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襲]魔女設套騙教授(幸福曬月光之三)[全文完]

力寶龍

第十章

    東方荷洵從藺教授那兒得到消息後，慌張的趕到醫院，只見華展鵬纏著繃帶，一臉蒼白、雙眼緊閉的躺在病床上，像是失去靈魂一樣，她腿軟的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全身發抖，難過崩潰卻哭不出來。

    每看他一眼，她的心就隨之擰痛一次。「為什麼會這樣？」

    劉羽瑄輕輕地道︰「意外，很荒謬的意外。」並把剛才護理人員說的情形轉述了一次，由於這場意外實在太過離奇，護理人員也都印象深刻。「醫生說他的外傷復原情況良好，卻一直找不到他昏迷的原因，只能繼續觀察。」

    看著病床上的華展鵬，東方荷洵寧願他起身大罵她無情無義，也不願他就這麼躺著，如果他就這樣躺一輩子，抑或是在昏迷中死亡……她越想越無助，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她好後悔，早知道會這樣，她就不會輕易說要分手。

    劉羽瑄見狀，實在不忍心，輕嘆口氣後，她悄悄退出病房，並把門關上，將空間留給他們兩人，現在就只能等待奇蹟了。

    東方荷洵眼中只有華展鵬，完全沒察覺好友離開了，她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滑落，滴在他的手臂上、胸膛上。

    明明就是愛了，為什麼她還要逃避？為什麼她始終不肯對自己承認，也不願對華展鵬承認？

    「對不起，我是個沒用的人，更是個膽小鬼……」東方荷洵的纖纖細手輕柔的撫上他冰涼的臉龐，她傾近他，略顯蒼白的唇覆上他的，顫抖地道︰「我愛你……」她好怕如果現在不講，以後就沒機會了。

    這一瞬間，華展鵬緊閉的眼睫似乎動了一下，她撫著他臉龐的手掌感受到陣陣熱度，有一股巨大的能量從兩人的接觸點湧出。

    她驚愕不已，眼淚也跟著停止滑落。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感覺身體的能量正逐漸增強，是因為那句我愛你嗎？

    然後她看到那個女鬼正牽著雙眼呆滯、像是失去靈魂的華展鵬準備走遠。

    東方荷洵驚懼的大聲喝道︰「站住！」

    賴玲兒一回眸，方才那似幻似夢的景象即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賴玲兒帶著一股哀怨之氣，就站在病床的不遠處。

    她終於現身了！東方荷洵不得不懷疑，華展鵬這一次會發生意外，會不會是跟這個女鬼有關？

    「為什麼要帶走他？」東方荷洵怒了。

    「你不是不要他了嗎？你害他傷心不已，每天就像行屍走肉一樣，我只是想，如果陪在他身旁的人是我，那該有多好！」賴玲兒生前個性就很軟弱，死後也沒長進多少，要不是對於東方荷洵的所作所為太氣憤，她也不會在她面前現身，說出這番話來。

    果然是她！

    東方荷洵冷瞪著她。「你們本就屬於兩個不同世界，你早該離去，卻始終留戀人世，甚至還貪圖你不可能得到的。」

    賴玲兒面對東方荷洵強大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她哀戚的哭喊，「我只是很愛很愛他，想要跟他在一起，我有什麼錯？！」

    賴玲兒可憐的模樣讓東方荷洵一時心軟，但她才失神一秒，那龐大的執著咒念竟化成利刃般的氣朝她襲來。

    幸好東方荷洵體內的靈動力自動形成防護罩將她安全的包裹住，要不然她肯定會受傷。

    很顯然的，那龐大的執著咒念已變成如毒蛇般的怨，賴玲兒也控制不了，她向來懦弱，發生事情也只會哭，而她一哭，就會加深怨念。

    東方荷洵趕緊穩下心神，腦海中回想小姑姑曾經教過她的各種咒語跟手勢。

    以往她因為靈動力不足，甚少有機會施咒，可她現在能量大增，打出去的法咒可是非常強大的。

    一道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反撲，將黑灰色詭異的怨念給打了回去，怨念又擊中賴玲兒，她尖叫一聲，消失了蹤影。

    東方荷洵氣喘吁吁，她激動的望向華展鵬，她好希望下一秒他就能睜開眼醒來，可惜她失望了……

    華展鵬感覺自己好像在黑夜中走了一段好長好長的路，起初是無意識的，後來意識逐漸恢復，但四周依舊一片黑暗，他疲累的繼續往前走，然後他似乎聽到東方荷洵的哭聲，還有她說的那句我愛你。

    是他聽錯了嗎？可是那句話一直回蕩在他的腦海裡，使他迫不及待的想走出這片黑暗，他的腳步越來越急，終於，他看到前方出現亮光，他欣喜若狂，快跑衝了過去，在接近光源時，一道刺眼強光乍現，閃得他下意識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前已是迥然不同的景象。

    是病房，他躺在病床上，身體有些僵硬，但不至於不能動彈。

    他想起來了，他在校門口被飛來的車板給砸中，然後就陷入昏迷。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看向拉上的窗簾縫隙似乎透入一點微光，猜想應該才剛天亮。

    病房內很安靜，只有空調和儀器的聲響，華展鵬動了動手臂，卻忽地摸到一只溫熱的手。

    他用盡力氣撐起上半身，這才看到有人趴在他的病床畔，是東方荷洵。

    「荷洵……」他喚道，驚訝於自己的聲音這般虛弱。

    東方荷洵的身子顫動了一下，連忙抬首，看到他已醒來，正溫柔的凝視著她，她忽地眼眶一紅。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這般脆弱，原來失去所愛的恐懼是如此劇烈，就像有人用強大的力道緊緊掐住你的心不放，讓你呼吸困難，疼痛如麻。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她一開口，眼淚就滑了下來。

