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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黎纖]逃妻家中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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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7 10:36: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黎纖 - 逃妻家中坐

六年前,他對這單純如白兔般的小學妹疼寵入心,溫柔體貼,
為她送傘、熬紅豆湯,竭盡所能的呵護包容,認定她就是唯一,
把自己創作的英文小說拿給她看,讓她當自己的唯一讀者,
沒想到她卻暗地裡背叛他,偷偷摸摸跟別的男生卿卿我我,
被發現後還連解釋都不願意就提分手,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
她休學消失,徒留他一人暗自神傷,遠赴美國全心全意地創作。
六年後,他已成為家喻戶曉的暢銷奇幻小說作家,卻胃病纏身,
被母親所逼,不得已回到這個傷心地,努力養好身體,哪知──
那個令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睡的她,竟是家人請來的管家!
那女人一如過去把微笑掛滿臉,絲毫看不出任何一絲歉疚,
他怒極,鐵了心對她冷言冷語、極盡諷刺,
看著她因此露出傷心神情,他心中充滿快意,卻又矛盾的心疼,
直到發現她異常的顫抖不安,及好友面對他總欲說還休的神情,
他下定決心查清一切,定要知道她到底隱藏了什麼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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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7 10:37: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他假裝欣賞欣賞一瓶花

    只能偷偷看呀看一看他就像正要瀏覽一幅畫

    只怕給他知道笑我傻

    我的眼光只好回避他

    雖然也想和他說一說話怎奈他的身旁有個她……

    塞在耳朵裡的耳機,播放著起碼三十年前的老歌。

    她,林香韻,一個花樣年華的十九歲女大學生,會聽「心戀」這首年紀比她大很多的歌,都是因為愛聽老歌的老爸最近老放這首歌,害她被洗腦了,而很不巧,這首歌超級符合她的心情。

    圖書館裡滿是埋首K書的學生們,都在為了下周的期中考努力,然而林香韻的注意力卻不在桌面上攤開的《會計學》上頭。

    撥了撥過長的瀏海,藉由這動作,眼角餘光掃向坐在長桌對面,一個皮膚偏白的男孩身上。

    他叫居威廉,是中文系大四的學長,今年二十三歲,比起應屆大四生要大一、兩歲,是因為他高中畢業就先服兵役的關系。也許正是因為服過兵役,居威廉比起一般男大生要成熟很多。

    林香韻不停的以手撥瀏海,撥個沒完,就像時下愛漂亮的女孩子。其實她最不在乎自己的頭髮了,瀏海早就過長,遮住她大半張臉,好友季潔老是嫌棄她沒有型,叫她去剪一剪,她一直藉口忙碌,就是懶得去弄。

    比起校園裡其他漂亮的女孩,她還真是不起眼呀,不起眼到學長的視線根本不會投注在她身上。

    「唉。」輕輕的,她嘆了口氣。

    學長的身旁有個「她」。

    中文系二年級的陳怡-,用著那雙青蔥般的小手在紙條上寫字,遞給了身旁的居威廉。

    居威廉偏陰柔的五官對她展露微笑,修長好看的左手執筆——他是左撇子,在紙上寫下文字回訊。

    「天哪……這畫面真好看,美哭了我。」林香韻完全不想從包包中拿鏡子出來看一下自己的臉,太令人自卑了。

    雖然我沒有中文系花美麗氣質的五官,但我也能偷偷喜歡學長吧。

    她換手再撥瀏海,這次用另一只眼睛當主力偷看居威廉。

    不若時下流行的陽光男孩有著健康小麥色肌膚和大胸肌,居威廉皮膚偏白,五官陰柔,身形高-修長,他蓄了長發,過肩的頭髮有些自然卷,稍微紮了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在女生身上看起來氣質可愛的公主頭,在他身上卻有種說不出來的男人味。

    如果有人因為居威廉的外貌而小看他,那麼就大錯特錯了。

    回憶浮現腦海,林香韻嘴角不自覺揚起懷念的笑容。

    林香韻家裡是經營萬能公司的,媽媽早逝,家裡只有她和一個小她三歲的弟弟,因此她從國中起就開始幫爸爸的忙,滿足客戶們各種奇特的要求。

    從在客戶出差的時候到府餵魚、蹓狗,到協助搬家整理、做晚餐……等等服務,都在公司業務範圍內。

    大一剛開學不久,她到一個熟客的家裡,為加班晚歸的客戶做一頓晚餐給小孩吃,陪了他們一晚上,直到夫婦倆雙雙下班回家才離開。

    離開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她跟一樓的警衛打了個招呼,就走出大門。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這就走!」

    似遠似近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心中的直覺告訴她不可以過去,很危險,但性格中的正義讓她向聲音來源走去。

    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人,在臨近大樓的便利商店側邊小巷中,被一干喝了酒的年輕人打著玩。

    那四個十幾歲的青少年你一拳、我一腳,欺負著瘦弱的流浪漢,看著對方被打得哀叫求饒,便樂得哈哈大笑。

    「喂,你們在幹嘛?住手!」林香韻看得十分不忍,想也不想的開口,上前阻止。

   於此同時,一個便利商店塑料袋咻一聲掠過,砸到了一個正在狠揍流浪漢的男孩頭上。

    金屬撞到頭的聲響悶悶的,接著落地爆開,袋子裡裝的是可樂、啤酒之類的易拉罐,一旁的林香韻光用聽的都忍不住皺眉瑟縮,更不用說被打到的年輕人了。

    「喔幹——誰!」少年摀著頭轉回來,想要跳起來發狠,可惜頭暈得不得了。

    「你老子我。」聲線低沉的男聲語氣中帶著不可一世。

    「阿強,上次我才告訴過你,別讓我看見你在這小區出現,看來沒在聽嘛,今天又欺負人,還帶一群小弟,我看你皮在癢了!」他扳著手指,發出喀喀的聲響。

    夜色太黑,路燈也不夠亮,林香韻看不清眼前男人的五官。

    「居威廉,又是你!多管閑事!」叫阿強的男孩看起來跟他是舊識。「我才不怕你!今天我們有四個人,我就不相信四個對你一個會輸!上!」

   於是居威廉就這麼跟四個血氣方剛的不良少年打了起來。

    「啊、小心!」林香韻想摀臉,又想掏包包裡的手機報警,整個人因慌張而手足無措。

    以為四打一的情況會對居威廉很不利,誰知他輕輕鬆鬆就揍趴了四個男孩子,將他們一個一個拎起來,威脅又恐嚇。

    林香韻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她完全說不出話來,那利落的過肩摔和十字固定,是非常熟悉的柔道技啊,當然還有粗暴直率的打架方式——正中鼻梁的直拳、以自己堅硬的額頭當武器撞對方的頭……根本就是電影裡才會出現的!

    「懂了嗎?這才叫以強欺弱,阿強,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再讓我看見一次你欺負小區附近的流浪漢、落單的小孩或女生,甚至只是聽見,我都會直接去你家,把你打到你爸認不出你來,我數到三,立刻離開我的視線——三。」

    四個被打得慘兮兮的年輕人火速跳起來,互相扶持,踉踉蹌蹌地離開小巷。

    「嘶——臭小子。」見男孩們都走光了,居威廉這才啐了一口。「打架長進了嘛……」他啐念著,摸了摸方才在打架中不注意被打到的嘴角,而後走向那名被打的流浪漢,將對方扶起來。

    「阿叔,沒事吧?我來幫你。」

    「別別,我沒事,我很好。」流浪漢被扶起來,連聲道謝。「你真好啊,幫我好多次。」

    「別這麼說,人都有困難的時候。阿叔,我給你買了東西,帶回去吃吧。」居威廉拎起地上另一只塑料袋,裡頭有完整的微波便當和麵包等食物,他將之遞給了流浪漢。

    林香韻這才發現,他是拎了兩個袋子,看來一袋是給自己添購的,另一袋是為了流浪漢而購買,但他下意識丟出去的,是自己的食物。

    「不用不用,怎麼好意思一直拿你的東西。」

    「阿叔,你就收下吧,要吃飯才有力氣生活。」居威廉不由分說,硬將食物塞給了流浪漢。「我也只能買吃的給你,何況又不是常常……」

    在居威廉苦口婆心的勸說下,流浪漢才收下了他的好意,拎著一袋食物,步履蹣跚地走了。

    居威廉頎長的身子站在路燈下,將他的影子拉得好長,他看著流浪漢離去的背影,長長嘆了口氣。

    「那個……先生。」在一旁看了很久,都沒有幫到任何忙的林香韻,這時候才站到居威廉面前,開了口。

    站在他面前,她才發現這個男生,長得很好看啊!

    「嗯?」許是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居威廉怔了一下。「妳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她這麼沒有存在感嗎?林香韻無語。「比你早來一點點,正要幫忙你就出手了,喏,給你。」林香韻從她的萬能腰包中找出了OK繃。

    是可愛的黃色小鴨OK繃。居威廉挑了挑眉。「為什麼?」

    「因為你受傷了呀。」林香韻沒有一絲害怕,明明這個男人用更暴力的手段趕跑了四個不良少年,展現出他強壯、極具威脅性的一面,可她就是不怕他。

    大概因為他對個素昧平生的流浪漢很溫柔,而且正義感十足吧。

    「打人,自己也會痛呢。」

    見他完全沒有要伸手接過的意思,林香韻有點猶豫,但心中有個聲音叫囂著——得做點什麼,於是她非常衝動又莽撞地執起他的手,撕開OK繃,貼在他破皮滲血的指關節上頭。

    居威廉默不作聲的讓她貼好OK繃,林香韻做好這件事情抬頭時,不經意地對上他那雙像黑潭般的眼睛。

    他臉上沒有笑意,也沒有表情,薄埂的、好看的唇抿成一直線,不知為何,她有一點害羞。

    「妳是S大企管系一年級的新生,叫林香韻?」居威廉突然開口。

    害羞什麼的情緒在他精確無比的說出她的來頭後,頓時消散。

    「你怎麼知道?!」嚇死了,她可什麼都沒說啊!

    「妳的學生證掉了。」居威廉低頭,視線落在兩人中間那張學生證上頭。「妳一個女孩子,跑到這小巷幹什麼?」

    「聽見聲音就來了。」林香韻蹲下身撿學生證,想必是她拿OK繃的時候,學生證掉出來了,幸好有撿回來,並未遺失。

    「女孩子別好奇心這麼重,要保護好自己,我送妳去等公交車。忘了說,我是S大中文系四年級,妳要叫我一聲學長,黃色小鴨學妹。」

    那天之後,他們在學校裡並沒有什麼交集,中文系和企管系活動區域在不同大樓,但居威廉的大名不需要打聽,林香韻輕易就能聽見他的豐功偉業。

    文武全才說的就是他,聽說他文章寫得極好,外文能力非常優秀,能用英文寫作,念中文系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的中文不好,這才念中文系。同時他還是柔道社的社長,拿下大專杯冠軍無數,性格嘛,跟陰柔斯文的外表不符,他非常衝動,跟男人們對話都是用拳頭,但對女生非常的紳士。

    居威廉非常耀眼,是聚光燈,極易吸引眾人的注意,林香韻也是眾多喜歡他的女生之一,可她不敢說出來,只能偷偷的看他。

    只怕給他知道笑我傻

    我的眼光只好回避他

    偷偷看著、回憶著,林香韻不期然看見低頭K書的居威廉抬起了頭,捕捉到她偷瞄的視線,往她這裡望了過來。

    而令她驚慌不已的是,他對她笑了。

    嗯……是她太敏感嗎?為何感覺到投注在她身上的視線,除了學長之外還有很多?

    腰間傳來好友季潔的用力一擰,林香韻吃痛的驚呼出聲。「妳在幹嘛啦?」

    「妳才幹嘛咧!」季潔低斥。

    回頭要給好友臉色,林香韻拿下了塞在耳朵裡的耳機,這才聽到女歌手清甜的嗓音在圖書館內回蕩。

    雖然也想和他說一說話怎奈他的身旁有個她

    怎奈他的身旁有個她

    因耳機接觸不良而放出的音樂,在只有紙張翻動聲響的圖書館,清晰得令人側目。

    「對不起、對不起!」林香韻臉漲紅,明白了那些關注的目光所為何來,她手忙腳亂地關掉音樂,雙手合十,對被她白目行為影響的同學們道歉。

    啊浮浮,果然不能偷看帥哥,一直撥瀏海,一直轉頭,結果轉掉了她原本就有些接觸不良的耳機,這下好了,全圖書館的人都知道她林香韻邊K書邊聽老歌,還有居威廉……會不會發現了什麼?

    「噗嗤。」男人的輕笑聲輕得沒有人察覺,可林香韻聽見了,她抬頭望向聲音來源,結果卻望進了居威廉帶笑的雙眸中。

    那眼神像是在笑說︰傻瓜。

    可不是嗎!她就是一個大傻瓜。

    「潔,我去透個氣。」小聲的在埋首苦讀的好友耳邊細說,林香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圖書館。

    她需要冷靜一下。

    「什麼事情這麼好笑?」

    女孩子輕聲問,氣音般的耳語只有他一人能聽見。

    居威廉瞥向對他說話的女孩——坐在他身旁,今年大二的中文系學妹,陳怡。

    不可諱言,陳怡-是符合時下審美觀的那種正妹,皮膚白、大眼、瓜子臉,還有男人都會注意的胸和腿。

    這女孩非常明顯的對他釋放出「我喜歡你」的訊息,相信只要他告白,一定會得到肯定的答復。

    可他卻對這聰明漂亮的學妹沒有半點追求的念頭,反而在意著那個偷偷注意他的企管系學妹。

    她叫林香韻,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就在開學初的某個晚上,那學妹給了剛打完架的他可愛的黃色小鴨OK繃。

    以居威廉的性格,通常是不會把這段插曲放在心上的,那之後兩人也不曾有交集。會知道林香韻,是因為就讀電機系四年級的好友王沖實,他交了個企管系一年級的女朋友,叫季潔。

    而季潔跟林香韻是無話不談的姊妹淘,死黨每次提到女友,就會順道提起林香韻。

    「香香就是個小神經病!我從來沒有看過玩起來比我女朋友還要瘋的女生,完全沒在顧形象的,你看我的臉!」

    某天,王沖實頂著一張被畫得完全看不出五官的臉來找他,把他弄得大笑不止。

    「不過玩個德國心髒病,有必要這樣嗎?!我就頂著這張臉從桌遊店過來,她們還逼我絕對不能搭出租車,一定要搭捷運,我的天……不過她們倆倒也是願賭服輸,現在應該頂著花臉去找教授了吧,哈哈哈哈哈。」王沖實秀出社團活動照片,照片中的兩個女孩子,臉也被人體彩繪筆畫得看不出原來的面貌,一個被畫了落腮鬍,還有誇張的鬢角,另一個則被畫成紅面關公,配上可怕的胡子。

    居威廉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被畫得只剩下一雙眼睛的紅面關公,就是林香韻。

    「你們桌遊社的都這麼有梗?」居威廉笑到岔氣。

    「在她們兩個進社團之前,大家都走氣質路線——不是我要說,我女朋友頂多有點小瘋狂,這林香韻根本就是個男人婆!你知道她力氣有多大嗎?社團室裡的桌子,我還要跟人合搬一張,她一個人就能搬一張,Man透了!」

    關於林香韻陽光開朗、人緣好的性格,居威廉全透過好友的口中得知,也一點一滴的加深對這個學妹的印象。

    林香韻並不漂亮,在性格強烈、五官姣好的季潔身旁,不化妝、不打扮的她就像是個陪襯,但居威廉觀察久了,卻覺得她很順眼。

    要順他的眼,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像漂亮的陳怡-就沒有給他順眼的感覺。

    林香韻順眼到居威廉覺得,她就連偷看他時的蹩腳動作都可愛的不得了。

    「學長、學長……威廉。」見心怡的男人但笑不語,一股心慌的感覺讓陳怡著急,覺得這個本來就很難捉摸的男人,更抓不住了。

    「我有話想跟你說……」等不到他先開口說喜歡,等不到她想要的追求,那麼只好她主動。

    「妳慢慢看書,我先走了,別太晚回家。」居威廉截斷了陳怡-衝動之下的告白,快速的收拾自己的書和筆記,沒等她反應過來就離開了。

    踏出圖書館時,居威廉回頭,看了眼季潔身旁的空位,林香韻還未回來——那就代表他還能堵到她。

    舉步向前,一手掏手機,點出了死黨王沖實的LINE,打算跟好友討要林香韻的聯絡方式,至於討的過程中被嘲笑的可能嘛……以後再揍到他不敢笑就好了。

    「喔,我的天,我的臉好燙,怎麼還不降溫,真是急死人了!」

    從樓梯間傳出來的焦慮女聲讓居威廉停下腳步,打到一半的訊息就此中止。

    得來全不費功夫。他腳步一轉,走向了樓梯間。

    一打開安全門,就看見抱著頭的林香韻正對著牆壁撞頭,一邊喃喃自語著,「嗚,被學長聽見了,我不要活了,一個少女聽這種老歌……」

    噗——不能笑,忍耐,居威廉,你要忍。

    「不會發現吧?應該不會,學長不會發現那首歌是我的心情,不會的……不對啊,知道又怎樣?」自厭過後,林香韻突然想通了。「像我這樣的女生,學長哪會知道我是誰,又怎麼可能喜歡我,林香韻,別傻了,居威廉不是妳能肖想的,不要看對方見義勇為幫了流浪漢,就有英雄情結啊!」

    「噗——」不行,他忍不住了,這學妹怎麼能傻得這麼萌又這麼好笑?

    在樓梯間獨處的林香韻聽見突兀的笑聲,有種心事被人撞破的尷尬,這尷尬讓她火大,怒氣橫生的吼道︰「誰在那裡偷聽!」偷聽是不道德的。

    氣勢洶洶地回頭,想先發制人的林香韻,竟看見居威廉笑到快斷氣的臉,她瞬間呆掉。

    「學長……」她呆到只能喊這兩個字,腦子一片空白。

    老天,學長笑成這樣,是不是聽見了?對,他一定聽見了,不要啊——

    腦子空白過後,是內心的秘密被喜歡的人聽見了的羞恥感,她臉頓時紅得像關公。

    現、現在該怎麼辦?她能逃吧?逃還來得及嗎?學長為什麼要堵住安全門?她逃不了啊!

    「林香韻。」笑夠了的居威廉吁了口氣,平復自己的情緒。

    「你知道我的名字?」林香韻覺得受寵若驚,又驚悚莫名。「你還記得呀?」她以為自己早就被遺忘了。

    「我想我記性還不錯。」居威廉倚著安全門,微笑看著眼前的女孩。

    林香韻讓他順眼的原因之一,便是這個女生即使喜歡他,也不曾利用那一夜的偶然借機接近他,在他眼前刷存在感。

    她可以說是躲著的,低調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兩人不曾有過交集,這讓他覺得有點可愛,包含她現在驚慌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表情,他都很喜歡。

    「林香韻,我有話要問妳。」居威廉微笑著,表情帶著貓逗弄獵物的戲弄。「看著我的眼睛,妳給我認真回答。」

    「是!」林香韻打起精神振作,催眠自己,眼前的男生是學長,不是她喜歡的男生居威廉。

    OK的,林香韻,妳能熬過這羞恥的一刻!

    「妳老偷看我,是不是喜歡我?」居威廉說話的語氣像在問雞排要不要加辣一樣輕鬆簡單,彷佛對方很容易就能回答似的。

    林香韻卻像被電擊般,渾身一震,啞口無言,方才她對自己的心理建設,全被輕鬆的摧毀。

    她自以為神鬼不知的偷看,其實都被對方知道了,還有比這更丟臉的事情嗎?

    她不要活了!

    「對……」但她不能說謊,昧著良心說她沒有喜歡他,畢竟她答應了要好好回答他的問題。「我喜歡你。」看著他帶笑的雙眸承認喜歡,她深覺羞恥的雙手摀臉。

    「這樣啊。」居威廉笑意加深,走向摀著臉不敢看他的林香韻,微笑道︰「香韻,妳老偷看我,看得清楚嗎?要不我現在走過去,讓妳看仔細點?」居威廉邁開步伐,像個獵人一步一步走向他已得手的獵物。

    「你、你、你不要過來!」不知為何,林香韻覺得此刻的他非常危險,比那天他動手打小混混的時候還要危險。「你再過來,我、我、我要報警了!」

    不能被他抓住,不行!

    趨吉避凶的本能讓她大叫,伸出雙手扺擋他的步步逼近,直到再也無路可退,她的手觸及他的胸膛,發抖的身軀被大張的雙臂環繞……這、這是夢吧?

