼。

  這個眼神令姚氏的心一突,雖然兩人的感情稱不上親近,但他還是尊重她這個原配妻子,鮮少如此拉下臉待她。

  「經文、經武人呢?」他走進屋裡坐下,放眼望去,沒有兩個嫡子的身影,他回府都多久時候了,竟然還不見人。

  姚氏有些不自在,早派人去叫了,卻還不見這兩個兒子出現,只怕這兩個被府裡的婆娘給吵煩了,昨夜根本就不在府裡,不知又宿到哪個溫柔鄉去了。

  「爹,你可回來了。」陳婉蓉一得到消息,也不顧身上、臉上帶著傷,在眾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張代楓的面前。「爹可要替媳婦作主。」

  姚氏的表情一變,就派人要陳婉蓉安分待在屋子裡,別出來丟人現眼,沒料到她竟不要臉面的頂著一臉的傷跑出來。「老爺才回來,你這是什麼樣子?」

  陳婉蓉這才不管,哭喊道︰「二少爺竟要收個青樓女子回府,媳婦不允,他竟動手將媳婦打成這副樣子,娘不管,還說是媳婦丟人現眼,活該受這皮肉痛,爹啊,媳婦委屈。」

  「你有何委屈?」姚氏一惱,怒道︰「你打破了你嫂子的玉觀音,害得她跌倒,孩子都摔沒了,沒將你休離出府,你就該感激,現在還有臉告到老爺面前?」

  「那座玉觀音是媳婦不小心摔的,但是讓孩子摔沒的,是娘你屋前回廊的一灘水,跟媳婦沒半點關系。」

  「關上你的嘴!」姚氏臉色難看,不自在的瞄了眼神情冷漠的張青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灘水有古怪。

  張代楓不發一語,冷靜看著堂上眾人的神情,姚氏的不自在、二媳婦的憤恨、五兒子冷淡面容下隱含的不平和氣憤,他在心中嘆了口氣,他早就從五兒子口中得知這陣子府裡發生的事,卻沒料到情況比五兒子願意說的還要荒唐。

  「經武人呢?」

  「這幾日他都窩在青樓,」陳婉蓉說道︰「跟那個賤婦在一起。」

  張代楓瞪大了眼,看向姚氏。「你這是怎麼管家的?」

  姚氏心中不平,馬上反駁,「婉蓉鎮日只知吵鬧,經武不願待在府裡也是理所當然,這是她咎由自取。」

  「想當初我不也因你吵鬧不休,心生厭煩才會迎進梅兒,如今聽你這麼一說才知道,這全都是你咎由自取,我根本無需為了迎進梅兒而覺得對你有愧!」

  哪裡想得到會扯到自己身上,姚氏一臉屈辱。這麼多年來,老爺還是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面提起那個賤女人。

  「這些年來,因為對你感到愧疚,只要不出大錯,我事事由著你,青揚孝順,不願見我為難,也不與你計較,就連笑笑……」他重重一嘆。「你放話說她死了,我也念在你遭受喪子之痛的分上忍了下來,但今日看來我錯得離譜,你見經武荒唐也不知約束,任由他打罵媳婦,更令人發指的生出害人之心,青揚的孩子也是張家的骨血,你卻還是事事算計,你就是沒料想到報應,最後算計到了經文的孩子頭上。」

  姚氏慘白了一張臉,一顆心立刻提到了半空中。「老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張代楓冷冷一哼。「你心裡明白!若讓經文夫妻知道那灘水是你搞的鬼,你有何臉面面對?」

  「是誰在老爺面前胡言亂語,」她打死不認,「這件事跟我沒有半點干系。」

  「牡丹被我關在西院的柴房裡,」張青揚控制涌上心頭的恨意,盡可能平靜的開口,「母親可要讓我喚人來?」

  姚氏一時方寸大亂,她不是早讓牡丹拿著銀子遠走,現在怎麼會……不過她逼自己冷靜下來,硬是強辯道︰「不論牡丹說什麼,不過都是脫罪之辭。」

  「夠了!」張代楓斥道︰「你真不要臉面,非得真跟人對質才要死心認錯?!青揚今日還願喚你一聲母親,你真該感到羞愧。」

  姚氏又急又怒,渾身發抖,看來這次無論她說什麼,老爺都已經信了張青揚。

  「這些年來,青揚為這個家做的也夠了,」張代楓的目光須臾不離姚氏,結縞多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弱點。「他的媳婦有孕,雖不宜大動,但為了以防萬一,今日我便作主讓他們就搬出府去,過自己的日子,離你這個嫡母越遠越好。」

  聞言,姚氏差點站不住,張青揚一走,就代表財神爺離開,府裡的開銷怎麼辦?這一大家子可活不下去,她大嚷道︰「我不允!他要走可以,但得留下易水樓。」

  「你這女人!」張代楓再也忍不住大怒,倏地站起身罵道︰「貪得無厭。」

  他氣得身子一晃,姚氏一驚,張青揚一個大步上前扶著。

  「爹!」

  張代楓無力的搖著頭。「家門不幸,真是家門不幸。」

  「別說了,」張青揚也氣姚氏,但更顧念父親的身子。「孩兒扶你回屋休息。」

  張代楓任由他扶著,不願再對姚氏多說半句話。

  姚氏心有不甘的想要跟上,卻被柱二硬生生擋住。

  「我累了!」張代楓被安置在床上,有些虛弱的說︰「改日你再帶你媳婦來讓我看看。」

  「是。」

  「你嫡母的事,我會處理,不會再令你為難,你好好照顧你媳婦,可以的話就盡快走吧。」

  張青揚本以為父親會反對他離府,也已經打定主意,就算起沖突,這次也不再讓步,卻沒想到父親不但自己開口,還要他盡快離開。

  「爹可以與我與姊姊一起離府。」

  張代楓幽幽嘆了口氣,年過半百,回頭去想,才驚覺自己這一生快樂的時間太少,擁有幸福的時間太短,因為一段情,忽略了太多事,今日不論姚氏、荒唐度日的嫡子或是被退婚的嫡女,全都是他忽略縱容之下養出來的。

  「這麼些年就因為愧疚,所以縱著你嫡母,每每經文或經武犯錯,我出聲斥責、教訓,她便拿你和你娘來說我偏心,久了我也懶得再管,所以才讓你兩個嫡兄成了今日這模樣,是我錯了……

  「今日我已是一介平民,看似失去許多,但或許是老天爺仁慈,再給了我一次機會,讓我有時間好好教導他們兩兄弟,只盼我有生之年能看他們走向正途。只是他們雖然行事荒唐,畢竟是你兄長,並未起惡心,今日一事,我知道是你媳婦委屈,但看在爹和你兩個哥哥的分上,就再原諒你嫡母一次可好?」