    「別……哭。」華展鵬想要坐起身，抱著她好好安慰，卻渾身無力。

    東方荷洵站起身，扶著他讓他躺好。「對，不能哭，這是好事。」她用手背胡亂抹去眼淚，可是激動的淚水還是不聽話的湧出眼眶。

    華展鵬看著這樣的她，覺得心頭一暖。「荷洵，你為什麼這麼傷心？」其實他想問的是，她說她愛他，是真的嗎？

    「我以為你會就這樣離我而去……你已經昏迷了一個禮拜了。」

    「如果我就這樣走了，你在意嗎？」

    東方荷洵只是點頭。

    「可是我們已經分手了，你說你只是利用我，對我沒有感情。」如果沒有感情，她又怎麼會哭成這樣，還守在他的病床前，但他想要聽她親口說。

    「我是利用了你沒錯，可是我也栽進去了，我對你好愧疚好愧疚，我不敢面對你，我甚至覺得我配不上你，我以為分手……對你比較好。」

    華展鵬勾起一抹苦笑，他揮揮手要她靠近一點，接著手指曲起，輕敲了她的頭一下。「你這個小傻瓜，什麼叫對我比較好，跟你分手我並沒有比較好，每天都過得很鬱悶，好吧，我承認，知道你利用我，我真的很受傷，不過我後來想通了，我很慶幸讓你覺醒的男人是我，若是其他男人，我光想就嫉妒得快要發瘋。」

    他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她怎麼沒有什麼回應？

    華展鵬輕咳了咳，又道︰「我在昏迷的時候，似乎聽到你說……嗯，類似告白的話，不曉得現在還算數嗎？」

    東方荷洵聽了臉一紅，微微撇過頭去。「你應該聽錯了。」那是她激動之下說出口的，現在她哪好意思承認啊，太丟臉了！

    「喔。」他失望的嘆了口氣，再度閉上雙眼。「早知道我就不要醒來了，留在那美好的想像裡也好。」

    「不準你這麼說。」她被嚇到了，連忙轉回頭，用手輕捂住他的嘴。「我愛你，如果你不介意曾經被我利用、被我傷害，也請你愛我，好嗎？」

    她說這話時，心滿滿的都是溫柔，華展鵬睜開眼，眼底亦是滿滿的愛意。

    「傻瓜，我早就愛上你了。」

    他早已向愛情低頭，在愛情裡頭，就算被利用了也甘之如飴啊。

    「呃，你確定？」華展鵬從踏進東方荷洵所租的房子裡，已經問了不下十次。

    「我非常確定。」東方荷洵把他推進臥房。

    華展鵬已經出院了，他的外傷復原良好，人清醒之後，經過醫生的確診，留院觀察三天就出院了，而他跟東方荷洵因為這次的意外重修舊好，失而復得的感情讓兩人現在甜蜜蜜。

    東方荷洵僅剩的煩惱就是還沒有辦法救出小姑姑。

    但近日她仔細回想在醫院時她靈動力突然湧現的過程，那是在她對華展鵬吐出真心愛意之後……莫非陽調和只是表面上的說法，事實上兩人必須因真愛而結合，才能算是真正的覺醒？

    於是，她主動約華展鵬上床，而且還選在中秋節前一晚。

    因為過了午夜零時就是大月圓日，能量的啟發是很驚人的，而且她還發現她租的這間老房子，有股神秘的力量。

    「你的確定來自……」

    東方荷洵楞了一下，笑道︰「感覺。」

    喔，又是感覺，華展鵬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東方荷洵對他的反應很不引以為然，她雙手叉腰，怒瞪著親愛的男友。「就算感覺不對，也只是那個一次嘛，你又不會少塊肉。」

    他乾澀的笑了笑，她說的也對啦，只是做愛這種事，還是要講求一下氣氛，更何況這是他們確定彼此愛意之後的第一次，他真的不想這麼隨意。

    她懶得再等他的答案，把他推進房裡後，她迅速關上房門落鎖，然後動手脫去自己身上的衣服，直到只剩下黑色性感的內衣褲。

    華展鵬一看，挑了挑眉，原來她是有備而來的。

    東方荷洵接著利落果決的把他脫個精光。

    中秋夜，月圓而皎潔。

    又是那一道月光，照到八卦鏡上再反折，然後是床上的人兒，東方荷洵在歡愛過後被華展鵬溫柔的攬在懷裡，沉沉睡去。

    她以為自己在睡夢中，可一眨眼，她已經進入未知的空間，而且這一次她就站在小姑姑的面前。

    東方荷洵欣喜不已，她的第六感果然沒錯，覺醒的過程不能只是形式，還得有愛。

    東方陽看到她，眼睛一彎，笑了。「看來你是真的覺醒了。」

    在這未知的空間裡，距離是很微妙的，有時候你看我我看你僅僅相隔兩步遠，實際卻差了十萬八千裡，而東方荷洵能夠來到她面前，可見她此時所擁有的靈動力是很驚人的。

    東方荷洵萬般驚喜。「小姑姑，你終於可以回家了。」

    「是啊，今天是中秋？」

    「嗯，大家都等著你回去團圓呢！」東方荷洵拉起東方陽的手，激動得眼眶泛淚。

    「好，我們回去吧。」東方陽要東方荷洵跟著她一起念，那是來自古老家族最神秘的咒語法術，她們輕輕吟唱著最美麗的旋律。

    一道光從東方荷洵的體內迸射而出，沿著兩人的身體繞啊繞，將她們包圍起來，像個白色的蛹，最後溢出七彩刺眼的光束，當光束結束，吟唱的旋律也驟然停止，未知的空間恢復一如往常的寧靜且空無一物了。