    她被「壁咚」了,被困在男人雙臂搭起的牢籠之間,這小小的空間,就是她的天與地。

    「很好,就是這個氣勢,我以外的男人靠近妳,妳就這樣叫他們滾,知道了?」

    「蛤?」腦袋一團漿糊,覺得自己漫步在雲端的林香韻,完全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我喜歡妳,香香。」從林香韻到香韻,再變成香香,不過兩分鐘的時間,居威廉覺得這改變的速度並不會太快,剛剛好而已。

    「等妳這隻小老鼠走向我真等到花兒都謝了。我們在一起吧!」他露出沒有人看過的神情,不是打人或在道場上過肩摔對手的衝動凶猛,也不是靜靜不說話時流露出來的冷漠,而是一種女生看見了都會為他痴迷的溫柔表情。

    「林香韻,我觀察妳很久很久了,妳很陽光,活潑開朗,性格樂觀,妳很可愛。我覺得我可愛的女朋友就是妳了,妳覺得呢?跟我交往,好嗎?」

    這是什麼感覺呀?輕飄飄的……

    那種心情就像王子在舞會中無視其他漂亮女生,卻直直的朝自己走來吧?林香韻覺得自己像灰姑娘,美夢成真。

    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這還能有別的答案嗎?這是她想了很久很久的美夢。

    「好、好哇。」林香韻羞答答的點了點頭,答應了交往的要求。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最幸福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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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7 10:37: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十二月,聖誕節後、新年前夕,強烈的冷氣團來訪,帶來破紀錄的最低溫。

    包得像一顆球的林香韻,穿著厚厚的外套,雙手戴手套,腳上穿的是保暖的雪靴,但白色的煙仍從她口中洩出。

    走在聖誕布置未撤的街頭,她行色匆匆,快快地越過街道,來到首次與居威廉見面的那家便利商店巷口,原本已經過了便利商店,想起居威廉的飲食習慣,又回頭買了杯熱熱的美式咖啡。

    「幫妳男朋友買咖啡呀。」熟悉的便利商店店員趁著沒有人潮的時候,跟林香韻搭話。

    「嗯。」聽別人提起「妳男友」三個字,林香韻還是會臉紅,覺得不敢相信。

    交往後才知道,居威廉就住在她常去的客戶住的那個小區,而且他一個人獨居。而她嘛,常常來他住處。

    大四的居威廉課很少,常常待在家裡,他直接給了她備份鑰匙,讓她能自由進出。

    有時兩人會一同出來採買、吃飯,一來二去的,附近的店家都知道她是居威廉的女朋友,然後就會接收到艷羨的目光,除了居威廉長得好看之外,他對她也是非常的好,好到會讓人羨慕的那種。

    牽手是基本款,出門在外,居威廉從不讓她提重物,就連在學校,她被社團裡的男生們戲弄,辦活動時只喊她一個女生來做粗活,居威廉知道了,都會給對方一個冷冷的眼神,制止他們把她當成男人來操,用身體力行告訴那些男孩子們,什麼叫紳士風範。

    他非常的細心,下雨了會來送傘,無時無刻照料她的心理和生理,她生理期時,才剛感覺到一丁點痛,他就拿了暖暖包給她,要她放在肚子上暖一暖,再晚一會兒,就會有熱騰騰的紅豆湯和巧克力。

    這樣的好讓一向對男友沒有太多要求的好友季潔,都忍不住拿來比較。

    「我現在才發現你不體貼耶,你給我學著點。」看見好友有紅豆湯,季潔瞪了男友一眼。

    「威廉,你這不是害我嗎?」差點被女友罰跪主機板的王沖實,非常不滿的吼著死黨,痛斥他的不仗義。

    「你不會照顧自己女朋友,怪我?」居威廉冷冷地瞥他一眼。

    「咖啡好了。」店員將做好的咖啡遞給林香韻。

    林香韻回過神,嘴角帶著笑意,因為想到他們兩對情侶的互動,以及居威廉對她的好,覺得心暖暖的。

    小聲說了謝謝,捧著熱騰騰的咖啡,林香韻來到了居威廉居住的大樓。

    向警衛打了個招呼,她走進大樓,搭上電梯,來到他所在的九樓之二,用居威廉給她的備份鑰匙開了門。

    「呼,好溫暖。」外頭冷到她牙齒打顫的低溫,在居威廉的住處完全感受不到。

    在玄關脫了鞋,踩著室內拖鞋踏進房子裡,林香韻把咖啡放在餐桌上,便脫下了厚厚的外套和保暖手套。

    室內開了暖氣。其實居威廉不怕冷,反而怕熱,他很喜歡像今天寒流來襲的冷空氣,但因為她要來,所以他提前在家中打開暖氣迎接她,這樣的細心令林香韻十分感動。

    「威廉,中午了,要不要起床?我給你帶了便當和咖啡。」

    解開帶來的保溫袋,取出還有熱度的便當,這是她親手做的,被居威廉戲稱為「愛妻便當」。

    因為媽媽很早就過世,林香韻國中就在廚房裡磨練,要給爸爸和發育中的弟弟製作有「家」的味道的料理,加上爸爸公司的客戶總有些特別的要求,因此她的廚藝算是非常好。

    居威廉驚艷她的好廚藝,非常喜歡她做的菜。今天她幫個工作忙的媽媽送便當給在小學念書的小孩,也就順便幫老是外食的他做了一份。

    以為居威廉聽見她帶了吃的會起床,他一直都是這樣的,非常捧她的場,愛吃她做的東西,結果沒有——偌大的房子裡,寂靜無聲。

    「這麼累呀?」

    擺在客廳桌上的筆記本電腦,以及桌上散落的紙張,上頭畫了許多她看不懂的圖騰,有凶猛的野獸,似猿似猴的生物,張牙舞爪的,而這些鉛筆繪圖、素描,全部都是居威廉的手筆。

    紙張上除了圖騰之外,還有一堆潦草的英文字,草到她這個立志要到外商公司工作,有認真在攻讀英文的人也看不懂。

    「可惡,這男人一定要這麼強大嗎?」收拾著桌面上散亂的紙張,林香韻忍不住嫉妒男友的才華。

    她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麼,他在寫文章……嗯,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正在創作一本英文奇幻小說,故事到了首部曲收尾的階段,打算在寒假結束前將故事做個完結。

    居威廉沒課的時候就會寫稿,寫到廢寢忘食,林香韻想,他肯定又寫到天亮才去睡。

    若想當個體貼的女朋友,就要讓他睡,但是不行,他一定沒吃東西,絕對要把他吵起來,逼他吃東西。

    「威廉,起床吃東西,吃完再睡。」林香韻收好東西後,邊喊邊走向居威廉的房間。

    在交往之後她才知道,這個男人飲食非常隨便,習慣外食又懶的他幾乎都是以便利商店為生,還是個咖啡狂,一天起碼要喝五杯以上的黑咖啡,導致他的胃非常爛。

    除非林香韻在他身邊,他記得要照顧女朋友,會意思意思吃一下,否則他不覺得自己需要三餐正常,這讓林香韻無法忍受,決定要導正他的飲食習慣。

    「威廉,起床吃東西,我做了紅燒獅子頭,煨好久的,白菜滷得軟軟爛爛的,很好吃喔。」走進居威廉的臥房,她只看見睡美男不為所動,繼續趴在枕間安睡。

    穿著薄長袖T恤睡覺的居威廉,頭髮並未束起,而是披在白色枕頭上,潔白和深黑的對比讓林香韻心動了下,尤其是閉上眼睛睡著了的他……

    「唉。」帥哥就是帥哥,連睡著的樣子都好好看。但是帥哥不起床吃東西,這很讓人困擾啊。

    「威廉,起床了。」林香韻走到床邊,拉開覆蓋在居威廉身上的羽絨被,伸手覆在他手臂上,輕輕搖晃。「威廉,起床吃點東西,吃完了再睡——欸?」

    好聲好氣的勸說還未說完,便感覺到雙手被緊緊握住,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她連驚呼都來不及發出,待她回神,已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還帶著溫熱氣息的床被將她包圍,男人身上濃烈的氣息朝她迎面撲來,林香韻呆了呆,看著伏在她上方的居威廉,腦子還停留在剛才發生的事上轉不過來。

    「早。」呆呆的她,只能開口說早安。

    「我的香香,早。」男人低沉的嗓音,帶著剛睡醒的慵懶,但動作卻一點也不然,反而侵略性十足地吻了吻她微張的唇。「睜開眼睛看見妳的感覺真好,香香,我想妳了。」

    他邊說著想念,邊加深親吻,兩人四肢糾纏,輕啄的吻也漸漸變質,深沉而熱烈的吻,奪走了林香韻的呼吸。

    男人壓低的聲線,粗啞的語調,以及掌心下滾燙的肌膚,令她無法抗拒的早安吻,再再讓林香韻臉紅心跳,也發現了他肢體語言中的暗示。他新生胡碴的下巴摩挲著她臉頰、頸子,加上一連串細碎的吻,他灼熱的手掌探進衣襬,撫摸她的肌膚,緩緩向上攫住她隆起的渾圓……這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他要她。

    「威廉……」被挑逗得動情,全身發軟,林香韻只能弱弱的喊著他的名字。「別這樣,你快起床吃東西,都中午了,別鬧。」

    她很喜歡居威廉,非常非常的喜歡,因此交付出自己的感情和身體是很自然而然的事,只要獨處,居威廉從不掩藏對她的喜愛和欲望,更喜歡在歡愛的過程中,戲弄害羞的她。

    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面對他的求歡,林香韻都會害羞到不行。

    「香香,我餓了。」他語氣帶著蠱惑。

    「那快起來呀,我帶便當給你了。」聽見他說餓了,林香韻比他還要擔心。「快起來,你不要一直壓著我,讓我下去,別又餓到胃痛了。」

    見女友不開竅,居威廉笑了笑,握著她的小手,放在他早已挺立的昂揚上。「是這裡餓了。」

    雙手觸碰到火熱的事物,林香韻小臉倏地漲紅,又驚又羞到完全不出話來。「你、你……」只能臉紅得你個沒完。

    居威廉低低笑了,欺負她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尤其是歡愛的時候,她明亮的雙眼因為他的**而泛著水光,迷迷糊糊的模樣讓男人興起征服欲,想要狠狠的欺負她。

    「我想妳了。」他在她耳邊輕聲說著,而後火速的掠奪。

    唇舌交纏,四肢緊抱,周圍的溫度驀地升高,居威廉有些急切,脫下她身上礙事的長袖毛衣,一邊脫一邊抱怨,「怎麼穿這麼多?」

    「會冷啊。」被脫得只剩下貼身衣物,皮膚接觸到冷空氣,林香韻打了個冷顫,皮膚泛起點點疙瘩。

    「冷?」脫下自己礙事的T恤和長褲,居威廉細長的眼乍然迸出火花。「我來溫暖妳。」

    林香韻雙眼迷蒙,看著居威廉伸手在床頭櫃摸到了保險套,她臉一紅。可更讓她顫抖不已的,是他咬著小巧方正的鋁箔一角,邪魅挑情的雙眼盯著她,慢條斯理地撕開,緩緩的戴上……

    林香韻很不想承認,但這一刻,她非常想被撲倒,居威廉看起來瘦,但其實脫了衣服,那一身緊實的肌肉和微微顯露的人魚線十分引人遐想。

    這讓林香韻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觸碰他的身軀……這男人很懂得怎麼撩撥她的欲望。

    「快點。」漲紅了臉,林香韻伸手拍了拍居威廉,催促他。

    居威廉低低笑了,他就愛看她被逗弄得受不了,羞窘催促的模樣。

    「遵命。」笑笑吻住她的同時,進入她的身體,那溫暖緊致的包覆令他忘情,熱切地投入這場歡愛之中。

    偌大的房間裡,只能聽見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及喘息……

    廚房傳來洗滌餐具的聲響。

    坐在餐桌旁的林香韻還有些呆呆的,她的臉在發燙,四肢發軟,尚未能反應過來。

    從她坐著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見居威廉在廚房裡洗碗的身影。

    他洗得很仔細,將乾淨的便當空盒擺在架上瀝乾水分。那是她帶來的便當盒,往往她做了吃的,他便動手洗碗,明明看起來不像是個會做家事的男人,事實卻非如此,他會做,而且不需要人開口催促,這是他疼女朋友的表現。

    可誰知道對女朋友溫柔體貼的他,在床上會這麼凶猛,她現在雙腿發軟,好似還能感受到他對她做了什麼……

    「怎麼在發呆呢?」

    洗完餐具的居威廉走了出來,看見還呆呆的林香韻,不禁輕笑,捏了捏她紅潤的臉蛋,姿態輕鬆慵懶,毫不掩飾對她的喜愛,呆呆的女朋友讓他的心一片柔軟。

    他忍不住環抱住她的身軀,吻了吻她紅紅的臉蛋。

    「啊!」林香韻輕呼一聲。

    他高頭大馬的,抱著她的動作牽動了她酸軟的腿,不由驚呼出聲。

    「會痛?」他太了解她了,從她的表情和呼喊當中,得知了她現在不舒服。「怎麼了?」

    「還不都是你!」林香韻瞪了他一眼,又嬌又嗔的神情看起來不像生氣,比較像撒嬌。「一見面就對人家這樣那樣……」

    「男人起床都會非常想做,妳不知道我想很久了,可惜妳不能外宿。」居威廉眼底透露著饜足,一點也不害羞地說著大膽的話。

    「我明明中午才來的!」哪裡是早上,明明就日正當中好嗎!

    「剛起床就聽見妳的聲音,我哪管早上還中午。」居威廉無賴的回應。「會痛?我揉揉——」說著就要摸大腿吃豆腐。

    「你別又來了。」林香韻推拒,絕對不讓他再碰自己,因為她太了解這男人了,一趁她不注意就撲上來,明知她無力抵擋,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堅持要保持距離,兩人移駕到客廳。

    居威廉不愛坐沙發,一屁股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整理起前一夜忙到天亮才告一段落的原稿。

    「寫到哪寫到哪,接下來呢?」林香韻則是坐在離居威廉最近的沙發上,吵著要看昨天看得意猶未盡的故事橋段。

    她興奮追故事的模樣,給了居威廉很大的動力,他可愛的女友老說是他的頭號書迷,是最死忠最支持他的,要他一定要把故事寫完,他這才提筆寫下以英文創作的奇幻故事。

    「妳真是心急,給妳看吧,順道考考妳的英文程度,幫我順一順。」居威廉將桌上的筆電開機,點開稿件,找到她看到的段落,讓她接續看下去。

    「又給我找工作,哼。」

    「不看就算了。」他作勢收回筆電。

    「我要看——」林香韻大叫,搶走他的筆電,目不轉睛地看了起來。

    居威廉對她是不設防的,房子隨她進,給她很大的權限,但林香韻並不會動他的計算機,去看他前一天寫了什麼,即使她被他創造的奇幻世界迷得七葷八素,每看到一個段落心就像被貓抓般難受,想立刻看到接下來的故事,也不會冒昧的搶他計算機看他的原稿。

    林香韻覺得,這是尊重。

    天知道她根本不看奇幻文學的,尤其還是英文原文小說,但她交了個寫文章比柔道技還要厲害的男朋友,告訴她英文寫作和中文寫作是兩種不同的範疇,給她看他自己近年來開始以英文創作的故事。

    這一看可不得了,林香韻成了狂熱敲碗的書迷,每天都吵著要他快快寫下去,她想看。

    見她捧著筆電就開始看文章,不理他了,居威廉也不覺得失落,反而心底有種暖暖、熱熱的感覺,燙得他全身暖和,不自覺眼神放柔,嘴角噙著笑,凝視著她專心的面容。

    居威廉覺得,他可以看這個女人一輩子都不會膩,即使什麼話都不說,就這樣靜靜地各做各的事,也覺得很自在。

    享受著不說話也平靜的時刻,居威廉手握鉛筆,在空白的紙上畫著、寫著故事接下來的大綱走向……

    直到林香韻的電話響起,破壞了這份寧靜。

    「喂?」林香韻眼睛仍盯著計算機屏幕,看也沒看來電顯示就接起了電話。「我?我跟我男朋友在一起啊。」

    沒想到她才說了跟男友在一起,電話那頭立刻傳來生氣的咆哮。

    她無奈地住了嘴,聽對方怒吼,就連正專心做自己事情的居威廉,也被怒吼聲搞得皺起了眉頭。

    「奇怪耶,阿衛,我跟我男朋友一起你有什麼氣好生的啊?」林香韻終於能說話了,她實在覺得自己被吼得莫名其妙。

    這個叫阿衛的男生是她的同班同學,從一入學就跟林香韻一見如故,兩人都鬧著對方玩,林香韻戲稱阿衛是她的黑粉知己。

    可是黑粉知己在得知她交了男朋友之後,生氣攤牌了。林香韻這才知道阿衛喜歡她。

    兩人為此曾有好幾次爭執,林香韻堅持自己對阿衛的感覺只是朋友,不可能有別的,但阿衛仍舊費心爭取著,要她離開居威廉跟他在一起。

    居威廉對這個叫阿衛的男孩子沒有半分好感——畢竟哪一個男人會欣賞纏著自己女友不放的男人?所以在兩人的獨處時間,聽見阿衛打來的電話,他雙眼危險的瞇起。

    「蛤,是今天嗎?不是說明天?」原本打算要和人吵架的林香韻,聽見阿衛發火的原由,登時心虛了,語氣也軟了。「季潔說的是明天啊,我們今天都有事……好啦好啦,你不要生氣啦,我一小時內趕到學校就是……喝什麼?當然是可樂啊,還用說!」

    確定了等等要見面的時間,林香韻收了線,心虛地抬頭,望向居威廉陰沉不爽的臉。

    「威廉……」

    嗯,語調甜膩,只有做了他會生氣的事情,香香才會用這種語調說話。

    平時他是很疼她,對她做的蠢事會睜隻眼、閉隻眼,但是事關阿衛,很抱歉,他就沒有風度。

    「他打給妳幹嘛?」完全就是吃醋的嘴臉。「妳在我這裡礙到他了?我去跟他談。」關他屁事!

    女生如果引起了男友的嫉妒,讓男友生氣的話,應該多少都會有點優越感,覺得甜蜜蜜的吧?

    可林香韻一點也感覺不到甜蜜雀躍,她很愧疚、很心虛,因為她答應了居威廉會處理好阿衛的事,會跟他說清楚。

    她是跟阿衛說清楚了,她喜歡居威廉,對阿衛只是朋友之間的情誼,即使沒有居威廉,她跟阿衛也只會是朋友,但這話並沒有阻止阿衛對她的追求,讓居威廉非常不開心,而她也很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居威廉不只一次告訴她,男女之間確實有純友誼,但絕對不是她和阿衛,因為阿衛要的不只是朋友,要她跟阿衛斷了聯系,林香韻也不是沒有看見阿衛對居威廉的敵意,每次見面時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濃烈得令她不知所措。

    但她心軟,覺得和阿衛還是朋友,以至於到現在報告還是同組制作,當然還有季潔從中當潤滑劑,不然要她跟阿衛獨處,林香韻也怕自己無心的舉動會給阿衛錯誤的認知,以為她對他有意思。

    「季潔、我和阿衛,我們三個人一起做報告,約好了要討論,我跟季潔都以為是明天,結果是今天,阿衛在學校教室裡等我們等不到,打電話來問,才知道我們都搞錯了討論的時間。」

    林香韻解釋得很小心,因為她優秀到不行的男朋友,平時溫柔體貼好說話,其實性格衝動易怒——阿衛的存在就踩到了他的地雷,一提到就垮下臉來,表情陰沉到不行。

    「是跟你交往之前就確定同組做期末報告,不是之後……我很盡量避免跟他獨處了。」林香韻丟下手機和筆電,坐在地板上緊靠著居威廉,撒嬌著解釋。

    居威廉深呼吸,平復內心翻湧的醋意和不滿,看著小鳥依人的她,他只能長聲嘆息。

    基於尊重原則,他不想插手女友的交友,也信任她對兩人感情的忠誠,但基於一股直覺,他就是無法喜歡女友的這位異性好友,覺得那個叫阿衛的男孩太過固執,即使女友拒絕了他,他仍一意孤行,繼續喜歡。

    不是默默、藏在心裡的喜歡,而是啟動雄性天性中的爭奪機制。

    居威廉不喜歡阿衛造成女友的困擾,也氣女友的心軟不忍拒絕,可還能怎辦呢?誰教他喜歡這個心軟的笨蛋。

    惱怒這女人將自己變得這麼婆媽,一點也不像他,居威廉張開手臂,將她擁緊,像是要宣示主權般瘋狂吻她,直到她虛弱無力,癱軟在他懷中,他則趁機吸吮她頸間幼嫩的肌膚,留下淺淺吻痕。

    「嗯……會癢。」林香韻抗拒這又麻又癢的吻。

    他居然做這種幼稚的行為——要在女友身上留下吻痕,才能驅散心中的不甘,居威廉,你真是沒用!

    「你們約哪?我陪妳。」他還是不放心女友跟愛慕者獨處。

    「你真是愛操心,等等季潔也會來。」林香韻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嘲笑他。

    「妳是我女朋友,我不操心妳,我操心誰?」居威廉也不管她的嘲笑,打算換下一身居家服,送她去學校。

    誰知衣服換到一半,電話響了起來。

    「媽,妳怎麼這時候打來?」居威廉接起了電話,從這通電話中,他得到了一個訊息。「什麼?妳要再婚了?!真的假的?對方是誰……我是伴娘?媽,妳瘋了嗎!我當然是伴郎……跟繼父吃飯,什麼時候?」

    看來這通電話沒有那麼快結束呢,林香韻看了看時間,計算了下自行前往的車程,時間真是太趕了。

    「你跟你媽聊,我自己去,晚上見。」林香韻快速地啄吻了下居威廉的唇,也不給他喊住她的機會,拎了包包就跑了。「幫我跟你媽問好。」

    「香香——」居威廉開口要阻止,可惜她人已經溜出大門,離開了他的住處。

    「香香?女生?!」電話那頭傳來母親的驚呼聲。

    居威廉對於獨力撫養自己長大的母親是非常尊重、貼心的,兩人之間的相處像朋友一樣,什麼話都能聊。

    「我女朋友。媽,我跟妳說過的。」

    「為什麼我沒見過你女朋友?」居滿嬌不開心了,覺得兒子瞞著她。

    「誰教妳不在台灣,早說了要帶她跟妳吃飯的!」居威廉跟自己媽媽講話沒在客氣的。

    「喲,這麼喜歡呀,喜歡到要帶來見我了呢!」居滿嬌嘖嘖有聲,消遣起兒子來。

    「我想我這輩子不會再這麼喜歡一個女人了。」他語調輕快地對母親提起心愛的女友。「等她畢業後我想結婚。她還是能工作,但一定要結婚。」

    「哈哈哈哈,你誰?你是我兒子嗎?居然這麼急著要把女朋友定下來,你是有多喜歡呀?我一定要好好看看這個把我兒子心勾走的女生到底是何方神聖。」

    「媽,妳一定會喜歡她。」

    居威廉嘴角掛著笑,跟母親聊起了自己的感情規畫,用著寵愛的語調說著自己的女朋友。

    他渾然不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這麼愉悅地提到林香韻,在今天結束之後,林香韻成了居威廉生命中再也不能提起的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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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7 10:38: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夜深了,氣溫降到今天的最低溫,只有十度,街道上人影稀少,因為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加上這麼冷的天氣,自然躲在住處裡避避這又濕又冷的天氣了。

    居威廉站在一處老小區巷口,赤紅的雙眼盯著十公尺之外,那道熄滅的招牌燈。

    林氏萬能企業社——那棟位於公寓二樓,住商兩用的住宅,正是林香韻與父親、弟弟生活的家。

    不怕冷的居威廉,難得的覺得冷,甚至冷到發抖——因為心寒。

    他無法相信他所看到的,不敢相信他全心全意所愛的女孩會欺騙他,背叛他。

    閉上眼睛,痛苦的回憶竄入腦中,清楚得令他想忘都忘不了。

    當他與母親聊天時,無意看見沙發上擺著她著急之下落下的筆記,他翻了一下,確定是她要討論的報告內容,對女友的迷糊搖了搖頭,跟母親說了聲再聯絡,便送筆記到學校。

    「香香,我很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我知道你也喜歡我,我們有同樣的感覺……」

    還未踏進教室,便聽見男孩急切的告白。

    居威廉皺眉加快腳步,探頭望向假日無人的企管系教室——沒有季潔,只有林香韻和阿衛。

    而他的女朋友,口口聲聲說跟阿衛只是朋友的林香韻,現在坐在阿衛懷中,沒有任何反抗地任憑他親吻。

    那畫面讓居威廉像被打了一巴掌般心痛、憤怒,各種逼瘋他的負面情緒絞痛他的心。

    他想上前分開兩人,質問他們在搞什麼東西,更想要痛扁敢對他女友下手的阿衛,他早就想扁那家伙了。

    腦中各種思緒紛飛,可一向衝動、脾氣不好的他,親眼看見女友跟別人接吻,卻沒有如腦袋所想的沖上前分開兩人,憤怒的質問,反而背過身,像有什麼東西在追趕般,快離開了。

    因為他怕,怕自己在盛怒之中不小心傷到了女友。

    走出企管系大樓時,他撞上了一對男女,居威廉根本沒細看對方是誰,也對對方的呼喚充耳不聞。

    「居威廉,你幹嘛?」

    有人在叫他嗎?耳邊嗡嗡嗡他聽不清。

    居威廉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就這樣在街上游蕩,他無法回到住處,因為那裡還能聞到林香韻留下來的清甜氣息,隨處可見她曾待過的痕跡。

    浴室裡有她的毛巾和牙刷,她上回留下來的外套,他洗乾淨了,就擺在他的衣櫃中,而他的床上,他每日躺下安睡的床,還殘留著她留下的餘味,他換床單時,總會在上頭撿到她落下的髮絲……她無處不在。

    居威廉不曾讓一個女人如此侵入他的生活,今天之前的甜蜜,現在成了毒藥,令他痛苦不已。

    「鈴鈴……」

    手機不斷的響,是死黨王沖實還有季潔,他們不斷的奪命連環CALL,LINE不停的響,不停的有訊息傳來,想必他們到了教室,也看見林香韻和阿衛的好事了吧?