  張青揚沉著臉,父親這是看在兩個嫡子的分上,向他替姚氏求情,他斂下眼思忖著,真要說,兩位嫡兄也不壞,只不過在色字上沉迷不可自拔,但他也不得不承認,他也得負大部分的責任,若沒有他在一開始就由著兩位嫡兄開口便大方的給銀子,任他們玩樂的話,今日情況或許不同。

  只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這次的事,看在自己的爹開口,劉蘭芝無事的分上,他可以忍下。

  久久,張青揚開了口,「僅此一次。」簡短幾個字,他算是點頭讓步了,但將來無論姚氏、嫡兄如何,他清楚自己都不會再留情面。

  海棠端著茶,來到姚氏面前,姚氏一氣惱,手一揮,把她手中的茶盞打翻了,茶水潑到了海棠的衣裙,她連忙跪了下來。「夫人別因小事氣壞了身子。」

  「小事?!」姚氏瞪著海棠。「老爺的態度你方才在廳裡也見著了,他讓張青揚走,這擺明了不給我顏面。」

  海棠斂著眼。「這是因為老爺擔心著五少奶奶肚子裡的孩子。」

  提到那個孩子,姚氏心中就有氣,那日陳婉蓉在屋裡大鬧,張經武打了惠子一巴掌,劉蘭芝竟不發一言的帶人走,這根本不像是她會做的事,果然派牡丹跟著後頭瞧,就見她干嘔不止,她是生過孩子的人,一聽牡丹形容就料想到劉蘭芝有孕。

  她不由得氣惱,庶出的一房什麼都要跟她爭,程謹才有孕,她那頭也立刻懷上,她一時氣極,起了不好的心思,卻沒料到最後害了自己的媳婦。

  現在她盼了多少年的孫子沒了,劉蘭芝肚子裡的還安安穩穩的。

  「夫人別氣,其實只要五少奶奶走了,一切不就能跟以前一樣嗎?」

  姚氏微愣了下,瞅著海棠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海棠柔柔一笑。「只要五少爺恨上五少奶奶,把人趕走,到時五少爺也不會因為五少奶奶離府,而五少奶奶現在捏在手上的東西,就回到五少爺手上,夫人要銀子、要東西,五少爺肯定跟以前一樣,不會多說半句。」

  姚氏思忖著,張青揚就跟老爺一樣怕吵鬧,所以她總能用這一招讓他們由著自己,是劉蘭芝來了之後情況才變,劉蘭芝將銀子看得緊緊的,一分一毫都不願意多給,讓她還得拉下老臉去求,若是劉蘭芝走了,情況或許真的會如海棠所言,只是——

  「要讓張青揚恨她談何容易?她現在還懷著孩子呢!」

  「五少爺成親那時不就因為五少奶奶投湖一事而心有芥蒂,不願與五少奶奶親近嗎?一個男人最忌憚的可是自己的女人心裡有別的男人,更別提是像五少爺這樣高傲的男人。」

  「你有好點子?」

  「海棠打聽過,焦家主母未隨著其子進京,所以焦仲卿回鄉省親是早晚的事,」海棠立刻說著自己在腦海中盤算了好些時候的念頭,「夫人可以尋人送封信進京,就說五少奶奶日子過得不好,若是焦仲卿有心,定會早早回鄉,到時若焦仲卿找上夫人,夫人就幫他一把,讓他與五少奶奶見上一面,他們本是恩愛夫妻,郎情妾意,若能再續前緣,總是美事一件。」

  海棠的話打動了姚氏,一想到可以除掉劉蘭芝這個眼中釘,又能讓張青揚顏面盡失,她的心情一好,有些激動的道︰「你倒是出了個好點子。這事兒就交給你辦,你可得好好辦,若事成,我就作主讓五少爺收了你。」

  海棠壓下心中的喜悅,用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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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00:08: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劉蘭芝帶著笑笑和惠子,在大牛的陪伴下要走進易水樓,但是停在對街桂花樹下的馬車,下來了一個人,一瞧見她,就像被震懾住似的,目光緊盯著她。

  他的眼神彷佛帶著千言萬語,讓劉蘭芝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狐疑的想,他認得她嗎?

  與她四目相接的瞬間,激動在他眼底一閃而過,腳步不自覺朝她的方向而來。

  「夫君,這裡就是京裡都大名鼎鼎的易水樓?」聽到身後的聲音,男人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大牛順著五少奶奶的目光看過去,低聲說道︰「進去吧,五少奶奶。」

  劉蘭芝毫不遲疑的收回視線,頭也不回的走進易水樓。

  她今日突然嘴饞,想要吃張青揚做的白兔紅豆饅頭,便要笑笑去纏著大牛,讓大牛沒法子,只好帶著他們來易水樓找張青揚,她想給他一個驚喜。

  想到夫君,她臉上掩不住盈盈笑意,一下子就將方才那人給丟到了腦後。

  焦仲卿看著劉蘭芝走進了易水樓,勉強壓下心頭的激動,響應了妻子,「是啊。」

  楚蓉蓉瞧出了他的不對勁,關心的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事。」他輕搖了下頭。「進去吧,娘正等著。」說完,他也沒有等楚蓉蓉,徑自走在前頭,進了易水樓。

  在外人眼中,他到了京城,娶了個外人看來才貌雙全的女子,還升了官,但他心知肚明,這都不是靠著自己的能力得來的。

  他的心中依然印著劉蘭芝的身影,想起得知她即將再嫁,他連夜從京裡趕回來,兩人淚眼相對,最後相約殉情,最後在她出嫁當晚,她真為了守節而投湖自盡,但他卻膽怯的在母親苦苦哀求下,再次違背兩人的誓言。

  最後慶幸她被救起,但他也在當日回了京,深覺此生再沒臉見她。

  他不敢回鄉,也不想面對逼他休離劉蘭芝的母親,但因為姚氏的一封信,令他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她的日子過得不好,他就能帶走她,把她留在身邊照顧,彌補自己的過錯。