    東方荷洵幾乎是在下一秒就醒來，她激動的搖醒仍在熟睡的華展鵬。

    「小姑姑回來了，她回來了！」雖然還沒見到她人，但她相信小姑姑已經平安回到家了。

    這段時間累積的壓力，和終於救到人的喜悅，讓她心緒起伏過大，此時再也無法壓抑，她投入他的懷裡嚎啕大哭。

    華展鵬只能抱著她，輕拍她的背安撫。

    東方荷洵哭了許久，哭到眼睛都腫了才停止。

    他看著她，無奈的笑了笑。「你喔，真是個愛哭鬼。」

    他看一看時間，已經是清晨五點多了，他心忖此時要她再睡，她應該也睡不著，於是他哄她去洗個澡，然後在太陽才剛升起時，就開車載她返回東方老家探望小姑姑。

    東方荷洵的家人大都居住在同一個社區，這是華展鵬第一次陪同她返家，也是第一次見到她的家人。

    東方家族的人非常團結，也相當友善和氣，對於擁有覺醒能力的他亦是充滿感激。

    東方荷洵的雙親跟他寒暄聊天之後，他們便被請到小姑姑的住所，因為待在未知空間太久，東方陽顯得有些虛弱，她需要一些時日來調養修復耗損的精氣神跟靈動力。

    他們走進去時，東方陽正在打坐，她睜開眼笑看華展鵬一眼，還揶揄道︰「感謝你跟我們家荷洵兩情相悅，才能讓她真正的覺醒，將我給救回來。」

    華展鵬輕咳了咳，臉頰微紅。

    東方荷洵走到東方陽身邊，牽起她的手，眼眶又紅了。

    「別哭了，孩子，姑姑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東方陽又說︰「你的男人就在這，你哭得這麼醜，要是嚇到人家，他不要你了怎麼辦？」

    「他才不敢不要我！」東方荷洵瞪了他一眼。

    華展鵬苦笑，笑容裡寫著他的確不會。

    東方陽把他們小倆口間的互動看在眼底，對於最疼愛的姪女能夠找到人生的好伴侶，她相當開心。

    不過她的臉色微微一斂，看到華展鵬後她感應到了……盡管東方荷洵現在能力大增，可她經驗有限，疏忽了一件事。

    東方陽揚手示意華展鵬靠近，他一走近，她馬上伸手碰觸他胸膛心臟處，旋即緊皺眉頭道︰「果然，我沒看錯。」

    「小姑姑，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東方荷洵焦急的問道。

    東方陽問道︰「你是不是和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女鬼接觸過了？」

    「嗯，她已經離開了。」至少華展鵬出院之後，她沒再感應到她的存在，也許她已經放棄，甘願去輪回了。

    「沒有，她走不了了。」東方陽對華展鵬說︰「當初她發生意外過世前，有一滴血濺到你的胸膛處，而她堅持留在人世間守在你身邊的執著，形成可怕的怨念咒，如果她心善、不動歪念倒也還好，可是她已經動了妄想，怨念咒她已然控制不了，而且她躲過幾次輪回的機會，現在要送她走沒那麼簡單了。」

    東方荷洵聞言，臉色倏地刷白。

    華展鵬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小姑姑，這該如何是好？」東方荷洵急切的問。

    「我本來想幫你們處理，可是我現在身體太虛弱沒有辦法，更何況解鈴還須系鈴人，與其我來，還不如你們兩個一起。」

    東方荷洵看了華展鵬一眼。「他也要？」

    「對，他才是主角。」東方陽向東方荷洵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細節。「不管怎樣，都必須送她離開，如果她反抗的話，只能讓她永遠消失。」

    上天有好生之德，除非必要，她是不會選擇這麼偏激的手段，但現下這個情況，不得不了。

    東方荷洵神情凝重的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夜，十一點五十八分，東方荷洵的租屋處裡，此時的氛圍顯得詭譎不安。

    華展鵬坐在客廳正中央的一張椅子上，椅子下方是東方荷洵用咒畫出來的結界，為了保護沒有自保能力的華展鵬。

    「怕嗎？」她問。

    他搖搖頭。「有你在，不怕。」他是真心這麼想。

    東方荷洵讚許的笑了，接著她看時間快到了，打起手印，開始吟唱那關於怨念與執著的古老咒語。

    夜，零點零分。

    咒語持續進行著，時鐘又往前走了幾分鐘，忽地，燈開始閃滅，最後，燈滅了，一縷帶著紅火的魂出現了，是賴玲兒。

    她現身在華展鵬正前方幾步遠的地方，有結界，她靠近不了。

    東方荷洵將心頭的震驚給壓下去，此時她一定要保持鎮定，因為女鬼的魂魄已經跟她先前看到的不一樣了。

    小姑姑說對了，她已經被執著的怨念咒所控制，失去原本的善心，魂魄都扭曲了。

    華展鵬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景象，有些呆楞住。

    賴玲兒一開始現身時，眼神充滿怨、怒、恨，她瞪著東方荷洵，仿佛想用眼神將她凌遲至死。

    可不一會兒，那狠毒的表情又退去，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她看著華展鵬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已經無法控制……」

    然而她話都還沒說完，邪惡發怒的樣子再現。

    「你這女人該死，你死了以後，華展鵬就是我的了，哈哈！」

    東方荷洵感覺到充滿怨氣的女鬼想沖向自己，卻被另外一個自己給牽制住。

    「你別慈悲了，對這個男人思思念念，連死了都不放棄，可這男人知道你是誰嗎？他甚至連你姓啥叫啥都不知道，你的付出根本就是狗屁！」邪惡的賴玲兒憤恨的咆哮。

    賴玲兒懦弱敦厚的本性已經逐漸被怨念咒給吃掉，她身上的紅色火焰越來越狂妄，控制著她一步步走向東方荷洵。

    「不……不行，不可以……傷害……」善良的賴玲兒還在掙扎。

    「別了，你問那個男人，他記得你是誰嗎？」

    是啊，賴玲兒哀怨的念頭一轉，她想起國中時對他的愛慕，每每他經過她的教室前面，她的心跳亂得好似就要從喉嚨飛出來了，可他卻從不曾看她一眼，也不知道她是誰。

    一出現這樣消極的想法，賴玲兒的善良本質就又被吞噬了幾分，怨念咒就要取代原本的她了。

    華展鵬心裡著急，卻又無計可施，很氣自己的無能。

    東方荷洵念咒的速度越來越快，她必須阻擋女鬼繼續前進，萬一她真的擋不住，小姑姑有給她兩樣家族至高的法器，一個是能讓女鬼灰飛湮滅，另一個則是開啟輪回之路，讓她得以轉世。