    「呵。」

    一直晃到天全黑,居威廉這才搖搖晃晃地走到了這裡,林香韻的家,苦笑的想著,一整個下午,王沖實和季潔不斷的聯絡他,想跟他說話——想也知道要說什麼,不就是一些安慰的話嗎。

    可他的女朋友,他所愛的女孩,在得知事情被撞見之後,卻沒有半點聯繫他的意思,一通電話也沒有。

    連一點想挽回的意思都沒有嗎?一點點想解釋道歉的心思也無?他就這樣任憑各種可怕的思緒、畫面充斥腦海,想著是不是他沒在她身邊的時候,她會任憑阿衛做出更過分的事,比如,像他擁抱她那樣,被阿衛擁抱?

    想像逼瘋了居威廉,將他的心絞成了碎片。

    不甘,他感到深深的不甘,他這麼痛苦,而她卻半分愧疚也沒有。

    靠坐在巷口防止汽機車進入的車阻上,掏出只剩下一格電力的手機,他撥了電話給林香韻。

    電話響了數聲才被接起,林香韻的聲音帶著顫抖。「喂?」

    「我在你家樓下,下來。」居威廉簡單命令後就掛掉電話,赤紅的雙眼盯著那扇老舊的公寓大門,眼睛眨也不眨地等待著。

    他想著等等要怎麼攤牌,怎麼對她大吼、怎麼爭吵、怎麼宣洩出自己心中的苦悶。

    老舊的公寓大門發出尖銳的吱呀聲,輕輕的砰一聲合上,而那個令他痛苦萬分的女孩,就這麼走了出來。

    她看起來很憔悴,眼眶泛紅,怕冷的她穿著一層一層的衣物,把身形纖細的自己裹得像一顆球。

    居威廉看著她朝自己走來,悲哀的發現那些憤怒,以及滿腦子想要找回尊嚴的想法,在看見她的一瞬間全數消散。

    他生出了這輩子以為絕對不會出現的念頭——只要她說出來,只要她願意說以後不會再犯,他就會原諒她,就會忘了這次的事,只要他們仍好好的,他還是能當她完美的男朋友。

    「多久了?你跟阿衛……你讓他吻你。」居威廉艱澀地開口。

    他在心中叫囂著︰否認,說你沒有!說你是被逼的,就算是多爛的藉口,只要你說一切都是誤會,我就相信你,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對不起。」什麼都沒說,沒有否認,林香韻甚至不敢抬頭看居威廉,她捂著臉,只是哭。「對不起……」

    這不是他想聽的話,不對,道歉的確是他想聽的,但除了對不起,他還想聽別的。

    「為什麼讓他吻你?為什麼沒有拒絕?」居威廉聲音低啞,帶著逼問的口吻。

    「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

    而她只是掩著面,痛哭失聲,拚命的說著對不起,什麼解釋都不說。

    無論他怎麼問、怎麼說,她只有無數的對不起,無數自責的話語,說一切都是她的錯。

    居威廉看著哭泣的她,一瞬間明白了——她要分手。

    「阿衛就這麼好,你就這麼喜歡他?既然如此,為什麼要答應跟我交往?」居威廉滿心苦澀,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難道他不夠溫柔?對她不夠好,不夠疼愛,才讓她的心飛向了別處?

    「都是我的錯……」她哭得泣不成聲,整個人蹲了下來縮成一團,抱著雙膝哭泣,看起來好不可憐。「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

    居威廉憤怒了,他對自己憤怒,氣自己事到如今居然還心疼她,想將她抱進懷中安撫。可他握緊了拳頭,壓下這份衝動。

    林香韻是個愛撒嬌黏人的女孩,若讓他生氣了,總會撒嬌的主動抱上來,軟軟的央求他不要生氣,原諒她,但現在此刻,她完全不求他的原諒。

    原不原諒都不重要了,是吧?

    「既然如此,我走了。」拾起被拋棄的自尊心,居威廉逼自己咬牙做出決斷。

    「從這一刻起,我們再不相干。」

    他背過身去,不再去看她哭泣的模樣,苦笑著想,哭得這麼傷心,還是要離開他,還是跟別人走……

    都是假的。

    「對不起、對不起……威廉,對不起……」

    走在風中,居威廉合上了耳朵,不再聽她哭著說的無數道歉。

    他再也不想聽見林香韻三個字。這個女人,傷透了他的心。

    之後,居威廉一如以往地上學、寫作,將失戀的傷心欲絕全數藏匿。

    而在寒假前夕,輾轉從其它同學口中得知,林香韻和阿衛前後休學了。

    他只是一愣,苦笑了下。「連休學都一起……」真愛呢,雙宿雙飛,連她想進外商公司,改善家裡環境的計劃都拋棄了。

    後來居威廉將這件事情拋到腦後,不再去想。

    林香韻這個女孩在他生命已是過客,他不會再見她了,也不想再見她。

    春暖花開,天氣漸漸回暖,居威廉重新順了一遍因失戀而中斷的創作,思索了下,而後更動劇情,在故事中大開殺戒……

    六年後。

    十一月的歐美影劇頭條——

    十一月二十日——

    小天后潔德不雅照曝光,男主角非交往一年的男友,華裔奇幻暢銷作家WilliamG.

    十一月二十一日——

    潔德不雅照男主角確定,是男子團體主唱布萊恩,WilliamG仍未有任何說法。

    十一月二十二日——

    小天后潔德夜訪勻WilliamG,於上東區的豪宅短暫停留二十分鐘即離開,稍晚於Twitter寫下︰緣分到盡頭,可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WilliamG仍無任何表示。

    十一月二十三日——

    潔德、布萊恩共渡感恩節,然而WilliamG卻在感恩節一大早,在大廈警衛協助下送醫急救,據可靠消息指出,WilliamG住處血跡斑斑,疑似吞服大量藥物後再割腕自殺。

    緋聞、醜聞多不勝數的好萊塢,很快就有新的新聞、新的關注話題,而華裔暢銷作家和小天後無疾而終的愛情也只佔領不到一星期的版面,就逐漸消失,換上更聳動的新聞。

    至於送醫之後便消聲匿跡的WilliamG哪去了則有多方揣測,以及各種「可靠消息」,而這波揣測的風潮,也延燒到了世界另一端的台灣。

    十二月初的台灣影劇藝文頭條——

    台灣之光、暢銷作家WilliamG上月底疑似服用藥物過量送醫,家人趕赴紐約探視。

    目前WilliamG經紀公司及其出版社對外發表聲明,WilliamG為養好因長期飲食不正常造成的胃病,將停筆一年,但據可靠消息透露,WilliamG已被送進隱密的療養院勒戒,懷疑是靠大量藥物維持清醒,好進行高量能的寫作……

    剛出爐的水果日報,斗大的標題慫動到不行,讓早上起床看見報紙的男人臉色陰沉。

    「嘖,亂寫什麼!」皺眉丟開胡說八道的報紙,居威廉撫著因為生氣而又隱隱作痛的胃罵。「我是真的胃出血差點死掉,誰服藥過量了!我要是記得吃藥,也不會被綁回來。」

    說到被綁回來,他就感到無奈。

    坐在餐廳中島上的居威廉,從他的位置看向客廳,可看見大大的落地窗,窗外能清楚的看見一0一大樓,這明顯的地標再再逼他面對現實。

    他不是在居住了快六年的紐約,而是在台灣,他生長的地方。

    有多久沒回來了?大概是大學畢業之後吧,他在繼兄的邀請下到美國生活,在小區大學修了幾個文學、寫作的學分,然後因緣際會之下,讓紐約一家出版社編輯看見了他的原稿。

    本想得到一些寫作上的指點,想不到那名四十出頭的女性編輯看完稿子後,直接與他談論故事後續,接著便談簽約細節。

    他就這樣成為作家,作品未出版便被名導演買下版權,這當然是出版社的操作,讓他的書未上市便先造成轟動。

    書上市後美國首刷大賣一百萬本,再來電影腳本、編劇的參與編修、故事續集的寫作忙得居威廉團團轉,隨著電影票房大賣,以及續集出版後打破的銷售紀錄,居威廉成了家喻戶曉的明星,他就再也沒有回台灣了。

    奇幻文學作家WilliamG,現在媒體找不到的人,就在這裡——他因為胃出血吐血昏倒,惹火了向來對他放任的老媽。

    居滿嬌得知他送醫的消息後去了趟美國,確定他能出院之後,便直接將他帶回台灣,居威廉想硬氣起來拒絕,但在看見媽媽因為他生病而眼眶泛紅的傷心樣……

    「從小我就沒給你一個完整的家,你想做什麼我就讓你做什麼,你大學想一個人住,我就找了房子租下來,讓你一個人生活,你想去美國,我也不阻止你,你快三十歲了,我什麼時候要求你做任何事?就這麼一次,我希望你回家好好養身體,你就不能聽聽我的話嗎?」

    單親家庭的居威廉有個強勢的工作狂老媽,因此他的生活優渥,不會因為單親而少了生活上的支持,他一直很感謝母親。

    所以看著強勢的老媽流淚脆弱的樣子,他還能怎麼辦?只能答應回來了。

    幸好甫完成的《盤古》第五集已將原稿交予出版社,接下來除了電影三部曲的劇本,以及腳本需要和導演、編劇群討論,基本上他大多時間都是要構思新作品的劇情大綱,以及數據收集。

    可惜,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當廢人,因為他一工作,老媽就會抓狂。

    算了,休息一會兒也好,沉澱一下,主要讓老媽放心,這些年一個人在外頭,也的確讓她操心,即使他混得還不錯。

    「嘖。」突然,居威廉皺眉啐了一聲。

    胃部傳來的疼痛不正常,是像針刺般的痛——他下意識地思索自己有多久沒進食,卻發現想不起來。

    「昨天?還是前天?」居威廉喃喃自語,無法確認。

    昨天一整天,他都沉浸在影集中,直到全劇看完才稍微睡了下,去樓下的便利商店買吃的回來,住台灣就這點好,二十四小時都有地方能買到吃的。

    好吧,得吃點東西,他的胃在抗議了。

    居威廉伸手探向桌面上的便利商店塑料袋,從中撈呀撈的,撈出了一顆小巧的御飯團,拆開外包裝,咬了一口。

    冰涼的御飯團稱不上好吃,居威廉咀嚼著,食不知味,只是為了生存而進食。

    正當他細細咀嚼口中食物時,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居威廉看了看來電顯示,是女友……喔不,是前女友潔德。

    他挑眉,心想著她不是正跟新歡打得火熱嗎?找他做什麼?

    沒半點不想接對方電話的憤怒,居威廉淡然地按下了通話鍵。

    「有事?」語調冰冷而疏遠。

    「威廉……」電話的另一端,女孩嬌嬌的聲音帶著令人心疼的哭泣。「嗚嗚嗚嗚……」

    居威廉頓時失去了食欲,放下吃了一口的御飯團,忍不住皺眉。

    「你打來給我,就只是哭?」他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心情,用著冷淡的語氣道。

    居威廉最討厭女孩子在他面前掉眼淚,快三十歲的他,已經不是那種女孩子哭一哭就心軟的男人,何況做錯事情的人不是他。

    「不不,我是想說我想念你,我很抱歉事情變成這樣……」潔德沒有半點熒光幕上的女王氣息,在居威廉面前,她就像個卑微的小女僕。「我不想變成這樣,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

    居威廉聞言非常不合宜地笑出來。「喔?可從那些流傳出來的照片看起來,你也很喜歡布萊恩。」他口吻淡漠又譏誚。

    潔德當然知道這個文字跟說話方式一樣犀利的男人在說的是什麼。

    那些她在腦子一陣熱的情況下,不經意被拍下來的不雅照在網絡世界流傳,讓她心力交瘁,沒想到他居然還拿它來諷刺她……

    「那、那是因為,你對我太冷淡,你從來不曾表現出對我的在乎,我只是想引起你的嫉妒……」恐慌讓潔德急急地解釋。

    為了引起他的嫉妒,所以跟別的男人上床?這什麼神邏輯?

    居威廉頭痛的閉上眼睛,他揉揉發顫的太陽穴,再輕撫隱隱作痛的胃,決定跟潔德說清楚。

    「從一開始我就跟你說過,我不是熱情的男人,更不浪漫,你想要的情侶互動我不會給你,更不會給任何人,我就是這樣的男人,如果你覺得OK,我們可以試著交往看看,而你同意了我的游戲規則。

    「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不要騙我。你覺得我們之間缺乏激情,你想一夜情,告訴我一聲,我無妨,可那天你告訴我什麼?你說要討論MV的拍攝,無法跟我聯絡,事實上,你跟布萊恩在一塊,還讓人拍下照片,我對你非常失望。」

    這女人怎麼能蠢到偷吃不擦嘴巴?居威廉百思不得其解,潔德十七歲便出道,在演藝圈這復雜的圈子裡,居然不懂得保護自己。

    「事到如今,我無法再信任你對我說的每一個字。」居威廉平淡的告知潔德,她說謊一事已經踩到了他的底限。「況且,我不明白你打這通電話來到底有什麼意義?你已經跟布萊恩的家人共渡感恩節。」

    他真是不明白,這女人還想怎樣?難道當他是笨蛋,她回頭,他就得接受?

    居威廉發現無論是六年前還是現在,他都不懂女人心。嘖,怎麼想到六年前了?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你就是這樣!你就是這樣!」潔德的尖叫透過話筒傳來,尖銳的高八度聲音讓居威廉下意識地讓耳朵遠離話筒。

    潔德不愧是能唱出海豚音的實力派女歌手,這尖叫實在厲害。他在心裡暗自佩服。

    「我從沒遇過像你這樣的男人!女朋友變心,你不想挽回就算了,態度居然這麼冷漠,我做錯了事,你不憤怒也不傷心,你不是人!你沒有心!」潔德含淚指控,傷心欲絕,哭得泣不成聲。「就算打我也好……可你什麼都沒做,你一點也不在乎我……」

    打她也好……居威廉頭上三條線,沒聽過一個女人這麼想被男人打的。

    他仰天長嘆。這場面像是劈腿被拍下不雅照的人是他,而不是潔德,這是什麼情況?

    苦笑搖頭,他也懶得說些安慰人的話。他很冷酷?他都幾歲的人了,被劈腿不過人生一個階段罷了,有什麼好生氣的?

    況且,全心全意的愛著一個人,而那人背叛了自己的信任和愛情,那樣的痛徹心扉,他六年前就嘗過了,他可不想再嘗一次……媽的,怎麼又想起來了?

    有什麼東西從心底深處竄了出來,居威廉不喜歡這種情緒,而潔德的話語引起他不愉快的回憶,他再也不想回憶起當年了,一點都不想。

    居威廉不打算再和潔德說任何言不及意的話語,外頭流傳他因為被劈腿失戀傷心,還因此自殺這種關乎名譽的事他都不在乎了,還會在乎潔德的哭求?

    「別再來煩我了。」冷酷地結束這通電話。

    結束對話後,房子內只剩下寂靜,居威廉才想喘口氣,便聽見住處大門傳來被人用鑰匙開啟的聲音,內心頓時警鈴大作。

    他答應跟媽媽回台灣,但是有但書的——他不願住在母親和繼父的房子,因為不想當電燈炮,而這一點得到繼兄的支持,媽媽也不好一直為難他,便在繼兄的協助下,租下了現在所住的地方。

    手上有備份鑰匙的老媽不定時會來看他,事前絕對不會電話通知一聲,因為就是要看他有沒有好好吃東西,好好吃藥養身體——而他當然沒有。

    居威廉看向桌面上的御飯團以及咖啡,這些東西肯定過不了老媽那關,他立刻拿起那顆未吃完的御飯團,以及旁邊那袋便利商店食物,打算毀屍滅跡。

    可惜來不及了,喀嚓一聲,大門被打開。

    居威廉望向門口,完全不用想老媽看見他吃什麼、喝什麼,以及他從美國帶回來的藥袋完整如新時,會有多火大。

    獅子座的母親完全就是一頭母獅子,踩到她的底限可不得了,絕對會被她抓回家,絕對!

    居威廉深覺懊惱,他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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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Take it easy.」

    門被打開了,不是媽媽居滿嬌的聲音,而是一個屬於年輕男人的中低音,說著流利的英文,是居威廉很熟悉的紐約口音。

    定睛一看,持著備份鑰匙踏進他住處的不是老媽,而是個金發碧眼的白人男子。男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五官英俊貴氣,就像是出身良好世家、念名校出身的樣子。

    看著男人出現在自家,情緒緊繃的居威廉鬆了口氣。

    「卡恩,是你。」他立刻將要丟進垃圾桶的便利商店食物放回桌面。

    「原來你一個人時就是吃這種東西,媽咪知道了肯定會非常不開心。」卡恩轉身合上門,而後走向坐在中島的居威廉,開口說的是有些腔調的中文。

    「你不告訴媽,她就永遠都不會知道——你不會出賣我的,對吧?」居威廉語調輕快,怕被母親發現他仍舊沒好好休養、剛剛因潔德的挽回引起的不愉快回憶,在看見卡恩時就全都消散了。

    眼前的男人叫卡恩。藍斯,是居威廉的繼兄。

    離婚多年的母親六年前再婚了,於是他和卡恩成了繼兄弟。

    卡恩大他一歲,是哥哥,而性格高傲冷淡,從小就念精英貴族學校的卡恩,倒是對這個性格跟他差不多冷傲孤僻的繼弟一見如故。

    雖然膚色不同,出生背景也不相同,成為家人時兩人都已成年,但他們的感情十分融洽,就像親兄弟一樣。

    卡恩眉一皺,也沒說話,看了居威廉一眼,直接走到廚房,打開最裡邊的櫃子,果然看見了完整無缺的藥袋,然後再看向居威廉手上那顆冷冷的飯,與發色一致的濃金色眉毛連成了一直線。

    「我真的覺得,你該考慮回家跟爸媽生活,你沒人盯著,就絕對不會乖乖吃飯吃藥。」

    將藥袋拿到居威廉面前,旁邊再擺了一杯水,不用任何勸說,只用強勢的行動讓這個難搞的繼弟知道,他會看著他把藥吞下去。

    居威廉想他此刻的胃痛的確需要藥物來舒緩,也就帶著視死如歸的神情吞下藥丸——他最討厭吃藥,憎恨無比。

    吞下藥丸之後,居威廉瞥了眼繼兄,想著既然是自家兄弟,那麼就不需要掩飾真性情,什麼話都能說,也就直率開口。

    「如果是你,你想回家跟爸媽住?」居威廉不懷好意地笑問一臉正經的卡恩。

    卡恩被這話給噎住了,他皺起好看的眉毛,半分也不思索地回道︰「NO!」

    「看吧。」居威廉兩手一攤。

    不是因為跟父母感情不好,所以他們不回家,而是因為父母感情太好,無時無刻黏在一起,親親、抱抱什麼的,讓兩個成年的兒子覺得有夠尷尬,還是眼不見為淨好。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這個人生活之草率到了人神共憤的程度,今天是我發現了你的藥袋,你認為媽咪若知道你從美國回來後,一顆藥都沒吃,你還能一個人住在外頭?」

    當然不行。居威廉一點也不懷疑,媽媽會掐死他。

    「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卡恩語調突然一轉。

    兄弟當了六年,彼此都是敏感的個性,居威廉聽出了繼兄此刻轉移話題,明顯有問題。

    這有點弱氣的語調,根本就是因為卡恩做了對不起他的事。

    「你做了什麼?」居威廉眼睛一眯。

    「媽媽考慮了幾天,決定你不回家,那麼她就搬過來就近照看你——我拒絕她了。」

    「謝了,我欠你一次。」居威廉由衷感謝肝膽相照的繼兄,為他否決了媽媽的決定。

    媽媽來了,那就代表繼父也會跟著來,他可不想在自家住處也覺得成了打擾別人約會的電燈泡。

    卡恩接收了居威廉的謝意,而後微笑道︰「可你知道,要讓媽媽妥協,需要等價交換——」

    「No!」居威廉沒禮貌的打斷卡恩,他有不好的預感。

    卡恩才沒理會他,徑自微笑道︰「我給你找了個保姆,照料你三餐,當然,她會盯你吃藥。」這才是最重要的工作。

    「聽說她有堅定的意志。」這也是他很滿意對方的原因。

    「No!」居威廉想也不想的拒絕了。

    「她不會過夜,只是固定早晚過來。」

    「不!」居威廉意志堅定。

    「她勉強算是業界中人,她弟弟是搖滾樂團主唱,聽說在亞洲滿紅的,她一直擔任弟弟的助理,照料樂團的三餐,是有學位的營養師,而且廚藝精湛,重點是口風緊。」卡恩說明對方來歷,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心力才找到這麼完美的保姆人選。

    「她的父親跟爹地算是舊識,爹地的公司跟她父親有業務上的往來,爹地之前到台灣工作的時候,就跟他們家有交情,我一直在美國念書、生活,不太清楚他們家跟爹地的交情到哪裡,但你知道的,爹地很少誇人,連我上了哈佛都不曾誇獎過我,對她卻贊不絕口。」

    「我說最後一次。」居威廉胃不痛了,講話可以大聲了。「我、不、要。」

    卡恩深深看著任性又不講理,更不會照顧自己的繼弟,然後說︰「好吧,那你看是要回家,還是要讓媽咪住進來,你知道我可攔不住她。」他也舍不得,沒有媽媽的卡恩對於繼母是非常敬愛的。

    居威廉倒抽一口氣,看著對他兩手一攤,表現出愛莫能助的繼兄,他很失禮的爆粗口。「幹!」

    聽居威廉罵了髒話,卡恩並未生氣,反而露出微笑,因為知道這是代表妥協的意思。

    「我讓她進來跟你談談,也了解一下狀況,對了,我會從你的賬戶裡直接轉筆錢給她,讓她填滿你只有冰水和冰啤酒的冰箱。」說完,卡恩站了起來,舉步走向大門。

    居威廉吃了一驚。「保姆在外面?你已經把人帶來了?」接著是憤怒,「卡恩,你陰我?!」

    繼兄肯定早就算準了他會妥協,才把人帶到門外,真是個心機深沉的家伙。

    卡恩對他微微一笑,那微笑貴氣英俊,就像王子般,卻讓居威廉氣到不行。

    這主意絕對不是為了打消媽媽的固執才想出來的等價交換,而是卡恩一開始就想要找個人來監視他,照料他的身體。這個繼兄對他是真的沒話說,也非常關心他,但還是很火啊,嘖!