  楚蓉蓉有些不快的看著兀自把她丟在身後的焦仲卿,在京裡可是她說一句,他就唯唯喏喏的聽從,現在才回故鄉,就像變個人似的失神,冷落了她,看來還是早日回京好。

  一進易水樓的雅間,楚蓉蓉的臉色因為焦仲卿的關系而不太好看,只意思意思的叫了聲早早等在雅間裡的焦母一聲,「娘。」

  她的態度令焦母有些不快,但也不敢表現出來,畢竟兒子有這麼一天,還是靠著媳婦幫襯,她可不好得罪。

  她一個寡婦含辛茹苦養大了獨子,圖的就是兒子出息。兒子聽話,從小也不令她擔心,偏偏只在終身大事上跟她有了爭執。

  她早早就盤算給他找門對他將來仕途有幫助的閨女為妻,偏偏他就是看上劉蘭芝,無父不說,兄長還是個武夫,雖說有個官位,但不過是個小小亭長,所以打劉蘭芝進門,她就處處找麻煩,最後還拿了個無所出的理由,逼兒子不得不把劉蘭芝休離,現在看著兒子如她所願的再娶了楚蓉蓉,雖說楚蓉蓉性子嬌了些,但只要對兒子有幫助,她就能忍。

  看著俊俏的兒子和貴氣的媳婦,她露出「滿臉笑意。

  「娘,進城時,見了間客棧,叫迎風樓,」焦仲卿試探的道︰「似乎生意不錯。」

  「別提了,」焦母聽說過那間客棧是劉蘭芝出資所設,但是真是假也不肯定,但不管如何,只要扯上劉蘭芝她就沒好臉色。「這些年來四地戰亂,咱們這裡是蒙老天厚愛,安享太平,但這日子一好,就有不少流離失所的人眼巴巴的朝著這裡來,說到底都是些窮苦人家,那間迎風樓的東西便宜,但全都是些粗食,出入的都是些粗鄙之人,你可別去,以免失了身分。」

  焦仲卿垂下了眼,他會提起迎風樓,是從姚氏的信中得知那是劉蘭芝在經營的,想到張青揚竟要一個女人家拋頭露面,他心頭便一陣氣惱。

  「明日去祭拜你爹,」焦母替兒子夾了些菜放在碗裡。「然後再陪娘上寺裡還個願,這些日子啊,我可是日盼夜也盼的等著你回來,這下好,以後咱們一家就團圓了。我知道京裡什麼都有,也就什麼都不帶了,只是我房裡那面銅鏡可一定得帶去,那可是我的陪嫁物。」

  楚蓉蓉輕挑了下眉,冷冷的道︰「婆婆的陪嫁物,怎麼要搬到京裡去?」

  焦母愣了下。「要隨你們進京,自然也搬到京裡去。」

  楚蓉蓉笑了出聲,看了焦仲卿一眼。「怎麼,夫君要帶著娘回京去嗎?」

  焦仲卿是有過這個想法,但楚蓉蓉早說明了,此生她不單不想離開京城隨他回鄉,更沒打算跟婆婆同住,所以她早早便把該給的銀子給了,該買的婆子、丫鬟都備好送到了母親身邊。

  想當初自己被逼娶了楚蓉蓉,他對娘親也是有氣,所以當楚蓉蓉說不在婆婆跟前伺候,他想也不想就答應了,還隔了近一年不見娘親,但今日一見,娘親似乎憔悴了,也老了許多,他心裡倒有些後悔了。

  看著兒子內疚的神情,和媳婦趾高氣揚的模樣,焦母沉下了臉。「怎麼,難不成你們是打算丟下我一個老婆子?」

  「娘說這是什麼話,」楚蓉蓉可不想要一個不孝的罪名壓在頭上,徑自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夫君顧念娘年事已高,不好舟車勞頓,所以還是在這裡贍養天年得好。」