    只是照目前的情勢判斷，原本純善敦厚的賴玲兒已然被怨念咒控制，失去了自我，除非……

    對，除非她聽到自己的名字！

    東方荷洵念頭一轉，對華展鵬大喊，「你還記得她是誰嗎？全名，喊出她的全名！」唯有如此才可以將她的本性喚回，將她跟怨念咒分離。

    華展鵬一聽，連忙思索。

    他記得東方荷洵提過，她是畢業典禮那天在校門口發生車禍意外的那名女生，他還記得她被同學霸凌，他幫助過她，那個時候她們是怎麼叫她的？

    若是換成別人，肯定想不起來，但華展鵬是何許人也，打小智商跟記憶力都高人一等，於是過往的記憶像一張張投影片在他的腦海裡翻閱，隨著女鬼離東方荷洵越來越近，記憶影像也變換得越來越快。

    東方荷洵一邊念咒一邊注意華展鵬的情形，看樣子狀況很不妙，她掏出第一樣法器，在實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她只好……

    「賴玲兒，你叫做賴玲兒！」曾經的記憶閃入華展鵬的腦海，他毫不猶豫的喊。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女鬼發出淒厲尖叫，紅火從她身上抽離，形成一股盤旋的氣，而賴玲兒則是癱坐在地上。

    怨念咒被破解了，卻尋得空檔直沖向東方荷洵。

    東方荷洵迅速打出反擊手印，兩團氣在半空相撞，她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子。

    怨念咒的紅火如星光點點，在半空中似迷霧般擴散，直至消失。

    解決了！東方荷洵氣喘吁吁，身子晃了幾下。

    華展鵬此時哪管得了東方荷洵之前再三的告誡，說什麼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許踏出結界，他沖向她，扶抱住她。

    此時賴玲兒仍在，東方荷洵警戒的望著她，就見她抬眸望著華展鵬，眼眶蓄滿淚水，神情眷戀不捨。

    東方荷洵輕嘆了口氣。「賴玲兒，這裡不是屬於你的世界，快點歸去，不要再留戀了。」

    她不知道賴玲兒聽不聽得進去她的話，只能賭賭看了，於是她用第二項法器在牆上開了一道閃爍著白色光芒的門，另一頭便是輪回界。

    但賴玲兒一動也不動，只是用她那雙如水般的眼眸直瞅著華展鵬。

    華展鵬嘆道︰「賴玲兒同學，你安心的歸去吧，下輩子你一定會找到一個你深深愛慕，也深愛著你的男人。」

    他的話成功的安撫了賴玲兒，讓她眼中的哀傷逐漸散去，她輕點了點頭，起身跟東方荷洵道謝，再轉身充滿眷戀的看了他最後一眼，接著走向白色光芒，可她又突然頓了一下，東方荷洵的心也跟著一緊，以為她想要反悔。

    不過賴玲兒沒有再回頭，她果決的投入其中，白色光芒在她消失後也跟著熄滅，一切終於回歸正常。

    「成功了。」東方荷洵被華展鵬攙扶著，確定一切都平靜下來後，她才朝他虛弱一笑，下一秒，她卻雙腿一軟，直接倒入他懷裡。

    東方荷洵昏迷了足足三天才醒來，第一眼看到華展鵬時，她嚇了一跳，因為他一臉疲倦僬悴，活像幾天幾夜沒睡。

    華展鵬激動的把她擁入懷裡，他這三天可真是煎熬啊。

    此時臥房的門被推開，穿著一襲淺灰色長袍的東方陽精神抖擻的走進來，看到東方荷洵清醒，她朗聲大笑。「怎樣，有睡飽嗎？」

    東方荷洵點點頭，其實她只是太累才會睡著，她睡得很飽很滿足，怎麼華展鵬會這麼緊張。

    東方陽跟華展鵬說︰「瞧，我就說她只是精疲力盡在睡覺，你不用太擔心。」

    可這家伙就不信，堅持守在床邊，連胡碴也沒剃，真是。

    東方荷洵聞言，反手抱了抱華展鵬，心裡頭有著感動。「我只是覺得很累很累，沒事的。我睡了多久？」

    「三天。」他說。

    東方荷洵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東方陽卻說︰「不意外，你已經將靈動力給消耗殆盡，身體疲累也是正常的。」

    「消耗殆盡？」東方荷洵訝異的問。

    「是的，荷洵，你又回到跟以往一樣，有著東方家族的特質，但你被覺醒的靈動力已經沒了，消失了。」

    「為什麼？」

    東方陽聳聲肩。「我也不知道原因，也許是祖師爺給予的機緣，若你真擁有強大的靈動力，東方家族的責任就非要你扛起來不可，但如此一來，你的姻緣緣分就會被淡化掉。」

    這話並不難懂，也就是說，她必須牲掉婚姻。

    東方陽拍拍東方荷洵的肩。「其實這樣也好，展鵬是個好男人，嫁給他你一定會很幸福。」

    華展鵬見東方荷洵若有所思，以為她覺得難過，微微加重了抱著她的力道。

    東方荷洵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她安撫的笑了。「我沒事，真的，其實我也沒向往過自己要擁有多強大的能力，要不是為了救小姑姑，我可能到現在對找覺醒還興趣缺缺，只是……這樣小姑姑就後繼無人了。」能力被壓抑了這麼多年，有沒有對她來說都沒差，可是東方家族總是需要有傳人才行。

