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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芊芊 -【迷戀壞女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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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08:03:4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迷戀壞女人 作者:葉芊芊

為了報復,季雲就像個蟄伏的獵人,
不斷訓練自己成為令人不寒而慄的壞女人。
現在,機會終於來了——
她刻意製造車禍並佯裝失憶,努力接近杜至倫!
雖然他英俊得讓人神魂顛倒,
但她還是一再地提醒自己,別忘了最終的目的……
她不但千杯不醉又擅長打架,
還靠賭博賺了不少錢,並積極救助可憐少女——
沒想到看似柔弱的她居然有那麼精彩的過去?!
簡直像一本現代版的武俠小說!
不過,對他而言,善良體貼又溫柔可人的她,
依舊是他心中的女神;
不論她曾經是個怎樣的女孩,
他都希望可以好好照顧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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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08:04:1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射手座,是一群由少女組成的團體。

  在警方眼裏,它並不是令人頭痛的幫派組織;嚴格來說,它是爹不疼、娘不愛,無家可歸少女的避難所。

  射手座位于台中的一棟七層樓公寓,共有七十七間套房,租金一律四千元。

  除了牆上有射手座的標誌,左鄰右舍﹝包括大部分的房客﹞都不知道,屋主是何許人。

  乍看之下,它是一棟門禁森嚴,男賓止步,管理員也由少女擔當的女子宿舍,進出的少女有的半工半讀,有的正常上下班,只有一名少女例外──經常可以看見她騎著摩托車,不是背著撞球袋,就是帶著保齡球,或是兩手空空的四處遊蕩。

  有時她會莫名其妙的消失幾天,然後若無其事的出現,行蹤相當神秘,正是做老大的調調。

  這個少女的名字叫季雲,生日不詳,但大家猜她就是射手座;因為她的手就像射手,只要她看中的獵物,向來箭無虛發、百發百中,無人逃得出她的魔掌。

  季雲的賺錢方式,就靠那雙射手,在撞球間、保齡球館和遊樂場尋找獵物。

  她靠賭為生,凡事不服輸,愛面子的男人都想從她口袋裏討回失去的自尊,但十個有九個半的男人會落到惡性循環的命運中,一再的掏出皮夾孝敬她;至於能贏她的半個男人,完全是因為她可憐他輸到快脫褲子。

  算一算,每個月能從男人身上榨個十萬塊,何樂而不為?!

  不過,始終沒人知道,夏天上半身穿著T恤,冬天穿格子襯衫,下半身永遠是一條泛白牛仔褲和一雙球鞋的季雲,為什麼要收留這些淒慘少女和創立射手座?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這身輕便的外表下,有一顆破了洞的心;她就像個蟄伏的獵人,隨時準備向她的敵人射出致命的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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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08:04: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大事不好了!」射手座的總管,李文文氣喘吁吁地跑來。

  「都是妳,害我這一杆打歪了!」季雲嘴裏叼著一根煙,一臉的懊惱。

  「嘿嘿,妳準備掏錢吧!」男子彎下腰,正要瞄準出杆,母球突然被拿走。

  季雲緊握著硬如石頭的母球,氣得像是想捏碎它似的。「這一杆必須重來。」

  「願賭服輸,咳咳……」男子拾起身,咳出兩條鼻涕蟲。「這是規炬。」

  「季雲,算了,把錢給他,我們快走。」李文文哀求道。

  「還沒打完,你這只病貓未必能吃完這山局。」季雲心有不甘。

  李文文急切地說:「是新來的小芬,我看到她和中年男子走進賓館。」

  「拿去,給你買藥吃。」季雲忿忿扔下一千塊,順便朝男子吐了一口煙。

  男子咳聲加劇,蒼白的臉色瞬間脹紅,仿佛要從喉嚨裏咳出肺般,嚇死人了。

  這時季雲連忙閃到一邊,別過臉,催促著李文文快點收拾球杆,免得被傳染咳嗽。

  在這間煙霧彌漫的撞球間,與其吸二手煙,不如自己抽煙;殘害別人的健康,總比危害自己來得好──這是她個人的獨到見解。

  看著李文文背上撞球袋,兩人隨即頭也不回地離開撞球間,一點也不在乎男子的死活。

  因為「援交」正是季雲最忌諱的賺錢方式。

  兩人跳上摩托車,照著李文文指示的地點,來到了骯髒的小賓館。

  一開始,老闆娘當然不願意讓她們亂闖,以免破壞客人的「性」致。

  「妳是便衣女警嗎?」老闆娘邊打量著她邊問。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妳犯法。」季雲指出。

  「笑話!我正大光明,堂堂正正,安分守己的做生意……」

  「妳想被吊銷營業牌照嗎?」季雲大吼,打斷老闆娘的拖延戰術。

  「我可不是被唬大的!」老闆娘兩道有如彎月的細眉,就像鐮刀般鋒利無比。

  季雲不想再浪費一滴口水,直截了當的命令李文文。「文文,立刻報警。」

  「那最好不過了,我正打算要向員警投訴妳騷擾。」老闆娘有恃無恐地反咬一口。

  這個老闆娘簡直像回鍋再炸了數百逼的老油條,對付起來十分棘手。

  但,季雲絕對不是好惹的!

  她深知某些賓館每個月固定都會奉上紅包,跟不肖員警勾結,所以每當上級實施正風專案,下肖員警就會在臨檢之前通風報信,因此實施的效果總是不如預期來得好,她相信老闆娘就是個中敗類之一。

  不過,她最喜歡跟敗類一較高下,證明邪不勝正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季雲不慌不忙地說:「順便通知社會局,說老闆娘包庇未成年少女賣淫。」

  「哪有未成年少女進來?我沒看見。」老闆娘疾聲否認,根本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李文文拿出隨身攜帶的照片簿。「就是她,妳敢說妳沒見過她?」

  「她化濃妝,完全看不出她未成年。」老闆娘馬上見風轉舵。

  「她現在在幾號房?」季雲拍著櫃檯。

  「三0五號房。」老闆娘低聲下氣。

  季雲頤指氣使地說:「還不快把鑰匙拿出來!」

  「是,射手座。」其實老闆娘對她的大名可是早有耳聞。

  來到三0五號房的門外,身為射手座總管的李文文,動作熟練的從皮包裏取出相機。

  說起來,李文文是跟隨季雲時間最長,也是最值得信賴的手下,她的職責不僅是確實掌握每個少女的行蹤,還要負責收房租、作帳和打雜,算得上是全能總管。

  但是在季雲身邊這麼久,她還是只知道要把收好的房租交到季雲手上,接下來就一概不知了。

  在她眼中,季雲就像元宵節的燈謎,看似簡單,但卻給人很不真實的感覺。

  她跟在季雲身邊的日子裏,不只一次看到季雲的雙眼飽含感情,卻又異常的悲傷……是什麼樣的過去,使她隻字不提?

  在射手座進進出出的少女當中,季雲宛若鑽石,兼具美麗和堅強。可是她對自己的外表顯得毫不在意,也不注重打扮,削得薄薄的頭髮,總是穿著寬大的衣服,儼然像個小男生,似乎有意掩藏她耀眼動人的一面。

  誰才能走進她心裏,將她心裏的枷鎖打開?這是李文文最想知道的。

  「底片夠不夠?」季雲把鑰匙插入孔裏,回過頭看她,打斷她的思路。

  「夠拍A片。」李文文辦事果然讓人放心,在來這裏以前就裝好全新的底片。

  「我可不希望長針眼!」季雲打開門,晦暗的房裏立刻啪啪響起快門聲,閃光如電。

  小芬瑟縮在被子裏,中年男子光著身坐在床上。

  「妳們想幹什麼?」

  季雲見狀松了一口氣。「舉發你,讓你去吃免錢飯。」幸好還沒發生。

  「X的!我懂了,這是仙人跳。」中年男子惱羞成怒。

  「你錯了,這叫老婆跳……」季雲的話被打斷。

  「賤人,妳們不怕老子反告妳們勒索嗎?」中年男子虛張聲勢。

  「哈!誰稀罕你的臭錢!」季雲才不會笨到知法犯法,去吃牢飯。

  「妳不要錢,那妳要什麼?」中年男子穿上內褲,一團肥肉猶如露餡的包子。

  「你等著回家看你老婆氣得跳腳吧!」季雲解釋她的目的只限於告知他的老婆。

  中年男子突然跪地哀求道:「求求妳放我一馬,我老婆知道會拿菜刀殺了我。」

  「如果你真的知錯肯改,就立刻寫下切結書。」季雲網開一面。

  「小芬,妳知道自己錯了嗎?」走出賓館,陽光刺眼。

  「下次不敢……不,我保證不會有下次。」小芬泣不成聲。

  「不准哭!」季雲一臉嚴肅和生氣。「我說過,眼淚要用在哪里?」

  「英俊多金的男人身上。」拜金主義是射手座的規定,這點令人難以置信。

  「沒錯,-眼淚是軟化男人最好的武器。」對她立下的規定,季雲從不作解釋。

  小芬似懂非懂,佯裝很懂的點頭。「我會銘記在心。」

  「季雲,妳在看什麼?」李文文發現異狀。

  「妳送小芬回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辦。」季雲急急忙忙跳上摩托車。

  眼看季雲尾隨著一輛保時捷跑車,飛快的清失蹤影,李文文發現自己越來越不瞭解她了。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季雲眼中燃著火焰,跟在撞球間、保齡球館和遊戲場看到獵物時,所燃起的小火苗截然不同,仿佛是看到了天大的獵物般,令她鬥志旺盛。

  說不出來為什麼,她感到不安,非常的不安。

  眼看著保時捷跑車在路邊停下,季雲立刻放慢車速。

  但是,就在駕駛座車門打開的一瞬間,她突然對準車門,加速沖了過去──

  砰地一聲,她整個人從摩托車上彈了起來,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厚重的安全帽保護住她的頭部,在一群人蜂擁而上以前,她趕緊解開帽帶,讓安全帽滾落到保時捷車體下。

  「小姐,妳有沒有受傷?」一雙昂貴的麝皮鞋出現在她眼前。

  「我頭好痛,全身也好痛。」季雲輕聲低吟,完全沒有平常說話的狠勁。

  「妳千萬別亂動,救護車馬上就過來。」穿著麝皮鞋的男子蹲下身,安撫她。

  「你是誰?」季雲睜大雙眼,眼中有演技精湛的困惑。

  男子擔憂地問:「小姐,我是撞到妳的人,妳不記得了嗎?」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連我自己是誰都忘了!」季雲恍如墜入五里霧中。

  男子條理分明,不疾不徐地問:「妳有沒有帶駕照?或是其他證件?」

  「不知道……」季雲試著抬手,卻表現出手有千斤重似的,抬都抬不起來。

  「這位太太,可不可以麻煩妳摸摸看她的口袋?」男子轉向圍觀的女士請求幫忙。

  女士搜遍她口袋後說:「除了這幾張千元鈔票,其他什麼也沒有。」

  「至倫,亂烘烘的,發生什麼事了?」一位富家千金竄出。

  兩道充滿不屑的眼神,像閃電般擊中躺在地上的季雲,但季雲卻視而不見。

  她認識她,也認識他,不過他們並不認識她。

  她總是在遠處或暗處觀察他們,就像獵人在觀察獵物的習性,不到最佳時機以前,獵人會按兵不動,耐心等待,但手中的弓卻隨時拉滿,箭在弦上,保持著一觸即發的姿勢。

  富家千金叫徐媛美,但長相一點也不美,臉上總是化著濃濃的妝,身上的味道也很香;而麝鞋男子叫杜至倫,是個電子新貴。

  兩人的母親是從小到大的同學,致力撮合他們倆,好讓彼此的關係親上加親,只不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我不小心撞到這位小姐。」杜至倫一臉懊悔的歉意。

  「不,應該說是她撞到你的車門才對!」從人群中殺出程咬金。

  徐媛美一口咬定地說……「我懂了,她是看中你開的車,故意想要獅子大開口。」

  「妳沒親眼看見意外發生的經過,別亂說話。」杜至倫厲聲制止。

  「是目擊證人說的。」徐媛美一臉委屈,噘著嘴嘟嘟嚷嚷。

  「沒人會拿自己的命當賭注。」杜至倫深信不疑。

  這個杜至倫,光聽他說話,就知道他有一顆善良的心;雖然他比她大五歲,但人生歷練顯然不如她。

  她以射手座之名闖蕩台中,跟角頭老大喝茶,從人口販子手中救少女,去藥頭店踢館,不論是什麼龍蛇混雜的場面她都見過,這也才造就出今天的她──以當個令人不寒而慄的壞女人為榮。

  想當個壞女人並不簡單,煙酒不離手,打架不軟手,但她還不算是壞到骨髓裏的壞女人。

  她吃過檳榔,嘗試味道;她當過鋼管女郎,增加膽量;唯一讓她連試都不試的,就只有毒品這玩意,她對這種害人不淺的東西深惡痛絕。

  「就是有人要錢不要命!」徐媛美惡毒地指出。

  杜至倫拉長了臉。「夠了!媛美!把妳的嘴巴閉緊!」

  「你為什麼處處維護她?」徐嬡美遇到情敵似的提一局警覺。

  「我闖下大禍,我對她有責任。」杜至倫的善良,正是他的弱點。

  「妳要多少錢才肯善罷甘休?」徐媛美從皮包裏掏出支票簿。

  「我的頭痛得快要爆掉了!」季雲的臉痛苦地扭曲,演得多好哇!

  救護車的鳴笛聲,從遠而近地傳過來,她趕緊眼睫一閉,佯裝昏過去。

  感覺到自己被抬到擔架上,感覺到被抬進救護車裏,感覺到手臂被針頭紮進去,感覺到有一隻手一直緊握著她的手……她像個被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嬰兒,迷迷糊糊的、安安穩穩的進入夢鄉。

  一連串的檢查終於結束,此刻她正躺在病床上,而且還是單人房。

  空氣中,沒有廉價刺鼻的消毒水味,而是散發著香水百合的芬芳。

  她保持著假寐的樣子,豎起耳朵,集中精神,聆聽他和醫生的小聲對談。

  「醫生,她的情況如何?」杜至倫的聲音溫柔中帶著淡淡的焦急,這個傻瓜。

  「除了皮肉傷之外,其他地方並無異狀。」醫生職業化的語調平穩。

  杜至倫仍不放心,繼續追問:「她的頭呢?有沒有照X光?或是做電腦斷層掃瞄?」

  「該做的檢查都做了,她的頭跟正常人並無不同。」醫生是有什麼說什麼。

  「可是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杜至倫憂心仲仲。

  「有可能是因為驚嚇過度,引起暫時性失憶。」醫生指出。

  杜至倫充滿同情地問:「要多久才會恢復記憶?」

  醫生愛莫能助的聳聳肩。「這個無法判斷。」

  杜至倫突然靈機一動。「看來,我得趕快去登尋人啟事。」

  「最好如此,見到她的親戚朋友,或許就能喚醒她的記憶。」

  「登報登了三天,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徐媛美假好心的來探病。

  「我想,她很有可能是個孤兒。」杜至倫不遺餘力的找理由。

  「就算她是孤兒,至少也該有幾個朋友。」徐媛美冷哼。

  雙眼空洞無神的季雲看著他們,仿佛他們在談論的人與她毫無關係。

  以她的聰明,當然早就做好打預防針的措施。

  趁著他熟睡時,像長了貓掌的雙腳,沒發出一絲聲立顯走到長廊的盡頭,打了通電話囑咐文文,通知所有認識射手座的人不許出面,要是有人膽敢背叛或是違反命令,她絕不輕饒。

  玉臂交叉枕在腦後,以一副高枕無憂的姿勢賴在病床上。

  杜至倫想了一下說:「或許她是剛從國外回來,還沒交到朋友。」

  「我總覺得,她這個人假假的。」徐媛美打量著一副白癡相的季雲。

  「我打算照顧她,直到她想起自己是誰。」杜至倫真是偉大得不可救藥。

  「難不成你想接她回你家?!」徐媛美仿佛被雷擊般全身僵硬。

  「沒錯,我就是這麼想。」杜至倫堅定而用力地點頭。

  「我不答應。」徐媛美氣急敗壞,高跟鞋像在剁菜似地跺著地板。

  杜至倫沒好氣地說:「又不是接到妳家住,妳沒資格說不。」

  「我寧願她住我家。」徐媛美決心犧牲,接下燙手山芋。

  「她是我的責任,不是妳的。」杜至倫強調。

  向來不把喜怒哀樂掛在臉上的季雲,此刻暗爽在心裏。

  她不是生下來就這樣,嚴格來說,她是看人看時機做表情。

  準確地掌握臉部每一根神經,是她多年來,在鏡子前自我反復練習,努力得來的成果;不管是天真女孩,還是粗俗潑婦,甚至邪惡壞女人,她都能拿捏得合如其分,絲毫不差,

  唯一她還沒使用的表情,就是美麗可人。

  沒錯,她很清楚自己的外貌,細挺的鼻樑、白皙的肌膚、紅豔的櫻唇,再加上凹凸玲瓏的身材、纖細的手指、修長的雙腿,在在令男人見了又愛又憐,女人見了義羨又護。

  如果可能的話,她會不惜小指一勾──色誘杜至倫!

  現在,扮善良的時機到了。

  「求求你們,別為我而傷了和氣。」

  「哼!好個貓哭耗子!」徐媛美嗤之以鼻,歙張的鼻翼使她更醜。

  「妳有點同情心,行不行?」杜至倫眉頭一皺,對她們的態度有如天壤之別。

  「你別罵她……」季雲故意求情,無異是火上加油。

  「妳聽聽,她多善良!」杜至倫感動莫名。

  「知人,知面,不知心。」徐媛美一個字咬著一個字說。

  杜至倫像頭被激怒的獅子,惡狠狠地瞪著她。「向她道歉!」

  「不用了!」季雲搖了搖手,乍看像在替徐媛美解圍,其實是在替自己加分。

  一股極度的怨恨,使徐媛美原本就不美的五官扭曲成一團發酵失敗的肉包子。

  她很瞭解至倫,他向來以公司為重,儘管身旁總是有蝴蝶般的美女圍繞,但從沒有一個像躺在病床上這個美女,那麼高深莫測。

  以前那些美女企圖明顯,巴著至倫像在爬樹,希望能夠爬上枝頭當鳳凰,毫不把她看在眼裏。

  她知道她的長相不具威脅,她也知道至倫當她是妹妹,但她比任何一個美女都長命,只有她能夠一直待在他身邊,而不像她們那些煩人的蒼蠅,最終的下場就是被趕走。

  可是眼前這個美女,才用一二兩句話,聽起來很普通,卻仿佛有兩、三萬噸黃色炸藥的威力,轟的一聲,輕而易舉池粉碎了她和至倫之問堅定如山的感情。

  她看得很清楚,這女人根本就是假裝喪失記憶的──狐狸精!