  焦母氣得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就真狠心要把我一個人丟著?」

  焦仲卿見母親動怒,連忙上前拍著她的背,有些不悅的對楚蓉蓉道︰「你少說幾句。」

  楚蓉蓉才不理會,徑自續道︰「夫君,之前我們都說得明白,娘就好好待在這裡,別做他想,祭拜完,咱們就早日回京去。」說完,她東西也沒心情吃了,起身就走。

  「她、她……」指著離去的媳婦,焦母的手都在抖。「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婦!」

  「娘,這個媳婦是你要的,」焦仲卿冷冷提醒,「不是兒子要的。」

  焦母聞言,一下子失去了力氣。是啊,這個媳婦是她挑的,以為出身書香門第,懂得規矩,而今看來她錯得離譜。

  這輩子就指望這個兒子,卻沒料到現在要孤老至死。

  「你真要拋下娘?」焦母哭天喊地的拉著兒子的衣襟問。

  「怎麼會呢?」焦仲卿連忙安撫道︰「我會再與蓉蓉說的。」

  「早知如此,還不如讓你跟蘭芝好好的過日子就好。」有了比較才知道劉蘭芝雖然出身不好,在仕途上幫不上兒子,但至少對她這個婆婆還算恭敬。

  焦仲卿聞言心一喜。「現在也不是沒機會。」

  焦母疑惑的睜著淚眼,看著兒子。

  「我去把蘭芝求回來。」他急急的說︰「只要娘站在我這一頭,我就有了信心。蓉蓉就算不喜,又能奈我何?到時我便將娘和蘭芝一起接進京裡過日子。」

  說到底,他還是懦弱,他想要劉蘭芝,又懼怕楚蓉蓉,到時只要母親擋在前頭,讓母親去應付楚蓉蓉,他就能將劉蘭芝帶回身邊。

  「你的心思還在她身上?」焦母哭嘆,「她可是嫁人了。」

  「我不在乎!」焦仲卿一個咬牙,壓下心頭的不舒服。「只要日後她只有我一人便成,娘,你出面去跟蓉蓉說吧。」

  焦母原也怕得罪楚蓉蓉,但想到她竟狠心的要將自己給撇下,什麼害怕都丟到了九霄雲外了,她不讓她好過,她也不會讓她舒坦。

  只是兩母子在這裡打著如意算盤,壓根沒想到劉蘭芝是否願意……

  「傻啊!傻!」劉蘭芝低頭看著張青揚把臉頰貼在自己的肚子上,不免覺得好笑。

  「噓!」張青揚沒理會她。「別說話,我在跟我的孩子說話。」

  她笑著搖搖頭,每日出門前、回府後,他總要來這麼一次,不過四個多月身孕,肚子還不明顯,但他依然一副陶醉樣。

  她的手輕摸著他的頭,輕聲道︰「今日靖安親自挑了些下人在府裡整理,也不好都將事情丟給他,所以想去走一趟,只是我們搬出府去,真沒關系?」

  張青揚知道她想問的是爹,他坐正身子,握「握她的手。「爹已發了話,也不是多遠,想見面不難。你出去時小心些,有什麼要用的,吩咐下人做便成了。」

  他像老婆子似的嘮叨,劉蘭芝取笑的用指頭刮了刮他的臉,他沒好氣的閉上了嘴,又摟了摟她,才出府去。

  劉蘭芝換了身衣服也隨後出府,只是沒料到等在後門外的,除了自己的馬車,還多了另一輛,一旁還立著海棠。

  劉蘭芝心中雖然對姚氏有埋怨,但大庭廣眾之下也不能當沒見著。

  「五少奶奶,」海棠一看到她,立刻上前柔柔的笑道︰「夫人聽老爺說,今日五少奶奶要出府,特地等了五少奶奶好一會兒。」說完,她拉開了車簾。

  劉蘭芝只是看著端坐在馬車裡的姚氏,並沒有動作。

  平常跟在一旁的大牛因為笑笑病了,正鬧著脾氣,所以只能跟惠子留下來安撫,今天她身旁只有靈兒一人。

  「若母親有事找媳婦,交代一聲便是。」

  見劉蘭芝沒有上車的打算,姚氏在心中冷冷一笑,也沒有勉強。「你也知前些時候你大嫂沒了孩子,老爺又被罷了官,亦香的婚事也被擱下,家裡正亂,幸好你有孕,才添了點喜慶。想你是個有福的,趁今日天氣好,青揚新買的那新宅子不遠,就是香火鼎盛的寶華寺,你本就要去走一趟,不如就先陪我去趟寶華寺,上廟裡去請尊菩薩給你大嫂子,安安心神也好。」

  姚氏的要求不過分,劉蘭芝遲疑了一下才道︰「既是母親開口,蘭芝不敢不從,只是今日身子有些不舒爽,不如改日……」

  「既是不舒爽,怎麼還能打扮得如此嬌媚的出府?」姚氏才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她。「要真是身子不適,讓嫡母帶你上醫館去看看大夫?」

  被姚氏一陣搶白,劉蘭芝閉上了嘴,看姚氏的樣子是死活都要她去一趟。

  她很快的在心中衡量了一番,寶華寺來往的香客不少,姚氏該也不敢在大庭廣眾對她如何。

  劉蘭芝思緒一轉,便道︰「嫡母誤會了,蘭芝雖然身子不舒爽,但還是可以陪嫡母走︰趟。不如嫡母先行,媳婦的馬車尾隨。」

  連馬車都不跟她同坐,倒是小心,姚氏立刻叫了海棠上了車,就讓劉蘭芝坐自己的車。

  「等會兒先進屋去找大牛,要他立刻派人去易水樓跟夫君說一聲,要他盡快來一趟。」劉蘭芝飛快的交代靈兒。

  靈兒應了一聲,馬上去找大牛。

  若是平時,劉蘭芝不怕,但現在有了孩子,才四個月,她可不想要像程謹一樣,莫名其妙的把孩子摔沒了。

  劉蘭芝一個人坐上了馬車,閉上了眼,想著最近府裡的事兒,老爺子管著兩個少爺,幾乎不讓兩人出府,至於那個為了二少爺懷胎的青樓女子,只能被安排在外頭,等生了孩子,再驗是否真是張家的骨血,但就算是,老爺子也只打算把孩子帶回張家,那個女人是別想進張家的大門。

  東院有著老爺子壓著,也沒再出多少亂子,只是安分了沒幾日,今天姚氏又找上了門。

  她緩緩睜開了眼,呼了口氣,只希望自己真是多慮了,姚氏若只是單純為大嫂求尊觀音,她倒也樂意,畢竟總覺得程謹沒了孩子,自己也有責任,心頭總是悶悶的。

  誠心的在寶華寺跪拜之後,一個很年輕的小尼姑將姚氏和劉蘭芝帶到一旁,恭敬的說︰「師太正在念經,請施主稍候。」

  「是。」姚氏虔誠的雙手合十。

  等到小尼姑走遠,姚氏看著劉蘭芝道︰「你身子沉,我讓海棠帶你去尋個地方坐會兒。」

  「謝母親。」劉蘭芝一笑。「媳婦站會兒無妨。」

  她的目光看著門外,香客來來去去,卻一直沒見著張青揚的身影,她拿著手絹擦了下汗濕的額頭,雖已快入秋,但是懷了孩子後,身子裡就像有個火爐似的,稍微動一下就汗如雨下。

  「五少奶奶,喝口茶。」

  劉蘭芝看了眼海棠,搖了下頭。「我還不渴,先擱著。」

  海棠只得將茶放到了一旁。

  劉蘭芝此刻才覺得這日子真是過得膽顫心驚,連喝口水都得提防著,不知怎地,廟裡的人聲、腳步聲,混著香味和汗味,令她胸口一悶。

  「你臉色不好,可是犯了惡心?」姚氏連忙叫來海棠,「別杵著,先帶著五少奶奶去廟外透透氣。」

  劉蘭芝本想拒絕,卻不敢開口,就怕一開口就吐在這莊嚴的佛殿上。

  海棠小心翼翼的將五少奶奶扶著從側門走到了廟後,雖有香客,但明顯少了許多,空氣也好得多。

  「五少奶奶,人可好些了?」

  劉蘭芝沒說話,只是擺了擺手,極力的壓下不適感,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五少奶奶先坐會兒。」海棠扶她坐在一個亭子裡。「海棠去給夫人倒杯水。」

  劉蘭芝很想叫她別忙了,因為不管她拿什麼來,她都不可能吃進肚子裡去,但她實在不舒服,不想說話,所以也沒叫住她。

  她坐在亭子裡,閉著眼,感覺一陣微風襲來,多少令她舒服了些。

  「身子可是不適?」

  傳進耳裡的聲音透露了擔憂,令劉蘭芝緩緩睜開了眼睛,她一眼便認出了來人,正是前幾日在客棧前遇到的男子,她有印象不是因為他的容貌多有風采,而是他眼神裡頭的情感。

  「謝公子關心。」她發現兩人靠得太近,這附近人雖不多,但還是有三三兩兩的香客來去,於是立刻起身,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但頭一暈,身子晃了一下。