    東方陽不著痕跡的瞄了瞄她的肚子。「祖師爺自有安排，放心好了。」說完，她就悠哉的晃出去了。

    東方荷洵跟華展鵬都是一臉莫名其妙。

    「你聽得懂小姑姑話裡的意思嗎？」她問。

    他搖搖頭。「不懂。」

    喔，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難道天機不可泄漏嗎？

力寶龍

尾聲

    原來所謂的天機便是——東方荷洵懷孕了！

    一得知這個消息，華展鵬便緊張了起來，他先向她求婚，然後帶她去見祖父跟雙親，之後他們就要快點籌備訂婚、婚禮等儀式，這些都要在她的肚子大起來之前完成。

    東方荷洵知道見雙方家長是必須的，但她有個要求，她希望他要老實告訴家人她們家族的事情。

    他知道這是她的心結，他毫不猶豫的答應。

    結果出乎他們兩人意料之外，本以為只要華家人不排斥就行了，沒想到華展鵬的祖父會激動到差點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年輕時曾有一段低潮期，那時候做什麼都不順的他，曾有過輕生的念頭，他也真的這麼做了，偏偏在橋邊他遇到一個女人，自稱東方韌，來自東方家族。

    她說他只是倒霉，遇到有人嫉妒詛咒，她可以幫他化解，當下他真的覺得對方是想騙錢的神棍，可她說她不收錢，只希望能幫助他。

    也不知怎地，華家祖父就這麼答應了，對方幫他施咒化解之後便離去，但華家祖父從此霉運沒了，運勢越來越好，飛黃騰達。

    華家祖父感念東方韌的幫忙，無奈這麼多年過去，卻始終找不著她。

    「東方韌是我姑婆，她十年前就到大陸南方一帶雲游了，久久才會捎來消息報平安。」

    華家祖父沒想到自家孫子要娶的竟是恩人的佷孫女，開心不已。

    東方荷洵真是白擔心了，她都還沒嫁入華家，就已經得到長輩的疼愛，想來以後的生活也會快樂幸福。

    在東方荷洵懷孕滿三個月時，他們結婚了，七個月後，她產下龍鳳胎，姊姊叫做東方樂，從母姓，弟弟叫做華青，從父姓。

    歲月如梭，很快的，雙胞胎在華家跟東方家兩家人的疼愛下，滿三歲了。

    三歲正好是小朋友最皮最愛唱反調的年紀，但他們家的這兩個恰恰好相反，唉。

    東方荷洵一如往常的在早上八點來到雙胞胎的房間叫他們起床，一般小朋友不是該在床上耍賴，非要跟母親抱抱才肯起床的嗎？但是……

    東方樂已經穿好衣服坐在床邊等待，華青衣服只穿了一半，卻捧著一本厚重的原文書認真看著。

    一看到媽咪，東方樂立即說︰「我今天早上沒空陪媽咪去買菜，姑婆要來接我，她說有一個案子需要我幫忙。」

    是的，東方樂遺傳到東方家族的血統，一出生就帶有強大的靈動力，儼然是以接班人的姿態誕生的，年僅三歲，就跟著姑婆東方陽到處跑跳，如今能力了得。

    華青一聽，從書本當中抬起頭。「媽咪，我可以陪你去買菜，可是你不許勉強我陪你去做指甲，我要待在家裡看書。」

    華青完完全全是他爸爸的翻版，就連智商也是，喔，不，是過之無不及。

    他智商之高，已經被判定是個小小天才，非常愛看書，吸收力超強。

    「不行，華小青，法律規定，未滿六歲的孩童不能單獨在家，你這樣會害我跟你爸被告。」

    「喔，可是我的智商已經超過六歲的孩童了啊。」華青還想辯。

    東方荷洵無力的轉身，親愛的老公正好在此時來到孩子的房門口前，她馬上告狀，「親愛的，你看，我又被你兒子跟女兒欺負了。」

    「媽咪，別老是跟爸比告狀，這樣的行徑很小人。」東方樂跟華青異口同聲抗議。

    東方荷洵回頭朝兩個孩子扮了個鬼臉。「怎樣，我就是要告狀，誰教你們一點小孩子樣都沒有，嗚嗚嗚，誰還我天真活潑又可愛的小孩啊——」吶喊完，她趴在華展鵬的肩上假哭。

    東方樂跟華青見狀，受不了的猛翻白眼，媽咪這招明明用過很多次了，但爸比每次都會上當。

    果然，只見華展鵬溫柔的將老婆給擁入懷裡，輕拍她的背。「乖，別哭了，懷孕的人不可以哭喔。」

    沒錯，東方荷洵又懷孕了，她挺著五個月的肚子，舒服的享受老公的安慰與溫柔。

    「老公，我希望這一胎能夠生出一個正常一點的孩子。」她這話分明就是說給兩個孩子聽的。

    「荷洵，你不要這麼說，樂跟青也是正常的孩子啊。」

    「可是他們都不愛撒嬌。」東方荷洵不滿的嘟著嘴，挽著老公的手走向客廳。

    「沒關係，你愛撒嬌就可以了。」華展鵬跟她，大白天的就把肉麻當有趣。

    東方樂跟華青互看一眼後，又很有默契的一起翻了翻白眼。

    「我看爸比一輩子都翻不出媽咪的手掌心。」東方樂說。

    「不過他看起來樂在其中。」華青補上一句。

    「是啊，他們很恩愛。」她又說。

    他頓了一下，說︰「我想，我們應該會有很多弟弟妹妹。」

    不用想也知道，客廳裡那對夫妻已經沒有聲音，他們肯定吻得難分難捨，唉，自家的爸爸媽媽太恩愛，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那他們到底要不要出去吃早餐？會不會看到什麼兒童不宜的畫面啊？

    只有這個時候，他們才會被迫承認自己還是小孩子。

力寶龍

番外一︰華青的青澀愛情記事

    華青，十九歲，目前在T大腦神經外科擔任實習醫師一職，不過只是短暫性質的，因為他十七歲就拿到醫學博士學位，現在已經擔任美國幾家大型醫院腦神經手術的主刀醫生之一。

    這次回台擔任實習醫師，實在是因為他那美麗卻任性的母親所要求。

    他的母親，東方荷洵，一個已經五十歲卻看起來像是三十幾歲的美魔女，就連走在路上都有年輕小伙子前來搭訕……不過不用擔心，因為他母親這輩子眼中心裡就只有他老爸一個男人。