    「林小姐,這就是我弟弟居住的地方,請你一天來兩趟,若嫌麻煩,整天待在這裡也可以,薪資方面會讓你滿意,但就如同我們合同上所注明的,一切都得保密。」

    「好的。那麼工作從今天開始嗎?我想時間還足夠讓我到超市採買,為藍斯先生做午餐以及晚餐。」

    清亮輕快的女聲,尾隨著卡恩傳進了居威廉的住處。

    居威廉一怔,這保姆也太年輕了,他以為年紀會比他大才是,但保姆的年紀不是令他驚訝的最大原因,而是這女人的聲音好熟悉。

    熟悉到他一聽聞就整顆心揪緊……但怎麼可能?

    「希望我兄弟空白的冰箱不會嚇壞林小姐,他胃不好,兩周前才胃出血,而且他飲食非常草率,加上作息不正常,請林小姐一定要好好監視他,雖然合約上注明要你做些家務,但重點是,讓他吃飯和吃藥這兩件事,這兩件事能做到,家裡髒了些倒是無妨。」卡恩將年輕的女子請了進來,細細解釋工作項目之後,紳士的對於讓她久等一事道歉。「抱歉,讓你在門口待得久了些,我跟我弟弟的溝通出了一點狀況。」

    林香韻聞言笑出來,語調輕快、陽光爽朗的笑容也掛滿臉,她打趣地說道︰「藍斯先生這種說法,像是你弟弟今年才十歲,而不是三十歲。」

    「以心智年齡來說,也許只有九歲。」卡恩笑道,回話幽默。

    眼前的男女愉快聊著、笑著,居威廉卻覺得眼前的一切像一場電影般不真實。

    他怎麼會看見她呢?林香韻,她怎麼會在這裡?

    「啪!」躁動的居威廉磕到了桌上的空杯,那是他剛才吃藥用的杯子,如今落在光潔的地面,碎了一地,發出了尖銳的聲響。

    這聲響也讓那對相談甚歡的男女中止了談話。

    「威廉!」卡恩變了臉色,因為繼弟有著吐血昏倒的前科,而威廉發病送醫時,他人在紐約洽商,得知訊息立刻趕往醫院,在他穩定後曾到他的住處,看見一片狼藉的環境,因此聽見玻璃碎裂的聲音,直覺他又犯病了,趕緊匆匆來到廚房。

    林香韻也被嚇了一跳,尾隨著雇主而去,意外的,在開放式廚房看見了一個她很久很久不見的人。

    甚至可以說,她以為這一輩子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居威廉,她的前男友。

    她沒有想到,居威廉就是卡恩口中那個任性難搞的弟弟。

    這……怎麼會這樣呢?

    怎麼辦?!

    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一個你曾經狠狠傷過他的心,說了再多次的對不起都不能表達萬分之一歉意的男人?

    而這個男人從原本的疼愛包容、無微不至的疼惜,一瞬間變成了冷酷陌生……

    做錯事情的愧疚,以及男人的冷酷絕情,曾讓林香韻為此夢魘不停。

    「想什麼呢?」啪一聲,林香韻甩了自己一個巴掌,用這誇張的動作讓自己清醒,別再沉浸於過去。

    對,都過去了,他們交往、戀愛是六年前的事情,她做錯了事,讓他們分開了六年,現在因為莫名的原因,她成為他的保姆。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照顧他吧,算是……為了自己曾犯過的錯賠罪。

    站在乾淨、完全沒有生活感的廚房,林香韻穿著圍裙,細細的切著洋蔥丁,而爐上新買的鍋子正燉著雞湯,發出噗噗噗的聲響。

    要說這個廚房沒有生活感有些不確實,應該說這廚房沒有半點人味。

    廚房裡連點象樣的餐具、器材、調味料都沒有,像是沒人入住的樣品屋,只有系統廚具,其它什麼都沒有。

    為了讓這個廚房能發揮功用,林香韻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狠狠花了一大筆錢添購餐具、鍋具以及各種廚房用品和調味料,否則她還真不知道怎麼照顧那個難搞的病人。

    「沒關係,盡量花。」請她來照料三餐的卡恩微笑對她說。「我弟弟的版稅多到花不完。」

    啊浮,版稅。她記得六年前,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居威廉創作的那個故事,也就是後來全球大賣、拍攝成電影的《盤古》。

    以中國神話故事為背景的全英文創作小說,風靡了全世界,她也特地買了原文書,很快地看完。

    故事還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讓她欲罷不能的原型,但在她曾看過的原稿章節之後,故事的風格轉變了。

    不再是以勇氣和愛為信念的冒險故事,反而死了好多受歡迎的角色,也加入了各種人性黑暗面,讓人看了又虐又痛,卻又欲罷不能。

    居威廉本不是這樣的性格,以前的他雖然衝動,但感性溫柔又愛笑,然而在他們分手後,他的文章變了,連給人的感覺也變了。

    思及昨天她初來乍到,與他意外重逢時,他看著她的眼神,像冰一樣冷酷。

    他沒有溫度,就像那個她曾經很喜歡的冒險故事一樣,變了,不再是她記憶中的居威廉了。

    是她的錯,他會變成這樣都是她的錯……眼眶感覺熱辣辣的,眼淚要掉下來了。

    「啊喔。」她仰頭,深吸口氣。

    一定是洋蔥未用冷水浸泡足夠的時間,切洋蔥時才會辣到流淚,一定是。

    眨掉眼中的刺激感,林香韻紅著眼眶,繼續切洋蔥。

    切完後,她站在瓦斯爐前,用奶油翻炒洋蔥,旁邊已準備好紅蘿卜、馬鈴薯、味酣和日式醬油,以及片好的牛五花,打算做馬鈴薯燉肉。

    居威廉愛吃的是紅酒燉牛肉,但他的胃……還是算了吧!

    林香韻懷著補償、愧疚,以及真切的希望居威廉好的心情,仔細翻炒著洋蔥,將之炒成美麗的焦黃色,再快速的放進其它材料翻炒,照比例加了醬油和味酣,最後加入高湯,便蓋上鍋蓋,等待馬鈴薯和紅蘿卜燉得軟透入味。

    待廚房的事情忙了一個段落後,林香韻抬頭看牆上的時鐘,現在是十一點四十分。

    「他還沒起床?」

    偌大的豪宅裡沒有半點人味,她十點就到,而她都來這麼久了,居威廉居然還沒起床。卡恩說他作息不正常,沒想到這麼不正常,他一天要吃四次藥的,這下睡過了早餐,他少吃一次藥。

    「這人,怎麼這麼要人操心?」嘴裡抱怨著,心裡卻是擔心萬分,林香韻沒有考慮太久,憑著就算被他的冷臉凍傷,也要去把他挖起來的決心,走向主臥室。

    她轉出廚房,脫下圍裙,還未繞到客廳,就被大門開啟的聲1^1吸引了。

    「原來威廉出去了。」說出口之後深覺不對,她太習慣了,這樣不行,肯定會被發現什麼,要改門。

    林香韻斂起心神,望著門口,看見居威廉拎著車鑰匙,以及一大袋超市的東西踏進來。

    「你什麼時候出去的?我以為你還在睡覺,正要叫你起床準備吃飯呢。」林香韻語調輕快,滿滿的笑容掛在臉上。

    居威廉看著她陽光的笑容就覺得不愉快,她怎麼能笑得這麼開心,怎麼能一點芥蒂都沒有?

    從昨天見面起就這樣,重逢的那一瞬間,她只微微一愣神,而後就對他展露燦爛的笑顏——她怎麼能笑得出來?

    「你是保姆,我是雇主,你做好你的工作,我的行蹤你無權過問。」他下意識地硬起心腸,用著冷酷的語調,說著拉開距離的話語。

    他仔細看她的表情,發現在他說出傷人的話後,她帶笑的表情僵凝數秒,居威廉先是有股報復的快感,但隨之而來的,是從內心深處竄上的不舍。

    見鬼了!他對這個女人居然還有這種情緒?他根本就不想再看見她了!

    「我不過是想,你胃不好,你家人都很擔心你。」而我也是。林香韻吞下了這句到口的心聲,盡量用專業的態度面對他。「你的確三餐不正常,從昨天起,我就見識到了,卡恩再三交代我,一定要讓你三餐正常,按時吃藥。」

    林香韻不能否認她很沮喪,被這樣推拒她當然傷心,可現在是在工作,她告訴自己眼前的人是老板,有些老板就是會為難員工,這個男人不是以前那個疼惜她的男人了,也就讓自己的心變成鑽石,不能像玻璃般脆弱。

    「是我錯了,你一早就出去,定是因為餓了,我明天會早一點來。」林香韻看他拎回來的大賣場紙袋,不禁愧疚起來。

    看來早上十點來還是太晚了,在這之前,他就出門采買了呀,她怎麼會忘記了呢,這人一直都是外食族,他很懶得弄吃的,家裡更沒有儲備糧食,看來她得調整下時間,再早點過來才行。

    「買了什麼東西回來?要冰起來嗎?給我吧。」林香韻調適好自己的心情,不再因為他的話感到難過,自然地伸手。

    這女人完完全全打不倒,不因他的話而動搖,還能對他笑得這麼溫柔,這麼的陽光燦爛,一臉沒事的樣子……

    「不必。」深吸口氣,居威廉壓下心中的躁動,拎著購物袋,越過林香韻走向冰箱,將一手接一手的啤酒、微波食品放進冰箱裡。

    「你……一大早居然買這些東西回來!」林香韻不敢相信的看著他采購回來的東西。「我以為你餓了買些吃的回來,沒想到是去買啤酒!我昨天才丟光冰箱裡的酒……威、威廉。」忍不住了,還是喊了他的名字,不知道這麼喊他,會不會被他嫌惡?

    「你的胃不好,胃出血很嚴重,會死人的!你得禁止食用任何刺激性食品、飲料,啤酒絕對不行。」她拚命的搖頭,「微波食物就更不需要了,我會準備足夠的食物在冰箱裡,一樣是微波,健康的食材做出來的食物總比冷凍食品要好吧。」

    居威廉冰好了啤酒和所有的微波食品,砰一聲合上冰箱門,回頭懶懶地睨她一眼。

    「我高興吃什麼就吃什麼,你管不著。」

    聞言,她非常不專業的眯起了眼,直接走向冰箱,將他剛剛冰進去的啤酒一手一手的拎出來,接著全數丟進垃圾桶裡。

    「你敢買,我就敢丟。」林香韻生氣了,真的生氣了,氣這男人不愛惜自己,氣這個男人一點也不為擔心他的家人著想。

    「無妨,你又不住在這兒,總會離開,你滾了我再去買,樓下的便利商店很方便,想阻止我,你只能住下來。不過我想你沒這個臉,是吧?前女友。」忍不住用難聽的話語攻擊眼前的女人,因為這女人的一舉一動,都會擾亂他的心。

    沒有生活感的公寓,是因居威廉只想短暫的停留,估計三個月,等他的胃沒那麼爛了,就跟媽媽商量回美國去,因此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沒添置。

    可她卻出現了,沒有任何廚具的廚房,因她的到來有了無數的用具,熱騰騰的食物氣味,還有屬於她的氣息飄散在空氣中,再再刺激他的情緒,影響他的心情。

    六年前也是這樣,她因為他糟糕無比的胃碎念他、擔心他,用盡了方法讓對吃不在意的他乖乖吃飯,也像現在這樣待在他的廚房忙活一整天。

    交往的甜蜜感動,到她劈腿背叛的痛苦,再延續到今天,就她此時此刻的關懷、在意,居威廉不住要想,搞什麼?!

    她怎麼還能在他面前笑得出來,怎麼能坦然大方的「管」他,她怎麼能?

    她若忘了曾如何糟蹋他的心,那麼他不介意提醒她。

    「那跟有臉沒臉無關,付我薪水的人是你,但簽工作合約和保密條款的人,是居滿嬌女士,所以很抱歉,你是我的職責。」就算他隱晦的提起當年她對不起他的事,林香韻也沒有被擊倒。

    因為她氣瘋了!

    她露出牙齒笑得陽光,繼續道︰「通常只有照顧年紀小,又任性到不行的雇主家眷,我才會考慮要留宿,我想你是成年人,應該能夠很明確的知道什麼是該做的事,而不是任性的隨心所欲,不管自己爛透的身體、也不管家人有多麼的擔心,對吧?」

    那表情、那語調根本就是在說︰你不是小孩子了,不會真的需要保姆吧?

    「哼!」居威廉發現自己無法反駿她,還生出了心虛感,當自己在醫院中醒來,看見擔心的卡恩,以及風塵僕僕趕到美國探望他的媽媽、繼父……

    嘖,這女人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

    林香韻很高興他的攻擊模式沒有升級的跡象,若他再繼續拿以前的事情出來攻擊她,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要有健康的身體,得從好好吃飯開始。我燉了湯,還有馬鈴薯燉肉。」林香韻滿心歡喜地招呼他到餐桌旁,告訴他自己為他做了什麼菜。

    雇主胃不好,在接下這個工作之前,她就做了功課,開好了菜單,在知道照顧的人是居威廉後,她又重新擬了菜單,避開所有刺激性、會引發胃病的禁忌食物,若按照她的食譜來進食,加上藥物控制,定能讓他的胃慢慢養回來。

    「啊,還有藥,我都分裝好了,你就照著吃就好。」林香韻見他不再拒絕,心裡開心。

    雖然對她還是擺張生人勿近的冷臉,但他已經願意坐下來,拿著筷子,緩緩的吃著白飯配紅蘿卜,而不是打滿冰箱微波食品的主意。

    「你會吃吧?卡恩要我一定要盯著你吃藥,可我覺得你不需要……」

    「哈。」居威廉冷笑一聲,他突兀的反應中止了林香韻的滔滔不絕。「你真令我刮目相看,我親眼見到什麼叫不要臉。林香韻,別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我不要你的關心,做你該做的事,多餘的話我不想聽。」

    不想再聽她叨叨絮絮地擔心、關心,這根本就是在他臉上甩巴掌。

    這算什麼?算什麼!

    「你是營養師,你負責照顧我的胃,我是雇主,花錢聘請你解決我的問題,除此之外,麻煩你閉嘴別說話,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要不是不想讓我家人知道我跟你的關係,我才不會留你在這裡。」

    居威廉冷酷的話語像一桶透心涼的冰水兜頭淋下,讓林香韻凍得全身發抖,整個人啞口無言。

    這一刻她才明白,如果不是因為辭退她,得向卡恩以及他母親解釋兩人認識的原因,他絕對不會忍受她出現在他的住處。

    因為他憎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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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7 10:38: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輕描淡寫的幾個字,卻像重錘般打在心上,令林香韻疼痛不已。

    備好了晚餐,小聲囑咐完食物擺在哪,她便像逃難似的離開了居威廉的住處,也沒搭車,就在街上走著。

    她像抹游魂,漫無目的地隨處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不知道該怎麼辦,只知道心裡的破洞太大太大,大得令她再也無法故做堅強。

    走呀走,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幾點,更不知道自己想去什麼地方,只是當她走到敦化南路一棟大樓,按下門鈴時,看見來應門的是睡眼惺忪的好友,季潔。

    「香香,你怎麼這麼晚來?都凌晨兩點了,你去哪裡?沒回家嗎?臉色怎麼這麼差?快進來!」

    「香香來了?」跟著季潔出來應門的,是季潔從大學就交往的男友王沖實。兩人感情深厚,季潔大學畢業後就與王沖實同居,一同生活了。「兩點耶!香香,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太危險了吧!至少也打個電話來,我開車去接你啊。」

    啊,原來已經兩點了,原來她漫無目的走了好幾個小時,難怪她雙腿好酸好酸,腳掌也好痛。

    她好累,好難過。林香韻以為自己很堅強,也表現得很堅強,可居威廉的冷酷排拒,再對照好友的關心,令她再也承受不住。

    「潔……」眼淚奪眶而出,林香韻發著抖,雙手攀著死黨的雙臂,痛哭失聲。

    「我看見他了……我看見他了……我好想他……可是他恨我……威廉他恨我……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崩潰哭泣的林香韻嚇壞了睡意蒙的情侶檔,他們沒有半分責怪林香韻深夜突然造訪的莽撞,因為知道她變成這樣是因為什麼。

    「香香,你遇到居威廉了?他在台灣?怎麼會這麼巧?」季潔把死黨帶進了家裡,讓她坐在沙發上,眼睛瞟了一眼身旁同樣訝異的王沖實。

    王沖實大學四年跟居威廉交好,兩人至今仍有聯絡,並不因為居威廉和林香韻難堪的分手而不當兄弟,此刻面對女友的詢問眼神,他無辜地一攤手,表示他真的不知情。

    兩人見林香韻哭得傷心,也沒哄著要她不哭,而是分工合作,季潔陪著林香韻,雙手任她握著,也不管明天是不是要上班,安靜的陪伴著,並在一旁遞衛生紙。

    而王沖實則開了客廳的燈,讓房子不顯得陰暗,本來泡了杯可可過來,想讓傷心的林香韻喝點熱熱的、甜甜的東西,好平復心情,想了想不對,便將那杯熱可可給了女友,接著進房抓了件外套,拎了鑰匙和錢包出去了。

    「潔,我去便利商店給香香買礦泉水,馬上就回來。」

    王沖實離開後,房子裡只剩下兩個女孩,林香韻無法抑制自己的眼淚,她哭泣,是因為居威廉對她所說的每一句話,以及她對居威廉做的,非常不公平的事情。

    她很愧疚、很傷心、很痛苦。

    「潔,都是我的錯。」眼淚擦不完,她顫著聲音說︰「都是我的錯,我也不想麻煩你,可我不敢回家,爸爸和阿遷都在家裡,我不敢回去,怕被他們發現,我不知道要怎麼辦,只能來找你,對不起……潔,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林香韻對自己的朋友感到很抱歉,她不想麻煩任何人,更不想傷害任何人,可她還是傷了那些她愛的,還有愛她的人。

    「不要說這種話,你沒有麻煩我,也沒有做錯事,不是你的錯,香香,不要說這種話,我歡迎你來找我,隨時隨地。」季潔摸著好友的頭髮,看著她不斷湧出眼淚的眼睛,心裡泛疼。

    香香一直很堅強,就算是六年前發生那件事之後,隔天香香也只笑笑的說,她跟居威廉分手了。

    明明當天香香哭得那麼難過,那麼的絕望無助,像再也沒有希望一樣,但之後她笑容依舊,對待朋友一樣樂觀、溫柔,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可她知道,香香並不好,香香正常的反應才是反常!哪有人遇到那種事情還能笑得那麼陽光。

    可香香從來不說自己的痛苦和煩惱,也從來不找她求救,六年過去了,香香終於在深夜來找她,這是六年來頭一次,香香對著她崩潰哭泣,提起了居威廉。

    她知道,那個男人是香香的死穴,她的死黨仍愛著那個男人。

    「香香,你怎麼會遇到居威廉?他怎麼會在台灣?什麼時候的事?你都沒告訴我。」不想好友一直沉浸在難過的情緒裡,更不好叫她不要哭,因為以香香那種怕麻煩人的性格,肯定會覺得自己麻煩到了別人,以後有事情,絕對不會再來找她。

    所以季潔找個話題來轉移林香韻的注意力,幸好,她的策略成功了。

    「爸爸以前有個合作得很好的客戶姓藍斯,是美國人。爸爸公司不開後跟藍斯先生還有聯系,他說有個繼子需要保姆幫忙照顧,而我近年也沒在外面工作,都在照顧阿遷和他的樂團,他聽爸爸提過,就想到要請我幫忙,我去了才知道藍斯先生的繼子就是居威廉。」

    季潔聽了之後心想,緣分就是這樣吧,繞了一圈,兩人又重逢,又有了交集。

    「那你看到居威廉,又是什麼感覺?」季潔問得小心翼翼,深怕觸碰到了林香韻的傷疤。

    和居威廉分手,對林香韻來說是巨大的傷痛,看她現在跟那人重逢之後哭到崩潰就知道了。

    「我……很想念他。」在好友面前,林香韻無法掩藏自己的脆弱。「很害怕,但又想靠近……」害怕他對她的嫌惡、憎恨,卻又控制不住這麼多年來思念他的一顆心。

    思念怎麼會這麼長?六年啊,她還是沒有忘記他,因為當初太甜蜜,分開時太痛苦吧。

    長長嘆了一口氣,季潔道︰「香香,我覺得你應該跟居威廉談一談,談……六年前那件事。」

    說話時,她看著林香韻的眼睛,語氣很小心,也很輕,就怕刺激到林香韻。

    可惜她再溫柔小心,一提到六年前那件事,林香韻的反應還是非常大。

    「你答應過我的,那件事情不要再提起!」林香韻看著好友,無法抑制的顫抖,「當做沒有那一回事,不要再提起……不要提!」

    「可是香香,不提那件事情,你沒有比較好。」季潔看著驚恐萬分的好友,感到難過不已。

    「我很好,我哪裡不好?我非常好!」

    六年前那件事像是關鍵詞,原本還傷心、難過、崩潰的林香韻,突然間不哭了。

    再也沒有抑制不住的淚水從她眼眶中湧出,她抹掉眼淚,不再神情迷惘,像是剛才的痛苦茫然,還有對過去戀情的留戀,全都不存在。

    林香韻笑了起來,笑容燦爛陽光,雖然雙眼還有水光,可看起來就是沒事了的樣子。

    「潔,真的很謝謝你聽我說,我好多了。」她反過來握著季潔的手說︰「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語氣誠摯萬分。

    一般人會相信她的吧?看見她能笑得這開心會放心吧?