  焦仲卿連忙伸出手扶住她。

  劉蘭芝穩住自己之後,立刻抽回手。「謝公子。」

  見她拒人於千裡之外,他的表情浮現一抹苦澀。「你我今日相逢,竟是如此生疏。」

  她不解的看著他,他認得她,可她明明對他沒有任何印象。

  「你我夫妻一場,曾經海誓山盟,許諾天長地久,不論歲月流轉,真情永留,而今卻形同陌路,是否因為你怨我?」

  他那副哀淒的樣子,看得劉蘭芝都起雞皮疙瘩了,佴他的話也讓她猜到了他的身分,焦仲卿,原主的前夫。

  不是說娶了妻子,赴京高升了嗎,怎麼又回到這裡,還用這相思成災的模樣盯著她瞧?還有,什麼真情永留,別開玩笑了。

  她退了一步,瞧見了轉角處的海棠,她這下子全都明白了。

  她原本還提著一顆心,以為姚氏帶她來廟裡,是想要對她肚子裡的孩子不利,但沒想到姚氏真這麼厭惡她,為了令她消失,就算毀她清白,丟了張家人的臉面也無妨,她想讓張青揚因為焦仲卿的出現而把她趕出張家。

  「蘭芝,你是否怨我?」

  劉蘭芝收回視線,冷眼看著焦仲卿。這個時代流行這種略微瘦弱、看起來帶了點書卷氣的男子,但偏偏她的眼光獨特,她喜歡的是張青揚那種體格健壯的帥哥。

  「公子言重了,早已是陌路,何怨之有?」她原想來個打死不認,畢竟她真不認得他,但又想到,以他這多情種的模樣,若她真不認,八成會以為她對他是余情未了,心真有氣,才故意不認,所以她還是耐著性子,好好跟他說。

  焦仲卿無力一笑。「我知你怨,你如何能不怨?是我負了你,守不住對你的承諾,但我從未忘記你的一顰一笑。」

  見他就要伸手過來,她立刻用力瞪了過去,他的深情在她看來,只覺得惡心討厭。「別動手動腳,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她不是劉蘭芝,對焦仲卿沒有半點情愫,但她可以肯定一件事,就是自己厭惡他,非常厭惡。

  對於一個給了女人承諾,卻完全無法做到的男人,在她眼中看來不是壞男人,而是壞掉的男人。人生很短,短得就像一個眨眼,沒必要浪費在一個壞掉的人上面。

  焦仲卿被劉蘭芝的眼神給嚇住,他印象中的她,有著女兒家的任性,偶爾會使使小性子,卻從不會如此嚴厲的喝斥人,他的手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眼眶已紅。

  「你真是怨我。」

  他那心碎了無痕的樣子,令劉蘭芝翻了個大白眼,這人是聽不懂人話嗎?

  「我不怨你也無需怨你,跟你這種人說再多都是多余。」

  「你別走。」原想拉她,但她的眼神令他停下了動作,只能擋著她的路。「只要你說一句,我立刻就帶你走。你的所謂夫君,不過就是一個重利輕義的商賈,跟著他,只是委屈了你。」

  「我跟著你才是委屈!什麼叫重利輕義,虧你讀了那麼多書,難道沒聽過仗義半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句話嗎?」劉蘭芝可不許這個壞掉的男人批評張青揚。「也不想想自己許了多少承諾沒做到,還有臉皮說別人重利輕義,臉皮真是夠厚。我告訴你,我夫君至少比你有肩膀,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夫君開酒肆,我就隨他宰雞殺羊下廚房,這樣的相扶相知,比跟著你的日子自在快活多了。」

  聞言,焦仲卿的臉色有些蒼白。「蘭芝,你的字字句句如此粗俗,你變了!」

  「自然是變了。」靈魂都不是同一個了!她實在不想再跟他多言,話不投機半句多。

  見她轉身就要走,他知道這個機會難得,若是沒把握住,將來要見她是一面是難上加難,再也不顧一切,從後頭摟住了她。「我知你惱我,那些話我都不會放在心上,只要你跟著我,我不在意你嫁過別人。」

  突然被抱住,她還來不及掙扎,他就因為觸及了她微顯的肚子,受到驚嚇而松開了手。「你有孕了?你怎麼能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

  他心痛的樣子令劉蘭芝氣極反而笑了出來,這個男人的腦子是壞了吧?

  「我是有孕了,我夫君的孩子,我跟他恩愛非常,他是個真男人,懂得護我、愛我,不讓我受一絲委屈,他比你強了千萬倍。」

  她的一字一句都刺傷了焦仲卿,他惱羞成怒,恨恨的看著她的肚子。「你騙我!你曾說此生只我一人!」他與劉蘭芝成親兩年多無子,就算再娶楚蓉蓉至今也沒有後,而劉蘭芝卻有了孩子,他痛心疾首的喊道︰「老天對我不公!」

  劉蘭芝聽在耳裡,只覺得他實在沒救了。人的命運向來都是握在自己的手裡,會走向哪條路,都是個性造成,與老天爺何干?況且說真的,老天爺又對誰真的公平過?

  她真心替那個魂魄不知飄往何處的正主劉蘭芝感到心酸,竟看上了這麼一個不知反省,只知怪天怪地,沒有擔當的男人。

  再對著他,只怕自己會失手打他,劉蘭芝轉身就走。

  「話沒說清楚前,我不許你走。」焦仲卿不顧一切的拉住了她的手。

  「你瘋了!」劉蘭芝試著甩開他的手。

  他們這裡的動靜已經引起了附近香客的注意。

  「這是做什麼?」姚氏倒是挑了個好時機出現,怒氣沖沖的出現在兩人面前,揚著聲音,引起更多人圍觀,「你竟然私會男人?海棠還杵著做什麼,還不把五少奶奶拉開!真是丟人現眼。」

  海棠立刻上前,一把扯開了焦仲卿的手。

  劉蘭芝踉蹌了下,還沒站穩,就被姚氏狠狠的打了個巴掌,重心不穩的跌坐在地。

  「不守婦道!」姚氏恨恨的罵道。

  焦仲卿見了,臉色大變,立刻上前扶著劉蘭芝,難掩怒火的瞪著姚氏。「你憑什麼打她?」

  「憑我是她的嫡母,憑她是我張家的媳婦,真是家門不幸,」姚氏一臉的厭惡。「不嫌棄她之前嫁過人,讓她進了張家,她竟然還不安分。」

  劉蘭芝聽著四周指指點點的聲音,氣憤的推開焦仲卿,想要站起身,肚子卻一痛,臉色一白。

  「這裡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大伙都可以作證你勾引男人,我看青揚怎麼容你!」

  劉蘭芝想反駁、想辯解,但是肚子痛得令她說不出話,她不禁驚慌了起來,她並不怕流言蜚語傷人,只怕失去孩子!