    華展鵬，他老爸，現在的教育部長，他老爸跟他一樣，也是高智商兒童一族，但比他差一點，咳……這話不能讓老爸知道，會被打屁股的。

    好，事情是這樣的，他人本來在美國好好的，一切都順利，但某個午夜時分卻被一通來自台灣的電話給驚醒。

    電話是他老爸打的，命令他不管用什麼理由或管道，務必回台灣居住一年，陪陪他那因為想他而總是半夜低泣的母親。

    華青在電話彼端沉默了。

    要知道，對一個天才而言，放棄手邊醫院研究室跟無數的實驗計劃回台灣一年，那可是多大的損失與空白。

    但華青想了想，他五歲就被爸媽給送出國，不是他們不愛他，而是因為台灣的教育沒辦法讓他這個跳級跳很大的天才繼續待下去。

    在迫於無奈的情形下，老媽哭了三天三夜，終究依依不捨的將他送出國，之後，從五歲到十八歲，他就像個吸力超強的海綿，拚命的吸收所有他感興趣的知識跟學識，最後走上學醫這條路。

    而這期間他只回台灣三次，通常都是老媽千裡迢迢飛到美國來看他，約莫一年一次，一次住上兩個禮拜。

    沒辦法，在他跟雙胞胎姊姊東方樂之後，恩愛的老媽老爸又幫他們添了三個弟妹，而他們都跟普通孩子一樣，需要母親的照顧。

    老媽一年能分兩個禮拜給他，他已經很感謝了，但通常那兩個星期他還是很忙碌的早出晚歸。

    想想他還真不孝，都只顧著自己的研究，卻忽略了家人。

    也罷，華青輕嘆了口氣，答應老爸在一個月後一定回台灣，不過這一年他不可能不找事做，要他無所事事他恐怕會瘋掉。

    但他會以陪伴家人為主，至於工作，則是用來調劑身心的。

    於是現在，透過特殊管道人脈，他在T大醫院當一個空降而來的實習醫師，除了院長、副院長及腦神經外科主任知道他真實身分外，在大家眼中，他就是個年紀輕輕，呼之就得來，揮之就得去的小小實習醫師——雖然他有故意把自己的年齡再往上加個幾歲，以符合台灣擔任實習醫師的年齡，還多戴了副平光眼鏡來掩飾他的年輕，但顯然外表仍舊難脫青澀的模樣。

    一個腦神經研究的天才醫學博士，竟然常常被Call到急診室來幫忙，若傳出去可能會有人覺得不可思議，但華青本人倒是無所謂，反正急診室忙歸忙，都只是處理一些小狀況，跟在研究室裡比起來，在這裡還可以看到人生百態，倒也有趣。

    「好了，好了，乖，小寶貝別哭了，醫生叔叔會幫你止痛痛……」

    華青正在替一個大約兩歲大的小男孩處理額頭上的傷口，傷口有點大，勢必要動針縫合，但小男孩不好控制，如果在縫的時候亂動，傷口又靠近眼睛，實在很危險。

    一般的醫生在這個時候通常會要求全身麻醉，不過才兩歲就全身麻醉有其風險，華青對自己很有信心，於是他跟小男孩的媽媽說︰「這位媽媽，如果你有把握能夠把你的小孩在我動針時安撫好，那不需要全身麻醉，我也可以縫得很好。」

    他說這話時並沒有很注意那孩子的母親，所以他並沒有看到對方纖細的身形微微僵一下。

    「好，我會盡量安撫他的。」

    她清脆干淨的聲音吸引了華青的注意，這個媽媽的聲音還挺好聽的，他不禁抬頭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卻讓他楞了一下，這個媽媽好年輕啊，估計才二十出頭，而且模樣清麗，一頭烏絲簡單的扎在腦後，打薄的瀏海修出漂亮的弧度，襯托出她細致的鵝蛋臉。

    她的五官很美，皮膚好到無話可說，沒有上妝，看起來卻是吹彈可破。

    華青不可否認，當他看到這位年輕媽媽時，心有小小漏跳一拍，但他很快回神，恢復專業。

    他迅速將東西準備好，不需要護士們幫忙，坦白講，他們這種年輕的實習醫生有時候還未必吩咐得了那些護士，干脆一切都自己來還快些。

    「你將他抱好，頭朝我這邊，你盡量吸引他的注意，別讓他想到自己頭上的傷，我動作會盡量快。」

    年輕媽媽點點頭，她看著「兒子」說︰「小寶貝，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唱你最愛聽的……但你要答應我，不要亂動，醫生叔叔只是要幫你補一下額頭，會有一點痛，但補好了以後就不會痛了。」

    小男孩乖巧的點頭。

    於是年輕媽媽開口唱了。

    「美麗的美麗的天空裡，出來了光亮的小星星，好像是我媽媽慈愛的眼睛……」

    年輕媽媽的歌聲跟她的容貌一樣，很美，而且歌聲裡蘊含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味道，別說小男孩聽了乖乖的，就連華青都忍不住心情平靜下來。

    年輕媽媽不讓小男孩有亂動的機會，她一邊用手輕拍他的背，一邊唱著歌，一首接著；沒有停歇。

    而華青的動作如他自己所說的，很快又乾淨利落。以他的能力來處理這種小傷口算是大材小用了。

    「好了。」華青為小男孩貼上防水膠帶。

    年輕媽媽拍拍小男孩。「小凱，來，謝謝醫生叔叔。」

    「醫生叔叔，謝謝你。」

    華青拍拍小男孩。「你很勇敢，來，叔叔送你貼紙。」在急診室幫忙久了，他也學會一招，在口袋放些貼紙送給來到急診室的小朋友。

    因為對方是男生，所以他挑了機器人跟車子的貼紙送給他。

    「謝謝叔叔。」方才哭過的小男孩眼睛依舊紅通通的，看起來特別惹人憐惜。

    「盡量不要碰到水，免得感染化膿。」交代完後，華青忍不住對年輕媽媽念了幾句，「當父母的，不要因為一時的疏忽將小孩置於危險的狀態，尤其這個年紀的孩子很好動，一不小心就容易發生意外。」