    可季潔放不下心。

    買好礦泉水回家的王沖實,回到家後就看見這顛倒過來的畫面。

    香香不哭了,表情很平靜,還帶著笑容,反而是他女朋友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他瞬間明白怎麼回事,默然不語。

    「對不起,學長,吵到你們了,就不打擾你們休息,我叫出租車回家。」

    「這麼晚你一個人搭出租車我不放心。老婆,我們開車送香香回家。」王沖實也沒說要留她下來過夜,反而提議一起送她回家。

    林香韻笑著應了。「那就謝謝了!」

    兩人將林香韻送回家,看著她進家門,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

    坐在車上的季潔和王沖實沉默著。

    王沖實什麼都不問,只是靜靜的開車往回家的路上,不久,便聽見季潔忍不住哭了。

    「嗚……嗚嗚嗚嗚……」

    王沖實二話不說,將車子停在路旁,一把抱過哭泣的季潔安撫。

    「寶貝,別哭。」

    「我好心疼香香,她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好……」季潔在男友懷中哭得傷心。「我想要她快樂,真正的快樂,可是我辦不到,阿沖,你幫我、你幫我……幫我把我的香香找回來,我要我最好的朋友不要再強顏歡笑,那根本不是她的錯,不是……」

    王沖實聽著女友的泣訴,心情沉重,看著那個善良、熱情又乖巧的學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也很不好過。

    他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也明白林香韻當年的顧慮是什麼,可今非昔比了,不是嗎?

    「我也希望香香幸福,她是好女孩,應該得到幸福。」王沖實拍拍未來老婆,認真的說︰「我會去找威廉,從他那裡下手,你放心,就交給我吧,這種事情靠男人就對了。」

    他說得豪氣萬千,腦中已有該如何從中幫忙的想法。

    雖然林香韻要他們承諾,絕對不提當年的事情,可王沖實總是覺得,居威廉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盡管真相會讓他痛徹心扉,懊悔不已,但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

    王沖實想了想,決定明天中午便跟那個六年沒回台灣,一回來還不知道要聯絡的死黨好好打個招呼。

    翌日。

    直到天泛白才睡下的居威廉,是被誘人的食物香氣喚醒的,其中還夾雜著令他無法抵抗的咖啡香。

    原本打著沒到中午不起床主意的他,無法抗拒地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尋著咖啡味離開了舒適的床,赤著雙腳,根本沒記得套上室內拖鞋。

    因為這迷人的香氣,是他喜歡的中深焙咖啡,像這種質量的咖啡,不是連鎖咖啡店會有的,而是對咖啡執著的頑固老板,親手挑選生豆、自行烘焙後的極品。

    居威廉會在紐約上東區買下華廈,就是因為那附近的小巷裡,有一家非常美味的咖啡店,他在看屋時不經意喝到了,便回頭找中介,買下了那間豪宅。

    他早晚都要來杯熱熱的、濃濃的美式咖啡,還買了大量的咖啡豆囤貨,深夜工作時也一定會煮一壺濃濃的咖啡陪他渡過漫漫長夜。

    回台半個月,他就有半個月沒喝到好喝的咖啡,那些能在他現在住處附近買到的根本不叫咖啡,而是咖啡水。

    好不容易聞到了朝思暮想的咖啡香,他當然自動起床。

    當他經過客廳時看向牆上的時鐘,現在是早上九點半,那表示他只睡了四個小時。

    「早安。」女人輕快的嗓音伴隨著磨豆機的聲響,在寬敞的廚房裡響起。

    居威廉仍有些恍神,他站在開放式的廚房門口,視覺和嗅覺不協調,鼻尖聞到的是咖啡香,可餐桌上卻只擺著早餐。

    只煎單面的太陽蛋、水煮德式香腸、溫色拉,還有兩片沾了香蒜醬的法式土司。

    溫熱不燙口的早餐,避免任何辛香料刺激胃酸分泌,又都需要咀嚼,不會讓沒耐心的居威廉直接吞下肚,反而造成反效果,還兼顧他的飲食喜好,算是非常適合他。

    他有多久沒有在早上來份這麼營養滿點的早餐了?

    「早餐做好了,可以吃,我扛來我弟弟公司去年淘汰的咖啡機,煮了一杯咖啡,豆子是我親自挑的,請認識的咖啡店幫我烘焙——很可惜,沒有你的份。」林香韻笑著說話的模樣,彷佛昨天他們並沒有任何不愉快的對話。

    居威廉這下完全清醒了,視線投注在她帶著笑意的臉龐。

    昨天他對她說了很殘忍的話,也記得當她聽見那些話之後,臉上流露出來的表情。

    那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是她受了莫大的委屈、又不願解釋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來的神情。

    居威廉當時覺得,接下來的日子,她應該不會再跟他說話了吧。

    可她今天依舊笑容滿面的來了,還扛了那麼重的咖啡機,這是知道他嗜喝咖啡,所以故意帶來的吧?

    「我打算把咖啡機擺在這裡,我問過你的醫師,若你三餐正常,作息也正常,午夜十二點以前睡,早上九點起床,那麼一周後,可以給你半杯咖啡。我對我煮咖啡、挑咖啡豆的眼光還算有自信,我想,你聞過我煮的咖啡之後,應該不會想再喝其它咖啡了。」林香韻當著他的面,緩緩的拿起咖啡,慢慢的啜飲。

    第一天她就知道了,居威廉不只喝啤酒,還偷喝咖啡。廉價的咖啡豆所煮出來的,刮胃又重咖啡因的刺激性飲品空杯就丟在垃圾桶裡,林香韻默不作聲,今天便帶了咖啡機來,用別的方法刺激他。

    「嘖,你——」居威廉不能否認,今天之後,他再也不會對便利商店的咖啡投注任何目光。

    這女人為了讓他配合飲食和按時服藥,扛這麼重的咖啡機來他家,她在經過昨天之後,到底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還能為他著想?

    他不想讓她太好過,他恨她,恨她又出現在自己面前,更恨自己居然想念她、對她還有留戀。

    都這麼多年了,竟然一直沒有忘記她,這讓他憤怒不已。

    「我的存在令你不愉快,我明白。」林香韻微笑,面對他一早的臭臉,她仍是笑臉以對。

    她將喝光的咖啡杯拿到水龍頭下清洗後,將杯子掛在架子上瀝乾,接著,拎起擺在廚房中島的包包以及外套,一副要離開的模樣。

    「我也不想留在這裡礙你的眼,往後我早上會過來,一天就來一次,準備好你一整天要吃的東西後我就會離開。食物都在冰箱裡,我都分好了,中餐和晚餐各一份,微波兩分鐘就可以了,水果也切好了,你一定要吃。」她站在廚房,隔著一張桌子凝視他。

    居威廉一語不發的回望著她,因她眼中壓抑的情緒,抿緊了雙唇。

    做了那麼多已夠讓他心煩了,為什麼還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像是對他還有感情,那麼六年前為什麼要背叛他?

    「我還有工作,先離開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明天再來。」將居威廉早餐後要吃的胃藥擺在餐桌上,林香韻便離開了。

    從頭到尾都只有她在說話,居威廉只是用那雙深沉的眼盯著她,一句話也不回應。

    她還在期待什麼呢?真是傻瓜。

    林香韻苦笑搖搖頭,甩去腦中的思緒,離開了居威廉的住所。

    居威廉在原地站了好長一段時間,空氣中的咖啡香漸漸消散。

    她居然算得剛剛好,沒有多留下一點咖啡豆,他連自己煮杯咖啡都沒辦法。

    沒咖啡了,他應該回去繼續補眠,但雙腿像有自己的意識,走到了餐桌旁,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執著刀叉,一口一口吃起早餐來。

    居威廉緩緩進食,細細咀嚼,花了些時間吃光林香韻為他做的早餐,一丁點都不浪費。

    他甚至第一次聽話的吃了藥。

    嚥下了討厭的藥丸,居威廉站在流理台前洗著空盤子時,他不由得問自己,「我在幹嘛?」

    怎麼就聽了她的話呢?難道他就這麼不想看見她失望擔心的表情嗎?

    居威廉洗好餐具,看著擺在架子上瀝乾的盤子和餐具,他一愣。這就像六年前他們還交往的時候,她做菜,他則自然而然的分擔起洗碗的工作,都過了這麼多年還記得這習慣,他瞪大了細長的眼睛,瞪著洗乾淨的盤子,看了很久很久。

    他,到底在幹什麼?

    居威廉呆楞很久,直到被電話聲驚擾才回過神,他移動身形走向臥室,拿起了他的手機,上頭的來電顯示是大學到現在的死黨,王沖實。

    居威廉笑了笑,這支在美國辦下的門號,在台灣仍能繼續使用,平時王沖實不會聯絡他,除非要到美國出差,想約他喝兩杯。

    接起電話,居威廉就聽見兄弟不爽的臭罵。

    「你混蛋!」

    聽見這三個字,居威廉便明白王沖實為何火大。

    「你知道我人在台灣的消息啦,嘖嘖,她去找過你們了?還說要保密呢,哼。」看來他在台灣的消息,已被林香韻告訴了兩人的共同朋友,王沖實和季潔。

    「那個,香香也不是有意的,就……」原本還有著強烈氣勢的王沖實聞言,立刻縮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幫林香韻說話。

    昨天她難過成那個樣子,應該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吧?唉!

    「我不想談她。」居威廉截斷了死黨的話,他現在心思復雜,不想談林香韻。

    拿著手機,他走出臥房來到客廳,視線不住望向廚房,就看見了那台巨大的咖啡機,不是家庭用的小巧機型,而是咖啡店會投資的專業咖啡機,她一個女孩子怎麼抱來的?

    「威廉,香香真的是好女孩。」王沖實嘆了口氣,明白死黨仍舊在意。

    「好女孩會劈腿?」他口吻尖銳的說。

    居威廉並不想當個任性的人,跟前女友分手了,還要共同的好友選慣站,但要說一點芥蒂都沒是不可能的,林香韻做了那種事,季潔那個性格強烈的女人站在林香韻那一邊,他能理解,誰教她們是姊妹淘。

    但王沖實這家伙他就不能理解了,有時候提到林香韻,他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頻頻幫林香韻說好話。

    「算了,我們不談這事。」王沖實悶悶地選擇放棄這話題。「我是來跟你談正事的。」

    「你也有正事要跟我談?」不提林香韻,居威廉態度就變得很和善。

    「知道你在台灣才打電話給你,我就跟你明說了,我覺得我跟季潔在一起也夠久了,想結婚了,下周季潔生日,我要求婚,正好你人在台灣,是兄弟就來幫忙。我的大事,你一定要參與。」

    聽見王沖實想結婚的消息,居威廉當然為好友開心。

    「那有什麼問題。」他一口答應。

    「當然啦,你可是伴郎,我也不知道你會在台灣待多久,不過婚禮那天,你一定得回來啊!」

    「你的人生大事我當然會回來,不過季潔——」為朋友開心之後,居威廉想到了那個對林香韻維護非常的女孩,有些猶豫。

    這六年來居威廉與王沖實維持朋友關係,但卻再也沒見過季潔,就算他們一同到美國出差,只要王沖實跟他見面,季潔便會很自動的給他們男人獨處的時間。

    從王沖實這老友口中,居威廉得知,季潔不願見到他,當然是因為林香韻的關係。

    「她同意了。」王沖實摸了摸鼻子,悶聲道︰「當你是兄弟才跟你說實話,季潔的生日Party,我除了找你和幾個朋友來幫忙布置、想求婚計劃,我還找了香香來幫忙,她是季潔最好的朋友,她知道季潔喜歡什麼,所以你一定會見到她……」

    居威廉閉上眼睛,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對死黨大吼。

    這粗糙的手法很明顯是王沖實故意要將他帶到林香韻面前,這家伙腦子裡在想什麼?他居威廉的性格他不清楚?

    「阿沖,你知道我現在不缺女人。」居威廉冷靜的對死黨道︰「你怎麼覺得我會吃回頭草?她怎麼回報我的你沒看見嗎?」

    「被你發現了!」王沖實也沒有否認,他的確是打著要讓兩人碰面的主意。

    「你認為你的手法很高明?」居威廉從鼻孔哼氣。

    「我也沒打算要瞞你。」王沖實停頓了一下,然後有點神秘地道︰「我倒是瞞著香香找你來。」

    居威廉一挑眉,覺得死黨這行為有點詭異。

    「威廉,有些事情不能跟你說,因為我答應了香香,全部都要爛在肚子裡,絕對不再提起。季潔不見你,並不是因為討厭你,而是因為怕看見你,就會忍不住什麼都告訴你……兄弟,她真的很令人心疼,就算回不去了,你也不要再恨她,那真的不是她的錯。」

    這話聽起來,像是六年前的事情有內幕……是什麼呢?

    可無論他怎麼問,王沖實的嘴就像蚌殼一樣緊閉,死都不說,居威廉不得不承認,死黨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決定走一趟,看看死黨在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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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7 10:38: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季潔生日當天正好是星期六。

    從王沖實口中得知他要策畫一場別開生面的慶生會,還要在派對上求婚,要請她保密以及幫忙,林香韻便亢奮不已。

    這天她拎著大包小更的慰勞品,在下午一點鐘的時候,來到一間位於陽明山的豪宅。

    晚上的派對就在這裡舉行,雖然請了外燴還有活動公司幫忙布置,但秘密籌備的求婚,需要上演情況劇帶來沖擊,王沖實需要親友們的配合,於是一行人便早早來一彩排了。

    「食物!食物!是食物!」

    林香韻的到來,以及她帶來的食物,讓一大早就來布置兼彩排的王沖實親友們激動不已。

    「你們滾開,不要撞到吃的,撞翻試看看,我叫你們趴在地上給我舔乾淨!」

    餓昏的王沖實氣勢洶洶,吼光了想一哄而上的親友們。「香香,你來啦,辛苦你了,你帶這麼多東西來,我幫你拿!」說著親自提過林香韻帶來的食物,擋在她和那群餓昏的男人們中間,語氣滿是謝意。

    「不會啦,我才要說謝謝。」林香韻把重的東西給他提,感激的笑了。「謝謝你讓我參與。」

    知道那些男人的一湧而上會令她害怕,王沖實才幫她撞了下來,她真的很謝謝他。

    「三八,我是真的需要你幫忙。欸,香香,你說,如果我請個很漂亮的臨演,假裝被我搞大肚子來找小孩的爸,當然她的肚子裡其實是放戒指啦,你覺得潔會不會火大的痛揍我一頓?」王沖實一邊拿飯團吃,一邊詢問。「我吃到的飯裡面有炸蝦,好好吃!」好吃到要流眼淚了。

    「會。」林香韻被他們爛透了的情況劇故事笑到不行。「她會把你揍到來不及說出這是假的,直接先上救護車。」

    「那還是跳舞好了,我們學電影,大家都裝路人,音樂下了再慢慢加進來。」

    「王沖實會跳舞嗎?」其中有人提出疑問。「能看嗎?」

    「就是跳起來不能看,他卻跳了,才令人感動不是?」

    「有道理。」

    一群男人邊吃東西邊虧今天要求婚,已經緊張得半死的王沖實。

    「你們這些畜牲!就不要讓我等到你們要求婚的那天,出點像樣的點子啦!」

    王沖實深覺誤交損友。

    林香韻在一旁笑到不行,王沖實這些朋友都是認識很久的死黨,有大學同班或同社團,以及畢業後工作上認識的,大家都熟了,開起玩笑來也非常惡毒,惡毒的很好笑。

    她微笑聽著,撿起地上的垃圾,再拿到別墅大門外頭的垃圾桶丟棄。這些男人為了求婚加緊布置,但垃圾滿地,實在有礙觀瞻。

    在外頭,聽不見裡頭男人們的大聲喧嘩,林香韻看著藍藍的天空,覺得今天的天氣真是不錯呢!

    山上就是這點好,空氣清新,抬頭就能看見天空,而不是高樓大廈,看了就舒服。

    「香香。」

    才伸完懶腰的林香韻,聽見男人的聲音就在耳畔,還能感覺到男人的呼吸,她嚇了一跳,尖叫出聲,火速回頭。

    「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嚇你的。」男人見嚇到她了,不住的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

    林香韻告訴自己不要害怕,眼前的男人不是壞人,是認識了三年的嚴晉,他是王沖實工作上的後進,是個很Nice的男孩子。

    他沒有惡意,只是不知道她會害怕。

    「有什麼事嗎?」她讓自己微笑,可掩飾不了停不下來的顫抖。

    「看你出來我才跟著出來,之前一直都沒有機會跟你獨處,那個……季潔盯很緊,我會怕。」

    嚴晉是個斯文的男人,二十八歲,王沖實常常誇贊他年輕有為,在王沖實家中經營的半導體廠任職,解決了很多生產在線的問題,替公司省了很多錢,年紀輕輕已經是高級工程師了。

    看著他說季潔盯很緊,他會怕的時候,還害羞的搔了搔頭,林香韻就忍不住笑出來。

    真是個傻子。

    「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地方嗎?」林香韻微笑問道。

    「有,這真的只有你能幫我了,香香,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喜歡你兩年了,能不能當我女朋友?」

    林香韻傻住了,沒料到嚴晉是要跟她告白。

    「很抱歉,我沒有辦法答應你。」她一臉為難地拒絕了嚴晉。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我們可以從朋友做起,不要拒絕我的追求……我想約你出去,給我個機會吧!」

    眼前的男人,年輕有為,很誠懇的對她說喜歡,以前他們真的是還算OK的朋友,現在嘛……

    「嚴晉,我不會跟你出去,而且從今天以後,我也不會再跟你說話了。」

    「為什麼?我們認識三年耶,你就這麼狠心?!」嚴晉不敢相信,平時溫柔大方的林香韻會這麼狠心拒絕他。

    「正因為你覺得我們還是朋友,我拒絕了你的追求沒關係,你還能繼續喜歡,即使我不願意,你還是繼續追求,我才決定跟你連朋友都不當。」林香韻冷硬起來,用著再也沒有轉寰餘地的口吻道。

    「為什麼?」想不透的嚴晉只有這三個字。

    「因為你要的不只是朋友,而我給不起。」林香韻哀傷的看著嚴晉,他受傷的表情令她覺得抱歉,但該說的還是得說。「既然給不起,那就別給你任何希望。你走吧,從今天起離我遠遠的,我不再是你的朋友了。」

    說著她便冷酷的回頭走開,也不去看嚴晉傷心透頂的身影。

    「如果六年前你也這樣果斷的拒絕阿衛,我不知道會有多開心。」

    不意聽見熟悉的聲音,還帶著玩味的語調,她驚訝地抬頭,看見了手拎著包裝精美的禮物前來的居威廉。

    「威、威廉?!」她嚇了一跳,想也沒想的驚呼出聲。「你怎麼會在這裡?」

    今天早上她一如往常,九點不到就去了他的住處,準備好食物便匆匆回家,再做方才帶來的慰勞品,離開他住處前與剛起床的他碰了面,並沒有聽說他要來呀?

    不對,他跟她說做什麼?這一周,他根本沒有開口跟她說過話。

    「我不能來?」居威廉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

    相較於見到彼此時的反應,他一臉沉著,像是一點也不意外看見她,林香韻卻不是,她腦袋一團混亂。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很意外。」林香韻滿腦子漿糊,覺得這情況很怪異。

    王沖實邀他來的嗎?怎麼沒先跟她說呢?還有,居威廉知道她會來嗎?

    最重要的是,他跟她說話了,還是那種不帶任何敵意,只帶著玩味笑意的語調,真的假的,她聽錯了嗎?

    林香韻不禁想知道他看了多久,全都看見了嗎?看見她被嚴晉出其不意的叫喚嚇了一跳,也看見她拒絕嚴晉的告白,還有,他還提起了阿衛……

    「啊浮,我錯了,怎麼拿剛才的男孩子跟阿衛比,畢竟你對阿衛可是有感情的,否則怎麼會做出那種事呢,我說的對吧?」

    阿衛阿衛阿衛……林香韻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個人了,也沒人在她面前提起這個家伙。

    「我還是那句老話,以前的事情我很抱歉,都是我的錯,如果這麼說會讓你開心點的話,我也告訴你,休學後,我跟阿衛就沒有聯絡了。」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林香韻武裝起自己。

    這答案令居威廉訝異,她不是跟阿衛前後休學,雙宿雙飛,反而休學之後就沒聯絡了?

    他們沒有在一起,為什麼?

    算了,也無妨,偷偷摸摸的感情哪有長久的可能,那也只能說是報應吧。

    「你現在倒是有點脾氣。」居威廉拋開心中的疑惑,覺得有趣地道,因為林香韻此刻的神情,完全不比在他住處時的柔弱溫和。

    「你想太多,我向來很溫和。你來找阿沖?他在裡面,你自己進去吧。」林香韻朝他刻意笑了笑,讓開路讓他進門。

    經過她身邊時,居威廉眼神深沉地凝視她,突然間,他有點火。

    這女孩跟六年前交往時相比,已經大不如前,她長大了,成熟了,懂得打扮,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將瀏海蓄到過長,連發型都是萬年不變,留得太長了便直接盤起來。現在的她頭髮修得齊肩,瀏海也很完美,沒有任何死角能讓她利用過長的瀏海偷覷人。

    她還學會上妝,淡淡的妝容讓她氣色極好,看起來精神奕奕,加上陽光燦爛的笑容,以及能跟人打成一片的性格,難怪會被告白,而這六年來,又有多少男人前僕後繼地對她說喜歡?

    居威廉發現他並不喜歡這種可能。

    「嘿,香香你怎麼在外面,我有沒有來晚了?我有帶料來,喝點吧!」

    兩人在門口僵持不下時,拎著一大袋罐裝飲料從門口踏進來的,是姍姍來遲的大學同社團學長。

    那人本來只看見林香韻,不意瞥見居威廉,露出了震驚的表情,而後大聲驚呼,「威廉?居威廉?是你!靠,你在台灣?新聞都報假的,你這家伙,羨慕死人了!」他用屬於男人的打招呼方式,用力一拳槌在居威廉胸口。

    「嘿,大鵬。」居威廉笑著朝多年沒見的大學同學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新聞都亂寫,說你在勒戒,我就說你不像是會嗑藥的男人,原來你躲到台灣來了,算你聰明,可你也太不夠意思,回來也不講一下!怎樣,怕我們坑你啊?管你的咧!你居然跟潔德交往,你知道我有多喜歡她嗎?」

    「我現在單身。」居威廉重申自己的單身身分。

    可惜大鵬沒有要理他的意思。

    「今天中午的新聞你看到沒?她被布萊恩打了,你這傢伙也不去關心一下……呃……」講得太開心的大鵬,這才想到了這似乎不是能說的話題,他有點尷尬的看向在一旁的林香韻。

    當年大家都知道威廉和香香感情好得要命,但很突然的,兩人分手了,而且老死不相往來。

    威廉從來不提發生了什麼事,王沖實和季潔口風很緊,問到就像吃了大便的神情,還恐嚇他們絕對不准去問香香,一個字都不許提。

    可誰都看得出來,香香痛苦得要命,還休學了。

    現在這兩個人怎麼會在一起呢?看起來還處得不錯,大鵬頓時有些後悔,他是不是破壞了什麼?