  她焦急的看著焦仲卿,如今她只能求助於他。「大夫……我要找大夫。」

  焦仲卿立刻把她打橫抱起。「別怕,我帶你去……」

  「這是做什麼?」不知何時到來的張青揚面無表情的擋住了焦仲卿的路。

  焦仲卿還來不及回答,手便一空,張青揚將劉蘭芝穩穩的抱在懷裡,看著她慘白的一張臉,還滲出薄汗,他的心差點停止跳動。「蘭芝,你怎麼了?」

  劉蘭芝看到他,著實松了口氣,手緊抓著他的衣襟,虛弱的道︰「你終於來了……我怕……肚子好痛。」

  聞言,他銳利的眸光毫不客氣的射向姚氏。

  姚氏一驚,急道︰「她私會仲卿被我逮著,一時驚慌自己跌倒,這可不能怪到我頭上。」

  張青揚縱使氣極,但也知道輕重,他唯一在乎的是他懷裡的人平安。「我不管事情如何,若蘭芝有個差錯,我要你兩個兒子陪葬。」

  他知道姚氏這輩子最重視的就是兩個兒子,無論是如何不長進,就是她的手中寶,若姚氏傷他心頭人,就別怪他不再顧念情面,奪她心中所愛。

  姚氏一臉蒼白的看著張青揚走遠,雖對他的威脅感到不安,但她不信以他的高傲,真會把一個不顧有孕跑來私會情人的女人留在身邊。

  她定下心神,總之這麼多雙眼睛都瞧著,劉蘭芝這不貞的罪名,她會逼得她坐實了。

  「若蘭芝被逐出府,你就可以帶她走了。」姚氏對著一旁木然的焦仲卿說道。

  焦仲卿有些失神的看著姚氏,隱約察覺了不對勁。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那高大男人對劉蘭芝的關愛,全落入了他的眼中,而他一到來,劉蘭芝眼中就只看得見他一人,他原本還存著一絲希望,但現在是徹底的滅了,更別提她肚子裡有了那個男人的孩子。

  他有氣無力的垂著肩膀,曾經那些美好緣分錯過,已經回不去從前。

  張青揚看著躺在床上的劉蘭芝,就見她縱使睡著也是皺著眉頭,他疼惜的用指腹輕輕替她將眉間的皺折撫平。

  「爺,焦仲卿來了。」

  張青揚眼底冷光一閃。「不見。」

  大牛沒有離開,又道︰「他說他想解釋。」

  「我無需任何解釋。」

  「可是他與五少奶奶……」

  「你以為我會愚昧到以為我的妻子背叛我,到寶華寺私會焦仲卿?」張青揚臉色倏地一沉。「叫他滾!」

  大牛斂下眼睫,退了出去。

  張青揚閉了下眼,揉了揉抽痛的太陽穴。

  「你真信我?」

  聽到劉蘭芝虛弱又有些沙啞的聲音,他激動的張開眼。「醒了?可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她抬起手,輕觸了下他的臉。「縱使你信我,我還是要說,我並不知道今日會見到焦仲卿。」

  「我知道。」張青揚拉下她的手,輕吻了下她的掌心,緊緊包覆在他的大手之中。「因為以你的性子,若真對他有情,只怕就算我將你五花大綁,也留不住你。你想見的人,你會光明正大的見,而不是偷偷摸摸。」

  劉蘭芝有些無力的笑了,姚氏自以為可以讓他們兩夫妻生出嫌隙,卻沒料到他們夫妻互愛互信,任何人煽風點火都沒用。

  他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入懷中,將臉埋入她的頸間。「我真怕你有事。」

  她輕撫著他的背,看著他顯而易見的恐懼,眼睛一酸,涌出淚光。「我該再小心一些的。」

  「若有人存心害你,是防不勝防。」

  劉蘭芝隱約從他的口氣中聽到了寒意,但她沒有太好的心腸假裝寬容大度,慶幸她肚子裡的孩子沒事,不然她殺了姚氏都有可能。

  這時傳來輕敲房門的聲響,張青揚深吸了口氣,緩和了情緒,坐正身子,但還是摟著她,見是大牛走了進來,他馬上問道︰「人走了?」

  大牛知道他問的是焦仲卿,點了點頭,

  笑笑的笑臉探進了屋子裡。「蘭芝,你不舒服嗎?」

  張青揚放開劉蘭芝,讓笑笑坐到床沿。

  劉蘭芝摸了摸笑笑的臉。「只有一點點不舒服,過幾天就好。」

  「笑笑給蘭芝做餃子,吃了就會心情好。」

  劉蘭芝笑道︰「笑笑做的餃子,吃了心情肯定好。」

  「不是,因為餃子是元寶,蘭芝喜歡元寶,所以笑笑做餃子,送元寶。」

  「這話聽了心裡是太舒服了。」

  張青揚微笑的聽著兩人的對話,靜靜的起身,對大牛使了個眼色。

  大牛意會的跟了出去,從衣襟拿了封信出來。

  張青揚默默的接過,打開來看,眼神益發冰寒。「你帶人到主院前等著。」

  大牛也沒多問,徑自去集結西院的護院和賈靖安從京裡帶來的幾個忠心護衛。

  張青揚微斂著眼,大步走向主院。

  這些年,這條路每個月他都得走上一次,不論心中愛恨,全是為了他爹一心想要的家和萬事興,無論這之中含了多少的虛偽、不為人知的一面,他都能忍,但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無需忍。

  姚氏屋裡的幾個奴才、婢女、嬤嬤全都站在院子裡,屋裡還能清楚聽到姚氏的哭喊聲。

  海棠一見到他,立刻上前。「五少爺留步,夫人交代不許任何人進去。」

  張青揚面無表情,連看都沒看海棠一眼就越過她。

  海棠一驚,連忙伸手想要拉住他。

  他袖子一揮,海棠連人都沒踫著就摔倒在地,一雙眼紅了。「五少奶奶做的丑事,寶華寺的香客皆有所見,五少爺也跟老爺一樣還要繼續被蒙騙嗎?」

  她這話,令張青揚停下了腳步,海棠見了,眼底浮現了希望。可張青揚轉過身,冷冷的瞪著她。

  就算光線有些昏幽,但海棠仍看出他處於盛怒中,他突然走向她,她瞬間寒毛直立,他像是想要殺了她,她想跑,卻發現兩條腿根本使不上力。

  張青揚手一伸,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的把她用力扯著走,接著他狠狠一腳踹開門板,將海棠推了進去。

  海棠跌跌撞撞的摔在地上,但因為懼意,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正對著鐵青著臉的張代楓哭訴委屈的姚氏,一看到這一幕,不由得一愣,但隨即斥道︰「你這是成何體統?」