    華青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向來不愛多管閑事，怎麼這回卻多嘴雞婆了？

    年輕媽媽對於他的指責，先是眉頭皺起，接著像是要開口替自己辯解，這讓華青心頭閃過一絲不悅，心忖這媽媽怎麼做錯事還不知道要反省。

    就在此時，一名身形微胖的老婦人走了過來，她開口對年輕媽媽說︰「妍希，謝謝你在這裡陪小凱，院裡突然發生這種意外，大家都手忙腳亂，還好你過來幫忙。」

    老婦人伸手向小男孩。「來，小凱，我們該回去了，跟妍希姊姊說拜拜。」

    小男孩乖乖的走向老婦人，捨不得跟妍希姊姊說再見。「妍希姊姊，下禮拜還要到院裡來看我們喔。」

    「好，小凱最乖了，妍希姊姊一定會去的。」

    一旁的華青看著這一幕，不禁目瞪口呆，尤其當「妍希姊姊」送走小凱後，回眸給他那記眼神……

    華青頓時覺得有好幾只烏鴉在他頭上打轉繞圈，呃，好尷尬，人家不是年輕媽媽，他卻對她訓了那麼一頓話，也難怪對方要賞他白眼。

    華青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鏡，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咳，知錯能改，他正打算開口道歉時，女孩卻哼的一聲，轉身離去。

    望著她窈窕的背影，華青輕輕一嘆，看來這位美女肯定記恨上他了。

    巧到不能再巧的，一個禮拜後，華青又遇到了這位「妍希姊姊」——

    那天他是到附近去接小妹放學，由於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早，他就近找了間咖啡館坐了下來，拿起隨身攜帶的書打發時間。

    咖啡館裡頗安靜，所以後方隔著一個矮屏風的座位傳來的聲音就顯得格外清楚，似乎有兩個男人正在搭訕某個女人，卻因為被拒絕而惱羞成怒。

    「你別太自以為是，約你是給你面子，不要給臉不要臉！」

    「你們到底離不離開，再不走我要請店家報警了。」

    這聲音好熟，華青連想都沒多想，馬上記起這是那個「妍希姊姊」的聲音，沒錯，她的聲音清冷卻干淨，很好認的。

    「唉喔，來這招，到時候我們就鬧一場，說你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腳踏兩條船，傷了我們兩個男人的心還死不承認，誣賴我們是壞蛋。」

    「就憑你們兩個的長相……」華青聽到女孩不屑的冷哼。「我眼光沒那麼差。」

    言下之意，就算大家聽了他們的嚷嚷，應該也不會相信吧，畢竟以她的美貌，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配得上的。

    噗，華青偷笑，沒想到這位「妍希姊姊」這麼有種，面對兩個下流男人卻一點懼意都沒有。

    不過此時不出場救美更待何時，華青放下手中的原文書，繞過屏風，正式登場。

    「你們這兩個無賴，真是丟盡男人的顏面。」華青今天沒戴平光眼鏡，簡單的T恤跟休閑褲，一如他父親的爾雅溫文，便是因為這樣才會讓人忽略掉他眼中的陰狠。

    「搭訕功力那麼差，怎不回家練練再來？」說完，他左右打量那兩個男人的容貌，忽然恍然大悟的「喔」了一聲。

    「搞不好無關於搭訕功力，而是外表，我看你們還得去整型才行。」

    華青一句話直接打在那兩個無賴臉上，只見他們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再加上看到那美女聽了之後掩起嘴偷笑……這般刺激哪還能承受的了。

    其中一名無賴抓起桌上的空杯就要往華青的頭上砸去，但他的手卻被架在半空中，一動也不能動。

    華青的身高一八五，比那兩個男人硬是高上半顆頭，他抓著他的手腕，使了力氣，讓對方動彈不得。

    另外一個無賴見狀，掄起拳頭想攻擊，怎料華青的腳隨意一勾，無賴便失去平衡，往桌上撲去。

    飲料打翻、桌椅歪倒，聲音大作，頓時咖啡館裡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們。

    華青不理會一身狼狽、灰頭土臉的兩個無賴，直接牽起女孩的手就往外走去，好在咖啡館是采先買單付錢的服務，他們直接走出大門離開並沒什麼。

    走了好一段路，顧妍希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正被緊緊牽著，她趕緊甩掉他的手。

    掌心忽地空了，華青回眸，對她厚臉皮的一笑。「嗨，妍希姊姊。」

    「誰是你的姊姊！」顧妍希覺得他臉皮實在太厚了，更何況上一次他還把她誤認為年輕媽媽，訓了她一頓。

    事實上小凱是她常去當義工的育幼院裡的院童，那天育幼院發生了幾個院童推擠，從溜滑梯上摔落受傷的意外事件，院長一時忙不過來，才會由她陪同小凱就醫。

    那仇還沒報呢，想想她才二十歲而已，竟然被認為是個媽媽！這對她的少女心打擊有多大啊。

    「好吧，妍希。」華青省去姊姊兩字，直接叫名字更親切。

    他笑說︰「如果我們還有第三次偶然，我追你好嗎？」突然的，他心動了，對眼前的年輕女孩。

    顧妍希覺得他肯定瘋了，她不理會他，甩頭就走。

    再度望著她窈窕纖細的背影，華青把一切交給命運，卻又忍不住祈禱命運會站在他這邊。

    中秋節，華家辦了場月光烤肉會。

    女主人東方荷洵顯得特別高興，因為她從大學時期最要好的朋友劉羽瑄已經回國，一家三口都會來。

    羽瑄的老公顧延凱後來轉做古董鑒定跟買賣，事業做得順風順水，兩夫妻等女兒顧妍希長大獨立後，便長期居住在中國大陸，好方便顧延凱的事業，因此她跟羽瑄已經兩、三年沒碰面了。