    「你們聊,我先進去了。」林香韻自然察覺到氣氛不對勁,她仍微笑著,裝做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藉口離開。

    「欸,等下,香香你要喝什麼?可樂、茶、礦泉水。」大鵬尷尬地喊住她,打開袋子,面對她的神情是充滿歉意的。

    「她要可樂。」

    「水就好,謝謝。」

    兩人同時回答。

    居威廉詫異地看著她,林香韻很愛喝可樂,每次買飲料一定要買可樂,其餘的都不要。

    在熱戀時,她甚至誇張的對他說過,她愛喝可樂,一輩子都不會改變這個習慣。

    可她現在卻說水就好?!

    大鵬當然尊重女士的意見,直接略過了居威廉,將水遞給林香韻。

    「謝謝學長。」林香韻接過,笑了下後便轉身離開。

    她腳步太快,沒注意距離垃圾桶太近,不小心被勾到了一下,登時腳步踉蹌,身形搖搖晃晃。

    「小心!」居威廉想拉住她,但他晚了一步,反而是距離林香韻較近的大鵬一把扶住她。

    「有沒有怎樣?香香,小心點。」

    「我沒事,謝謝學長。」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居威廉看見林香韻臉是笑著的,一副沒事的樣子,全身卻不停發抖,很快的掙脫大鵬的扶持,拉開距離。

    那顫抖的方式非常的詭異,引起居威廉的注意。

    「小心點,女孩子跌倒摔傷了怎麼辦?會留疤。」大鵬沒注意到那麼多,徑自叮嚀。

    「我會注意的,謝謝學長。」林香韻笑著,手上握著礦泉水,快速的離開了。

    「威廉,你跟香香——」

    老同學的嘰哩呱啦完全入不了居威廉的耳,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令他在意得要命。

    他很早就到了,在門口看見她對著天空微笑伸懶腰,那可愛的模樣令他停下腳步,看了良久,當然也看見了那個告白的男人,站在她身後輕聲說話。

    那樣的舉動嚇壞了她,就跟剛才學長握住她的手一樣恐懼——太奇怪了,這有什麼好怕的?

    依她的性格,被嚇到了不該是直接回頭打回去嗎?怎麼會是嚇得渾身發抖?

    直覺她的反應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怎麼個不對勁法,但他會好好觀察,然後再去扁一頓挖坑給他跳的王沖實。

    他很肯定,王沖實絕對不安好心。

     夜幕低垂,天色暗了,有著溫水游泳池的別墅四周圍起了美麗的燈飾,桌上擺了香氛焟燭和各色鮮花,整個場地布置得浪漫溫馨。

    外燴公司送來了豐盛又美味的食物,讓賓客能用小盤子盛著到泳池畔、露台用餐,室內也冇安排讓人坐下來間聊吃東西的位子。

    派對上有表演,此時當紅的樂團在唱歌,家中經營唱片公司的季潔是這個樂團的經紀人。

    「我好緊張。」

    端著香檳站在二樓某個房間陽台,居高臨下看著派對進行的居威廉,看見死黨王沖實穿得一身正式朝他走來,一臉的緊張不安。

    他忍不住笑出來。「怎麼,緊張?」

    「廢話!我怕等等跳錯,季潔肯定笑到忘記要答應我的求婚。」王沖實正色,背著他寫下的求婚詞,當然也要分神嘲笑一下死黨。「幹嘛不下去?有一堆女生想要認識你,大名鼎鼎的WilliamG.」戲謔地朝他使了個眼色。

    居威廉苦笑,他就是為此才躲上來的。

    來的人很多,有男有女,來參加派對的女孩們都穿上了美麗的洋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帶著禮物前來,其中不乏明星、模特兒,都是季潔在工作上認識,進而有私交的朋友,當然還有大學同學以及同事,沒有媒體。

    也幸好沒有媒體,因為他被認出來了!

    在紐約時,每次書出版少不了要參加宣傳活動,常在鏡頭前出現,加上他年輕又帥氣,氣質與近年時尚圈吹的東方調符合,書紅了、電影紅了,連帶的人也紅了,這張臉曝光的機率大增,自然有很多人認得。

    從剛才開始,那些女孩子們就像瘋狂粉絲一樣圍著他,居威廉不堪其擾,這才躲到二樓來。

    唉,依他看,他的隱密行程過了今天就會天下皆知了。

    「如果我知道你把季潔的生日派對搞這麼大,我才不來。」居威廉白了他一眼,站在二樓陽台,低頭望著底下熱鬧的景象。

    他雙眼不由自主地看著陪在季潔身旁,笑得開心的林香韻,以及她手中的那瓶礦泉水。

    那是她從中午之後,開的第三瓶礦泉水。

    在一個有著各式飲料、雞尾酒等好喝飲品的Party上,林香韻手中的瓶裝礦泉水顯得突兀,而且據他觀察一下午的結果,他覺得林香韻非常的小心。

    她只喝未開瓶的礦泉水,水之外的飲料都不喝,開了瓶的水不離手,水瓶一旦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她便會捨棄不再飲用,再開一瓶新的。

    而她也完全不在外頭吃東西,外燴送來的東西她一口都沒吃,反而吃著自己帶來的麵包。

    女孩子在外頭小心飲食是應該的,但她小心到反常的程度讓居威廉覺得怪異。

    「你在看什麼?喔,看香香啊。」發現他視線又飄遠,王沖實靠了過來,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怎樣,有發現什麼嗎?」

    「她是怎麼回事?」居威廉有些惱怒地問。「她不正常。」

    當然要生氣了,他總算明白死黨找他來參與這場派對的原因,就是為了讓他看見這個。

    平時在他住處,看不出來她的怪異之處,但把她放在一群歡樂的人之中,她就顯得奇怪。

    其它人看不出來,但他認識十九歲時,快樂陽光的林香韻,他愛過這個女人,當然能發現她的不對勁,盡管她掩飾得很好。

    「這麼生氣,不像你。」王沖實回答的口吻令人生氣,他咧開嘴笑。「怎麼,很擔心嗎?看來你對她還是有感情嘛!」

    居威廉眼睛眯了起來,語帶威脅道︰「如果不是你等等要求婚的話,我肯定給你一拳。」

    「哈哈哈哈。」王沖實哈哈大笑,沒因為死黨的威脅而嚇到。

    「她到底怎麼了?」居威廉無法抑制地質問,內心焦躁不已。

    「我不能說。」王沖實掩去笑容,神色嚴肅。

    「你不要逼我揍你!」他快被惹毛了。

    「你關心她,那就去問她。」王沖實看著死黨的雙眼,「不要逼我毀掉答應朋友的承諾,我答應過香香,不能說就是不能說。」

    「這叫什麼朋友?你讓我來,不就是想讓我看見這些?既然如此,就好心點直接告訴我,我沒耐心去猜測。」居威廉受夠了內心不斷湧現,令他不喜的情感。

    他因為她的反常而感到擔心、焦慮,恨不得能掃除所有令她恐懼的事物。

    「看見你這麼生氣,我覺得很欣慰,你對香香還是有感情的,也許香香會因為你的關係,慢慢走出來。聽著,我只能告訴你,香香的改變是有原因的,而那原因會傷到她,也可能會傷到你。」

    「傷到我?」居威廉覺得莫名其妙。

    王沖實原本還想說些什麼,結果同伴們來喊他,說差不多時間要切蛋糕了,而切蛋糕之後,就是大家安排的求婚舞。

    「等等再說。」王沖實被拉走了。

    居威廉滿腹狐疑,很想問清楚,不過現在確實不是時候。

    他離開小房間到一樓去,下樓時正好聽見聚集在泳池畔的人們在唱歡樂的生日快樂歌。

    「謝謝大家,謝謝。」季潔感動於大家的祝福。「奇怪,我那個男朋友在搞什麼鬼?一晚上都沒看見人。」發現男友不見,她開始找人了。

    這時候燈光暗了下來,音樂響起,穿著服務生制服的四個男孩子,隨著音樂跳起舞來,一群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發展爆出尖叫,紛紛讓開,讓舞者進來。

    「怎麼是你們?哈哈哈。」認出扮服務生的是親友之後,季潔哈哈大笑。

    四個男孩子到了中央,對著壽星大秀**,慢慢的,人群中又走出六個人,變成了十人的群舞,他們扭腰擺臀,動作搞笑,引起所有人的歡聲尖叫。

    在音樂快結束時,有人鋪了紅毯,在紅毯最後端出現的,是穿著正式西裝,跟著一起跳進場的王沖實。

    「神經病,你跳什麼舞?醜死了,這生日禮物太爛了!」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的季潔眼眶含淚,又笑又罵。

    當音樂結束,所有參與舞蹈的人單膝點地,在人群最前方的王沖實則掏出了鑽石戒指。

    「我親愛的野蠻女友季潔……我忘記求婚台詞了,媽的,我背了一下午!」緊張到忘詞的王沖實哀嚎。

    「哈哈哈哈哈——」全場人因為他的愚蠢笑到快瘋掉,包含原本感動的季潔。

    「不管啦,反正就是嫁給我吧,季潔,我愛你。」王沖實直接了當的求婚,眼「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群眾起哄。

    被帶到王沖實面前的季潔,羞得滿臉通紅。「好啦,你快起來,丟臉死了!」

    跟嘴巴說出來的話不同,她嬌羞地伸出手,讓男友為她戴戒指。

    「YA!」王沖實緊張地用鑽戒套牢了女友之後,興奮地跳起來,抱著季潔直接親下去。

    「喔喔喔喔——」在場的人都瘋掉了,尖叫聲不斷。

    自切蛋糕開始就遠遠地躲在一旁觀看的林香韻眼眶含淚,看著好友的終身大事定下來了,她感動得又哭又笑。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發現她不在好友身邊,反而躲到泳池畔,坐在一張小桌旁,居威廉不由自主地朝她走來。

    「你好朋友的生日、求婚大會,你不跟著一起熱鬧,一個人遠遠的看,幹嘛呢?」

    林香韻意外居威廉會發現自己,她忙擦乾眼淚,倔強地道︰「我跟季潔的交情十分深厚,遠遠的祝福不比圍在她身邊熱鬧要差到哪裡去。」

    居威廉認得她這副模樣,她是在虛張聲勢,當她不想被人看清的時候,就會露出這樣的防備姿態。

    她在隱藏什麼?有什麼不想被人看見的秘密?居威廉忍不住想撕開她的偽裝。

    「是嗎?我怎麼覺得,你是在害怕呢?」

    「笑話,我怕什麼?」

    「怕人。」

    不行了,她不能再待下去,他問到了她不想啟齒的東西。

    「你想太多了。」林香韻不想繼續面對他,怕自己會變得無所遁形,隱藏已久的秘密會被發現。

    她轉身欲走,突然外燴公司的司機冒了出來,開口詢問︰「小姐,不好意思,我送東西來,要擺哪裡……欸?香香。」

    聽見這聲音,林香韻雙眼瞪大,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這個皮膚黝黑,為了生活而奔波憔悴的男人化成灰她都認得,而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他!

    「好、好久不見,我一直想找你,但是季潔他們警告我不能接近你,沒想到我們還是見面了。這就是緣分吧。」男人興奮的上前一步。

    林香韻恐懼的後退一步,撞到了站在她身後的居威廉。

    居威廉下意識地扶住她,接著皺眉,因為她正劇烈的顫抖著。

    「呃……居、居威廉,你們還在一起?不是分手了嗎?奇怪……」男人看見了居威廉,神情瑟縮一下,而後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阿衛?」居威廉認出眼前的男人,表情不善。

    「欸?」這家伙沒有衝上來暴打他?為此,阿衛兩眼一亮。「原來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居威廉眉毛皺成一直線。

    「閉嘴!住口!」沙啞痛苦的、帶著恨意的聲音,出自林香韻口中。「你滾、滾!」她全身發抖,雙眼發紅,像看見惡鬼般瞪著昔日好友。

    「香香,我只是想說……」

    「你閉嘴!拐嘴!」林香韻壓抑地道,她想尖叫、想怒吼,想回頭對好友求救,可當她看見在人群中,剛接受求婚而笑靨如花的季潔,到口的呼喊全壓了回去。

    她不知該怎麼排解見到阿衛的痛苦,以及排山倒海而來的恐懼,只知道這個場合有好多好多人,不能被他們發現她失控的模樣,但這股想尖叫的衝動該怎麼辦?

    林香韻再也忍無可忍的張口,對著自己的手臂咬下去。

    「香香!」居威廉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他直接抱住瀕臨崩潰的林香韻,用力踢了一旁呆愣的阿衛一腳。「還站在這裡幹什麼?給我滾,你敢再靠近她試試看!」

    阿衛被嚇壞了,不只是居威廉的暴怒,還有林香韻的反應,他如同被火燒般快速離開。

    居威廉看著懷中的林香韻像負了傷的小獸般狠咬著自己手臂,咬得出血也不鬆口,心慌不已。

    「香香,他走了,別怕,我在這裡。」他抱起她,直接離開了豪宅。

    身後仍是歡笑聲不絕於耳的派對,可他懷中的女孩卻死咬著自己的手臂,不言不語。

    她跟阿衛之間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導致她變成這個樣子?

    居威廉無法否認,看見這樣的林香韻,他的心被撕扯著,疼痛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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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7 10:39: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放開我!滾,不要碰我!」

    「走開!你走開!」

    居威廉怔怔地站在一旁,看著緊閉雙眼,在睡夢中被追趕,不停尖叫的林香韻,束手無策。

    從季潔的生日派對上匆匆離開,他將林香韻帶上自己的車,在車上,她把自己縮成了一團,不停的發抖,也不讓他包紮被咬得血淋淋的手臂,只是哭著請他不要帶她去醫院,並表示她很好,哭一哭就沒事了,請他不要理會她。

    他怎麼可能丟下她不管。

    居威廉心中絞痛,手足無措之下,只能打電話給正在慶祝求婚成功的死黨,告訴他,林香韻目前的狀況。

    「別送她去醫院,去你家。香香包包裡應該有藥,無論你用什麼方法,讓她吃下去,我跟季潔盡快趕到。」

    居威廉帶她回住處之後,從她的包包裡找到了精神科的藥物,心一緊,從上面的名稱看出那是抗憂鬱的藥物,以及輔助睡眠的安眠藥。

    本以為她會反抗、拒吃,但他哄了兩句,她便乖乖的吃下了他拿來的藥,然後倒頭睡下。

    她睡得並不安穩,不停的夢魘,尖叫著、哭喊著,像是夢中有什麼可怕的事物追趕她。

    「我把你當成朋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這麼相信你……」她哭得難以自抑,陷在噩夢中無法清醒。

    居威廉坐在床沿,床頭櫃上擺著醫藥箱,握著她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臂,心痛難當。

    她吃了藥睡著的現在,他才能觸碰她,而不令她感到畏懼顫抖,他為她清理傷口——那鮮血淋灕的齒痕令人怵目驚心。

    她這麼怕痛的人,以前只要稍微磕到就疼得哇哇叫,今天卻為了忍住尖叫,盡全力咬自己,把自己咬成這樣……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能……我喜歡的不是你,不是你……威廉、威廉救我……救我……」

    居威廉眼眶泛紅,男兒淚落在她手背上,他動作輕柔地清理她傷口周圍的血痕,用大量的生理食鹽水清洗,她痛得皺眉,卻沒清醒,繼續被夢境折磨。

    他不是笨蛋,從她有別於以往的習慣、對異性的恐懼,以及她遇到阿衛時的反應,他可以猜測到阿衛對她做了什麼。

    他渾身冰冷,血液彷佛凍結了,心情也沉重無比。

    什麼時候發生的?多久了?為什麼沒有告訴他……

    小心包紮好她手臂上的傷口,他輕輕地放下她的手臂,伸出手想抹掉她臉上的眼淚,卻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

    叮咚叮咚——

    門鈴聲讓他火速離開房間,開了門。

    外頭是連忙從派對趕來,連衣服都沒換的未婚夫妻檔。

    「香香人呢?她在哪裡?」季潔一進門就焦急地問,在居威廉的帶領下,來到他的臥房。

    「不要碰我!浮——」

    他們進房時,林香韻正因噩夢恐懼尖叫著。

    「香香,沒事了,我在這裡,沒有人能傷害你,沒有人。」季潔落下眼淚,四肢並用上了床,哭著抱住林香韻,輕聲安撫她。「噓,沒事了,沒事了喔,乖,沒有人能傷害你,沒有人可以。」

    許是聽見了能信任的人的聲音,林香韻漸漸平靜下來,不再尖叫,真正的睡著了。

    「別想再糊弄我,她不會無緣無故變成這樣。給我說清楚,全部!」在外頭,居威廉拎著死黨衣領,將同樣擔心的王沖實抵在牆上,赤紅著眼,沉聲逼問,大有敢再唬他就要扁他一頓的氣勢。「她跟阿衛發生了什麼事?所有細節,我都要知道。」

    「嘖,阿衛怎麼會出現?他怎麼敢?!」王沖實生氣的是阿衛突然出現。「我警告過他——威廉,你先別生氣,冷靜下來好好說。」

    「你叫我怎麼冷靜?她變成這樣我怎麼冷靜?!」她就這樣當著他的面傷害自己。居威廉不敢想,如果她身邊沒有人呢?她會用什麼手段讓自己不要尖叫?

    居威廉騙不了自己,就算過了六年,他還是在意林香韻,在意這個他唯一愛過……不,是到現在還愛著的女孩,他可不會因為其它交往過的女孩而焦慮、憤怒,還有擔心。

    重逢之後,他因為她一臉沒事的笑容而不滿,卻到現在才知道,那都是假象,在那笑容之下是一顆破碎的心。她遇到過很可怕的事情,而他並沒有在她身邊。

    「你們兩個小聲點,不要吵醒香香。」季潔哄睡了林香韻,擦著眼淚走出來,看了在那裡發脾氣的居威廉一眼。

    「好久不見,威廉,你想知道什麼,我會告訴你,你不要為難阿沖,他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嗎?答應朋友的事就一定會做到,他答應香香不會說,那就不會說。

    「我不一樣,我一直覺得你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可香香不願意我告訴你,那我只能避免跟你碰面,不然我一定會說出來,既然今天見到,而你也看見了香香很不好……她上次這樣發作,是六年前,這六年來,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好,我想你已經猜到了,她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但我想請求你一件事,在知道所有事情後,你能陪在香香身邊幫助她嗎?」她懇切的道。

    這是六年來,居威廉第一次與季潔面對面,她面對他時眼中不帶任何厭惡的神情,只有濃濃的哀傷,以及請求。

    「我現在只希望她好。」就算不能回到以前快樂的模樣,起碼不會因為噩夢而睡不安穩。「盡我所能,我要她好。」

    不是什麼擲地有聲的保證,但他希望香香好,那就表示他不再恨香香了吧?

    季潔鬆了口氣,嘴角微微上揚。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阿衛,我們都看錯了他,只有你是對的,你從一開始就要香香別再跟阿衛做朋友,威廉,你真的很聰明。」她誇贊著居威廉的慧眼,但沒有人希望他的慧眼成真。

    「你還記得六年前那個星期六,阿衛堅持要我們出來討論報告的那天?其實我們的確是約星期天,阿衛騙了香香,單獨約她去學校,香香還打了電話通知我,我那時原本跟阿沖要去看電影的,覺得不對便返回學校。好險,香香打了那通電話給我。」回憶過去,季潔也一臉後怕。

    「我跟阿沖到學校時,看見你臉色很差的走出系大樓,你完全不理會我們,我們覺得怪,直到到了教室……

    「我不確定你看見了什麼,誤會了香香什麼,但我們趕到的時候,香香是意識不清的,她被阿衛下藥,就差那麼一點……」不願回憶那幕,更不願描述得太詳細,因為這不只是林香韻的噩夢,也是季潔和王沖實的。

    香香被下藥?所以他看見的不是她依偎在阿衛懷中,任憑他親吻,而是無法反抗?

    這遲來的真相令居威廉震驚不已。

    所以在他內心憤怒、糾結,轉身離開之後,阿衛對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香香……shit!他應該要進去分開兩人,而不是孬種的轉身離開。

    「我看見後就直接把阿衛撂倒在地,打到他吐血!」王沖實雙眼充血,想到當時的情況,還是很氣。「我氣死了,覺得這種爛人不能讓他留在學校,你也知道我家跟學校有點關係,讓他念不了書不過一句話的事。潔比我狠,她家跟演藝圈相關,黑白兩道勢力都有,總之就是讓阿衛在學校再也待不下去,也讓他不敢亂說,所以那件事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

    「謝謝。」居威廉向死黨道謝,因為王沖實做了當時的他該做的事。

    但不夠,打到他吐血還不夠,居威廉全身細胞叫囂著噬血的欲望,他想殺了阿衛,將那個家伙挫骨揚灰。

    「然後呢?」居威廉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難聽,還問了一個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問題,為什麼要問然後?他到底想知道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香香根本不醒人事,我們送她到醫院後聯絡過你,記得嗎?我們不願把這樣的事情在LINE上面細說,只能不停的打電話,但你不肯接。」季潔平靜地訴說為何沒告訴他的原由,當下,他們是想通知他的,因為他是香香的男朋友,應該要到場才對。

    原來那時他們不是想安慰他,他的自以為是造成了兩個人的痛苦……居威廉懊悔的想著。

    「在聯絡上你之前,香香清醒了,她要我們不要通知你,還說,她會自己處理,沒想到隔天就聽她說,你們分手了,而你完全不知情,我們不能理解,說要告訴你,她卻哭著求我們不要說。威廉,香香說你如果知道了,一定會殺了阿衛,她不能讓你做傻事,她說這樣對你們都好,而她也沒有真正受到傷害,我跟阿沖都相信她了。」

    香香,果然是他的香香,非常了解他,六年前他真的會殺「阿衛,不顧一切要阿衛付出代價,因為阿衛傷害了他心愛的女孩。

    其實不只六年前,現在他聽見了,也很想幹掉阿衛。

    季潔注意到他肅殺的神情,繼續道︰「她休學後,行為越來越怪,很多習慣都不一樣了,她不再喝有顏色的飲料,放棄她最愛的可樂,因為阿衛就是把藥下在可樂裡讓她喝,她變得很小心,在外面只喝未開封瓶裝水,她也開始害怕跟人接觸……

    「後來我才知道,她都記得,那藥雖然讓她四肢不能動彈,可人是清醒的,她可以感覺到阿衛對她做的每一件事,她覺得很可怕,那件事情對她最大的傷害是毀滅了她對人的信任,她很恐懼,再也不敢相信別人,除了我跟阿沖,這麼多年下來,她沒有再交朋友了。你想,她那麼活潑愛玩的人竟然不再交朋友,就知道她對阿衛的信任錯誤有多傷她的心,何況她還因為這樣,失去了她的感情。」

    居威廉完全可以想像,那個總是心軟,不想跟朋友撕破臉的女孩,有多麼的傷心。

    就算跟阿衛再怎麼吵,她仍堅信彼此是朋友,從不設防。

    誰知,阿衛辜負了她這份信任。

    「威廉,香香一直覺得是自己的錯,是她沒有聽你的話跟阿衛保持距離,讓阿衛死心,她覺得一切全部都是她的錯。」王沖實嘆了口氣。

    「這怎麼會是她的錯?」居威廉握著拳頭,「是我的錯。」是他不夠信任她,才讓她一個人孤軍奮戰這麼多年,害怕這麼多年。

    今天看見她被人告白,她冷酷的拒絕了,心軟的代價毀掉了她原本幸福快樂的日子,於是她怕了,再不給別人半點希望。

    而他卻還小心眼的對她提起阿衛,誰知這根本是在她的傷口上灑鹽。

    「這些年來,香香有你們照顧,接下來有我。」居威廉對兩人道了謝,而後承諾。「不管用什麼方法,我一定會讓她再次快樂起來。」

    台灣時間午夜十二點,是美東時間的中午十二點整。

    紐約上東區,一家風格時尚的壽司店,正與客戶用餐的卡恩展示他學了五年的用筷技巧,穩穩的夾起一塊嫩嫩的湯豆腐。

    正當他驕傲的挺胸,微笑著要一口吃下這塊嫩豆腐時,一個不在意料之中的來電鈴響,讓他驚得忘了保持平衡,沾了褐色醬汁的豆腐立刻如自由落體般下墜,掉進了醬油碟裡,點點醬汁噴濺在手工訂做的西服上頭。

    生**潔,又對自己外貌的完美到了吹毛求庇地步的卡恩,完全沒有在意自己身上沾染的污漬,他只是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濕紙巾擦拭,另一手很快的接起電話,用驚訝到不行的語調道︰「嘿,威廉,很高興聽見你的聲音。」

    「我需要協助。」可惜居威廉並沒有要跟他寒暄的意思,開口便是要他幫忙。

    聽出居威廉語氣中的凝重,換算了下現在台灣的時間,卡恩直覺有事發生,也就不敢再開他玩笑,嚴肅的說︰「你說。」

    「我需要一個心理醫師,懂中文,錢不是問題,我記得你就認識一個這樣的醫師,你讓對方在兩天內到台灣,所有費用我出。」

    「你需要心理醫師到台灣去?等等,你知道在美國執業的心理醫師,在台灣是不能看病的吧?」繼弟的焦慮口吻令卡恩皺起了眉頭。「怎麼回事?」

    「我管不了那麼多!」居威廉無法冷靜地低吼。「她需要幫助,台灣的那些方法根本幫不了她!」

    居然有人能令一向冷靜的繼弟衝動失控、擔心焦慮——而且還是個女人?