  「妳應該向她學習。」杜至倫眼裏閃爍著星辰。

  「至倫,我看你是被狐狸精迷惑了!」徐媛美氣到肺快炸了。

  「妳若不閉緊嘴巴,就請妳移動雙腳,滾出去!」杜至倫下逐客令。

  「妳給我小心點,這筆帳我會、水遠記住。」徐援美忿忿不平地轉身離開。

  季雲自責的低垂著頭。「對不起,都是我害你們吵架。」

  「是她不對,妳用不著道歉。」杜至倫柔聲安慰。

  看著她短薄像小男生的烏髮,他有股衝動,好想伸手撫摸……

  但他雙拳緊握,及時制止這種會被視為輕薄的舉動,可是他卻無法遏止心中深深的撼動。

  她是他這輩子所見過最完美的女人,美麗動人的外表,溫柔謙虛的個性,從裏到外散發出令人心曠神恰的氣質。

  此刻的他,可以說是完完全全被她擄獲了!

  「這是我家,這位是劉媽。」杜至倫帶領著她進門。

  「妳好,劉媽。」面對滿臉皺紋的老婦人,季雲合宜的一鞠躬。

  「快坐下來,可憐的孩子。」劉媽親切的攙扶著她,安排她坐下。

  「我沒事,醫生說我只是受到驚嚇而已。」柔軟的沙發令季雲感到全身舒暢。

  其實劉媽並不像她外表給人的印象那麼和藹可親,而是個愛管閒事,並以這個家守護神自居的老太婆。因為早年守寡,膝下又無兒女,便從夫人娘家一直工作到少爺買下這棟別墅。

  除了徐小姐,她是第二個踏進別墅的年輕小姐。

  不可否認的,她比徐小姐漂亮太多了,也比年輕時的夫人略勝一籌,不過,太漂亮的女人就像威士卡,男人愛她烈,女人厭她辣!

  但薑是老的辣,她的笑容中,絲毫沒有露出心中隱藏的不悅。

  看著少爺眼中毫不掩飾的熱情,更是加深她對她的戒心。

  劉媽和顏悅色地說:「少爺,我們替她取個名字,好方便叫她。」

  「她又不是小狗小貓,替她取名怪怪的。」杜至倫不贊同的搖頭。

  「一直叫她小姐或是可憐的孩子,這樣不太好。」劉媽堅持己見。

  「應該由她自己取。」從進門到現在,杜至倫的視線沒離開她半秒鐘過。

  季雲被他看得難為情似的,低頭看著地毯。「叫我小雲,我喜歡天上的雲。」

  「雲,自由自在,這名字很好聽。」不管她說什麼,杜至倫都同意。

  「小雲,妳想喝什麼?」劉媽按捺住輕蔑,一臉的隨和。

  「我不渴,謝謝妳,劉媽。」季雲嘴角揚起微笑。

  「少爺,我去倒杯冰咖啡給你。」劉媽別過臉。

  「也給小姐一杯。」杜至倫當她是害羞。

  劉媽勉為其難地應道……「沒問題。」

  等劉媽走入廚房,季雲開始觀察他家居生活的品味。

  其實,她對他已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他從外祖父的遺囑裏得到五千萬的創業基金,經過兩年的努力,原本只有十個人的小公司,快速的蓬勃發展成現在有一百零七個員工為他賣命。公司規模雖不大,但母雞會下金蛋就足夠了。

  她還知道,他在德國求學,除了母語,另外也精通德語、英語和法語,他的語言天分令她望塵莫及。

  還有,他的工作能力和精力也令她佩服,只可惜識人不清將是他最大的致命傷,她已經準備好朝這兒射出第一箭。

  看著客廳的擺設,像歐盟產品聚集地──有義大利油畫木櫃,德國名設計師的吊燈,波西米亞風的電視櫃,法國宮廷味的沙發;風格回異,但雜而不亂,反而凸顯他眼光獨特。

  可惜,這麼好的眼力只有在傢俱上發揮作用而已。

  「妳在看什麼?」隨著她的視線轉移,杜至倫緊追不捨。

  「你很有錢。」季雲欣羡地說,瞼上卻沒有麻雀變鳳凰的表情。

  杜至倫謙虛地說:「我是很好命罷了,錢是我外祖父留給我的。」

  「你太太怎麼沒跟我們一起回來?」季雲隨便找話題,聊天比沉默好。

  「我還沒結婚,媛美不過是我媽好朋友的女兒。」杜至倫鄭重其事地澄清。

  季雲顯得有些坐立不安。「我住這會不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妳大可以放心的住下來。」杜至倫以微笑展現誠意。

  「令尊和令堂呢?」季雲明知故問的左顧右盼。

  「我媽和繼父住美國。」杜至倫直言不諱。

  「冰咖啡來了!」劉媽端著託盤走出來。

  坦白說,冰咖啡早就準備好了,但劉媽寧可待在廚房裏偷聽;她越聽越懷疑,第一次到別人家就問東問西,顯然不是好女人應有的行為。

  壞女人──這是她的結論。

  正所謂道高;尺,魔高一丈,雖然劉媽努力保持著笑容,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還是被季雲看穿了,不過她選擇裝作沒看見。

  季雲很清楚自己外表的優勢,以美麗對付他,以自若應付她,以不變應萬變。

  季雲啜了一口,仿佛喝到人間美味般的誇讚。「具好喝!」

  「早知道妳嘴這麼甜,我就少放些糖。」劉媽氣在心裏。

  「劉媽,她的房間準備好了沒?」杜至倫完全沒聞到火藥味。

  「劉媽辦事,少爺放心。」一抹嘲弄閃過劉媽的嘴角。

  「妳先扶她進房休息,我還有事要處理,得去一趙公司。」杜至倫依依不捨的起身。

  「少爺要準時下班,我買了很多你愛吃的菜。」劉媽心疼他守在病房三天。

  「今晚我不在家裏吃晚飯,我帶小雲出去吃。」杜至倫一口回絕。

  「不要破費,還有,別辜負劉媽的好意。」季雲是多麼替人著想呀!

  「妳先睡一覺,我下班後帶妳去吃飯,然後去買衣服。」

  「我們走吧!」季雲看著衣服上的價碼,咋了咋舌。

  「妳不喜歡這裏的衣服?」沒有女人拒絕得了香奈兒,不是嗎?

  「好貴,我買不起。」季雲輕咬著下唇,臉頰泛起羞怯而迷人的紅暈。

  杜至倫被那抹紅暈吸引得無法自拔。「我出錢,算是補償妳的精神損失。」

  「不要,亂花錢不好。」季雲善體人意的表現,更是凸顯她的完美無缺。

  「我堅持。」杜至倫對她的好感,如同吸了水的海綿般迅速膨脹。

  季雲卑微地說:「我覺得地攤貨比較適合我的風格。」

  「妳有一副好身材,實在不該暴殄天物。」杜至倫遊說道。

  季雲睜大惶恐的雙眼。「你怎麼知道我身材好?你偷看過?」

  杜至倫促狹地眨了眨眼。「任何一個有眼光的男人都看得出來。」

  在半推半就下,選了兩套式樣簡單又不失高雅的套裝,滿足了他的虛榮。

  接著兩人搭著手扶梯,來到價位平民化的賣場。這次她堅持要自己付帳,總共買了兩件T恤和兩條牛仔褲,當作便服替換著穿。

  然後他挽著她的手臂,當她是很容易走失的小孩,領著她來到泳衣專櫃區。

  男人的企圖心,簡單得讓人一眼就看穿。

  雖然說游泳池是很正當的場所,但也是最危險的場所。

  一想到他全身上下只穿一條泳褲的模樣,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速。

  在觀察他的每一分每一秒中,她總是故意忽略他俊逸的容貌,波浪似的烏髮,明亮的眼眸,高直的鼻樑,男人味十足的薄唇,平滑的皮膚,看不見凸出的顴骨、非常柔和的臉部線條。

  這是一張偶像級的面孔,每個走在路上的女人,都會忍不住以崇拜的眼神,回頭多看他兩眼。

  她知道他一個星期去三次男子健身房,以免被女人騷擾。

  在那身淡藍色休閒服裏,包裏著比例完美的身材;她可以想像得到,他的胸肌充滿彈性,小腹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結實的臀部,強壯的大腿,擁有和外國男模一樣的倒三角形身材……

  「歡迎光臨!」一聲親切甜美的聲音,適時打斷她的冥想。

  「幹麼要買泳裝?」季雲回過神,但兩頰發燙。

  杜至倫有趣地看著她。「後院有座游泳池。」

  「我知道,不過我是旱鴨子。」季雲找藉口拒絕。

  「天氣這麼熱,泡泡水也不錯。」杜至倫比她更有說服力。

  「這件比基尼很適合小姐。」女店員拿了套布料少得可憐的泳衣走來。

  季雲窘迫地搖手,兩頰掩不住的泛紅。「太暴露了!我不敢穿!」

  「怕什麼!只有我有福氣看到。」杜至倫硬是將她推進更衣室。

  「我就是不想讓你眼睛吃霜淇淋。」季雲隔著布簾反抗。

  「妳是第一個對我產生排斥感的女人……」杜至倫語帶失落。

  「小姐,試試看嘛,不喜歡可以換別套。」女店員把泳衣掛在掛衣架上。

  心中一陣天人交戰的煎熬過去,季雲終於選擇如他所願,十分不情願地換上比基尼。

  從更衣鏡中看著自己,季雲發現這件黑色比基尼,不僅襯出她膚色白皙的優點,更讓姣好的身材變得完美無瑕,有如魔術胸罩般將她的乳房托高,乳溝窄到足以夾死蚊子,兩條細絲綁的低腰泳褲,將她的大腿修飾得更長、更美。

  真是可怕!她覺得自己簡直像裸體模特兒!

  「小姐,換好了嗎?」女店員的聲音在布簾外響起。

  「好是好了,可是……」季雲轉過身,檢查臀部有沒有露餡?

  女店員突然闖進來,看了一眼,像是對自己很滿意似地說:「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會錯。」

  「讓我看看!」從簾幕中探進一顆腦袋,杜至倫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遞。

  「你別把頭伸進來!」季雲手足無措地一手遮胸、一手遮小腹。

  「真好看,就決定是這件了。」杜至倫笑吟吟地退出去。

  季雲客氣的請女店員離開,然後迅速換回原來的衣服。

  雖然穿好衣服,但兩腿卻在牛仔褲裏顫抖,腦海中一直揮不掉自己剛才穿比基尼的模樣。

  以她做過鋼管女郎的經驗,在一群男人面前劈腿跳豔舞,都沒有這一次令她感到羞死了;但她做鋼管女郎的用意,就是為了應付今天,甚至是以後的局面!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平復悸動的心跳,雙頰紼紅地走出更衣室。

  女店員正在把比基尼放進袋子裏,她發現女店員還多放了件和比基尼一組的及膝薄外套。他對她的體貼,得到她感激的一笑,不過她的心卻仍是冰冷的。

  兩人逛到內衣專櫃區前,這次她絕不讓他插手。

  「你該不會連我要買什麼內衣褲都要管?!」季雲板起了臉孔。

  杜至倫厚著臉皮說:「以妳的品味,絕對選不出讓男人流鼻血的極品。」

  「內衣褲著重的是舒適,不是給男人看的。」季雲義正詞嚴。

  「妳的觀念錯誤,應該是女為悅己者容才對。」杜至倫自若的反駁。

  「滾遠點,你別想我會穿給你欣賞。」季雲抬手遙指。

  杜至倫邊走邊說:「大不了我到曬衣間看,不就看見了?」

  「我會在你下班以前,收好晾乾的內衣褲。」季雲朝著他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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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08:05: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拿根煙來!」季雲跨起一條腿,大刺刺地坐在公園椅上。

  李文文一掏出煙盒,立刻被搶走。「季雲,有人在四處打探妳。」

  「我知道是誰,不過我不怕她。」季雲手指一彈,一根煙乖乖地跳起來。

  「妳最近在忙什麼事?」李文文點燃打火機,將火焰湊近煙頭。

  一陣白煙吹向空中,夾帶著一肚子的悶氣。「私人的事。」

  「連我都不能知道?」李文文小小失望的歎氣。

  季雲點頭。「沒錯,妳知道得越少越好。」

  「妳要當心點。」李文文關心提醒。

  「我的事,用不著妳操心。」季雲沈浸在吞雲吐霧的樂趣中。

  「妳好像變成另一個人,我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李文文滿懷感傷。

  「妳只要管好射手座,我就無後顧之憂了。」季雲不想解釋,只顧著叮嚀。

  轉眼之間,一個星期過去了,演白癡淑女比她想像得還悶;除了隨時都有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她,再加上一雙熱情的眼睛凝視她,她真想用她的射手,把這四隻眼珠子挖出來,丟給野狗吃。

  早上照鏡子時,發現嘴角兩邊浮現笑紋,她噁心得差點吐出來。

  她討厭笑,溫柔的笑、甜美的笑、天真的笑,還有蒙娜麗莎的微笑,這一個星期的笑容加起來,遠遠超過她二十五年來的笑容總合,真悶!

  吐完最後一口煙,她起身,向背後的李文文擺了個拜拜的手勢。

  從不說拜拜或再見,是射手座令人費解的風格。

  一踏進門,劉媽就興師問罪似地雙手插腰。「妳去哪里?」

  「去買舒跑,走著走著就迷路了。」季雲換上拖鞋,笑臉相迎。

  「啊哈!我聞到了,妳嘴裏有煙味!」劉媽的鼻子比警犬還厲害。

  季雲矯揉造作的以手搗著嘴。「糟糕!被妳發現了。」

  「少爺最討厭女人抽煙!」劉媽更加確信她是壞女人。

  「我立刻戒煙。」季雲走向浴室,擠出牙膏,賣力地刷牙。

  劉媽比鬼魅還陰魂不散,緊跟著她。「妳看起來不像簡單的人物。」

  季雲滿嘴泡沫,裝可愛地說:「不會吧?!難不成妳以為我會飛簷定壁?」

  「我不是在跟妳說笑話,也沒心情看妳搓湯圓。」劉媽根本不鳥她。

  季雲漱完口,問:「劉媽,妳說這話,是懷疑我什麼?」

  劉媽直截了當地說:「妳心懷不軌,接近少爺有目的。」

  「劉媽,我搬出去住好了,省得妳一大把年紀還要提心吊膽。」

  「妳明知道少爺不會讓妳走,不過,妳要好自為之,別傷害少爺。」

  向來敬重老人家的季雲,還在老人院當過義工,她曾經是非常有愛心的,但這一次她將破例,不當劉媽是老人家,但也不當她是敵人。

  在她眼中,劉媽是一隻尾巴翹得高高的,自以為毒針能傷人的蠍子,其實只要狠狠地踩一腳,蠍子立刻肚破腸流,死狀淒慘。

  向這種不堪一擊的蠍子出手,贏了也沒什麼意思;不理她,就足以氣死她。

  於是她回到房裏,鎖門,睡覺,儲備體力。

  這兩天杜至倫工作不到十二點不回家,而他一回到家,劉媽就會趕緊進廚房弄宵夜,她只要把燈開著,他就像見到火的飛蛾般撲過來。

  聽,敲門聲果然響起。

  「請進。」季雲溫柔地喊了聲,並做好愁眉不展的表情。

  杜至倫坐在床邊,關心地問:「妳怎麼一臉的悶悶不樂?」

  「我成天待在屋裏,無聊死了。」季雲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妳可以幫劉媽分擔家務事。」這聲歎氣,歎得杜至倫心情跌落穀底。

  「她不需要我雞婆。」季雲搖了搖頭,眼裏有不願明講的委屈。

  看到被子上攤開的報紙,杜至倫又問:「妳想做什麼?」

  「找工作。」報紙上的工作欄,被她用紅筆劃了好幾個圓圈。

  「妳會做什麼?」杜至倫探頭晅看,全是些免經驗、充滿陷阱的小廣告。

  季雲無所謂地聳肩。「不知道,但當接電話的小妹應該不成問題。」

  杜至倫不避嫌地說:「好吧,妳明天來我公司上班。」

  「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季雲送他一個甜笑。

  「妳應該常笑的。」杜至倫跟著開心。

  再笑下去,她的嘴就會像塗上油漆的小丑嘴,洗都洗不掉。

  透過床頭櫃上暈黃的燈光看著他的臉,英俊得讓人神魂顛倒,他的鼻息像帶著熱氣的晚風吹拂著她的臉頰,在他眼中有兩簇火苗,從他胸膛傳出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這使她感到喉嚨乾澀,身體漸漸失去力量,幾乎快要倒入他懷中……

  但,她的理智警告著她,對男人來說,女人有三種:第一種像衛生紙,自動投懷送抱型,用過就扔;第二種像鞋子,一追就上手型,穿破就扔;第三種像珍珠,聖女貞德型,唯有第三種女人才能讓男人愛不釋手。

  一股意志力,迫使她從床的另一邊跳下去,退到他手臂可及以外的地方。

  「該準備睡覺了,明天才有精神上班。」季雲解釋著突如其來的行為。

  「妳是不是該給我一個晚安之吻?」杜至倫鍥而不捨地尾隨她。

  季雲緊抿著唇線,含糊不清地說:「我還沒刷牙。」

  「我不在乎。」杜至倫伸出手,但她像跳蚤般跳開。

  「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劉媽說我有口臭。」季雲先下手為強。

  「真的嗎?」杜至倫一臉難掩失望的表情,認定她是說謊,拒絕他。

  「不信你去問她!」劉媽相想打小報告的心願,瞬間破滅。

  「你要我做你的秘書?!」季雲難以置信地睜大眼。

  杜至倫裝酷地說:「暫時的,做不好就得走路。」

  「我現在快樂得想飛……」季雲踮著腳尖旋舞。

  「現在是上班時間。」杜至倫咳了兩聲,提醒她也提醒自己。

  季雲保持立正姿勢。「從現在開始,我會保持該有的工作態度。」

  「陳秘書,麻煩妳進來一下。」杜至倫按下電話內線鍵,召來陳秘書。

  陳秘書是個中年婦女,戴著老式的黑框眼鏡,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深灰色的套裝熨得挺直,腳上穿著肉色絲襪和發亮的黑頭鞋,從她的肩膀上看不到一根頭髮或是一點頭皮層,彷佛在向世人宣告她精明幹練的一面。

  據季雲所瞭解,她是個不快樂的女人,老公在大陸做生意,包二奶的傳聞甚囂塵上,唯一的兒子又是同性戀,除了對總經理鞠躬盡瘁,在其他同事眼中,她不僅難以相處,還是個抓耙子,從小學到現在都脫離不了當風紀股長的習性。

  打從她走進總經理室,經過季雲桌前的那幾秒鐘,她一直皺著眉打量季雲,眼神和表情充滿一致的輕蔑,只差沒罵她狐狸精而已。

  坦白說,陳秘書還沒資格當她的對手,就讓陳秘書當她的手下敗兵好了。總有一天,這間公司的所有人都會嘗到跟陳秘書一樣的苦果──去勞保局,填寫表格,排隊領失業救濟金。

  與其怪她這個壞女人,還不如怪他們自己跟錯總經理,跟到射手座的「手下敗將」!