  張青揚沒有理會姚氏,直視著父親,不是詢問,而是要求的道︰「這些年來,為了爹,我步步退讓,但今日爹得讓我放肆一次。」

  張代楓失望透頂的道︰「經文、經武有這麼一個心術不正的毒婦縱容,只怕此生盡毀。」

  「老爺,你這是什麼話?」一句毒婦令姚氏瞪大了眼。「那對狗男女幾句話,就騙得你們父子團團轉?你們真是不識好人心。」

  「狗男女?」張青揚的語調帶著危險的輕柔。

  姚氏要自己理直氣壯。「劉蘭芝肯定跟焦仲卿串同一氣,將事情嫁禍到我身上。」

  「母親以為蘭芝會說些什麼?」

  姚氏的心一突,腦子飛快的轉動。「她能說什麼?」她刻意嘲諷一哼,「肯定是說我帶她上寺廟,刻意安排焦仲卿等在那裡,讓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與他相遇,她委屈又無辜。好一個不要臉的女人!」

  張青揚咬著牙,克制自己不要對姚氏動粗。「母親怎麼解釋這封信?」他將焦仲卿交給大牛的信,遞給了父親。

  姚氏瞄了一眼,認出了是她交代海棠找人送進京給焦仲卿的信,上頭寫著劉蘭芝在張家多委屈,還透露了他若返鄉,她會助他一臂之力,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她也顧不上其它,一下沖上前,把信給撕了。

  張代楓還沒來得及看完,但姚氏的態度已經擺明了心中有鬼的人是誰。

  事已至此,若再容忍姚氏,這個家就真的要敗了。

  「老爺,」姚氏馬上示弱,「這都是假的,我為張家婦,怎會棄張家的名聲於不顧?」

  「所以你已不配為張家婦。」張代楓沒說話,張青揚倒是開了口。

  姚氏惡狠狠的瞪著他。「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分!」

  張青揚沒理會她,他向來就不將她放在眼裡,現在依然。「母親令大嫂滑胎是事實,有牡丹作證,今日在寶華寺,令蘭芝孩子差點不保也是事實,母親還是跟我走一趟官府。」

  「你這是棄張家顏面於不顧?!」姚氏尖叫。

  「若論棄張家顏面於不顧的人,青揚遠遠比不上母親。」張青揚上前,一把拉住了姚氏。

  姚氏急急的看著張代楓。「老爺,你真眼睜睜的看著我被羞辱,你於心何忍?」

  張代楓眼底有厭惡,但這確實是家丑,若鬧大並不妥,於是他冷冷的道︰「放開她。」

  張青揚看著父親一會兒,才松開了手。

  「老爺。」姚氏滿是感動,連忙躲到張代楓身旁。

  「為了張家顏面,我不會讓青揚送你見官,」張代楓覺得哀莫大於心死。「但張家容不下你,你自請下堂求去吧,我們夫妻一場,這是我給你最後的臉面。」

  姚氏臉色發白。「你要休了我?!」

  張青揚見狀,心中說不上喜怒,這次姚氏不單惹上了他,也把爹對她最後的一絲愧疚抹煞了,但只是休了她,未免太便宜她了。

  「我生是張家的人,死是張家的鬼,我不走——」姚氏瘋了似的大聲嚷嚷,「我不走!」

  「夫人。」海棠被嚇傻「,連忙拉著張牙舞爪要沖向張青揚的姚氏。

  姚氏一怒,用力甩了海棠一巴掌。「都是你這個賤丫頭出的鬼主意,害我現在被反咬了一口。」

  海棠痛得哭出來,心中也滿是恐懼。若是姚氏被休,她們這一票奴婢可不知何去何從。

  「爹,休妻大可不必。」張青揚冷冷的說。

  姚氏身子一僵,閉了嘴了。

  張代楓皺起了眉頭,不知道兒子究竟想怎麼做。

  「只是爹也清楚,這個家確實再也容不得這毒婦。」

  張代楓想詢問兒子心裡的盤算,但想起這些年來他受的委屈,他咬著牙,忍住不再多問半句。

  「你要做什麼?」恐懼在姚氏的心中翻滾。

  「只是打算送母親去個地方好好反省剛了。」張青揚沒將話說明,伸出手,有些強硬的扶起了父親。「爹累了,還是回房去歇著吧。」

  張代楓無奈的被兒子扶著回房,一進到房裡,他就道︰「你……」

  張青揚卻打斷道︰「爹,好好歇著吧,爹還有兩位嫡兄要花精神管教。」

  張代楓無言了,只能目送著張青揚離去。

  一出房門就見大牛帶著人等在外頭,張青揚的口氣冷淡,不顯思緒,「派人將姚氏和她房裡的人全都綁了,送到邊疆去。姚氏送進我外公家,說是我爹的意思,要她好好在那裡反省自身,我外公自會好好招待。其它人轉賣塞外,以後是死是活不管。」

  大牛立刻點頭去辦。這次張青揚不再留情面,姚氏這一路就算能活著到張青揚的外祖家,日子也不會好過。

  張青揚沒理會主院的吵雜,轉身走回西院,神情平靜,彷佛一切如常,直到來到門廊,他冷沉的面容,這才多了抹柔軟。

  他倚著門柱,看著屋內的劉蘭芝因為笑笑的話而笑出聲,眼神一柔。

  這是他的幸福,愛人與被愛,一輩子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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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00:08:27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人家說張家到了張青揚這一代,子嗣不旺,這句話對也不對。

  嫡出的兩房至今都沒有消息,但庶出的張青揚卻有了兩個兒子,而在入秋的某一日……

  「我不生了!」

  聽到產房傳出的聲音,張青揚立刻像傻子似的大吼道︰「好!不生了,以後不生了!」

  一旁的賈靖安忍著嗤之以鼻的沖動,他們每次都來這麼一場。

  生第一個時,劉芝蘭痛得說不生,屋外的張青揚也連忙喊著不生。

  生第二個時,劉蘭芝也在屋內喊不生,屋外的張青揚也急得說不生。

  現在都第三個了,又是同一出戲碼,照他看來,他們很快會上演第四場一模一樣的戲。

  屋外亭子裡的靈兒實在坐不住,起了身,不過她才動作,周遭的反應不小——

  「坐下。」張青揚立刻說。

  「你坐下。」賈靖安直接伸手將人給拉坐回石椅上。

  靈兒有些莫名其妙的坐了下來。

  雖說這些年來,她出錯的機會少了,但她依然是眾人眼中的富貴丫鬟,一遇到大事,她都被要求只能在一旁待著干瞪眼。

  劉蘭芝前兩胎是如此,生到第三個了,情況也沒變。

  靈兒在心中嘆了口氣,她也不過是坐得累了,想起來動動身子罷了,並不是真的要進產房。她好笑又無奈的柔柔喚了一聲,「夫君……」

  「什麼話都不許說。」賈靖安的口氣沒得商量,「坐著。」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

  緣分真是件奇怪的事,明明一開始她怕賈靖安怕得要死,但最後卻在少奶奶的作主之下,她嫁給了賈靖安。

  賈靖安原要娶笑笑小姐,但又跟少奶奶要她,這個舉動惹火了大牛,認為賈靖安用情不專,不配娶小姐,最後一時沖動之下,大牛點頭娶了小姐。

  大伙事後才知道,原來賈靖安是喜歡小姐,但由始至終就只是手足之情,也一心想要大牛跟笑笑走在一起,故意做了一堆事,只是想要令大牛嫉妒,偏偏大牛就是不為所動,直到賈靖安刻意表示希望享受齊人之福,委屈小姐,這才逼出大牛的真心。