    誰呢?一個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戴了綠帽的女人他都無所謂了,是哪個女人這麼厲害,使他這麼驚慌失措?

    卡恩恨不得立刻飛到台灣,他後悔太快回美國,才回來多久呀,有沒有半個月?雖然扼腕自己沒在台灣看見好戲,但也知道這心態不對。

    繼弟需要心理醫師幫助他在意的女人,這表示這女人的人生中遇到了可怕的挫折,才需要心理醫師的幫助。

    卡恩沉吟半晌之後說︰「好吧,我這裡有個人選,還是女醫師,我會把人送到,其它的事情我也會搞定。」

    他那個對女人態度冷酷到惡劣的繼弟,居然有這麼像人的一面,他能不幫忙嗎?當然得答應了。

    「謝了。」聽見他的回答,居威廉鬆了口氣。「我欠你一次。」接著便掛上了電話。

    「這個弟弟,真是一點也不可愛。」卡恩對著掛斷的電話苦笑,而後對一臉莫名的義藉客戶抱歉地笑了笑,又打了通電話。

    「嘿,是我,別掛我電話,我介紹樁生意給你,還是你很喜歡的台灣。雇主?呵,你答應跟我吃飯,我就告訴你……」

    作了一場長長的,像是沒有盡頭的噩夢,直到曙光的引導,林香韻抓住了那道光線,迷迷糊糊地醒來,揉揉眼睛,好適應照進房間裡的冬日暖陽。

    她全身因為睡太多而酸痛著,頭也在發暈,四肢軟軟的,左右看了看,她在一個空曠的房間,裡頭只有一張床,床上是乾淨的白色床單,身上蓋著的也是白色的被單,此外沒有太多的東西,連打開的衣櫃裡都沒有太多的換洗衣物。

    這不是她的房間,而是個屬於單身男子的臥房,而她清洗、晾曬過那邊的衣服——這裡是居威廉的房間。

    老天,她怎麼會在這裡?她睡了多久、發生了什麼事?

    「你醒了。」

    熟悉的男人聲音,讓林香韻昏昏沉沉的腦子漸漸醒了過來。

    她抬頭,看見拉了椅子坐在門口的居威廉。

    「啊,嗯。」她有些反應不過來,為什麼居威廉會在這裡?他坐在那裡多久了?

    居威廉凝望著她,那眼神不是以往的冷酷排拒,而是有心疼、擔心,以及很多她不懂的東西。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居然問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還不是用譏誚諷刺的口吻……奇怪,為什麼要問她哪裡不舒服?

    「還好……噢。」才說呢,就感覺到自己的左手臂傳來尖銳的刺痛,定眼看去,林香韻看見自己手臂纏繞著的繃帶,一瞬間有些困惑,她怎麼會受傷了呢?

    昏昏沉沉中,一個畫面閃過腦海,季潔的生日派對上,她感動得又哭又笑,看著季潔接受求婚,然後居威廉來她身旁,接下來……阿衛的臉……

    所有的畫面快速的在腦中閃過,她想起來了,想起自己為什麼會受傷,因為她不敢尖叫,怕引起注意讓人發現她的不正常,於是她想也沒想的,用力咬自己的手臂——完蛋了,她的秘密被發現了?!

    「這裡是你家?我、我睡很久?」語句中帶著顫抖,林香韻想裝沒事,但在居威廉面前,她很難演。「我該回家了,昨、昨天的事很抱歉、不,謝謝……」她語無倫次,語氣中有著明顯的心慌。

    「昨天晚上季潔和阿沖都來過,他們很擔心你。」

    轟——原子彈在腦中炸開,林香韻完全不知該怎麼辦。

    他知道了?不,他們答應她不會說的,不會、不會……

    「既然醒了,打個電話給他們吧,喔,對了,我早餐要吃奧姆蛋,我今天能喝咖啡吧?」居威廉沒有任何異樣,像是昨天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可以。」林香韻傻傻的回答,懷疑自己聽錯了。

    「那做早餐吧,做完我送你回去,下午放你假。」居威廉說罷走出房間,不再理會她。

    「喔,好。」

    林香韻呆呆的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愣了好久好久,想著是不是哪裡不對勁?

    她昨天應該很不正常吧?可他卻是一副沒事的樣子,難道說他沒發現?不可能。

    但他這麼平靜的反應,完全沒有問她怎麼回事,讓她有點心安,又有些難過,因為他根本不在意她。

    「林香韻,你有病。」她打了自己一下,讓自己清醒,為自己的彆扭感到厭惡。

    他不問也好,就當做什麼事都沒有……對,什麼事都沒有,就這樣吧。

    林香韻暗自說完,下了床匆匆到廚房去。

    隨意用髮圈將頭髮扎起,她一頭埋進廚房忙碌時,居威廉就坐在老位子上,靜靜的等待。

    她從冰箱上的鏡面鋼板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也感覺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不禁感到難堪,覺得自己現在醜得要命。

    算了,這重要嗎?她快速打開冰箱,選了幾樣食材,做早餐。

    因為她很在乎居威廉的健康,每天都帶新鮮以及少量的食材過來,差不多是一天的分量,而她今天根本沒買菜,因此冰箱裡沒有太多能用的食材,早餐還行,至於他的中餐以及晚餐,她完全沒得準備。

    做好加了很多冷凍蔬菜的奧姆蛋,以及一杯咖啡,林香韻很抱歉的將這陽春的早餐遞給居威廉。

    「很抱歉,今天早餐只能做這個。」

    「沒關係,你明天中午可以煎牛排補償我……你要去哪裡?」居威廉執起刀叉要吃早餐時,看見她找好自己的東西,就要往外頭走。

    「回家呀。」

    「過來。」他大少爺下了命令,朝她招招手。

    林香韻像木偶一般,朝他走去,還被命令坐在他身旁的位子,接著就看見他將自己那盤奧姆蛋切了一半給她。

    「你早餐也沒吃,吃完我送你回去。我不接受拒絕,吃。」

    可我沒刷牙——算了,他表情有點可怕。林香韻沒說話,拿著他遞過來的叉子,吃了起來。

    吃了幾口之後才發現,欸,這是他用過的叉子,這、這樣可以嗎?

    頭腦比剛起床的時候還要昏沉,林香韻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直到用完了早餐,上了居威廉的車,她還是不明白。

    這是他們重逢以來最平和的一次相處了吧?他態度很強勢,但舉止充滿了關懷,她有一點感動,像回到了六年前,他們熱戀的時候。

    但她還有理智,知道這樣不正常。

    他們分開了六年,她用很糟的方式離開他,傷了他的心,他恨她都來不及,還有昨天的事,他什麼都沒提,這太不正常了。

    隱隱之間,林香韻察覺到兩人間那股風雨欲來的氛圍,她覺得,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你現在住在這裡?以前那棟老公寓呢?」

    居威廉將車子停在新店山區,一個寧靜的小區,這小區裡全都是兩到三層樓的透天別墅,沒有大樓,環境清幽,是很適合養老的地方,缺點是交通非常不便,公車半小時一班,而據他所知,她並不會開車。她每天都一大早搭公交車出來,去采買後再到他住處,給他做三餐嗎?

    「都更賣掉了,弟弟後來紅了,賺了錢,就買房子給爸爸,讓爸爸退休養老。」林香韻也沒隱瞞地報告家中近況。

    「阿遷倒是混得不錯。」居威廉點了點頭,贊美道,接著出其不意地開口,「我都知道了,六年前的事。」

    林香韻原本放鬆的神經因為他一句話而緊繃,血色自臉上消失,全身止不住地發抖。

    來了來了,他要問了嗎?不,她不想說,不想回答……

    「我不勉強你告訴我當年的細節,但你別想再推開我,現在我知道你住哪,別忘了我現在的身分地位,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找出來。」

    林香韻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的,看著隱忍怒氣,咬牙切齒的居威廉,說著像是……告白的話語。

    「你休想把我排拒在外!告訴你,我多的是時間跟你耗,香香,你讓我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你休想再逃離我身邊,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走!你聽清楚了嗎?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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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7 10:39:3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他不走的意思是,他們會像以前一樣嗎?

    手上拿著切好的新鮮旗魚生魚片,林香韻發起呆來。

    在平日的微風廣場超市裡,沒有太多購物的民眾,比起連鎖超市、以及現在大多數人愛去的量販超市Costco,百貨公司超市的人潮要少很多。

    林香韻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因為那無法避免與人接觸,因此她采買食材,向來是選擇人較少的百貨公司超市,空曠、舒服,而且以弟弟天團主唱的收入,讓家裡吃好一點完全沒問題。

    「旗魚生魚片?」

    在她發呆時,居威廉的聲音冒了出來,拿起她手中的生魚片,「中午吃這個?我能吃?」神情有著欣喜。

    「不行。」林香韻直接搶過生魚片,放回冷藏櫃。「你的胃不能吃生冷的東西。」

    「既然你這麼說,那好吧。」居威廉神情惋惜,但沒有多說什麼,平靜的接受了,「你讓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說完又繞到別的地方去晃。

    什麼叫「既然你這樣說,那好吧」、「讓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林香韻很不想去細想他話當中隱藏的意思、語調中的溫柔和無可奈何,但又不禁為他的舉止感到無措和欣喜。

    他始終待在她抬眼就能看見的地方,若不小心有過多的人潮向她湧來,他就會立刻到她身邊,為她撐起一個不會被外人擠到的空間。

    而他自己也絕不會觸碰到她,因為前幾天她有些暈眩,他擔心地上前扶持她,結果引起她全身顫抖,那令他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你連我都會害怕嗎?我知道了。」他像被打了一拳般,之後對她就非常的小心翼翼,而她到嘴邊的解釋也吞了回去,開不了口。

    可要說小心翼翼又不太像,他還是有霸道的地方,比如說像現在,他會陪她採買,而且非常的堅持,這是半個月前,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那天他丟下那堆話後,就讓她回家冷靜一天,然後隔天開始,早上八點準時在她家樓下等她,讓她不得不上車。

    接著他帶她去吃早餐,通常是星巴克,她親自從店員手中拿過三明治以及瓶裝水,他付錢。

    兩人在星巴克吃一頓悠閑的早餐,然後他載她來採買,討論今天要吃什麼,再回到他的住處,給他做好今天要吃的東西、陪他吃飯,最後會在下午兩點之前送她回家。

    非常規律的生活,規律到讓她覺得好像就應該這樣過日子。

    她知道這樣不行、不對,可又忍不住貪戀著這樣的互動。

    沒有憎恨多好,有他的陪伴多甜蜜,有這樣的回憶陪伴她也很好。

    可不行呀,因為她……

    「都好了?」居威廉走了過來,接過推車,打斷了她的思緒。

    「嗯,都好了。」

    「那回家吧。」居威廉將推車推向了結帳櫃台。

    他自然而然地付了錢,也很自然而然地拎起重物,就像是以前他們交往的時候,除了她自己的包包,他絕對不會讓她提任何東西。

    她為他的紳士風度感動,但又為他們目前的相處而感到心虛。

    這樣子可以嗎?不對的,她怎麼能利用他的愧疚,享受他的溫柔對待?

    他們之間,還有許多未盡的話語,六年前的事,她沒有給他任何交代,不是不提起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她只是在自己騙自己。

    「那就回去了。」居威廉將東西放進後車廂裡,為她開了車門。「我什麼時候能喝一整杯的咖啡?半杯不夠喝。」詢問時,發現她捏著手機,一臉的困窘為難。

    「怎麼了?」

    「有人發訊息給我。」她看著手機,表情有些窘迫。「約我喝咖啡。」

    「男的?」居威廉眼睛危險的眯起。

    很不合宜的,林香韻笑了出來,因為他那副質問的幼稚模樣,以前聽見有人約她,他總會是這個表情。

    「女的。」

    「那有什麼好糾結的?」居威廉緊皺的眉頭平復,催促她上車,自己繞到了駕駛座,驅動車子,駛離了百貨公司的地下停車場。「去啊,幹嘛不去?」

    「我跟她並不熟。」林香韻一臉為難。「是新搬到我家附近的鄰居,常常碰到面,她好像很喜歡我,也滿有話聊的。」不知不覺,她對他吐露心事,就像以前一樣,明知道這樣不行、這麼做很自私,但她總是不自覺的想依賴他。

    居威廉嘴角上揚,為她肯跟自己說這些事情感到開心,但他表面上不顯露,只展現出酷酷的模樣。

    「所以她要追你?」

    「噗。」林香韻又噴笑。「你怎麼會想到那裡去?Chanel是因為工作關係來台灣,人生地不熟,正好她常跟我碰到面,我們也就多說兩句話,這樣就叫做要追我?」

    「不是就好。我說你也不是笨蛋,能分辨得出來對方對你有沒有奇怪的企圖,不熟又怎樣?多聊幾次就熟了。」

    「可是我會怕。」這話說出來之後,連林香韻自己也嚇了一跳。

    她居然對他說了自己的心情,這……

    「很高興你跟我說你會害怕。」居威廉滿臉驚喜,一副非常開心的模樣。「這表示你有點依賴我了?」

    她抿唇不語,驚慌失措。

    她怎麼會告訴他自己的感覺?這不是她會說的話,就連季潔她也不會說的,怎麼會這樣呢?

    「OK,我不逼你,但我認識的林香韻可不會害怕交朋友。」趁著停紅綠燈的空檔,掃了她蒼白的臉色一眼,居威廉神情跟著轉陰。

    他想起了季潔說的,香香不相信任何人,害怕交朋友,因此她也不敢信任醫師,之前是在季潔和王沖實的逼迫下才去醫院,但也僅只是拿藥,拒絕接受咨詢。

    因此正常的方法無法讓她接受治療,只能走別的路了。

    「如果你害怕,我陪你去,雖然很久沒打架,不過一個女人我還打得贏。」

    「你在說什麼呀?有什麼好打的。」她笑出來。

    「因為我要保護你。」

    這簡單的幾個字,卻讓她嘴角的笑容黯淡無光。

    「你總不能保護我一輩子,你……終究會回美國。」

    平穩開著車的居威廉突然踩了剎車,林香韻防備不及,整個人往前傾,幸好安全帶束縛著,她才沒整個人撞上擋風玻璃。

    「叭叭——」後頭的車子猛按喇叭,為居威廉的危險駕駛提出抗議。

    「什麼叫我不能保護你一輩子?」居威廉鬆開了剎車,將車子停到路邊,方才的輕鬆語調變成沉聲質問。「就這麼想我離你遠遠的?你在拒絕我,還是又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想要甩了我?」

    不是沒有發現她的逃避和粉飾太平,他不想逼她,願意給她時間,讓她明白,他會一直守候著她。

    可她的話真的很令人灰心,她說他不能保護她一輩子,總有一天會回美國,這是事實,畢竟他的事業在那裡,但她卻不曾想過他會帶她走。

    她不曾想過要跟他走,這才是令他最無法忍受的。

    「你……」在懲罰我嗎?我離開過,就不能再留下來了嗎?我沒資格在你身邊、不配擁有你了嗎?

    一堆要詢問的話語在看見她蒼白的小臉時,全數化為烏有。

    「沒有,我、我沒有……」他的暴怒嚇到了林香韻,她沒有想到他會突然生氣。

    「對不起,是我的錯。」居威廉整理好心情,很抱歉自己嚇到了她。「我逼得太急,我太想你了。」

    我太想你了——這麼簡單的五個字,逼出了林香韻的眼淚。

    她總是假裝沒事的樣子,燦爛的笑著,但此刻卻控制不了自己的淚水,她無聲的流淚,怎樣也擦不完,她不禁驚慌起來。

    「別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對你凶,我只是焦急。」

    她的眼淚不只嚇到自己,也嚇到了居威廉,他懊惱地低語,一臉自責,拚命的對她說對不起。

    但她卻哭得沒有辦法說話,太多的情緒倒了一地,她收不回來。

    淚眼朦間,看著他焦慮擔心的面容,想擁抱她卻又不敢的模樣,她知道這個男人的心中一直有她,而他的態度很明白,他要和她在一起。

    可她卻……

    想到心中的顧慮,林香韻不禁哭得更為慘烈。

    晚上十點鐘,林香韻抱著雙膝坐在房間裡,像個娃娃一樣動也不動。

    家裡沒有人在家,爸爸跟藍斯叔叔出國了,弟弟巡演不在家,偌大的家中只有她一個人。

    今天她並沒有一如以往,在採買後回居威廉住處,她說想一個人靜靜,居威廉不放心,卻還是送她回來,而她就這麼坐了整整一下午。

    擺在手邊的手機亮了起來,是他傳來的LINE訊息。

    他問她東西擺在哪裡,他的衣服、襪子、杯子……幸好是問這些,而不是問她好不好,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汪汪、汪汪汪——」

    在她回了訊息後,聽見了狗狗的叫聲,在這個養老的小區來說,晚上十點,大家都睡了。

    「誰家的狗,幾點了還叫叫叫!」果然,被吵醒的住戶開口罵人了。

    「Sorry——嘿,Diamond,Stop!」

    屬於女性的道歉聲伴隨著無法控制的狗狗叫聲,聽起來像是女人被狗狗拉著跑,這令林香韻好奇,因為那女人的聲音和那口美式英文,聽起來實在很熟悉。

    她忍不住動了身體,打開房間窗戶向外一探,結果看見了讓她笑出來的畫面——

    身材健美,有著一身蜜色肌膚的女郎,穿著運動服,手上牽著狗繩,想在晚間出來溜狗,結果卻是被狗溜。她被一只瘋狂的科基犬帶著走,根本沒法停下來,狗狗汪汪汪的呼嘯而過,而她則拚命呼救。

    「Oh my god!Some body help me!」女郎狼狽地呼救。「Help!」

    「噗。」林香韻發現自己沒有半點同情心地笑了出來。

    五分鐘後——

    在小區中庭的公園,林香韻牽著跑累的狗狗,腿短短的科基犬哈哈哈地吐舌頭,一副萌萌的模樣,乖乖的坐在林香韻腿邊。

    「救星,謝天謝地!」女郎深深感激林香韻的救命之恩。「我真的會被它整死,老天,看起來很可愛的樣子,誰知道是惡魔!」女郎的中文帶著濃濃的外國腔,林香韻也不意外,因為她的確是來自紐約。

    她叫Chanel,搬來自家隔壁不過半個月,她們很有緣分,常碰到面,而健談的Chanel很熱情,看見人都會寒暄,更何況常常見面的林香韻。

    「Diamond,壞狗狗!Bad dog!」Chanel擠眉弄眼,跟狗狗計較。「我不愛你了。」

    「汪!」Diamond仍吐著舌頭,吠了一聲,搖著尾巴,那模樣看起來像在笑,Chanel根本無法跟這只笨狗記恨。

    「哼!你這笨蛋。」

    「你怎麼會養狗?」林香韻覺得很驚奇。「Chanel,我記得你說過,你因為工作才到台灣,停留時間不會太久。」

    「這狗狗不是我的,是朋友的。看它可愛帶回來玩幾天,誰知道跟它主人一樣,是惡魔。」Chanel露出了嫌惡的表情,看著憨憨的笨狗,不住恭怨,「Diamond,壞狗狗!」

    「汪!」Diamond聽見壞狗狗三個字,非常開心的搖尾巴,像是聽見贊美似的。

    這副蠢樣令林香韻笑出來。「它好可愛。」

    「一點也不——欸,香香,你眼睛腫腫的,怎麼了?你哭啦?」原本小區的燈就偏紅,Chanel看了很久,才發現她眼睛紅紅的、腫腫的。

    「沒有。」林香韻低頭,掩飾自己哭紅的眼睛。

    「跟男朋友吵架嗎?」Chanel輕鬆的問。「那個每天早上都會來接你的長髮帥哥,今天他很早就送你回來了,吵架啦?」

    「他不是我男朋友。」林香韻否認,但又覺得這樣說若被居威廉知道,他會非常的難過,不免露出了訕訕的神情。「也不是吵架……」

    「不是男朋友,也不是吵架,你跟你的他,現在是一言難盡的狀況嗎?」

    Chanel風趣地問道。

    一言難盡浮……真的是非常符合她跟居威廉現在的狀況。

    「可以這麼說吧。」她苦笑。

    「有什麼問題嗎?不介意的話,可以把我當情緒垃圾桶。問題出在他身上嗎?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他沒有。」林香韻直覺地否認。「問題出在我身上。」

    「你不愛他嗎?」Chanel又接著問了個問題。

    「我愛他……」幾乎是反射性的,林香韻回答了。

    回答出來之後,她自己也愣住了,怎麼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對一個稱不上熟的新鄰居說出她愛居威廉呢?