  「總經理,有何吩咐?」陳秘書推了推鏡框問。

  「她叫小雲,新來的實習秘書。」杜至倫簡單的介紹她。

  陳秘書立刻擺了臭臉。「我一個人足以應付,不需要幫手。」

  「是我需要多一個秘書幫我,妳有意見嗎?」杜至倫瞪大眼睛。

  「沒有,總經理叫我來,只是為了告知我這件事嗎?」陳秘書苦笑。

  「妳不會被開除,也不需要對她懷有敵意,這麼說妳明白了吧?」杜至倫說。

  陳秘書松了一口氣。「我懂,請問總經理要我分給她什麼樣性質的工作?」

  「她的工作能力,交給妳測試。」杜至倫揮手示意她們離開。

  電腦這玩意兒對季雲來說,簡單得像吃飯一樣,但對佯裝喪失記憶的她而言,卻比登天還難。

  一開始,她表現出找不到開關在哪里的模樣,經過指點,電腦螢幕終於亮了,不過裏面的檔案卻莫名其妙的被一指神功消滅。

  幸好陳秘書是個有經驗的秘書,所有檔案都有磁片備存一份;但顯然她並不適合當老師,才會被她這種頑皮搗蛋的學生,氣到披頭散髮。

  看著她沖進洗手間,她的心畢竟不是石頭做的,而是鐵打的,她不敢放肆地大笑,只好偷笑,並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以腳拉開辦公桌最下面的抽屜,看見排列整齊的檔案夾上一一注明了資料等級──普通、中等、中上、機密和最高機密。

  看到「最高機密」這四個字,她的眼睛燃起熊熊火光。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她理所當然地拿起話筒。

  一連串的ABC從彼端傳出來,她不但聽得懂,還聽得很清楚,不過她卻假裝聽不懂,並以台語回應對方,隨即掛上電話。

  不一會兒,頭髮又回復原狀,但臉卻比剛才老了十歲的陳秘書回到座位。

  陳秘書公事化地問:「我不在時,有沒有人打電話來?」

  季雲半真半假地說:「有通打錯電話的外國人打來。」

  「妳怎麼知道是打錯電話?」陳秘書質疑。

  「因為我聽不懂英文。」季雲聳肩。

  「慘了!」陳秘書急急忙忙走進總經理室,發揮抓耙子的本領。

  看著垂頭喪氣的陳秘書進入辦公室,杜至倫心知不妙。「怎麼樣?」

  「老天!她連電腦開機都不會!」陳秘書大聲歎氣。

  「她暫時喪失記憶,是我害她的。」杜至倫娓娓道出來龍去脈。

  「不是的,我想她是天生笨手笨腳,而且學歷不高,連英文都不會。」

  「那就麻煩妳費心,多用點時間教她使用電腦,至於英文,我會請她自修。」

  「我怕那要花很長的時間……」陳秘書一臉的不情願。

  「加班費雙倍計算。」杜至倫開出誘人的條件。

  「是,總經理。」陳秘書立刻點頭。

  杜至倫想了一下說:「目前就先將影印資料交由她負責吧。」

  「我這就去教她使用影印機。」陳秘書領著聖旨般退出去。

  好好的一台影印機,用了三年都沒出過毛病,一遇到季雲就壽終正寢。

  從和總經理的言談中,陳秘書心知他們兩人關係匪淺,不敢有怨言,甚至還一反常態的告訴季雲,第一天上班難免緊張,並要她去喝杯咖啡,放鬆心情。

  正當她打電話叫震旦行派人來修理影印機,季雲卻羞愧地跑來告訴她,咖啡機故障──這當然又是她的傑作。

  破壞電器是她的拿手絕活之一,因為她是電機系的高材生。

  沒有咖啡可喝,對來訪的客戶而言,茲事體大,陳秘書忍無可忍,再度沖進總經理室,此舉正中季雲下懷。

  她立刻躲到茶水間外的陽臺,拿出隨身攜帶的秘密武器──眼藥水,往眼眶裏滴了數滴,一副淚眼汪汪的模樣。

  「妳躲在這兒幹什麼?」杜至倫如熱鍋上的螞蟻趕來。

  「沒事,我在看雲。」季雲拾起頭,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

  「妳哭了!」杜至倫氣得額頭上青筋暴現。「是不是陳秘書罵妳?」

  季雲眼中充滿自責和悲傷。「她沒罵我,我是氣我自己一無是處。」

  「凡事起頭難,只要妳有心,一定能很快進入狀況。」杜至倫柔聲安撫。

  「謝謝你,我現在好像裝了金頂電池,渾身都是勁。」季雲揮別難過地一笑。

  「她在這兒幹什麼?」徐媛美如颶風般刮進總經理室。

  「經理,己經有一個星期了。」杜至倫全神貫注地處理公文。

  「你瘋了不成?」徐媛美不分青紅皂白似的,把一隻厚重的牛皮紙袋摔到桌上。

  「妳把什麼夷西摔在我桌上?」杜至倫緩緩抬起頭,極力控制著脾氣。

  「你何不自己看!」徐媛美坐在他對面的椅上,雙眼如兩條毒蛇。

  杜至倫打開袋口,抽出一迭厚重的調查報告。「射手座?」

  徐媛美迫不及待地說:「對,簡單地說,她是這個不良幫派的老大。」

  她的話像深水炸彈般在他腦海中炸開,迫使他放下手邊的工作,專注地看著裝訂成像精裝圭咼調查報告。

  如果可能的話,他真想拿這份報告打徐媛美的臉,把她臉上的嘲諷表情打掉!

  他沒這麼做完全是看在兩家世交的分上。

  前面幾頁可以說是吃過射手座虧的男人,對射手座大加撻伐和加油添醋的不實指控,足足有五分鐘,他的俊臉彷佛被烏雲籠罩。

  但過了這幾頁,報告中翔實記載著受照顧的少女們的遭遇和心路歷程,立刻又讓他整個人像被陽光照耀般,遍體通亮。

  逐字逐頁看完調查報告,他像吃到世上最甜美的果實似的,滿心歡喜。

  他不但不生氣,反而發出開朗的笑聲。「這哪叫不良幫派?應該說是濟弱扶傾、行俠仗義的慈善組織。」

  「你有沒有看清楚?她靠賭錢為生!」徐媛美氣得半死。

  「不偷不搶,沒什麼大不了的。」杜至倫放鬆地往椅背一靠。

  「她根本是助長少女逃家等社會問題的麻煩製造者。」徐媛美譏諷。

  「幸好有她,那些少女才不至於淪落風塵。」杜至倫對她崇拜到極點。

  「你的腦袋是長蟲了,還是肚子裏有符?」徐媛美冷哼一聲。

  「該去醫院的是妳,去照照看心是不是黑的?」杜至倫反唇相稽。

  「我可以進來嗎?」季雲一手敲著門,一手撐著託盤。

  杜至倫像是聽到天籟,嘴角立刻勾起-抹微笑。「請進。」

  「陳秘書吩咐我,替徐小姐泡杯咖啡來。」季雲將咖啡放在桌上。

  「我不喝,天曉得妳在啡裏有沒有加符灰?」徐媛美惡毒地說。

  「沒有,妳不信的話,我可以喝給妳看?」季雲證明清白地啜了一口。

  徐媛美挑剔地說:「髒死了!誰要喝妳帶菌的口水!」

  「媛美,妳別說話帶刺!」杜至倫厲聲斥責。

  「對不起,我馬上去重泡一杯。」季雲搶著認錯。

  瞧瞧,這種把別人的錯往自己肩上擔的美德,世上有幾個人做得到?就算用探照燈,也很難找到一個。

  對杜至倫來說,他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運的男人!他一直相信,在這世上一定有個女人在某處等他,那場車禍是上帝的旨意,為的就是讓他找回他失去的那根肋骨。

  她是為他而生,只為他一個人。

  他這輩子從沒像現在這麼感動過,也沒像現在這麼快樂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現在在他的眼前,仿佛有個掛著一大塊過期豬肝的豬肉攤,味臭色醜,令人作嘔。

  「不是我說妳,妳要是有她一半善良可人就好了。」

  「我承認我臉蛋沒她漂亮,身材沒她好,嘴巴沒她甜……」

  「夠了,妳有自知之明,這是最好不過的事。」

  「我還沒說完,但我對你是真心的,不像她那個虛情假意的狐狸精。」

  「我說過,在我心中,我一直當妳是妹妹。」杜至倫強調。

  徐媛美忿忿起身。「總有一天,我會揪出狐狸尾巴!」

  季雲剛好踏進來。「徐小姐,妳的咖啡……」

  「妳自己留著喝!」徐媛美手肘一撞。

  「啊!」季雲措手不及,黑色的液體灑到她手上。

  「燙死妳!活該!」報仇的快感,使徐媛美髮出刻薄的笑聲。

  「妳的手有沒有起泡?」杜至倫沖過來,開切地檢查她的玉手。

  「我沒事,我怕她燙到嘴,在咖啡裏倒入一半的冷開水。」季雲早有防備。

  徐媛美這種小角色,想跟她鬥?!對她來說,比捏死一隻蟑螂還容易,但絕不屑弄髒她的手。

  更何況,多情總被無情傷,她根本不需要出手,徐緩美就已經遞體鱗傷,千瘡百孔,慘不忍睹……這一切全拜杜至倫所賜。

  重要的是,她完美的好女人印象,如烙印般燙在他心上。

  哈,她真是個壞女人,一磚一磚的在他四周築起痛苦的城牆。

  可憐的笨蛋,現在還沒發現,他正一步一步地踏入痛不欲生的圈套中。

  關上門前,季雲不忘向他投出價值千萬的甜笑。「總經理,你忙你的,我不打擾了。」

  這份調查報告,就算燒成灰燼,一字一句仍深印在他腦中。

  她的過去比他想像得還精彩,簡直像一本現代版的武俠小說!她可以說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實在教人難以相信,她是那麼美麗、那麼柔弱、那麼天真……

  此刻,該怎麼形容他心中的女神?

  俠女,她救助可憐少女,這個稱呼無庸置疑;酒女,她有千杯不醉的實力,這個稱呼勉勉強強;賭後,她以賭博賺了不少錢,這個稱呼算是貼切;太妹,她的確很會打架,叫她女老大更好!最糟的是,鋼管女郎和檳榔西施……

  「射手座」這個稱呼有什麼特殊涵義?還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其中?

  算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但他心中有打不開的結。

  那場車禍,她只受到皮肉傷;徐媛美陷害她,她毫髮未傷。她像是有如神助,不但能化險為夷,而且總能將傷害降到最低,實在是太神奇了!

  他本能地拿起電話撥號。「醫生,喪失記憶會不會連帶喪失技能?」

  「不能說沒這個可能,有人甚至會退化到嬰兒的程度。」

  「依你看,那個被我撞傷的女孩,是演戲,還是真的喪失記憶?」

  「我沒辦法回答,這得靠你自己觀察和判斷。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沒事,純粹是隨便問問。」杜至倫覺得此刻思緒更加混亂。

  醫生好奇地問:「到現在,她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嗎?」

  「一點都沒有……」杜至倫猶豫了一下。「不過有人認出她的身分。」

  「帶她去見那個人,或許對她恢復記憶有所幫助。」醫生以專業化角度建議。

  「我會的。」問完後,杜至倫反而感到心情更沉重,但卻有了方向可循。

  「你在看什麼?」季雲拖著懶洋洋的身子,緩緩步下樓梯到客廳。

  「天文圖。」杜至倫一大早就跑去敲了好幾間書店的門,才買到天文圖。

  「你對天文有興趣!」季雲眼露驚奇,心情卻很平靜。

  「嗯,妳看,這叫射手座。」杜至倫有意試探。

  季雲雙眉擰在一起。「我好像見過,但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算了,妳別再想了,一副要把腦袋想破的樣子。」杜至倫好不忍心。

  其實,看到徐媛美拿著牛皮紙袋來公司的時候,她就清楚地看到紙袋上有「征信社」這三個字,再加上假日向來有閱報習慣的他,今天卻將報紙原封不動地擱在電話旁,兩件事湊在一起,她立刻提高警覺。

  桌上攤著天文圖,他眼睛盯著射手座,意圖太明顯了。

  既然「此地有銀三百兩」,她就順他的意,承認自己跟射手座有關。

  吃完午餐,他提議兩人出去玩,結果果然不出她所料,他刻意帶她來撞球間,想幫她找回記憶。

  她明顯感覺到臉上有股熱氣,她不但不感激他,反而提防他是別有用心地刺探她的演技。

  「你帶我到烏煙瘴氣的撞球間來幹麼?」季雲一臉百思不解。

  「我想跟妳打一場撞球。」杜至倫拿起掛在台邊的三角架排球。

  「我跟你對打?!我行嗎?我怕我連杆子都不會拿!」季雲驚呼。

  杜至倫把母球放好位置。「試試看,這運動在國外很流行。」

  「我完全不懂,怎麼沖?」季雲故意拿錯開球杆,以打球杆混淆,換她考他。

  「把白色球撞向色球就行了。」杜至倫沒發現,看來他不是撞球高手。

  季雲顯得手足無措。「天呵!比拿筷子難多了!」

  「我教妳拿杆子的方法。」杜至倫一手包覆在她握杆的手上。

  「你該不會是想乘機吃我豆腐?」季雲起疑,心裏暗笑他是個冒牌貨。

  撞球看似簡單,不過有美式和英式之別。美國人打九號球,英國人打司諾克,臺灣屬美式,他在歐洲留學,屬英式,兩者大不相同──不僅玩法不同,連開球方式也截然不同,他根本是個門外漢。

  九號球開球,母球不但要撞開所有的色球,還要有球入袋,開球者才能繼續,把色球按順序一一打入袋裏;除非一杆敲進九號球,這一局就算開球者贏,結束比賽。

  司諾克則不同,為了不給對手機會,必須儘量避免沖散子球。

  從他教她開球的力道,像沒吃飯似的軟綿綿,只衝開三個色球,一旁路過的人,有的竊笑,有的哄堂大笑,他卻完全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

  這個傻瓜,實在傻得可愛!但她忍著不笑,跟他的表情一樣傻呼呼。

  對她來說,她已經不在意他的目的,反而在意殘留在手背上的余溫。

  「瞧瞧我碰到誰!」出聲的人是咳嗽男,看來她上次輸的錢,撿回他一條小命。

  季雲往左右和身後望瞭望,然後一臉呆滯地面對他。「你在跟我說話嗎?」

  「撞球間之後──射手座!」咳嗽男的口吻充滿崇拜。

  「啊?!你叫我什麼?」季雲佯裝迷糊。

  「三個星期前我們才較量過,妳忘了嗎?」咳嗽男顯得自鳴得意。

  她偏著頭,一副想不起來的苦悶表情。「……很抱歉,我不記得了。」

  「聽說妳得了失憶症。」咳嗽男對無法炫耀自己贏過射手座,感到失望。

  「太好了!總算有人認識我,你知道我的來歷嗎?」季雲眼睛一亮。

  咳嗽男愛莫能助的聳肩。「談不上認識,只是有數面之緣,不算是很熟。」

  來打撞球的人越來越多,大部分的人都會主動過來跟她打招呼,甚至有幾個傢伙故意留在台邊,想要借機偷學幾招,當然,他們很快就失望的散開。

  對射手座喪失記憶的傳聞,眾人議論紛紛,還有人大歎喪失扳回男性尊嚴的良機。

  在她精湛的演技和他蹩腳的技術下,不是母球洗澡,就是子球過門不入,再不就是球杆凸槌。

  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打完一局撞球,兩人全都累得像打了一架的老狗,筋疲力盡,喘氣連連。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跟笨蛋打撞球會縮短壽命。

  當他是笨蛋,顯然是錯誤的想法,她一點也不敢小看智商一百六的天才,美國前總統柯林頓的智商跟他一樣,不過,英雄難過美人關,她更想知道他的情欲指數是不是也跟柯林頓一樣?如果是,就要用美人計,而且必須得有所犧牲。

  「你帶我來撞球間,原來是別有目的。」季雲幽幽地歎口氣。

  「我只想幫妳找回失去的記憶。」杜至倫眼神一片澄澈。

  季雲自怨自哀地說:「看來,我的過去不太好。」

  「沒妳想得那麼差,妳別想太多。」杜至倫勸慰。

  「我的過去還有什麼?」季雲急欲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杜至倫摟著她的肩,走出撞球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等我回復記憶,你就可以擺脫我了!」季雲仰望著天空,難掩悲傷。

  「妳是我公司的員工,只要妳不辭職,我絕不會開除妳。」杜至倫保證。

  「幹麼要約在女廁見面?」李文文至少蹲了半個小時,占著馬桶不拉屎。

  「有人在跟蹤我,幸好是個男的。」季雲從胸罩裏掏出一隻信封袋。

  「妳要我怎麼做?」李文文接過信封袋,一摸就知道裏面是磁片,但是信封袋上沒有寫收信人,也沒寫寄信人的資料,是封密函。

  眼看著季雲走向馬湧,按下沖水扳手,她不懂她沖馬桶的用意是什麼?