  兩人成親之後,大牛還順著笑笑的意,帶著她去游山玩水,一年到頭都難得見他們夫妻倆一面。

  想起這些年來的點滴,靈兒微微一笑。

  賈靖安注意到了她的笑臉,情不自禁的輕撫了下她的臉。「累嗎?我先讓人送你回去歇著。」

  「不累。」靈兒搖著頭。「我得等小小姐出生。」

  「還沒生,怎麼知道是男是女?」他實在不知道,這女人都嫁給他了,不再是什麼掛著名的富貴丫鬟,而是貨真價實的富貴少奶奶,但是她對劉蘭芝就是死心塌地的。

  「五少奶奶希望是個閨女,五少奶奶說,要生兩個兒子,才能好好照顧妹妹。」

  在連生兩個兒子之後,劉蘭芝確實比較希望有個女兒。

  「瞧她說的,生男生女這事是說不準的。」

  「小聲些。」靈兒忍不住嬌嗔,輕拍了下賈靖安的肩膀。「別總是想要跟著五少奶奶唱反調。」

  「那女人討人厭,這輩子唯一做過的一件對的事,就是把你留在身邊。」

  「以前你還說我奴大欺主。」

  「這種小事就別提了。」賈靖安撇了下嘴,所謂嫌貨人就是買貨人,這句話確實是真理。

  終於,一陣嬰兒啼哭傳來,張青揚立刻沖了過去,正好惠子出來報喜。

  「五少奶奶可好?」

  惠子點頭笑道︰「五少奶奶好,恭喜五少爺,生了個小小姐。」

  穩婆抱著孩子出來,張青揚也顧不得惠子,上前去看了一眼,剛出生的孩子本該紅通通看不出美丑,但這孩子卻皮膚白,一張小臉眉清目秀,他迫不及待的抱了過來。「我有閨女了。」他興奮的看著亭子裡的賈靖安,又喊道︰「我有閨女了。」

  賈靖安扮了個鬼臉,這個劉蘭芝還是個好運的,真是要什麼來什麼。

  「瞧他得意的,」他一把拉起了靈兒。「有兒有女了不起啊!走,我們回去,也生他十個八個。」

  靈兒忍著笑。「我想……」

  「什麼都不用想,」他大步拖著她往外走。「那女人自有青揚那傻子看顧著,至於你,還是好好照顧我,我也要個閨女。」

  「還沒生,怎麼知道是男是女?」靈兒故意用他方才的話調侃回去。

  「你存心跟我……」賈靖安頓了下,這才驚喜的道︰「你這話的意思是,你有了?」

  她微笑的點了點頭。

  他一陣激動,用力抱起她,興奮的對張青揚喊道︰「我也有孩子了!」

  他興奮的鬼吼鬼叫,但張青揚的反應冷淡,一顆心全掛在劉蘭芝的身上。

  房裡才稍做整理,他便不顧阻攔的走了進去。

  看著閉著眼的劉蘭芝,張青揚的心在胸中激烈躍動,他輕輕在床沿坐了下來。

  劉蘭芝察覺身邊的動靜,掀了掀眼皮,他彎腰在她臉上輕吻了一下,她微微一笑。

  「這下都如你所願了,有了個閨女了。」

  「當然,」她抬起手,他立刻握住。「我運氣很好的,要什麼,得什麼。」

  「我也是你想要的?」

  劉蘭芝將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臉頰旁,轉頭在他的手背印上一吻。「最想要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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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 00:08:51 |只看該作者
新年新願望

  話說一年又到了尾聲,每到這個時候就要開始審視過去的一年,然後展望新的一年,擬訂新的計劃——

  但對我來說,那些計劃都是寫來安慰自己,畢竟計劃趕不上變化是我人生的常態。

  先來說說「十二生肖玩穿越」這套主題書,這套書是今年我們出版社的大制作,陣容嚇嚇叫,當我拿到企劃大綱時,我想的不是該怎麼下筆,只顧著跟徐姊贊嘆︰「我佩服這個企劃的編編,徹底顛覆了我的想法。」

  不過我的崇拜加佩服在我一整個陷入矛盾的思緒,不知從何寫起那一刻,就化成了哀嚎。

  十個作者一起接力完成這套主題書,偏偏只有我一個人陷入泥沼,卡稿嚴重。

  就在我晃來晃去,想著稿子卻沒法子靜下來寫半個字的某一天,我更深切的認清了——這次企劃的編編是天才,而咱們這套主題書的眾作者們也是天才,而在下雖是其中一員,程度卻實在差得遠了。

  但就算看清事實,截稿日還是閃亮亮的在前頭等著我,我很清楚再晃下去我就死定了。所以幾番掙扎後,我還是下了筆。

  對我這種人來說,寫小說這種事,還真是從無到有,一念之間——難怪徐姊總跟我說︰「我拜托你,你不要胡思亂想,寫就對了!」

  很慶幸隨著文字的出現,我也抓到了感覺,進而喜歡這本書,完成了這個故事。除了順利交稿很開心之外,我更高興沒有拖到這個企劃,我寫的雖是生肖鼠,但我真心不想當拖稿的老鼠屎。

  各位手上的這本書是我二0一五年的結束,而現在躺在我電腦裡,每天跟我談情說愛的稿子是二0一六的開始!

  回想過去的一年,雖然還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但過得還是充實。在新的一年,我小小貪心一下,有好多願望冒出了頭——

  希望父母家人身體健康!

  希望孩子們平安聽話!

  希望徐姊、陳大哥和眾編編一切順心如意!

  所有人都快快樂樂,平平安安!

  新的一年,還請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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