    「那麼他愛你嗎?」

    「當然。」這個答案無庸置疑。

    「那還有什麼問題?我不明白。」Chanel聲音輕輕柔柔的,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無法說出口,不能說!她內心深處的秘密,她沒有辦法對人說。

    「大概是因為我不快樂吧。」這也算答案吧?她很難快樂起來。

    「那你記得上一次打從心底感覺到快樂,是什麼時候的事嗎?」

    上一次打從心底感覺到快樂……好久呀,那是還是學生的時候吧,跟季潔、王沖實、居威廉,很開心的一起辦聖誕派對。

    而在聖誕派對之後,就發生——那件事。

    「念大學的時候,跟死黨一起玩桌遊過聖誕節,玩砸派游戲。」快樂的回憶湧現腦海,林香韻不禁笑出來,想到了當年玩得很瘋狂的他們,以及笑聲不斷的聖誕夜。

    「那就去做吧。」Chanel突然道。

    「欸?」林香韻驚疑。

    「聖誕節玩砸派游戲呀,你玩這個會開心吧?那就去玩呀!不過別邀請我,我絕對不要被砸派。」

    在說話的同時,林香韻的手機又接到了訊息,滑開手機一看,又是居威廉,一樣沒問她在做什麼,而是問她明天中午要吃什麼,用這種不會給她壓力的話題關心她。

    「男朋友?」Chanel笑問。

    林香韻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回了訊息後,有些困惑的對Chanel說︰「奇怪,為什麼跟你說完之後,我覺得心情好多了?」

    Chanel聞言哈哈大笑。「那代表我這個情緒垃圾桶還不錯,如果你想找人聊天的話,就來找我吧!但是情緒垃圾桶可不白當的,我很貴,你要請我喝咖啡,哼,你超難約的!」

    直率又可愛的Chanel給了她一個白眼。

    林香韻不禁笑出來,點了點頭,「好哇,下一次請你喝咖啡。」

    她也很開心,Chanel是這六年來,她所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Chanel的話像打開陳封記憶的鑰匙,林香韻不停的想著要辦聖誕派對,想要玩桌遊,想要找幾個要好的朋友一起渡過。

    很久沒有想起來的美好回憶,就這麼充斥腦中,令她一整夜翻來覆去睡不著,以至於早上居威廉照常來接她的時候,她是頂著黑眼圈出來的。

    「你失眠嗎?」看見她的黑眼圈,居威廉自責不已。「因為我昨天讓你難過,你一夜無眠?」

    他那一副想槌自己兩拳的模樣,令林香韻很心疼。

    「不是,不是因為你,是因為……」看著他的臉,她有些難以啟齒。

    玩桌遊是他們還年輕,還是學生時候打發時間的遊戲,現在提起想玩會不會太幼稚?會不會被拒絕?

    「因為什麼?有什麼不開心的地方?」居威廉關心地追問著。

    看著他擔心的臉,林香韻忽然覺得自己應該說出來,讓他安心。

    「因為想到了很開心的事情才睡不著,我很懷念你、我、季潔跟阿沖,我們一起過的聖誕節。」

    提起那年的聖誕節,居威廉一怔,而後失笑。「怎麼會突然想起來?」

    「因為想再一起過……可以嗎?」林香韻小心翼翼地問。

    「你是說,買一堆奶油回來,輸的就被砸、然後交換禮物?你是指再過一次那樣的平安夜對嗎?」居威廉再仔細問一次。

    她忙不迭的點頭,雙眼像有小星星在發光,一副很想玩的模樣。「可以嗎?」

    「你想玩當然可以,不過先說好,我現在好歹也是公眾人物,絕對不能拍照,絕對不行。」

    他答應了,他居然答應了!林香韻得到肯定的答復,興奮的綻放笑容。

    「沒問題!」

    她唇邊的笑容,以及笑起來明亮的眼神,那是居威廉很熟悉的,她打從心底開心時的模樣。

    那麼的可愛,那麼的……令人情不自禁。

    居威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理智上告訴他不可以太快,那會嚇到她,但衝動是魔鬼,當他反應過來,他已經傾身靠近她,將她逼到了窄小的副駕座角落,而她緊張地閉上眼睛,他的唇只距離她零點一公分。

    她全身發抖的模樣像澆了他一盆冷水,他火速抽身,在駕駛座上坐正,有些懊惱地道︰「抱歉,我情不自禁……剛才說到哪裡?你想玩哪些遊戲?我請我繼兄寄些回來,還是我們去買?你吃過早餐了嗎?今天別吃星巴克,我帶你去吃燒餅油條,好不好?」

    「嗯,好。」林香韻身體還在發抖,她不敢看他,一顆心跳得厲害。

    不是沒有發現他的隱忍、他的包容,她覺得很愧疚,很想要回應他,但是她還是很害怕。

    「別露出那種眼神,你不需要覺得抱歉。」居威廉開著車,利用停紅綠燈的空檔看了她一眼,發現她露出了愧疚的神情,不禁感到心疼。

    「我說過我多的是時間跟你耗,我不會這樣就被打倒,是我的錯,我保證不會有下次。對了,你說要一起過聖誕節,那麼你約一下季潔和阿沖吧,地點在我住處,隔音好,房間也夠多,不怕你們吵。」

    他很溫柔,對她很好很好,他絕口不提六年前的事,就只是陪伴她,這樣的溫柔令她非常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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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7 10:39:5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當一波又一波的鋒面來臨,台灣的氣候正式進入了又濕又冷的冬天,十二月中旬,街頭就充滿了聖誕裝飾。

    平安夜前夕,下了多日的冬雨總算停止,天氣雖然還是陰陰的,但起碼不再給人要長香菇的潮濕感。

    在信義商圈一家星巴克裡,靠著窗的一張雙人座上,有兩個女孩在說話。

    「哇!你買這麼多東西?」Chanel瞪大了眼睛,看著林香韻大包小更的禮物。

    「聽說你平安夜有約了,加上你不願意參與我的砸派游戲,所以,這是給你的。」林香韻拿了個包裝精致的袋子遞給了Chanel.

    「這是聖誕禮物?」Chanel挑了挑眉,臉上掛著笑容,沒有人收到禮物會不開心的。

    「嗯哼。」林香韻微笑,眉眼全是笑意。

    「明天就是平安夜,你的砸派過聖誕準備得如何?大家的反應怎樣?」Chanel低頭喝咖啡,笑笑地詢問。

    「覺得我瘋了。」想到季潔驚訝的表情,林香韻不禁笑出來。「但還是答應了,像以前一樣,他們都答應陪我瘋狂一下。」王沖實還放話絕對不會讓她,就算她被砸到哭也不會放水。

    「那你覺得如何?」Chanel笑問。

    「很開心。」林香韻很快回答。

    「那真的很棒。」Chanel眉飛色舞的鼓勵著。

    說也奇怪,自從那天夜裡陪Chanel溜狗,跟她說了一些話後,林香韻便不再排拒Chanel的相約。

    大概隔個三天,Chanel就會約她去走一走,有時帶著那只瘋狂的科基犬去河堤跑一跑,或者是小區的咖啡廳,又或者像是今天這樣,在熱鬧的市區、熱鬧的店裡喝著咖啡,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而且很奇怪,跟Chanel聊過之後,她總會覺得自己的心結一點一點的打開,也在不知不覺間,告訴了Chanel六年前發生的事情。這很不可思議,她一直不願說,覺得沒有一個陌生人會理解她的心情。

    可Chanel居然理解了。

    「很信任的朋友卻對你做這種事,你一定很傷心,也很害怕。」

    然後她就哭了,在Chanel面前,為了自己毀滅的友情哭得很傷心。

    再然後,她就什麼都告訴Chanel了,連季潔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全都像倒垃圾一樣,告訴了Chanel.

    「嘿,昨天我又看見了,你男朋友送你回來的時候好像想親你,結果看見你又發抖了便住手,真是可憐的男人,每天都見面,每天都放過你,難為他了。」

    Chanel語氣中充滿濃濃的同情。「這樣等你們打算「做」的時候,他會不會很快就結束了?」

    「噗——」林香韻一口咖啡差點全噴在Chanel臉上,她紅著一張臉,瞪著舉止優雅,卻說著非常露骨話題的女人。「你幹嘛偷看!」

    「我光明正大好嗎?我就住你家隔壁,打開落地窗就看見了。好吧,我承認,我每天都算準了時間等你男朋友送你回家,好看一下浪漫喜劇,不然人生真的好無聊呀,我接的這份工作真是太清閑了……」Chanel嘆息著啜飲了一口咖啡。

    「你好煩!」林香韻覺得和Chanel熟了之後,真的很難招架她的說話方式,講話超直接。

    「你還沒考慮好是不是要告訴你男朋友你的顧慮呀?」Chanel輕快地道。「說不定那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我怕。」

    「怕什麼呀?」

    「怕他覺得我……」林香韻朝Chanel使了個「你懂」的眼神。

    「喔。」Chanel眨了眨眼,然後問︰「如果他真如你所想的,說出了你不想聽的話,你會怎麼想呢?」

    「我會非常非常難過,然後,就真正的分開了,回到以前一個人的生活……欸?」她好像想通了什麼。

    「怎麼啦?」

    「我突然覺得……真正的分開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

    Chanel挑了挑眉,見她還在思考,也沒有插話,只是默默的喝著咖啡,等待她思考結束。

    「像現在這樣,他勉強,我顧慮,才是真正的走不下去。最壞的情況不過就是我說了,然後提前分開,總比僵持著,我繼續享受他的溫柔,最後卻彼此憎恨要好。」因為他現在要的,她不敢付出。

    「不過就是回到以前,想想也還好嘛,當然還是會難過,不過,總會好的。」

    林香韻笑著道,或許真的是她顧慮太多。「Chanel,謝謝你,我覺得我想通了。」

    她鬆了一口氣,Chanel卻憤憤不平。

    「什麼回到以前?拜托,你可是信任他才說出自己的秘密耶!他要是敢露出嫌棄的表情,就代表你六年前的顧慮沒有錯,離開他是對的,你一定要穿高跟鞋踢他蛋蛋,沒高跟鞋的話我送你!」Chanel惡狠狠地道,血腥的程度讓林香韻訝然。

    看著女王般的Chanel,她不禁感嘆,「哇喔,Chanel,我突然為你的男朋友感到危險了。」

    提到男朋友,Chanel像被噎到般,不說話了。「那個,我們換個話題——」她面有菜色。

    「為什麼要換?我這麼私密的事情都告訴你了。」林香韻像抓住了什麼,緊抓著這話題不放。「肯定有問題,快說!」

    「不要這樣,我們別談男朋友,我單身……」

    咖啡廳放著輕快的聖誕歌曲,充滿了過節的氛圍,而很久很久沒有交到朋友的林香韻,在這個冷冷的冬天,覺得心空落落的那一部分被填滿了。

    友情那一格被填滿了,那麼愛情的空缺呢?

    她似乎該面對現實不能再逃避了,因為新朋友給的勇氣,讓林香韻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

    平安夜這一天,來到了今年的最低溫。

    然而街頭的寒冷影響不到這棟能看見一0一的高樓,室內溫暖,開了暖氣,每個人都穿著舒服的長袖,沒把自己包成大雪球。

    寬敞的客廳裡,兩對男女圍著方正的茶几,手上拿著小巧精致的卡牌,而桌上則擺著精致的游戲。

    有白、藍、紅、黃四色塑料制的房子、路,代表了草、羊、磚、礦的卡片,還有城鎮,每人都築起了長城,從中間往外蓋,要比拚蓋得最長的道路,還有最豐富的資源。

    「我骰——七,哇哈哈哈哈!」王沖實擲骰,兩顆骰子擲出了數字七,他興奮的大叫,把壓在正中央的黑色人偶拿了起來。

    「你害我你就死定了!」季潔瞪著未婚夫,語氣充滿恐嚇。

    「乖,寶貝,遊戲桌上沒有父子,當然更沒有老婆——死吧!哇哈哈哈,全部都把牌拿出來,我要搶劫。」王沖實將代表強盜的玩偶壓在某張資源上,資源附近的村莊就不能動彈,還要被他抽牌。

   於是除了他之外,其它三人紛紛慘叫,拿出了自己的牌供他抽選。

    「不要不要不要,啊浮,我的草,我討厭你!」被抽走了重要的牌,林香韻慘叫。

    「哇哈哈,下一個,我一定要讓你抹奶油。」抽好了牌,造了路,王沖實結束了自己的回合。

    下一個輪到林香韻,她擲了骰,擲出的骰子讓季潔以及居威廉開心的從銀行拿資源。

    「香香,我就知道你愛我。」

    「我不愛你,我要草。誰能跟我換草?拜托,我用兩張礦換一張草。」滿手牌沒有一張需要的,林香韻哀求在場的對手們跟她交換。

    「你讓我現在就用奶油抹你臉,我給你三張草。」王沖實邪惡地笑,提出了跟規則不符的交換條件。「怎樣?考慮考慮。」

    「你想得美!威廉,跟我換。」林香韻瞪了牌桌上的死對頭一眼,然後朝身旁的居威廉求救。

    「好,你要幾張?」居威廉完全沒有討價還價,直接答應。「我只有四張。」

    「全部給我。」林香韻海派地開口,隨便塞了四張卡片給他。

    「欸欸,威廉,你這樣不對,我剛剛用三張磚換你一張草,你太過分了啦!為什麼香香就隨便換?」季潔不滿了。

    「拜托,你跟香香比?」居威廉很不屑地哼了一聲。

    「什麼態度?我一定要用奶油抹你的臉、還有你的頭髮!」被挑釁了,季潔十分火大。

    「哼,我輕輕鬆鬆就能贏你們。」居威廉自信滿心。

    「你們都別爭了,現在是我蓋的路最長,所以那兩分是我的!」搶過居威廉面前那個代表兩分的卡片,林香韻喜滋滋地計算。「我已經十一分了,哇哈哈哈,誰最低分?學長嗎?哈哈哈哈,你欠我一個派,記帳記帳。」

    她拿過一本本子,在上頭記下分數,好等結束之後大結算,進行懲罰游戲。

    「吼,不要玩這個,一直輸啦!」目前輸很慘的王沖實假裝沒風度。「卡坦島根本就蜜月島,你們兩個一直贏,太過分了!」

    「就是說,換別的、換別的!」季潔跟著未婚夫起哄。

    「換別的游戲也一樣,我還是贏。」居威廉微笑,「說好了啊,等下被砸派的人要去樓下全家幫大家買喝的,而且不准把奶油擦掉。」

    「只有兩個人會被砸派,照目前的分數看來,是我們兩個喔,兄弟。」王沖實笑著道出事實。

    「不可能吧,剛才我不是第二名嗎——什麼?我輸季潔?!」拿回記分簿,居威廉仔細計算,發現自己真的輸了季潔一分,眉頭都皺起來了。

    「哼,休息五分鐘,等等繼續,跟你們拚了!」

    說到休息五分鐘,眾人紛紛離開桌子,去廚房找吃的。

    餐桌上擺滿了食物,有火雞、沙拉、Pizza、意大利麵、炸雞,所有能想到的食物都在這裡了。

    四人端了盤子,在上頭擺滿食物,男人們則在冰箱裡挖啤酒,居威廉跟王沖實兩人鬥嘴鬥個沒完,拿著盤子到客廳去邊吵邊聊。

    而在餐廳裡,就是女人的天下了,林香韻站在桌沿,切著有些硬的火雞肉,這是她今天烤的,因為放涼了有些硬,切得有點辛苦。

    她記得季潔喜歡火雞肉,所以是切給她的。「潔,幫你切兩大片火雞肉,盤子拿過來。」

    季潔沒有把盤子拿過來,反而從林香韻身後抱住她。

    「潔?」背後溫溫熱熱的,除了是好友的體溫外,好像還有濕濕的眼淚。「怎麼啦?」

    「沒什麼。」季潔聲音帶著鼻子,她整理好情緒之後笑著繞過來,拿起盤子接火雞肉。「很久沒看見你這麼開心了,突然很想哭。」

    「喔,可惡,你害我也要哭了。」林香韻知道季潔有多擔心她,見好友說得這麼心酸,她也眼眶泛紅。

    「你不能哭,不然居威廉會以為我欺負你。他真的很小心眼耶,剛剛我們玩牛頭王,我贏你輸,我不要抹你奶油,說改學牛叫,他下一回合就把我整回來!」

    「你知道你叫我哞幾聲嗎?四十聲耶!跟我輸的點數一樣。」林香韻想到好友的狠也很氣。「哞到我以為我真的是一頭牛。」而且她哞一聲,季潔和王沖實就笑到快死掉,還在地上打滾,最可惡的是他們還錄像,讓她又氣又好笑。

    「哈哈哈,誰教那局你是牛頭王,哈哈哈哈。」季潔哈哈大笑,嘲笑好友絕對沒在客氣的。

    兩人天南地北的聊天、笑鬧,一直到吃飽喝足,四人決定繼續再戰。

    「最後一款游戲了,是這個!」林香韻拿出了準備的多款游戲中,唯一一款考驗反應的「閃靈快手」。

    游戲規則是每翻一張卡牌,就要找出符合牌上的道具,或都完全沒有出現在牌中的道具。

    這款游戲行之有年,當然在座的人都不陌生,但除了林香韻本人,其它三人都露出怔怔的神情。

    「香香,你可以嗎?」開口的是居威廉,因為這款游戲在搶道具的時候,很難避免碰到其它人的手,季潔就算了,林香韻對女生沒那麼排拒,但他們之中還有兩個男人。

    「OK的。」林香韻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笑笑的點了點頭。「我不會輸你們的。」

    然後她坐了下來,打開游戲,將各種道具放在中央,打散紙牌。「輪流一人掀一張,掀的人也要搶道具,我先來——鬼鬼鬼鬼鬼!」

    掀開了牌卡,要搶場上代表鬼的道具,林香韻慢了一步,被王沖實先搶走,而她的手也差一點打在王沖實手上,她縮了一下,然後繼續。

    「下一個。」她將卡牌移給下一個人繼續游戲,接下來是居威廉搶到了,她的手碰到了居威廉的手,也縮了一下,但仍堅持繼續。

    漸漸的,她開始不怕跟異性接觸,因為玩著玩著她發現,王沖實是朋友,一個照顧她很多年的學長,這個朋友不會傷害她,她不需要害怕。

    居威廉更不用說了,他是愛著她,根本不必怕。

   於是她開始跟上了步調,搶到好幾次道具。

    「我的、我的,我先摸到的!」

    就在林香韻又一次從王沖實手下搶走道具,跟他爭執這局輸贏時,旁邊的季潔哇一聲哭了出來。

    「潔,你幹嘛?」林香韻僵住,呆呆的望著死黨。「你不要這樣!我不摸你男友就是,小氣鬼。」

    「誰小氣了,哼,你要摸就摸,我們誰跟誰啊?!涪沖,讓香香唷!」季潔抹掉眼淚,生氣的回應。

    兩個女孩看著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彼此的想法,林香韻知道季潔的哭泣是因為開心,開心她總算「復健」有成,不那麼害怕接觸異性了,兩人眼眶都帶著水光,然後很有默契的朝彼此伸手,緊緊擁抱在一起。

    「所以……現在是你們倆打算結婚嗎?」同樣欣慰感動的王沖實,覺得自己是男人哭太丟臉,於是說著機車的話,「雖然最近在爭取多元成家,但是、但是季潔是我老婆啊!」

    「煩死了你,繼續!」季潔瞪了胡鬧的王沖實一眼,接著繼續游戲。

    一行人玩到過了午夜,最後結算是季潔和林香韻輸了,被兩個臭男生砸了一臉的奶油,她們兩人絕對不是願賭服輸那一型的女孩,當然拿了剩下的奶油抹了兩個男人一臉。

    四個人玩鬧過後,累了,用毛巾擦了臉,雖然仍有些黏膩,但總比一臉奶油好多了。

    「很晚了,我們要回去了。香香,要不要順道送你回家?」決定要結束今天瘋狂的聚會,王沖實順口問了林香韻。

    「滾啦你。」居威廉幫忙拒絕了,還踹了死黨一腳,笑罵道︰「香香只能坐我的車。」

    「嘖,真是小氣,掰啦,聖誕快樂!」頂著一頭油膩膩的頭髮,王沖實帶著未婚妻離開了。

    原本吵得要命的房子少了兩個人,一下子沒了方才的熱鬧喧囂。

    「神經病,死阿沖,我的頭髮都是奶油!」蓄著長發的居威廉,頭髮當然成了大家攻擊的目標,人都走光了,他還在擦藏在髮間的奶油。

    林香韻隨意用毛巾擦了臉上、髮際的奶油,然後認命的開始整理一室的狼藉。

    「香香,別忙了,大致收一下就好,剩下的我明天請人來打掃,你要不要在這裡洗個澡?不介意的話,穿我的衣服。」居威廉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心中帶著忐忑。

    她會不會覺得他提出這要求,有佔她便宜的企圖?

    「好啊。」

    「我只是想你會不舒服,沒有別的意思。」居威廉回頭解釋。「等你洗完澡,我再送你回家。」

    嗯?在開口解釋時,他是不是聽見香香說了好?

    「我早想到了,我有帶衣服來換,你也很不舒服吧,要不要也去洗一下?」一瞬間,林香韻已經收好了一些東西,稍微擦了一下,在居威廉的制止下住手,沒有繼續將客廳恢復原狀,將地擦得一塵不染。

    「我用這間浴室嗎?」林香韻找到自己帶來的包包,拿出了換洗衣物,詢問居威廉能不能用外頭的浴室。

    他有些震驚,但更多的是喜悅。「可以,我拿沐浴乳和洗髮精給你。」

    「不用,我有帶,威廉,」進了臨近客廳的大浴室,在門合上前,她探出頭來,黑幽幽的雙眸盯著他。「我今天很高興。」

    居威廉聞言,嘴角不自覺上揚。「嗯。」他輕應一聲,用著會讓女生融化的溫柔目光凝視著她,「我也是。」

    不知為何,林香韻有一點害羞,砰一聲,她合上浴室門,阻隔了他那溫柔的目光。

    「呼,沒事的。」她靠在門板上,用力喘息。

    威廉望著她時的表情,給了她勇氣,想著她今天就打算要跟他說的話,不知為何,她突然信心十足。

    「但是現在我好緊張……呼,先冷靜冷靜,林香韻,你得冷靜……呼……」她對著鏡子中的自己不斷加油打氣。

    不管他的反應是如何,嫌棄、憎惡都無所謂,因為她打算對他坦白,那就代表她有走出來的勇氣。

    她可以更好,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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