  是嫌馬桶臭嗎?她聞了半個小時,都沒聞到臭味,難不成她要去檢查鼻子?!

  接著,季雲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小紙片,交代她把紙片上的地址,以她的筆跡謄寫在收信人一欄,至於寄信人一欄,則是隨便捏造一個不存在的住址和姓名填上,然後立刻找一間沒有攝影機的快遞公司,以最速件的方式寄出去。

  看她這麼小心謹慎,思慮周詳,仿佛007中的壞人在進行什麼大陰謀似的,這種不光明磊落的作風,一點也不像她從前所認識的那個打擊罪惡的射手座,她無法想像是什麼讓她自甘墮落?

  「季雲,妳到底在忙什麼?」李文文按捺不住。

  「妳別問這麼多。」季雲打開水龍頭,防範隔牆有耳。

  李文文臉色凝重地挨近她,小聲探問。「是不是犯法的事?」

  「妳放心,天塌下來,有我頂著。」季雲關上水龍頭後,開啟幹手機。

  「就算出事,我也不會出賣妳,違者……」李文文以手刀往脖子一抹。

  「謝謝妳,我會永遠記得欠妳的恩情。」季雲眼中儘是感激。

  李文文眼眶泛紅濕熱。「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是妳救我逃出魔掌。」

  沒有說拜拜或是再見就離開,仍是她過去所熟悉的射手座特有作風。

  仔細回想,她對射手座其實一點也不瞭解。

  過去,射手座處理事情就像她騎摩托車,屬於橫衝直撞型,連閻王爺都不敢打開鬼門關,請她進去吃茶,但她今天才發現原來射手座也有細膩的一面……

  此刻她才明白,從剛才到現在,射手座都在演一出上廁所的戲,即使只有她一個觀眾,射手座依舊賣力演出,而且沒遺漏任何一點細節。

  看來這是一出漫長的戲,不到最後,誰也不曉得結局是什麼?除了集編導演于一身的射手座。

  冥冥之中,她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這出戲跟王子復仇記有幾分類似;最大的不同是,射手座是女的,片名要改成公主復仇記。

  但,誰是她的仇人?那個開保時捷的男人跟射手座有什麼關係?將來又會發展出什麼樣的關係?她想還是當觀眾好,擦亮眼睛,繼續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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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08:10: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我回來了!」季雲來公司一個多月,常常幫大家跑腿買便當,而且樂此不疲。

  「小雲的辦事效率越來越好!」肥肉王體重破百,油嘴滑舌。

  「謝謝誇獎,來,賞你一杯珍珠奶茶。」季雲善體人意。

  肥肉王笑得合不攏嘴。「全公司最瞭解我的,非小雲莫屬。」

  「小心總經理聽到,拿出豬頭鋤鋤你!」排骨張簡直是電影「魔戒」中咕嚕的翻版。

  「你也有,一杯薄荷綠茶,免得說我偏心。」季雲別有居心的廣結善緣。

  肥肉王是研發工程師,別看他長相豬頭豬腦,卻是研發部門最厲害的角色,公司最賺錢的遊戲機就是出自他的構思。

  排骨張負責公關接待,英日語呱呱叫,拜咕嚕風靡全世界的緣故,原本不受歡迎的長相瞬間成了客戶的最愛。

  對她來說,只要有利用價值的人,都值得花力氣打好關係;套句鄧小平說的話,不管是黑貓,還是白貓,只要會捉老鼠,都是好貓。

  沒錯,幫他們跑腿,既可建立同事情誼,又可以借機跟文文見面,一舉兩得,她何樂而不為?!

  剛剛她才把肥肉王接近完成階段的遊戲機資料拷貝一份給文文,現在文文應該已經上車了,她已經可以想像得到,不出一個星期公司會亂成什麼樣子。

  一想到肥肉王會哭得死去活來,淚水和豬油一起流下來的樣子,這杯珍珠奶茶,就當作是她送他的賠罪禮吧!

  禮輕,情意重,啊哈哈哈──她真是個壞女人!

  像她這樣的美女,做任何壞事,男人都不忍心譴責她;而她自己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一點也不會感到良心不安。

  聞香而來的陳秘書,挖苦道:「小雲,重色輕友,是很要不得的。」

  「別緊張,大家都有份,今天我請客。」季雲像聖誕老人般分發著禮物。

  「妳是中了樂透彩是不是?」肥肉王嘴角掛著兩顆飯粒。

  「刮刮樂刮中一千塊。」季雲早已編織好謊言。

  「大方的女人最美!」肥肉王眼裏星光閃閃。

  「咳!咳!」排骨張看到情形不對,咳嗽警告大家。

  「你中了SARS是不是?」肥肉王突然見鬼似的張嘴結舌。

  「小雲,到我辦公室來一趙。」杜至倫繃著一張臉,走回總經理室。

  雖然大家都以「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擔憂眼神目送季雲,不過季雲卻一點也不害怕。

  他生氣,是因為他嫉妒;他嫉妒,是因為他喜歡她──這是很簡單的推論,但坦白說,她還不瞭解他喜歡她的程度有多深?

  對每個女人來說,最大的幸福,就是男人愛她比愛他自己的命還重要。

  沒錯,她就是要他付出生命,含笑九泉。

  「在辦公室裏招蜂引蝶,成何體統!」杜至倫不悅地提高嗓音。

  季雲早有準備地陪笑道:「你別生氣,我也幫你買了一杯卡布其諾。」

  「妳嫌我薪水給太多,一個人花不完,想減薪是不是?」杜至倫怒氣未清。

  「不是的,我刮中一千塊,有福大家一起享。」季雲眼神一片晶瑩剔透。

  「妳倒是很會利用時間嘛!」這叫賭性,也是令他無法忍受的劣根性。

  「賣彩券的是殘胞,我無法不同情她。」季雲委屈的解釋。

  杜至倫一臉的尷尬。

  他對她的善良充滿敬意,在感到愧疚的同時,他也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他常常因為想多看她幾眼,或是想知道她在做什麼,藉口要地端一杯咖啡進來,而把公事放在一邊,並且還利用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要求她陪他一起加班。

  她從未要求加班費,甚至抱怨工時太長,她總是開開心心的。

  善良是她的天性,他實在不該懷疑她,但有一點,他還是無法接受和忍受──

  她對他和對其他人一視同仁。

  每個人都知道他假公濟私的目的,唯獨她不知道。

  他問過醫生,喪失記憶會不會影響腦力?醫生不置可否。不管她是真的或是假的變笨,此刻,他要想辦法讓她變聰明!

  他要特權,他要她跟他一樣,只對他一個人好。

  「下次,妳只能買給我,對我一個人好。」杜至倫直截了當的要求。

  「為什麼我不能跟大家打成一片?」季雲偏著頭,顯然不能理解他的命令。

  「妳是我的專屬秘書。」杜至倫心裏有種對牛彈琴的悲涼,真拿她沒辦法。

  「是,小氣總經理。」季雲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嘲笑。

  「不是小氣,是公私分明。」杜至倫此地無銀三百兩地糾正她。

  季雲調侃地說:「我要叮嚀劉媽,以後做菜時少放些醋。」

  「妳既然知道我愛吃醋,就別做加油添醋的事!」

  「遵命,總經理。」季雲向他行禮後退出。

  「妳是誰?」一個染著金髮,臉上冒了幾顆紅豆的少年,大刺刺地躺在沙發上。

  「你才是誰?」季雲的心隱隱作痛,這個少年將成為無辜的祭品。

  「我叫周至偉,妳呢?」周至偉坐直身子,眼睛發亮地打量她。

  周,是杜至倫繼父周昌傑的姓氏,光看他把兒子取個和繼子相似的名字,就可以知道周昌傑是什麼樣的男人。

  說他是馬屁精,一點都不過分,不過,他跟杜至倫水火不容……嚴格來說,是杜至倫瞧不起吃軟飯的周昌傑。

  杜至倫的爸爸英年早逝,而周昌傑則是保險推銷員,當辦公室出現一位穿著黑色低胸緊身衣的美麗寡婦,大部份的男人只是用眼晴盯著

  ,但周昌傑卻是化幻想為行動,天雷勾動地火,-發不可收拾。

  周昌傑娶了美嬌娘之後,腳踢開拖油瓶杜至倫,再以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妻子,用死人錢投資自己當老闆。

  不過死人錢帶邪,才三年公司就倒閉,於是他又哀求妻子拿出私房錢,不過這次比較好,印著董事長頭銜的名片,用了五年又十個月才報廢。

  周昌傑沒有做老闆的命,又不肯吃苦,正好住在美國的岳父大人生病,而杜至倫當時也還在德國求學,所以周昌傑就帶著妻小,以盡孝道為由,在美國白吃白喝白住。

  不出半年,岳父大人小病變重病,在兩腿伸直以前,修改遺囑,遺產由長外孫一人獨得。

  做媽的在喪禮上直罵老頭沒良心,吵著要一哭二鬧三上吊,逼得杜至倫把美國的房子讓給他們住,清潔婦和園丁薪水另付,每個月還要提供母親和弟弟各五千美元的生活費,直到弟弟大學畢業,以及母親往生為止。

  說起來,杜至倫過得不算好,但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叫小雲。」季雲回過神來,帶著甜笑。「你一定是至倫的弟弟。」

  「妳是我老哥的馬子嗎?」周至偉盯著她的胸部瞧,仿佛沒吃過母乳似的。

  「是秘書。」季雲眼睛閃著冶光,一副想挖出他雙眼的模樣。

  「原來是上床用的花瓶!」周至偉自以為是的下結論。

  「你這傢伙,嘴巴不乾不淨。」季雲怒衝衝地走向他。

  周至偉不知死活地問:「妳想投懷送抱是不是?」

  季雲不多作解釋,直接露出射手座的本性──一手揪住他耳朵,擰了一圈。

  「男兒有淚不輕彈」是周至偉的個性,但這是因為他不知道射手座的厲害。

  他從不知道女人的手勁會如此強大,在他印象中,女人都是花拳繡腿,只要他輕輕一撥,就能扭轉劣勢,不過,這次他顯然低估了她。

  他用了好大的力氣,仍然無法擺脫她的魔掌,整個人歪著身,像條小牛似的被她拖著走。

  「好痛!」周至偉脹紅了臉,痛得哇哇大叫。

  「你現在知道女人不是好惹的嘍?!」季雲冶嘲熱諷。

  「妳揪我耳朵要去哪里?」周至偉感覺一滴眼淚快滑了下來。

  「帶你去刷牙,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季雲朝著浴室前進。

  「劉媽快來救我!我被恰查某抓住了!」周至偉眼睛一亮,看到救星。

  眼前的景象使劉媽大為光火,上前阻撓。「小雲,不得對小少爺無禮!」

  「他活該!」季雲手下不留情,硬是將他推進浴室,壓住身後的門。

  劉媽隔著門大喊。「不管小少爺做了什麼,妳都沒資格這樣對待他!」

  「他欠管教!」季雲厲聲命令。「立刻擠牙膏和刷牙!」

  「妳又不是我姊姊,妳憑什麼命令我?」周至偉大聲抗議。

  「我數到三,你另外一個耳朵不想受罰的話,就乖乖聽我的話……」

  連一都還沒開始數,周至偉就趕緊擠牙膏,滿口泡泡的喃喃自語二兀全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但劉媽的聲音卻傳了進來。

  乍聽之下,她是在向至偉解釋小雲的來歷,其實是在提醒她來者是客,不得對主人無禮。

  季雲心中冷笑,當劉媽是在放臭屁,完全不理會。

  朝著洗手台啐了一大口泡泡,周至偉以嘴就著水龍頭漱口。

  這種力大無窮的恰查某,他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碰到,心中頓時燃起戰火;不過,當務之急是先打開門,躲到劉媽身後,再反擊。

  「原來如此,大哥從以前就喜歡照顧流浪狗的習慣一點也沒變。」

  「你有膽就再說一遍。」居然敢暗示她是狗?!季雲怒不可遏。

  「大妞,平常妳是吃炸藥當午餐是不是?」周至偉扮鬼臉的吐舌。

  季雲挑釁的挑動眉尾。「只有沒種的男生,才會躲在老女人背後回擊!」

  「妳說什麼?」周至偉立刻跳出來,這種年紀的青少年果然很容易被激怒和上當。

  「你想打架是不是?」季雲走出浴室,經過他時用胳臂撞他-下。

  「怕妳的是小狗!」周至偉擺出拳擊手般的姿勢嚴陣以待。

  季雲落並下石地說:「沒錯,會打女人的就是小狗。」

  橫豎都是她有理,周至偉整個人如泄了氣的皮球,渾身沒勁。

  但他發現,她的臉上完全沒有勝利者的喜悅,反而像是煩惱什麼似的皺著眉。

  循著她的目光,他看到劉媽的眼神充滿困惑,一下看看他,一下又看看她,好像有只蚊子在他們兩個的臉上飛來飛去,一股敵意的暗流在空中交會。

  可是他不懂耶,這兩個女人之間有什麼了不起的深仇大恨?

  「劉媽,妳幹麼盯著我,又盯著她看?」周至偉打破岑寂。

  「你們兩個人的眼睛十分神似。」劉媽百思不解似地搖了搖頭。

  「這麼說,我們兩個有夫妻臉!」周至偉露出陽光男孩般的微笑。

  季雲別過臉,避開銳利的目光。「我對毛沒長齊的小男孩不感興趣。」

  「誰說我沒長毛,我證明給妳看。」周至偉作勢要拉開牛仔褲的拉煉證明。

  「看你的頭!」季雲毫不客氣的往他頭上一拳打下去,力道很輕。

  「打是情,罵是愛,顯然妳對我有意思。」周至偉得了便宜就賣乖。

  「你需要洗頭,把腦子裏的髒東西全洗掉。」季雲伸出手來。

  周至偉連忙退後幾步。「大妞,我不介意做高射炮。」

  「周至偉!我介意!」怒聲從他們背後傳來,杜至倫的臉色好嚇人。

  「幹麼一見面就擺了張臭臉給我看?」周至偉嘻皮笑臉,這個他最在行。

  杜至倫沒好氣地說:「一回家就聽到胡言亂語,你早上起床有沒有刷牙?」

  「刷過了,就在剛才,被大妞逼的。」周至偉幽幽地歎了口氣。

  「臺灣真熱!」周至偉泡在游泳池裏,消暑解熱。

  杜至倫從水裏探出頭,巴不得地說:「沒人阻止你回美國!」

  氣老爸老媽天天念,念得我耳朵都長繭了。」周至偉以腳濺出水花。

  「肯定是你下好好念書,讓他們恨鐵不成鋼。」杜至倫還擊地拍打水面。

  他們兩兄弟從以前就是這樣,-見面就喜歡來點小吵架,比誰的嘴巴比較壞,事實上,兩兄弟雖然同母異父,但感情卻十分融洽。

  每到寒暑假,做弟弟的就會搭飛機,千里迢迢來黏哥哥,他喜歡跟他在一起勝過跟父母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若不是老爸的緣故,他相信哥哥對他會比現在更好。

  以前他年紀小,不知道哥哥討厭老爸的原因,但是老爸討厭哥哥的原因,他倒是很清楚,因為老爸很愛在他前說哥哥的壞話,但他現在已經長大了,自己會判斷是非。

  他對老爸的無能感到難過,卻又無力改變什麼。

  坦白說,他一點也不想做老爸和哥哥之間的潤滑劑,那叫自討苦吃。

  「我不像你那麼聰明,我的遺傳因數天生比你差一半。」周至偉歎息道。

  「你最會推卸責任,這點倒是沒變。」杜至倫不認同這種自暴自棄的想法。

  「大哥,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大妞?」周至偉技巧地轉移話題。

  「我的事跟你無關,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杜至倫遊到浮筏上休息。

  周至偉不懷好意地嘻嘻哈哈。「怎麼會無關?劉媽說我跟她有夫妻臉!」

  「胡說八道!」杜至倫怒斥,眼睛瞪得像要吃人的老虎。

  「你難道沒發現,我跟她眼睛很像?!」周至偉指出。

  「當然像,都有兩個眼睛。」杜至倫不以為然。

  關於眼睛這件事,劉媽已經提醒過他,但他並未放在心上。

  至偉的眼睛遺傳自繼父,聽說繼父的媽媽是原住民,被美國水手始亂終棄,所以繼父的眼睛比東方人來得深邃。

  不可否認的,小雲確實也有對深邃的眼眸,但這不過是巧合罷了,畢竟眼睛深邃的人多得是,他看不出來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小雲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當然不會知道自己的父母和身世,頂多就是她也有原住民或外國人的血統,這並不代表什麼。

  更何況,除了眼睛,小雲跟至偉其他地方沒有一相似;小雲白皙如雪,至偉黑如木炭,光是這點就足以證明,什麼狗屁夫妻臉根本是無稽之談!不過,他很不滿意至偉把夫妻臉掛在嘴邊。

  這小子該不會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吧?!