    「媽，爸要我來跟你說，羽瑄姨已經到了，她現在正在庭院。」華俐，華家最小的女兒跑來跟在廚房忙的母親說一聲。

    東方荷洵好高興，拋下手邊的事物，順便拉了旁邊的大兒子華青一把。「過來見見羽瑄姨，你還記得她吧？還有她女兒妍希？」

    華青被老媽拉到庭院去，他本來是面帶無奈的，可當他看到那個站在羽瑄姨旁邊那個亭亭玉立的女子時，眼睛亮了起來。

    是她，這是第三次偶然了，看來命運之神還是非常眷顧他的！

    妍希？對，他想起來了，羽瑄姨的女兒就叫顧妍希，她大他一歲，小時候他們還滿常玩在一起的。

    見到顧妍希看見他，那雙忽地瞠大的杏眸……華青忍不住笑了，這一趟回台灣真是太值得了！

    果然，這就是緣分啊，人生著實太美妙了。

力寶龍

番外二︰關于老房子的故事

    中秋節當晚，兩個蹺家的青少年在老房子旁鬼鬼祟祟的，他們這幾天在傳奇街附近溜達，偷偷聽到這間老房子前一個住戶才剛因為結婚搬走，現在還沒有新住戶搬進來，於是他們打算今晚溜進這房子暫睡一晚，順便看看屋子裡還有什麼值錢可賣的……

    他們翻過矮牆，小庭院裡雜草叢生，一棵高大的桂花樹擋住了大部分的視線，夜風一吹，沙沙聲響竟帶點陰森的氣息，更別說那爬滿整面牆的紫藤，隨著風蕩啊蕩的，在夜裡看來有些嚇人。

    可年輕人嘛，膽子就是大，蹺家偷錢這等事都干得出來了，不過是一個沒人整理的小庭院有啥好怕的。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月光灑進了老房子裡，好似照亮了整間屋子。

    兩個蹺家青少年，一個高的，一個矮的，他們站在大門前，矮的把風，高的開鎖，看來很有默契。

    「喂，我在開鎖的時候你別講話好不好，靠，還吟詩咧，這麼有氣質！」高的那個頭沒回，罵了後面那個矮的。

    「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吟詩，我還**咧。」

    高個兒僵了下，忽地旋過身，嘴角抽了抽。「剛剛不是你在念什麼明月幾時有……」

    「沒，我念那幹嘛？」

    「可是我聽到了……」兩人互看一眼，盡管心髒狂跳卻還是力保鎮定。

    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楚，他們兩人都聽到了，是個女人的聲音，她輕輕吟唱著，似嘆息，飽含悲傷。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確確實實的，那聲音是從屋內傳出的，但此時屋內應該是沒人才對啊，怎麼會……怎麼會……

    一聲輕輕卻悲哀的嘆息傳來，那蹺家的高個兒緊緊抓住那矮個兒的手臂，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手抖個不停……不是人，那麼就是……

    鬼啊！

    他們兩個想尖叫狂叫，無奈驚嚇過度，喉嚨發不出聲音。

    「快……快……走……」好不容易擠出聲音，想跑卻雙腳都僵硬了，連動都動不了。

    然而他們卻又同時聽到，裡頭那輕輕挪動的腳步聲似乎正往大門來。

    啊啊阿！見鬼了！快逃啊！

    可腳偏偏發麻，驚恐到無以復加，兩人白眼一翻，昏過去了。

    次日，老房子的房東，一個快要七十歲的老翁來到房子前，看到大門前那兩個昏死過去的年輕人，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反正他早習慣了，這些年過去，被這老房子嚇傻的嚇呆的不在少數啊。

    老翁熟練的打電話給管區來處理，還好這是最後一次處理這事了，因為他終於找到冤大頭……呃，不是啦，是新買主，她願意買下這老房子，而且開的價格也不低。

    對方是個女人，卻叫做東方陽，很陽剛的名字。

    她說，這間老房子不是人人都住得起，還不如賣給她，讓她當修練的場所。

    她沒說錯，這老房子的確不是什麼人都住得起，這裡原本是他那已經過世的姑姑的閨房原址。

    說起他家，在日據時代可是赫赫有名的商家，跟日本人的關係好的不得了，而姑姑就在當時愛上了一位日本軍官，這本該是一件浪漫的美事，偏偏命運捉弄，就在姑姑發現自己懷孕，日本軍官正打算回日本請求家裡的長輩同意，迎娶姑姑時，卻在那一年，日本戰敗投降，從此退出台灣，日本軍官受到軍令必須馬上返回日本，這一去從此杳無音訊……

    本來是靠日本人吃飯的，現在日本人走了，家族的勢力一落千丈，還被人誣陷是賣國賊，是死日本鬼子的走狗，而姑姑肚子裡懷的那個孩子正是確確實實的證據。

    如果不是跟日本親近，又怎麼會未婚懷上日本鬼子的種呢？

    姑姑等啊等啊，等到孩子都快呱呱墜地，卻不見曾經相愛的人排除萬難回到台灣來接她……

    盡管大家心知肚明，依照當時的情勢，要來台灣，難啊。可姑姑就走不過這一關，等孩子一落地，是夜，就在閨房裡上吊自殺了。

    之後，家族沒落了，土地也被賤賣了，僅留下姑姑閨房這一塊地，後來他們將殘破的老宅打掉，蓋了間有庭院的房子，當作祖厝，後來老一輩的都雕零了，年輕一輩的將祖先牌位移到廟裡供奉，這間老房子想說擺著也沒用，就出租賺些小錢也好。

    姑姑的故事是他在小時候聽母親說的，當時他總認為沒什麼，卻沒想到這房子之後會成為這附近赫赫有名的……鬼屋，說每到中秋月圓夜，常會從屋子中發出不明白光。

    可他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也特地在中秋夜來過，就沒見到什麼異狀啊，瞧，上個房客還不是快快樂樂結婚去了，哪有什麼問題！

    不過他老了，年輕人也不想接下這燙手山芋，如今有人要，便賣給有緣人吧，至於姑姑的愛情故事，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欲知劉羽瑄與顧延凱的曲折愛情故事，請見花襲甜檸檬系列沏皇親在現代之《公公搶當爸》。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