  「我覺得大姐對我還不賴。」周至偉一臉洋洋得意,絲毫不察大難臨頭。

  「她對每個人都好,你少自作多情!」杜至倫的耐性薄如山張紙。

  周至偉大言不慚地說:「我不一樣,我感覺得出來她對我特別好,這叫相對論。」

  「難怪你長痘子,這叫美得冒泡!」杜至倫尖酸刻薄地頂回去。

  「我聞到一股好濃的酸味,是從你身上飄出來。」周至偉漂亮的反擊。

  「我還聞到一股尿味,你居然在池裏偷撒尿?!」杜至倫手滑著浮筏逼近他。

  好漢不吃眼前虧,周至偉拚命地往池邊退縮。「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皮癢是不是?讓我來替你抓癢!」杜至倫快速地抓住他的肩膀。

  「劉媽要我端冰紅茶給你們。」這時,刻意穿著無肩小可愛和短褲的季雲將託盤放在池邊。

  「救命啊!大妞!」周至偉冶不防地抓住她的腳。

  「放手!你別拉我下水!」撲通一聲,季雲一頭栽進泳池。

  當她好不容易站穩腳,上半身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氣,撥開遮住眼睛的劉海,便看到他們兩個像兩隻呆頭鵝,視線直盯著她如第二層皮膚般黏在身上的濕衣服,以及偉大的胸部。

  天下的男人全都是禁不起誘惑的蠢東西!她心裏充滿輕蔑的這麼想著,不過她臉上的表情只有難為情。

  早在劉媽要她端冰紅茶和走到游泳池的期間,她把握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用口紅輕輕塗抹過兩頰,所以她現在的臉蛋看起來就像是因為害羞而臉紅一般,至於那條口紅則是隨著她掉落池裏而沈入池底了。

  瞧,這兩個男人被她害羞的模樣迷得七葷八素,真好騙!

  「哇咧!前凸後翹!真夠火辣!」周至偉眼睛亮如探照燈。

  「非禮勿視,連這做人的基本道理都不懂,欠打!」杜至倫一拳掄去。

  「打得好!」季雲幸災樂禍的鼓掌,胸前兩顆圓球滾動,水面隨波起舞。

  「我要去申請家暴法,告你們兩個聯手欺侮小孩子。」周至偉悻幸然地起身離開。

  「你快放手!我要回房去換幹衣服!」季雲的手腕不知何時被杜至倫箝制住。

  「留下來,陪我一起游泳。」杜至倫心在狂跳,體溫節節上升。

  季雲嘴唇發幹地看著他裸露而健美的胸膛。「我想睡覺了。」

  「明天放假。」他用堅硬的胸膛令她無法動彈。

  「你把我逼到牆邊,想幹什麼?」季雲屏住氣息。

  「難道妳沒發現我都快被妳逼瘋了!」杜至倫俯低了臉。

  她飛快地別過臉,一副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不要!」

  「只是一個吻而已。」杜至倫用強而有力的大腿夾住她,一手扳過她下巴。

  「求你不要,不然你會後悔的。」季雲抵抗,力氣小到不足以捏死蚊子。

  「我想佔有妳的唇,已經想很久了。」杜至倫吐出熱氣吹拂著她。

  「不……」季雲氣若遊絲般抖著聲音求他,聽起來倒像是邀請。

  當他的唇覆蓋在她的唇上,她情不自禁地閉上雙眼。

  她聽見如擊鼓的聲音,卻分不清楚是從他,還是從她胸部傳來的心跳聲。

  她原本以為她能無動於衷,但溫柔的唇瓦解了她的武裝,這令她感到害怕……事實上,她怕的是自己跟他一樣渴望這一吻。

  她的身體正一點一滴地背叛她,她清楚的感覺到心裏竄燒著火苗。

  在成為射手座之後,從未有過任何一個男人敢碰她的小指頭,但現在她不但不想抵抗,反而熱情的回應他;就連這雙她引以為傲、殺氣騰騰的射手,此刻居然也軟綿綿得像兩條小蛇在他的肩膀上交纏……

  天呵!她是怎麼了?她怎麼會讓他予取予求?她怎麼能任他肆無忌憚?

  她一直知道她有點被他吸引,可是她羞於面對,直到現在,她終於承認他有駕馭她的能力──不僅是肉體,還有感情。

  這使便她看不起自己!

  最後,季雲緊緊抓住腦裏最後一絲理智,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起身,飛快地離去。

  說不上來為什麼,當她發現身後沒有聲音,他並沒來追她,竟令她有些失望……

  女人真是讓人難以瞭解的動物!不僅她這麼認為,連他也一樣百思不解。

  周至偉躺在沙發上,風涼地說:「大哥,你好遜!」

  「多嘴男!」杜至倫惱羞成怒,從頭到腳紅得像丟進油鍋的炸蝦。

  「換作是我,早就霸王硬上弓了。」女人愛吃硬,這是周至偉的心得。

  「我沒你那麼差勁,強迫的事我做不來。」杜至倫冷哼一聲,自認正人君子。

  「女人說不,有時候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周至偉好心提醒。

  杜至倫自以為是地說:「夠了,我比你瞭解她,她說不就是不。」

  「顯然你對女人的經驗遠不如我……」周至偉話被打斷。

  「你懂個屁!」杜至倫認定他是酸葡萄的心態。

  周至偉捏著鼻子說:「好臭!大哥你放屁!」

  「你是不是想挨揍?」杜至倫威脅。

  「不想。」周至偉乖乖閉嘴,懶洋洋的回房睡覺。

  躺在床上的季雲,眼中有痛苦的自責,卻也有難以言喻的快樂。

  她一向很小心的控制自己的感情,今天怎麼會連理智都差一點失去控制?

  望著微風吹動紗簾,她的心跟著一波波的蕩漾。

  她無法將他的吻,從腦海裏踢出去,真是苦惱!她把頭埋在枕頭下,想要悶死腦裏的身影,結果自己差點斷了氣,急忙伸出頭,對著枕頭打,直到力氣用盡為止。

  睡吧!什麼都別想了……但唇上余溫猶存,使她了無睡意。

  難道她喜歡上他?!

  她的腦子突然凍結起來,她真希望自己沒想到這一點。

  要殺死這些惡毒的腦細胞,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安眠藥,假裝什麼也沒發生。

  來到樓下,翻了翻放藥品的抽屜,從寂靜中響起她最不想聽到的咳嗽聲;光是咳嗽聲,她就能判斷他是杜至倫,而不是周至偉。

  這並不是因為她耳力好,其實是心悸告訴她──他是誰!

  「妳在找什麼?」杜至倫背對著月光坐在高背沙發上。

  「沒什麼。」在黑暗中,季雲只能從聲音判斷他的情緒。

  「是什麼事讓妳睡不著?」杜至倫只是猜想,沒有其他意思。

  「很多人都會失眠,用不著大驚小怪!」季雲緊張得不打自招。

  杜至倫發出嗄啞的笑聲。「我沒說什麼,是妳自己太緊張,越描越黑。」

  「我想,我明天去找房子……」敵暗我明的情況,讓季雲感到不安。

  「妳怕什麼?怕我對妳亂來嗎?」杜至倫從沙發上起身。

  龐大的黑影籠罩著季雲,使她莫名的怯懦。「不,我怕我……」

  「天啊!妳在發抖!」杜至倫雙手環住她的肩膀,手心傳來陣陣顫抖。

  「我真的好怕……你不會瞭解我的心現在有多亂!」季雲覺得渾身軟弱無力。

  杜至倫催眠似地說:「來我懷裏,我的胸膛保證比任何一條羽毛被還溫暖。」

  在她耳中,有一絲微弱的聲音,督促她避開危險,但她的雙腿不聽使喚,跟著他走向他原先坐的沙發,雙腿併攏坐在他大腿上,臉頰倚偎在他懷裏,仿佛這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她沒力氣,也不願意去抵抗任何事。

  有種奇妙的感覺在她心中翻攪,如果他現在真的對她採取任何行動,她絕對不會阻撓他;但他只是抱著她,像抱著一個洋娃娃,並不打算吻她。

  她鼓起勇氣挑逗他,當自己是一隻頑皮的小貓,用下巴貼著他的胸口磨贈……

  也許只過五分鐘,但感覺卻像有五年那麼漫長,見他遲遲沒表現,她非但不感激他的自製,反而感到受辱。

  她都已徑主動投壞送抱,他還等什麼?難不成要她跳脫衣舞,他才知道她要什麼嗎?氣死她了!

  這傢伙上輩子肯定是被自己的愚蠢給害死的梁山伯!

  馬聲喟歎從心底發出,她提醒自己,上輩子和這輩子都不做祝英台。

  「妳為什麼歎氣?」杜至倫完全不明白自己錯失了什麼,一臉呆頭鵝相。

  「一想到以後,我就忍不住歎氣。」季雲隨便編了個謊搪塞。

  「沒人能預知以後的事……」杜至倫輕撫著她的背脊。

  季雲反感地僵直身子。「你會討厭我!」

  「我不會。」杜至倫想不透。「我不懂妳為何這麼說?」

  「因為種種跡象顯示,我的過去非常不好。」季雲支支吾吾。

  「不管妳過去是小太妹,還是大姊頭,我都不在乎。」杜至倫保證。

  她瞇細著眼,想從黯黑中看清楚他的眼神。「萬一我是殺人犯呢?」

  「妳想太多了,如果妳真的是殺人犯,員警一看到尋人啟事早就把妳抓去關了「我不是指真的殺人,而是讓人生不如死。」季雲話中暗藏玄機。

  他信誓旦旦地說:「無論妳做了什麼,我都會包容妳。」

  他微笑地看著她眼中複雜纏繞的情緒,情不自禁地俯下臉,但她卻急急忙忙別過臉,仿佛看到窗外有流星劃過,雙手合十,一副許願的模樣,但他什麼也沒看見。

  他心裏明白,想在空氣污染的台中看到流星,比看到飛碟還困難!

  月已西沈,四周一片漆黑,有兩、三隻野貓斷斷續續地叫著,仿佛在嘲笑著他──傻瓜談戀愛!

  過去他曾經有兩次被愛的經驗,一次是德國妞,一次是日本留學生,兩次都是被動的接受,而沒有真情付出。

  這次是真正的戀愛,他承認自己拿捏不准,不僅是時間,還有她的心……

  在她心中似乎築了一道冰牆,他看得很清楚,她有時會將心探出來,有時心又會縮回去。

  以他手長腳長的優勢,想要跨越這道冰牆並不難,可是他寧願以溫柔和熱情,慢慢融化那道堅硬的冰牆,而不是像至偉說的──霸王硬上弓。

  看她結束許願的動作,杜至倫好奇地問:「妳剛才許什麼願?」

  「我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其實季雲是許讓他笨死的願望。

  「這一刻並不是最美好的,下一刻更值得期待。」杜至倫語調充滿浪漫。

  「下一刻……」季雲提高警覺地身體向後傾斜。「你打算做什麼?」

  「妳猜猜看!」正當杜至倫手撐在她背後,一聲巨響冒出。

  原來是周至偉撞到桌腳所製造的聲響。「啊!你們繼續,就當沒看見我。」

  「我該去睡了,你也早點上床。」季雲連忙回房。

  「大哥,我對不起你!」周至偉假惺惺的道歉。

  「你知道就好了,臭烏鴉!」杜至倫牙齒咬得喀喀作響。

  周至偉理直氣壯地說:「我又不是故意的,憋尿憋久會膀胱爆炸。」

  「你再不滾,我就打你的小弟弟!」一隻過街老鼠瞬間從他眼前迅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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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陳秘書冒失地闖入董事會。

  「是什麼事讓妳大驚小怪?」杜至倫一臉鎮靜地坐在首位。

  「市面上推出和我們研發中相同的機種。」陳秘書臉色慘白地宣佈。

  肥肉王彷佛聽到自己被判死刑似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是哪間公司幹的?」

  「獵人公司。」陳秘書將手中的資料,一一發給在座的董事們。

  「我聽過,但它通常只做代理日本遊戲機的生意。」張董事說。

  「據我瞭解,獵人公司並沒有研發部門。」李董事接著說。

  「我懂了,公司內部有商業間諜!」杜至倫一口咬定,視線掃過所有人。

  除了站在臺上報告的肥肉王、發送資料的陳秘書,和坐在角落當會議記錄的季雲,在座的全是公司董事。

  大家的表情仿佛出自同一個雕刻家之手──個個都像死了兒子的寡婦般,看著手上的資料,只差眼淚沒滴下去。

  「格鬥虛擬實境遊戲機」,可以說是肥肉王嘔心瀝血之作。這種遊戲機,不但讓玩家有身曆其境的感覺,還能訓練腦力和發洩體力。

  公司早已投入大量的資金在廣告宣傳和生產線上,甚至接下數萬台海內外的訂單,算得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現在獵人公司卻搶先一步取得智慧財產權登記,如果他們依照計畫推出遊戲機,在法律上就構成侵權的訴訟官司。

  後果可想而知,公司不僅鐵定敗訴,還要賠上一筆天文數字的懲罰金。

  董事們從原本的面面相覷,一副坐以待斃的表情,紛紛開始交頭接耳,集思廣益的商量對策,誰有杜至倫仍是一臉的高深莫測,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終於,張董事按捺不住,發難似的用力拍著桌面。「是誰那麼夭壽?」

  「會是老員工?還是新進員工?」李董事自顧自的喃喃。

  胡董事附和他的話,接著問:「最近有沒有離職員工?」

  「或者是有財務狀況出現困難的員工?」張董事提出合理的懷疑。

  「搞不好是公司上層泄的密!」肥肉王情緒性的發洩,把矛頭轉向。

  「你憑什麼說是我們?」李董事和胡董事大為不滿,兩人同一個鼻孔出氣。

  肥肉王義無反顧地說:「除了上層和我,其他員工根本拿不到最高機密的文件!」

  張董事冶哼一聲。「依我看,最有可能的內賊就是研發部門的工程師。」

  「難不成你懷疑我?!」肥肉王氣得兩頰肥肉猛顫抖。

  大敵當前,敵人還沒進攻,自己人先自亂陣腳,這是犯了兵家大忌。

  不過,窩裏反是事實,除了要揪出內奸之外,還要拿出對策解決問題才行。

  光是想到廣告費和生產線的損失,杜至倫已經感到心煩,此刻還要面對吵成一團的董事和肥肉王,他不得不出面。「光靠猜測,無憑無據,我們不能懷疑任何人。」

  張董事臉色凝重地問:「總經理,你有什麼想法?」

  「立刻停止研發,所有的推廣活動取消。」

  「什麼?!」幾名董事異口同聲的慘叫。

  「不然我們會被獵人反咬一口。」杜至倫沉著以對。

  「上法院就上法院,誰怕誰!」李董事意氣用事的大嚷大叫。

  「問題是,我們必須在開庭以前捉出內奸……」張董事沒把握似的歎息。

  李董事不死心地說:「那就叫全公司的員工,一個個站在關公面前發毒誓,以示清白。」

  「笑死人了!發毒誓就有用,那法官不就沒飯吃了?!」肥肉王冷嘲熱諷。

  「夠了!別再吵了,辦正事要緊!散會!」杜至倫心灰意冷。

  經理室,空蕩蕩的會護室,只剩下季雲一個人在收拾桌上殘留的茶杯和資料。

  她真的好想哈哈大笑,但她沒那麼放肆,只是暗爽在心裏。

  這群人在她眼中,跟螞蟻差不多,一杯水就能淹死他們。

  不過,一部遊戲機仍不足以動搖這間公司,以她對公司財務的瞭解,這幾年來提列的末分配盈餘,尚可度過這次的難關,除非……有第二個難關馬上接踵而來。

  讓公司倒閉最快的方法,往往是周轉不靈,嚴格來說,她也有很多工作要做。

  首先她得在金融市場上,散播經營不善的謠言,讓銀行抽銀根;再來是客戶爭奪戰,以威脅和利誘雙管齊下的方式,逼所有的遊戲廠商退貨。

  等有了外患之後,還要製造內憂,讓他腹背受敵,一刻也不得安寧。

  做個比毒蛇還惡毒,比狐狸還嫵媚的壞女人,真是快樂!

  收拾完畢之後,季雲帶著一臉的悲涼,端著冰咖啡,輕輕敲了敲總經理室的門,裏面沒有回應。

  打開門,只見杜至倫摸不著頭緒似的喃喃自語。「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你還好吧?」放下冰咖啡,季雲眼裏儘是同情和擔憂。

  杜至倫惡狠狠地握緊串頭。「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揪出內奸!」

  「應該的,這種小人最可惡!」季雲深表贊同的點頭,做賊的喊捉賊。

  「去把電話簿拿來。」杜至倫想到什麼似的,眼睛倏地一亮。

  「是,總經理。」季雲一溜煙似的出去,又一溜煙似的回來。

  杜至倫可笑地問:「我打算找征信社調查獵人公司,妳覺得如何?」

  「這是非常明智的決定,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季雲淡淡的微笑著。

  「妳的身體好燙!」杜至倫手背覆在她額頭上。

  「很抱歉,我今天無法去上班。」季雲以嗄啞的嗓音回答。

  「我打電話給陳秘書,告訴她妳請病假、我休假;。」杜至倫擅自作主。

  季雲堅決的搖頭。「這樣不好,公司出那麼大的紕漏,需要你坐鎮指揮。」

  「我不放心妳!」看著她臉紅得像美國蘋果,讓人又疼又憐。

  「有劉媽在,她會照顧我,你快去上班。」季雲催促地推了推他。

  杜至倫老實地說:「就算我人在公司,我的心也不在。」

  有他這句話,她就像吃了定心丸似的,高枕無憂。

  他臉上有痛苦和擔憂交織的表情,眼中卻有濃得化不開的深情,她確信,他愛上她了,而且愛得無法自拔。

  她為此感型局興,但她的心仿佛受到寒風侵襲般,不停地抽搐──因為她發現她的高興不是那種得意的高興,而是悲傷的高興。

  總有一天,他會知道射手座接近他的目的,到那時候,他還會以這樣的眼神看著她嗎?

  絕對不會!

  她幾乎可以想像得到,他將以充滿儈恨的眼神,向老天祈求賜給她報應,甚至巴不得她死……

  一陣頭疼欲裂,使她伸手按住太陽穴,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顫抖得好厲害!

  「妳怎"了?是不是很難受?要不要去醫院?」杜至倫緊握著她的手。

  季雲抽回手。「還不是因為你不聽話,不肯乖乖去上班,我才會病情加重。」

  「我擔心妳……」杜至倫遭受天大的冤枉似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完。

  「你不在,員工士氣會大受影響。」季雲改以輕柔的聲音說服他。

  「妳比公司重要,況且公司不會因為一台遊戲機而倒閉的。」

  「這就像打仗,主將臨陣退縮,以後你很難領導統禦。」

  「別再說了,我去準備冰袋,幫妳退燒。」杜至倫說到做到。

  看著他飛快地走出房間,她的腦中一片混沌,心卻被暖流緊緊包圍。

  但她的理智及時提醒她,她不能跟他一樣,陷入愛情的漩渦裏!想想她吃過的苦,想想她受過的罪,想想她大費周章的去做檳榔西施,去當鋼管女郎……這一切的辛勞,都是為了朝他的心臟,射出致命的一箭!

  此時此刻,她不能心軟,更不能手軟,她己經沒有退縮的餘地。

  不管他愛有多深,不管他情有多濃,她就是她──一個、心狠手辣的壞女人!

  開門聲傳來,他手捧著冰袋,來到床邊坐下,輕輕地將冰袋放在她額上,四目交纏。

  但是藏在被子裏的雙手,卻暗自比出射手座的姿勢;這是她克制感情,最好也是唯一的秘訣。

  「其實,我擔心的是閒言閒語。」季雲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我不在乎。」事實上,杜至倫老早就想張貼公告,宣佈她是他的。

  「我在乎自己被人指指點點,無中生有。」季雲沈下了臉,眼神落落寡歡。

  杜至倫近乎咬牙切齒地說:「有我罩妳,誰敢說妳的不是,我就要誰滾蛋!」

  「我不要任何人因我而受到傷害,更不要你被我連累。」季雲表示。

  「妳真善良。」杜至倫依依不捨地起身。「好吧,我聽妳的話就是了。」

  「要打起精神,好好的度過難關。」季雲露出輕快的笑容。

  她真早善體人意,不顧自己發高燒,反倒擔心公司,表面上說是害怕人言可畏,其實是關心他的聲譽受到質疑,甚至還保護造謠中傷她的同事……他想,他一定是世上最好運的男人,老天爺才會送他一個天使。

  看著她的臉頰漸漸變成粉紅色,他實在不想離開她,一股熱焰在體內熾燃,仿佛要把他整個人燒成灰燼。

  他衝動得想緊緊抱住她,永遠都不放手!但他知道這麼做會引起她的反感,畢竟他已經答應了她,要乖乖去上班,面對令人心煩的難題。

  替她將被子蓋好,他感覺到她整個身體僵硬了起來,但是又很快的放鬆警戒,一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模樣,這一點實在令他無法理解。前一秒鐘,她可以很快樂,下一秒鐘,她可以很冷漠,她究竟在想什麼?

  從她深邃的眼眸中,他完全看不透她的心思,唯一能確定的是,只要他一接近她,她的身體就會變得很敏感……這應該是個好現象吧?!至少她對他的一舉一動很有反應,而且是不錯的反應。

  「我會的,你別再磨蹭了,快去上班。」季雲命令式的手指向門。

  「希望我回來時,妳在門口迎接我。」杜至倫舉步艱難。

  「你當我是狗啊!汪汪!」季雲調皮地吠叫。

  杜至倫大失所望。「到現在妳還裝不知道我當妳……」

  「好了!快去上班!」季雲不耐煩地揮手,阻止他說下去。

  「至少給我一個鼓勵的吻吧!」杜至倫彎下腰。

  季雲閃躲地別開臉。「不行!我怕把病菌傳染給你!」

  「吻臉頰就好了。」杜至倫退而求其次,沒大魚,吃蝦米也好。

  老天,他只是像小鳥啄了她臉頰一下而已,她怎麼會有天旋地轉的感覺?!

  冰袋漸漸失去作用,她的身體比之前還燙,彷佛真的生病發燒了。

  昨晚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放了一缸子滾燙的熱水,並毫不考慮地潛入,熾炙的感覺灼痛她的肌膚,她忍耐著,就為了表演發高燒這出戲碼。

  她虐待自己,是為了影響他的危機處理能力,讓他無法專心工作。

  看著他的背影清失在門後,突然之間,她覺得好累,只想好好的睡一覺,養精蓄銳。

  緊閉著雙眼,輾轉反側許久,她總是感覺到仿佛有什麼人在監視著她……

  她猛地睜開眼,就看到劉媽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床尾,以嚴厲的眼神譴責她。

  「妳幹麼瞪著我?」季雲盡可能的保持冷靜。

  劉媽直截了當地問:「妳究竟有什麼目的?」

  「目的?!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季雲裝傻的聳肩。

  「在我面前演戲,妳不覺得是多此一舉,浪費妳的精力嗎?」

  「劉媽!我尊重妳是老人家,我不想跟妳吵架。」季雲以被子蒙頭。

  劉媽掀覆子,咄咄逼人地說:「昨晚三點左右,我聽到瓦斯爐燒水的聲音。」

  「我承認我睡不著,起來洗熱水澡,這算犯法嗎?」季雲嗓音拔高八度。

  「妳給我聽清楚,從今以後,我會像蛇一樣盯著妳的一舉一動。」劉媽威脅道。

  「妳早就這麼做了,不是嗎?」季雲一聲冷笑,門突然從外被推開來。

  「一大早,妳們兩個吵吵鬧鬧的,吵得我都不能睡!」是周至偉來抗議。

  「小少爺……」季雲困難地吞咽手中的飲料。

  「叫我至偉就行了,靚妞。」周至偉是特地跑來獻殷勤的。

  季雲皺著眉,表情痛苦。「至偉,你弄什麼怪東西給我喝?」

  「這叫蛋酒,治發燒的良藥。」周至偉打著乘虛而入的如意算盤。

  「好噁心,簡直跟毒藥沒兩樣。」季雲吐著舌,拍了拍鬱悶的胸口。

  「真是好心沒好報!」周至偉顯得快快不樂。

  季雲硬把杯子塞在他手上。「你自己喝一口。」

  「哇咧!辣死我了!」周至偉啜了一口,呼天喊地。

  「你活該!」季雲不吝嗇的給他一個甜笑,和迷人的眼神。

  在她的計畫中,這是新辟的戰場,而且還是周至偉自己跑來送死!

  一個家庭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兄弟鬩牆,為了一個壞女人,爭得你死我活。

  不過,她對周至偉的方式會跟杜至倫不一樣,她絕不允許他逾越雷池一步,而是像姊姊對弟弟那樣。

  以他十九歲的年紀,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會掉入會錯意的陷阱中,但她另一方面也擔心他血氣方剛,萬一不小心失控了,她怎麼辦?

  真是煩惱!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不安,快得幾乎不可能被察覺到,可是她的心卻依舊像是被封在冰窖裏一般。

  對於周至偉將急於示愛的心情全寫在臉上,她頓時覺得心亂如麻。

  他陽光男孩般的笑容,只讓她更加彷徨,她反而希望看到另外一張深情的笑容「外面天氣這麼好,妳也燒退了,我們出去逛逛如何?」

  「好主意,我正想去科博館,呼吸新鮮空氣。」

  「那麼無聊的地方,會換我悶出病來。」

  「你想去哪?」季雲有氣無力。

  周至偉一頭熱地說:「聽說柏青哥很好玩。」

  「我沒玩過,不過就這麼決定了。」季雲順著他的意。

  「我先說,這是一場比賽,輸的要做贏的一天的奴隸。」

  「怕你的是小狗。」向射手座下戰書,只有初生之犢才不知死活。

  來到噪音震耳欲聾的柏青哥店,周至偉佯裝識途老馬,一下子就坐定位。

  真正會玩小鋼珠的老手,一定會仔細檢查每台柏青哥的鋼釘;因為鋼釘軌距的大小攸關輸贏,軌距越大,贏的機率越大。

  通常店家會在十台機器中放水一台,但在每晚打烊之後,就會重新挑選另一台放水,吸引客戶源源不絕。

  季雲抱著必輸的決心,選了一台軌距最小的柏青哥。

  最後結果,自然是周至偉笑得合不攏嘴,以為自己福星高照。

  帶著驕傲的神情,一回到家,立刻命令季雲換上泳裝,在游泳池見。

  要她在他面前,穿上近乎裸體的比基尼,比給她一刀還痛苦,但她別無選擇。

  當她換上泳裝,以優雅的姿態來到池畔,在耀眼的陽光照射下,看起來宛若女神。閃亮的烏髮,粉嫩的臉蛋,姣好的身材……

  一聲帶著狼狼似的口啃聲立刻響起。

  她只好儘快潛入水裏,藉以掩飾她臉上的羞怯。

  「妳穿比基尼真是棒呆了!」周至偉像條人魚似的遊到她身邊。

  「是你大哥選的。」故意提到杜至倫,就是要他安分守己,別胡來。

  「早知道我就命令妳裸泳!」一股醋意湧向喉嚨,周至偉伸手撫摸她的肩膀。

  「不要碰我!小毛頭!」這個親密的舉動,使季雲手臂泛起疙瘩。

  周至偉一瞼正徑地問:「我問妳,好對我大哥有沒有意思?」

  「他像人中之龍!高高在上,我哪攀得上!」季雲苦澀地搖頭。

  「那我像什麼?」周至偉既緊張又期待。「要老實回答,但要說好聽一點。」

  「你嘛……」季雲瞇細著眼,看不起似地說:「在我眼中,小毛頭一個。」

  「妳這可惡的女人!」周至偉冷不防地將她的頭壓進水裏。

  季雲掙扎著竄出水面,吐了好幾口水。「你別亂來!」

  「對不起,我太用力了。」周至偉伸手撥開她額前如海草般的劉海。

  季雲拍開他的手,眼神凶得令人不寒而慄。「至偉!不要這樣!」有生以來,她從沒這麼生氣過,氣到連呼吸都感到痛苦。

  她一直當他是弟弟,是小男孩,但顯然她錯了。

  他的力氣跟男人一樣可怕,他的發育跟男人一樣成熟,他的感情也跟男人一樣衝動──他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她必須立刻修改對他的態度,以最嚴肅的心情來面對他。

  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這不僅是自我保護,也是保護他的必要措施。

  「我喜歡妳,大妞,妳應該知道。」周至偉自以為很酷的表白。

  「你在胡說什麼?」季雲深鎖著雙眉,對他的話和人都不屑。

  周至偉窘迫地說:「現在世界各地都在流行姊弟戀!」

  「別人的事,跟我無關。」季雲狠狠地白他一眼。

  「只要真心相愛,年齡不是問題。」周至偉信心滿滿。

  「很可惜,對我來說,我們之間的問題不只是年齡而已。」

  「還有什麼問題?說出來,我會一一克服。」周至偉拍著胸膛保證。

  「還有我!」一個冰冷刺耳的聲音從池畔響起,杜至倫站在原地很久了。

  兩人雖然都嚇了一跳,但反應截然不同;季雲是鬆懈,周至偉是提高警戒。

  看著他滿頭大汗,一副跑了馬拉松的模樣,就不難知道他是十萬火急地沖回家。

  他的眼中充滿重重殺機,視線卻跳過她,直接射向至偉。

  他選擇相信她,但絕不原諒他弟弟──這正是她所要的,兄弟鬩牆開始了!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寧可他針對她,而不要責怪至偉。

  火是她點燃的,他們卻視若無睹,反過來皆田她是無辜的受害者。

  每件事都進行得很順利,一點阻力也沒有,劉媽不過是只螳臂擋車的螳螂。

  她應該去買鞭炮,慶祝自己大獲全勝,但她現在卻想去買衛生紙,痛快的大哭一場,讓不該存在的罪惡感隨淚水流幹……

  「大哥,你不在公司,跑回家來幹麼?」周至偉打破岑寂。

  「我打了好幾通電話回家,你們跑到哪里去了?」杜至倫質問。

  周至偉挑釁地翹高眉尾。「她病好了,我帶她出去玩,你想怎麼樣?」

  「我想狠狠的揍你一頓!」撲通一聲,杜至倫穿著西裝,直接跳入池裏。

  「來呀!」周至偉學李小龍,手先劃過鼻翼,然後擺出打架姿勢。

  「求求你們兩個,別因為我而傷了兄弟和氣。」季雲夾在中間。

  「妳讓開!我們兄弟的事,跟妳無關。」杜至倫一把推開她。

  「啊!好痛!」季雲完全沒防備,身子一倒,頭結結實實的撞到池磚。

  周至偉憐香惜玉的扶她起身。「你幹麼那大力推她,害她撞到頭!」

  「不許你碰她!」杜至倫抓住他兩邊肩膀,往他肚子狠踹一腳。

  「真是冤孽!一個狐狸精跑到家裏來!」劉媽叨叨地念個不停。

  「劉媽,妳何苦處處刁難我?」季雲歎息,整個人顯得彷徨無助。

  劉媽斜著嘴,尖刻的指責道:「看他們兄弟鬩牆,妳心裏一定很得意。」

  「我沒有,我沒有那麼壞……」季雲連搖頭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水仙不開花,少裝蒜了!」劉媽嗤之以鼻。

  「我懶得跟妳解釋。」季雲推開她,急急奔上樓梯。

  「如妳所願,妳快回房裏,關上房門偷笑吧!」劉媽諷刺。

  沒錯,結果是如她所願,但她卻是將臉埋在枕頭裏,儘量不要哭出聲音來。

  聽見從樓下傳來咒?和打鬥的聲音,她用力地搗住耳朵,可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焦慮在她心中繞成一個死結,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比較擔心誰?不,不對,她沒理由擔心杜至倫,她的心此刻像是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冷冷地看著她的大腦做何解釋。

  難道她在不知不覺中,掉進-自己編的蜘蛛網裏?

  難道她假戲真作了?

  難道她已經……

  她閉上眼睛,不願去分析對他的感覺,不想承認有某種感覺的存在,但有一個字卻鍥而不捨地糾纏著她,逼她哭濕了枕頭……

  搖著她的肩膀,杜至倫柔聲地問:「妳的頭痛不痛?」

  「不痛,還有,別開燈。」怕他看到核桃眼,季雲連忙阻止。

  從窗外透進來的路燈,把兩個人狼狽不堪的模樣,映在彼此的眼裏。

  這場爭執,足足有五個小時那麼長,她哭著哭著就睡著了,此刻被他搖醒,她非但不覺得神清氣爽,反而感到眼睛刺刺的。

  看見他嘴角破了皮,右邊臉頰像牙痛似的浮腫,她的心情糟糕透了!

  他發出一聲沉重的喟歎。「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對不起,我不該跑出去玩。」季雲搶著自首,減輕罪惡感。

  「是他硬逼妳去的,我瞭解他的作風。」杜至倫餘怒未消地咬牙。

  「不是的,我是自願的,我沒想到會惹你生氣……」季雲又開始演戲了。

  「妳太善良了,什麼壞事都往自己肩上攬。」愛情使人盲目。

  季雲心虛地絞著手指。「至倫,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妳是我這一生中,最值得爭取的寶貝。」杜至倫坦承道。

  「我好慚愧……」季雲撒嬌地投入他寬大的懷中。

  「啊!」一聲驚呼,杜至倫退縮著胸膛。

  季雲打開一旁的立燈,兩個人同時瞇眼,無法適應突如其來的燈光。

  他的下顎繃得緊緊的,眼中有掩不住的痛楚……

  身上的濕襯衫沾著胸膛,滿誘人的加州蜜棗若隱若現。

  她感到嘴唇有點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舌。這動作好曖昧、好輕佻……她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從喉嚨深處竄出一股想品嘗蜜棗的衝動?!

  兩抹羞怯的紼紅從她臉頰染到耳根,劇烈的心跳使胸部上下起伏,她發現她的身體越來越不聽使喚,讓她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不過,讓他知道她有點意亂情迷也無妨,她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推他進入阿鼻地獄。

  「你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季雲佯裝非常關心。

  「那傢伙傷得比我更重!」杜至倫自鳴得意,打贏之後還贏走美人心。

  「我去拿醫藥箱。」季雲掀開被子,但雙腿被他乘機抱到膝上坐。

  杜至倫目光在她胸一剛流連。「不用了,那傢伙比我更需要醫藥箱。」

  「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嚴不嚴重?」季雲假裝不知道自己少扣了兩顆扣子。

  她解開他濕襯衫的扣子,從臂上褪到腰際,在平滑的肌膚上,有一塊瘀青出現在肋骨下方,她深吸了一口氣,吻著他的瘀青。

  對他來說,這比世上任何仙丹妙藥都有用,說起來,他還要感謝這個傷為他帶來好運。

  他找到她的雙唇,饑渴的撥開,舌尖徘徊在她甜蜜的柔軟裏。

  一股熱流竄過全身,他從沒經歷過如此狂野的吻,他的心仿佛坐在旋轉木馬上……不,是她的臀部在他膝上搖擺!她的大膽使他熱血沸騰,雙腿之間明顯的亢奮起來,雙手從敞開的領口探進去,搓揉胸罩裏的豐滿。

  她的乳房比他以前那個德國妞還偉大,他簡直愛不釋手。

  隨著手掌的節奏,一陣陣的狂喜刺激著他;不斷分泌的賀爾蒙,使他的身體散發出陽剛味的雄性麝香。

  他正想換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她卻警覺地坐回床上,低垂著臉,羞得通紅。

  「你的傷勢看起來不輕。」季雲被自己嚇到,顧左右而言他。

  「那傢伙跟瘋子一樣下手狠毒。」杜至倫喘著氣,激情仍在體內澎湃!

  「到醫院去檢查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季雲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杜至倫意猶未盡地說:「不用麻煩,我現在最不希望有任何人來打擾我們。」

  「這麼大一塊瘀青,我放心麼下……」季雲突然發出哽咽聲。

  「妳哭了?!」杜至倫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妳為什麼哭?」

  季雲避重就輕地說:「都是我不好,害你受傷。」其實她是懊惱自己差一點失足,只不過她擅於包藏禍心。

  她有幾種慣用的招數──用自責迷惑他的判斷,用眼淚瓦解他的懷疑,用善良蒙蔽他的視力!但,她不得不承認,她沒有她自己想像得那麼堅強,要抗拒像他這樣的男子,困難度可以說是一天天加倍成長!

  嚴格說起來,並不是她變脆弱,而是他充滿迷人的魅力。

  英俊只是他吸引人的一小部分,他最大的優勢,就是與生俱來的溫柔,跟他相處越久,那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舒服感,就像熬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湯頭,讓人喝了更想再喝。

  他不像她處心積慮,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發自內心,一點雜質都沒有。

  唉!這只能怪他八字不好,命中註定跟射手座為敵……不,應該說是射手座視他為仇讎。

  一想到是造化弄人,她眼淚又掉了下來,一發不可收拾。

  她現在才知道她的淚腺已經練就出水龍頭的好本領,開關自如,以她此刻的哭功,哭倒萬里長城不是問題,她不知該高興,還是悲哀?

  「妳的眼淚,每一顆都像鑽石般晶瑩剔透。」杜至倫噙吻淚珠。

  「討厭!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好時機。」季雲生硬地轉過臉。

  「對我來說,只要跟妳獨處,分分秒秒都是。」杜至倫說。

  「你很笨,你知不知道?」季雲若有所思地暗示他。

  杜至倫渾然不察,還順著她的話說:「笨蛋跟白癡,正好是一對。」

  「我對笨蛋沒興趣。」季雲嘴裏說的跟心裏想的相互矛盾。

  「雲,妳為什麼不市誠實對妳的心?」杜至倫眼中有難解的問號。

  「我想,我過去可能是說謊成性的壞女人!」再給他一「莎米士」的提示。

  杜至倫摟著她的纖腰,下巴抵著她的肩膀。「告訴我,妳愛我。」

  「不要用那個字,我討厭它。」季雲感到渾身如蟲咬般不自在。

  「妳說謊,女人都喜歡聽到那個字。」杜至倫揶揄她。

  他的唇在她的頸間遊移,然後在跳悸的頸動脈上,印下火辣辣的吻痕。

  這一次,他們只是頭靠著頭,互相依偎。

  跟他在一起快兩個月了,她還是第一次卸下身上的冑甲。

  有劉媽在,連在夢中,她都感覺得到那種緊迫盯人的壓力,再沒有一刻比現在讓她深切的朝望地球忘了轉動。

  過去、怨恨、悲傷、壓力……所有的不愉快統統拋到腦外。

  但天不從人願,劉媽敲著門問:「大少爺,你需不需要醫藥箱?」

  「放在門口就好了,我自己會去拿。」杜至倫大聲回應,語氣還算溫和。

  「我剛才打電話給夫人,她有話跟你說。」旁觀者清,劉媽的作為合情合理。

  杜至倫顯得有些不悅。「劉媽,妳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雞婆?」

  「快土接電話,越洋電話很貴的。」季雲催促地推他,一臉的乖巧。

  「求求你,別讓我再多添一條罪狀!」季雲自責的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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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08:10: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看到妳,就像看到陽光照進辦公室裏。」肥肉王誇大地說。

  「幹麼說得那麼肉麻?」季雲走進茶水間,為自己泡杯黑咖啡提神。

  剛才她在打卡的時候,從眼角餘光看到三個未婚女孩聚集在一起,臉朝著她,眼神帶著敵意,竊竊私語。

  只要扯上男人,未婚女孩最容易流露幾種要不得的天性:小心眼,橫刀奪愛,爭風吃醋,甚至是把割腕當家常便飯……

  因為這是天性,就算她神通廣大,也無法逆天而行,所以射手座會要求男賓止步,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提供安全和安靜的宿舍,在宿舍以外的地方,要殺要砍,她都當作不知道,眼不見,心不煩。

  當然啦,她表現得一無是處,總經理卻拔擢她當秘書,各式各樣不堪入耳的謠言,早就在辦公室流傳,還替她取了外號──乳牛。

  這一定是平胸族的酸葡萄心態,她們應該來向她討教罩杯升級的秘方,而不是攻擊她,於胸無補。

  如果她們真的跑來拜她為師,她會大方透露,常做射手座姿勢就OK。

  不過,前天還要死不活的肥肉王,今天好像又胖了幾公斤;事隔一天,看來遊戲機所造成的混亂,已如船過水無痕。

  她不得不佩服,這間公司有蟑螂般的優良體質,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打死!

  「妳不知道,昨天老總繃著一張臉,嚇死人了。」

  「你現在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季雲邊等咖啡機沸騰、邊閒扯淡。

  肥肉王自信滿滿地說:「那是因為我心臟強,而且我又有新點子了。」

  「公司狀況如何?」研發的事跟她無關,季雲選擇不過問,保持緘默。

  「才一天而已,除了總經理,其他都沒變。」肥肉王奉董事密令,揪出內奸。

  看到肥肉王眼神閃爍了一下,季雲心裏有了底。「總經理怎麼了?」

  「他今天臉色奇好,這就要問妳……」肥肉王曖昧的欲言又止。

  「問我什麼?」連總經理都要調查,顯然是董事授意。

  坦白說,她真為杜至倫抱屈。

  看來內鬥的確是導致一間公司滅亡最可怕的無形殺手。

  是哪個董事?或是那些董事懷疑賣命工作的總經理?甚至還笨到派肥肉王做抓耙子!

  肥肉王就像畫蛇添足的敗筆,話變多了,笑容消失了,一看就知道他心事重重,就算沒有她搗蛋,這間公司遲早也會走上滅亡之途,她的出現只不過是加速作用。

  對杜至倫來說,趁早認清這些董事的真面目,和他們劃清界線,東山再起,未必是件壞事,她對自己的作為感到心安理得。

  「昨天總經理突然沖回家,發生了什麼事?」肥肉王過火的追問。

  「什麼事也沒發生。」季雲聳肩,若有似無的突顯吻痕。

  肥肉王睜大眼睛。「妳脖子上紅紅的是什麼?」

  「跳蚤咬的。」季雲佯裝害羞,臉卻紅不起來。

  「少來了,在你們兩個身上一定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你別亂講話,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少女同事當我是過街老鼠!」

  「俗話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肥肉王拿著雞毛當令箭似的寶貝。

  她可以想像得到,肥肉王一踏出茶水問,就會搖身變成廣播電臺,大肆渲染她頸間的吻痕,讓那些恨她入骨的女同事,對她大加撻伐。

  在她心中,這間公司已成了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烏龜不上岸的爛公司,越多人恨她,越多人討厭她,她就越狠毒。

  不過,此時她的眼神卻是擔憂和畏懼,活像一個楚楚可憐的小女子,爐火純青的演技順利騙過肥肉王,讓他以為自己手上拿著王牌,其實是鬼牌。

  季雲套交情地問:「肥肉王,你是不是我朋友?」

  「我當然是,小的將來還要靠妳提拔。」肥肉王反過來攀關係。

  「我是為你好,你口風緊一點,免得禍從口出。」季雲假好心的提醒。

  「沒問題。」肥肉王沿著大嘴巴做出拉拉煉的手勢。

  「你對天發誓!」季雲不放心似的逼迫。

  肥肉王;臉跳樑小丑的表情。「我不要,妳想怎麼樣?」

  季雲虛情假意地說:「你說我什麼都沒關係,但別連累到總經理。」

  「好窩心、好甜蜜,這麼替總經理著想!」肥肉王嘴巴噘成親吻狀。

  「我說沒事就沒事,你不信可以去間總經理。」季雲快被他氣哭似的。

  肥肉王嘻皮笑臉地說:「小的我只有一顆腦袋,不夠總經理砍。」

  「上班時間,在茶水間聊天像話嗎?」杜至倫神色凝重。

  肥肉王像顆長了腳的肉球,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從他們眼前迅速消失。

  季雲做出自責的表情,低頭反省;這一招很老套,但卻很管用,吃定了杜至倫。

  果然不出所料,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畔輕聲細語,告訴她他沒生她的氣,然後要她替他準備一杯黑咖啡,端進總經理室。

  見他離去,她抬起臉,樂不可支地咧大了嘴,無聲的大笑。

  「我聽肥肉王說了……」陳秘書急急忙忙跑來。

  「可惡!我要去撕裂他的大嘴巴!」季雲虛張聲勢。

  陳秘書安撫地說:「由他去吧!總經理喜歡妳,眾所皆知。」

  季雲歎了口氣。「現在公司這麼亂,緋聞會影響總經理的心情。」

  「妳說得對,我會想辦法,封住肥肉王的大嘴巴。」陳秘書自告奮勇。

  人生無常,原本對她最有敵意的是陳秘書,但陳秘書以大局為重,對杜至倫忠心耿耿,反過來愛屋及烏,對她釋出善意。

  就算公司倒閉,她也不會為陳秘書擔憂,因為她的工作能力,老天爺會給她更好的一份新工作。

  黑咖啡準備好的同時,她的臉部表情也準備好,一副愁容滿面的樣子。

  進入總經理室之後,再加一聲歎息,立刻將他的注意力從公文引到她身上。

  「妳歎什麼氣?」杜至倫更想歎氣,公事亂如麻,不過看到她,心情丕變。

  「我完了!」季雲放下黑咖啡,走到他身後,對著玻璃窗上的反影偷笑。

  杜至倫轉過椅子,從她背後將她摟入懷中。「妳哪里不舒服?」

  「這裏。」季雲指著心,胸部順勢挺起來,誘惑他。

  「我昨天才摸過,沒有硬塊啊!」杜至倫逮著機會愛撫。

  「討厭!人家指的是心痛!」季雲微啟著唇,發出輕柔的呻吟。

  杜至倫愛不釋手的搓揉。「我這不是在幫妳按摩心臟,清除疼痛了嗎?」

  溫熱的氣息從他的唇齒之間吐出來,吹拂著她的頸部,引發她全身顫抖。

  她從沒有想到,在辦公室偷情的滋味是這麼刺激,一顆心狂烈得像脫韁野馬,整個人卻是輕飄飄的……她頭枕在他肩上,慵懶的沈浸在似幻似真的夢境裏。

  讓他分心,讓他無心工作,是壞秘書的行為,這不符合她的形象。

  現在她還不能露出狐狸尾巴,她要像個好秘書,提醒他適可而止,專心工作。

  她制止地抓住他的手,身體像條滑溜的泥鰍,從他懷中滑出去,退到辦公桌的另一邊,拉平上衣,一臉嚴肅,仿佛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

  「我心痛是謠言引起。」季雲眼中透著深刻的哀怨。

  「很好,這麼一來就沒人敢追妳。」杜至倫掩不住一臉的笑意。

  季雲悶悶不樂的蹙眉。「壞心腸!你怎麼可以詛咒我嫁不出去?!」

  「當總經理夫人,是妳唯一的選擇。」擇日不如撞日,杜至倫直接求婚。

  季雲的心一窒,卻故意裝瘋賣傻地說:「嘿嘿,這句話一點也不好笑。」

  「我是說真心話。」杜至倫起身逼近她。

  「我要回座位辦公了。」季雲不知所措的向後退。

  「沒我的命令,不許妳離開。」杜至倫搶先一步壓住門。

  這男人的意志力比她想像的還薄,但她的身體何嘗不是完全沒有抵抗力?

  被他再度摟入懷中,她的腳下仿佛裂開一個洞,她越陷越深,整個人眼看就要被無底洞吞噬;她只能閉上眼,臉頰貼著他胸膛,纖細的手指環住他的腰……就讓他們兩個一起粉身碎骨吧!

  望著他波光粼粼的眼眸裏,閃爍著深情的光芒,她真懷疑手是怎麼了,居然把一箭射向自己的心?!

  明知她不能對他產生一絲感情,但她卻渴望跟他纏綿溫存,而且最最讓她無法忍受的是,傷害他的決定依然不變……

  他一邊以臉頰廝磨她的臉頰,一邊以柔唇尋找她的柔唇。

  「別這樣……」季雲感到肝腸寸斷,她沒有資格接受他的愛意。

  「只是一個吻而已。」杜至倫視她反復不定的態度為害羞的表現。

  她潑冷水地說:「萬一陳秘書進來,就慘了。」

  「她訓練有素,進來之前會先敲門。」杜至倫落下唇辦。

  季雲很快的結束這個吻。「我在這裏待太久會引來更多的閒話。」

  「總經理,征信社社長依約前來。」這時,陳秘書隔著門報告。

  「等我打完一通電話,再請他進來。」他毫無讓她離開的打算。

  她推了推他胸膛,眼神冰冷得令他不寒而慄。「可以放開我了吧?」

  「暫時放妳一馬。」杜至倫鬆開手,卻怎麼也解不開心中的困惑。

  「妳怎麼不挾菜,光低著頭吃飯?」杜至倫終於按捺不住。

  「我今晚沒什麼胃口。」季雲如嚼蠟般,吞不每一口無味的米飯。

  「我們出去吃。」杜至倫往後一退,推開椅子,想拉她的手卻被拒絕。

  「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季雲沉重地拿起碗筷,起身想逃離什麼似的。

  「碗筷我來收就行了,妳坐著,我去端水果。」劉媽不讓她如願。

  今晚的飯廳,有一股濃得讓人嗆鼻的火藥味在空氣中流竄

  在周至偉惡狼狼的目光注視下,不要說吃飯,她連筷子都快拿不動──這是演戲,讓杜至倫在家和在公司都不得安寧,是預定的棋步。然後把引線點燃,遠離戰火波及,是她下一步要走的棋。

  可惡的劉媽,洞悉了她的棋路,逼她夾在他們中間,感受槍林彈雨的滋味。

  好吧,她就聽老人家的話,坐著。

  劉媽顯然對男人的瞭解不如她透徹,有她在,他們兄弟反而會吵得更凶!這叫兩虎相爭,不是必有一傷,就是兩敗俱傷。

  而她──會毫髮無傷,大搖大擺的回房間睡覺和作好夢。

  今晚,會失眠的,除了他們兄弟,還有氣呼呼的劉媽。

  「你幹麼用死魚眼瞪著小雲!」杜至倫忿忿地發難。

  「我的眼睛沒你的漂亮,天生遺傳不好。」周至偉自我嘲諷。

  「就是你那雙死魚眼,害小雲沒胃口吃飯。」杜至倫再落井下石。

  周至偉咬緊牙根。「很抱歉,我不知道我的眼睛有那麼可怕的威力!」

  「我看我還是回房好了,你們兩個慢慢吃。」季雲裝出一副膽怯的模樣。

  「妳去打包三天份的衣物,明天跟我一起出差去臺北。」杜至倫靈機一動。

  「去臺北做什麼?」季雲心知肚明,陳秘書對她毫不設防。

  杜至倫四平八穩地說:「拜訪幾個外國來的大客戶。」

  「我的英文不行啊!」季雲彆彆扭扭的。

  「換個英文好的去,不就得了?」周至偉冶哼一聲。

  「我公司的事,還輪不到你插嘴。」杜至倫理直氣壯。

  「少來假公濟私這一套,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歪主意?」

  「我不會被你三言兩語給激怒,更不會笨到留下她,讓你有機可乘。」

  畢竟是兄弟,想法大同小異,誰也別想逃過誰的法眼;倒是坐在一旁的季雲,

  宛若不動聲色的如來佛,看著孫悟空和豬八戒鬥氣,兩個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她相信,躲在廚房裏的劉媽,此刻一定是氣得心如絞肉!

  連懷疑都可免了,他的企圖很明顯,就是要製造孤男寡女獨處的機會。

  問題是,她該怎麼辦?她做好準備了嗎?

  他的唇、他的胸膛,帶給她一次又一次的歡愉,但她總覺得還少了什麼。她沒有得到完全的滿足,她想要更多更多,她仿佛看到跟他水乳交融,體內熱火進發的情景……天呵!她被腦中潛伏已久的貪婪嚇到了,羞得無地自容!

  「你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競爭,別用小人步數。」周至偉忿忿不平。

  「我是總經理,本來就有權指派秘書。」于公于私,杜至倫都心安理得。

  「你要她去,跟要鴨子聽雷沒兩樣。」周至偉陰著臉,使出渾身解數阻撓。

  杜至倫大言不慚地說:「學習如何跟外國人相處,是她成長的好機會。」

  「滿口謊言。」周至偉發狂地拍著桌子,踢倒椅子,砸碎碗盤。

  「你不爽,趕快開間公司打倒我。」杜至倫老神在在。

  「小雲,妳現在就做出決定!」周至偉話鋒一轉。

  季雲幽幽地回過神。「去臺北,是公事,你別胡思亂想。」

  「我是問妳,要選他?還是選我?」周至偉和杜至倫屏息以待。

  這句話,簡直像逼牙痛的人去見牙醫,再痛苦都得去,而且無處可逃。

  她的心中早有答案,不過呢,她故意裝出一副左右為難的表情,噙著淚,咬著唇,喉嚨裏仿佛被一顆棱角銳利的石頭刺痛著,模糊不清的視線在他們之間徘徊,被她看到的人就笑容滿面,沒被看到的人就愁眉苦臉……

  好像在玩公主點名的遊戲,誰被點到,誰就是白馬王子。

  半晌,歎了一口氣,季雲哽咽地說:「對不起,我兩個都不要。」

  「妳說什麼?」兩兄弟異口同聲的大叫,難以接受同時落選的打擊。

  「我不想成為你們兄弟心中的芥蒂。」季雲語氣充滿自責,貓哭耗子假慈悲。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劉媽忍不住跳出來,手拿掃帚,要把狐狸精掃出門。

  兩兄弟一個抓掃帚,另一個捉劉媽。「劉媽,妳拿掃帚想對誰不利?」

  劉媽氣得猛跺腳。「我不是要打醒你們,而是要打那個壞女人。」

  「兩位少爺,旁觀者清。」劉媽苦口婆心被當成耳邊風。

  季雲淚流滿面,跪倒在劉媽跟前。「妳打!妳打我!妳打死我好了!」

  「小雲!妳這是幹什麼?」兩兄弟慌亂地拉起她,一臉又憐又疼。

  「我不好,害你們兄弟鬩牆,我甘心受罰。」季雲泣不成聲。

  「是我不對,我不該跟至偉計較,他年紀小,不懂事。」杜至倫說。

  「不對的是我,哥哥是為了公事要妳出差,我不該吃醋。」周至偉也說。

  瞧!只要跪在地上,再灑幾滴眼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就能立刻讓兩兄弟化干戈為玉帛,這就是季雲高明的地方;她能把這個家搞得烏煙瘴氣,彈指之間,也能讓這個家變得清朗氣爽。

  紅顏禍水,這是膚淺的觀念,其實水會覆舟,也能載舟。

  至偉要她在兄弟中做出選擇,無意間讓她成了箭靶,她正在發愁,多虧了劉媽愛管閒事,突然像巫婆般拿著掃帚出現,造成混亂,反而替她解圍。

  劉媽大概作夢也沒想到,老天爺會這麼關照她……這大概是因為她積善比為惡多太多的緣故。

  「那你們握手言好。」在季雲的調和下,兄友弟恭的握了握手。

  「好一隻千年狐狸精!」劉媽實在看不下去,爆炸似的大叫。

  杜至倫回頭以冰冷的眼神瞪她。「妳說夠沒!劉媽!」

  「劉媽!快向小雲道歉!」周至偉接著命令。

  劉媽聽到胸口傳來碎裂聲。「你們兩個,上當了!上大當了!」

  「求求你們兩個,別為了我去責備劉媽老人家。」季雲挺身維護。

  「妳聽,小雲處處為我們每個人著想,妳卻不知感激。」杜至倫嘉許道。

  「劉媽妳年紀一大把,心眼卻比針眼還小。」周至偉的唇不屑地扭曲起來。

  劉媽有氣無力地說:「我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飯加起來還多……」

  「我在美國,都吃漢堡和牛排。」周至偉不客氣地打斷。

  「我比較喜歡吃面,尤其是義大利口味。」杜至倫隨後跟上。

  這番敬宅尊賢的華麗辭藻,深深打動至倫和至偉的心,令他們感到如沐春風。

  看著兩位從她懷中長大的少爺,都是一副拜倒在石榴裙下的模樣,劉媽氣得齜牙咧嘴。

  一想到那個壞女人變成消防隊,自己反倒成為縱火犯,劉媽有如啞巴吞了黃連,有苦說不出來。

  兩位聰明絕頂的少爺頓時變笨,她是怎麼辦到的?

  她自認如影隨形地監視著她,除了上小號時……沒錯,她肯定是在那個時候溜進廚房,在菜裏下了笨蛋符!

  她得趕快找個道士,買兩張聰明符,就這麼辦!

  「劉媽妳真奇怪,要妳說話,妳不說,不要妳說話,妳卻話特別多。」

  「我懂,劉媽一定是明白自己誤解小雲,愧疚得說不出話。」

  「放臭屁!她是狐狸精!她是壞女人!她是……」劉媽口沫橫飛。

  不待劉媽罵完,季雲搗著嘴,壓抑住喉中的啜泣,急急沖回自己的房間。

  杜至倫和周至偉搶著去安撫她,但腿長就是有好處,三個階梯並成一步跨。

  「小雲,別哭了……」杜至倫上氣不接下氣的將房門反鎖。

  季雲哽咽地歎了口氣。「我想我還是搬出去比較好。」

  「劉媽是個老糊塗,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杜至倫坐到床邊。

  「我難辭其咎,我的的確確引起你們兄弟不快。」季雲悶悶不樂。

  杜至倫醜化地說:「那只癩蝦蟆妄想吃天鵝肉,是他自己一廂情願。」

  「你不該罵自己弟弟是癩蝦蟆!」季雲板著臉,眼裏毫無怒氣。

  「光看他那張痘子臉,難道妳不覺得我的形容恰到好處?」杜至倫搔著她的胳肢窩。

  「你好壞!這種傷心的時候還捉弄人家!」季雲扭動著嬌軀,閃避兼抵抗。

  搔癢──可以說是男女之間最難受也是最快樂的肢體遊戲,懂得玩遊戲的會製造絕佳的機會,讓兩人的肢體更親密,不懂的會讓兩人的肢體愛疏遠。

  當然啦,季雲是前者,更是個中好手,她不怕癢,卻裝怕癢。

  她順勢往床裏滾,誘惑著他追到床上,兩人抱在一起滾來滾去。

  四目交纏,十指緊握,笑聲乍停。

  他的身體壓在她的身體上,他的唇溫柔地落在她微紅的眼皮上,她的眼中有跳動的火苗,她的唇角有甜美的笑意,她的胸部有撩人的起伏,但他沒有立即採取行動,有個疑問一直在他腦海中盤旋……

  「妳剛才說,兩個都不要,是真的嗎?」杜至倫不吐不快。

  季雲氣若遊絲地反問:「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辦?」

  「當然是選我愛的。」杜至倫直截了當的回答。

  「太自私了,我做不到。」季雲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難道妳忍得下心,棄我不顧?!」憤怒在杜至倫胸中爆發。

  「不是,我只是擔心至偉承受不了打擊。」季雲有難言之隱。

  「妳在乎他?!」杜至倫惱火地大吼。「難不成妳想同時腳踏兩條船?」

  「我沒有,我只是不想成為破壞你們兄弟感情的罪魁禍首。」季雲自責。

  「這種自責的話,我聽太多了,換個新臺詞吧!」杜至倫學聰明了。

  季雲垂落眼睫。「求你別逼我,我的頭好痛,我的心好亂……」

  「我不逼妳,剛才的話當我沒說,妳別再想了。」杜至倫於心不忍。

  看著她突然將臉頰側向一邊,肩膀微微顫抖,顯然她正在掉眼淚。

  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事會比傷害她更讓他感到心碎。他愛她,他應該相信她,她比他更關心他弟弟,是出自善意,他這個做哥哥的實在該好好檢討一下。

  他一遍又一遍地吻著她的臉頰,一開始她排拒的閃躲,但終究敵不過溫柔的攻勢,臣服地接受他的吻。

  他們的手在彼此身上忙碌,幾乎是同時扒去對方的衣服,在朦朧的月光下,摸索著激情的體溫。

  她以最大膽的方式取悅他,愛撫他的亢奮,他則以最迅速的堅硬回報她,但他並不想粗暴地佔有她。

  他要親吻她身上每一吋敏感的皮膚,他要挑逗她藏在深處最性感的地帶,他要清楚地看見她的身體為他燃燒的模樣……

  他伸長了手,尋找牆上的開關,啪地一聲,室內如陽光照耀般大放光明。

  「你在幹什麼?」季雲羞怯地鑽進被裏,閉上眼,躲避刺眼的光亮。

  「我要看清楚妳。」杜至倫用力拉掉被子,用腳踢到床下。

  「討厭,人家會害羞。」季雲雙手慌亂地遮遮掩掩。

  「從燈光下看妳,真是美得令人目不暇接。」杜至倫目光遊栘。

  在他打量下,季雲渾身發熱。「你該不會只是迷戀我的身體而已?」

  「傻瓜,我是全心全意地愛妳。」杜至倫分開她的唇辦,注入大量的熱情。

  「我也愛你,愛得很痛苦。」季雲還來不及阻止,就說出她最不該說的字。

  「我要吻遍妳全身。」杜至倫仿佛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全身來勁。

  「大色狼!」說出那個字後,季雲不但不後悔,反而感到輕鬆。

  親近他竟是這樣美妙……她敞開自己,放任他予取予求。

  此刻她完全卸除武裝,以自己的雙手探索他,一如他對她。

  換作別的男人,妄想跟她有肌膚之親,她的雙手就會變成射手,牢牢地掐住對方的脖子,不惜犯下殺人罪,但她現在只希望他能用力地充滿她的體內……

  她從沒想到自己會如此愛一個男人,而且愛得這麼深、這麼煎熬、這麼痛苦!

  但她知道,愛苗一直存在,從她拿到他照片的那一刻開始。

  二十一歲的那年,她派人到德國去,捕捉他的身影,到現在已經四年了,她幾乎每晚睡覺前,都面對著他的照片……

  她不是沒努力過,想把心中的愛苗連根拔起,可是徒勞無功,直到那場自導自演的車禍發生,她才明白愛苗早已茁壯長大,成了高聳挺立的大樹。

  雖然她故意視而不見,但這種自欺欺人的做法,畢競抵擋不了愛的力量。

  一次就好,就這麼一次,讓她成為他生命中的女人!

  突煞,他停了下來,季雲眼中帶著陶醉的迷情間:「怎麼了?」

  杜至倫的臉從她雙腿之間,訝異地抬起來。「妳大腿內側有刺青!」

  「不!」是射手座的刺青,用來提醒季雲在緊要關頭的時候,記住仇恨。

  「妳幹麼突然夾腿!」杜至倫嚇一大跳,她的雙腿像剪刀要剪斷什麼似的夾緊。

  「有刺青,代表我不是好女人。」季雲整個人變成又冷又硬的石頭。

  「我說過我不在乎妳的過去,我要的是妳的現在和未來。」這是實話,也是真心話。

  杜至倫早就想過,不管她曾做過什麼,太妹、賭徒、檳榔西施、鋼管女郎,在資料上寫的,或是資料上遺漏的,甚至曾在警局留有前科案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經佔據了他的心房。

  他試著重新燃起她的體熱,但她強迫自己一動也不動地躺著。

  看著她像具冰冷的屍體,對他的挑逗完全沒反應,他只能無奈的歎口氣,翻平身子,平靜地躺在她旁邊。

  他不希望用武力制伏她,因為那只會讓他們之間的愛留下難以撫平的傷害。

  他不懂,她明明愛他,她剛才已經承認了,現在為何又急於否認?

  從她的表現,給他一種無法理解的感覺──她似乎是害怕對他產生情愫!

  為什麼會這樣?

  或許在他逼問下,她會勉為其難的回答,但他不想聽到任何藉口,他要的是她主動說明忽熱忽冶的原因。

  在他沈思的同時,她已經想好了說辭。

  「在我沒記起我是誰以前,我們還是維持現狀吧。」

  「為什麼?」這個答案有說等於沒說,杜至倫顯得十分不滿。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是有夫有子的女人?」季雲冷靜以對。

  杜至倫反駁道:「如果妳是,在尋人啟事上報時,妳丈夫早就會出現了。」

  「也許他當時在國外,或者他根本沒有閱報的習慣。」季雲指出。

  「至少他會去警局,把妳列為失蹤人口。」杜至倫嗤之以鼻。

  「無論如何,失回復記憶再說。」季雲下床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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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08:11: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妳不是叱吒台中的射手座嗎?」宴會中,一個衣冠楚楚的男士走向季雲。

  「很多人都這麼稱呼我,但我喪失了記憶。」季雲真的想不起來他是誰?

  「喝果汁……這一點都不像妳。酒保,來十杯龍舌蘭。」男士大刺刺地吆喝。

  「龍舌蘭太烈了,我恐怕連一口都咽不下去。」季雲委婉地回絕。

  男士不肯善罷甘休地說:「自從上次比酒比輸妳,我就一直苦練。」

  「我認輸就是了。」季雲以前的確曾在精誠路上的夜店找人拚酒。

  「不行,我要光明正大贏妳。」男士堅持。

  季雲面有難色地說:「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滴酒未沾。」

  「這麼說,是我報仇雪恥的大好機會了。」男士先幹為敬。

  在眾人的圍觀和加油聲中,季雲只好接受挑戰。

  兩人一杯接著一杯,看似喝得很痛快,其實龍舌蘭辣得連恐龍喝了都會噴火,但兩人的表情都顯得很自在。

  十杯很快就見底,酒保一口氣又再斟滿十杯,但是當他們喝到第七杯時,兩人已分出高下。

  在一片掌聲和叫好聲中,季雲喝完第十杯,男人卻早就跑到廁所,劇烈的嘔吐聲響徹雲霄。

  其實季雲也不好受,她感到天旋地轉,眼前的景物像萬花筒,有無數的人頭轉來轉去,她甚至聽不清楚別人在她耳邊說了什麼。

  一離開會場,季雲一副不習慣穿高跟鞋的模樣,腳扭了一下。

  「妳幹麼喝那麼多龍舌蘭?」杜至倫趕緊攙扶她,語氣略帶指責。

  「那個男的,說什麼都不肯放過我!」季雲深呼吸幾口,讓腦筋清醒些。

  杜至倫小心翼翼地扶她走進電梯問。「下次別再這樣糟蹋自己。」

  「我是不是讓你在外國客戶面前丟臉了?」季雲背靠著牆,大聲喘氣。

  「老外對妳豎起大拇指。」杜至倫因此拿到訂單,但卻一點也不高興。

  「你別放手,不然我會倒地不起,醜態百出。」上升的電梯使她好想吐。

  「我早就看到妳的雙腿搖搖欲墜似的顫抖。」杜至倫觀察入微。

  「走慢一點!我好想吐!」出了電梯間,季雲已眼花撩亂。

  「就快到房間了。」杜至倫以蝸牛步前進。

  房門一打開,季雲便鑽進廁所,朝著馬桶大吐特吐。

  若不是她有三個月的時間滴酒不沾,再來個十杯也不成問題。

  整整吐了半個小時,已經分不清吐出來的是酒液還是膽汁,整個人五臟六腑仿佛被掏空似的,異常的難受使她虛弱地癱在馬桶邊,連沖水的力氣都沒有。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發誓再也不碰龍舌蘭了。

  這時,杜至倫端了杯熱茶進來,順便沖掉馬桶裏的怪味。

  「來,喝杯濃茶。」杜至倫吹了吹熱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喝。

  「謝謝你,我好多了。」季雲逞強的微笑,根本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老天,妳一身酒臭味,我來放洗澡水。」杜至倫體貼地打開水龍頭。

  季雲眼皮沉重的合了起來。「我不想洗澡,我只想睡覺。」

  「我幫妳脫衣服。」杜至倫伸手拉開她背後的拉煉。

  「不要,你想乘人之危。」季雲如夢囈般呢喃。

  杜至倫將她的晚禮服從上褪下。「來,乖乖把屁股抬起來。」

  「有只大象壓住我。」季雲被一把抱起,晚禮服和內褲一起被扒下。

  「妳真美!」杜至倫熟練地解開束縛她胸部的扣子,然後把她抱進浴缸裏。

  一個沒坐穩,她整個人像充氣娃娃般栽進水裏,他趕緊將她拎起來,讓她背靠在浴缸邊。

  喝了好幾口水的她,醉意減少了些,緩緩掙開眼皮,發現眼前有兩個晃來晃去的他。

  她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奸不容易才看清楚他在脫他自己的衣服。「你幹麼跟著我脫衣?」季雲瞇著眼,從頭到腳打量著他。

  「洗鴛鴦澡。」杜至倫早有準備,從旅行箱裏取出名牌香浴乳。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季雲打著呵欠,腦裏爬滿酒蟲和瞌睡蟲。

  杜至倫滑入浴缸裏。「這叫情不自禁。」這一刻是他夢寐以求很久的一刻。

  當他的手滑過她的身體,留下無數七彩的泡沫,她感受到一股近乎窒息的悸動。她的理智在酒蟲和瞌睡蟲同時進攻下,像一片被蠶寶寶啃蝕的桑葉,無力去抵抗他的行動,只剩身體本能的反應。

  她感覺到她的乳尖在他的手指夾弄之下挺立。這個壞傢伙,平常正人君子的模樣,此刻一滴酒也沒喝,卻露出野獸般的真面目!

  她揚動著長睫,想瞪他卻變成勾引他,他的手更加不安分,直接撩撥隱藏在深谷裏的小花。

  她的身體像一團火球似的燃燒起來,他一邊愛撫她柔嫩的肌膚,一邊用蓮蓬頭沖去覆蓋在她身上的泡沫;看著令人心蕩神馳的乳房,仿佛兩球高聳的雪白霜淇淋,在呼喚他的唇,他立刻俯低頭,含入口中吸吮。

  顫抖的嬌軀沈浸在原始的瘋狂中,急遽的呼吸著,這對她來說,反而是榨幹她所剩不多的體力。

  他的臉越來越模糊,眼看就要消失在黑暗裏,她急忙抓住最後一絲光線,說出壓抑在心中已久的話──

  伴隨著呻吟,季雲說:「至倫,答應我,不要恨我。」

  「妳說錯話了,應該說要我愛妳才對!」杜至倫啃吻著她的頸間。

  「我沒說錯,不要恨我,永遠都不要……」季雲的聲音越來越縹緲。

  「小雲!小雲!」杜至倫呼喊著。「妳怎麼能睡著,白白浪費良辰美景?!」

  「我拷!」欲裂的頭疼使季雲-醒來就罵髒話。

  「這句話很粗,一點也不像淑女說的。」杜至倫睡在她旁邊。

  季雲想不起來似地說:「對不起,我昨晚一定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

  「還好,早餐想吃什麼?」杜至倫心中除了歎氣,還是歎氣,不停地歎氣。

  「你吃就好,我只要一杯黑咖啡。」季雲手按著太陽穴,紆解疼痛。

  杜至倫一躍而起。「我們到樓下餐廳去,征信社社長在等我們。」

  看著他一絲不掛的背影,她的喉嚨裏一陣乾澀。

  昨晚斷斷續績的記憶湧向腦海,頭雖然疼痛,但拼湊那些零碎的記憶不難──

  她仿佛看到一張失望的臉孔,對著熟睡的她發出呼天喊地的叫聲。

  選擇性失憶,是她假裝不知道他痛苦最好的掩飾。

  杜至倫梳洗完出來,看她還躺在床上,被子因為他起身時而落到她腰部,白皙-飽滿的乳房,隨著她的手按摩太陽穴,波波顫動,這麼撩人的情景,立刻使他做出餓虎撲羊的動作,跳回床上,趁她猝不及防,一手握住一球愛撫揉搓。

  她感到暈眩,熱氣從他手掌傳遍她全身,她的吟哦被他吸入口中。

  他真懂得不放過一絲一毫機會,只要她一個不留神,她就被他玩弄在手心裏,但令她驚訝的是,她不但不阻止他,甚至越來越喜歡他在她身上所做的一切,現在只差……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使她回復理智。

  來到餐廳,一位看起來精明能幹、瘦高的男子起身迎向他們。

  兩個男人隔著桌面坐下,在簡單的介紹她是秘書之後,直接切入話題。

  「調查得如何?」杜至倫表面看來很嚴肅,小腿卻在桌下廝磨她的小腿。

  「獵人公司的總經理只不過是個人頭。」社長說話很乾脆,毫不拖泥帶水。

  「這麼說,他的背後另有高人。」杜至倫眉頭皺起來,季雲也是。

  社長肯定地說:「沒錯,據可靠消息指出──是個女人。」

  一聽到女人,杜至倫冷哼了-聲。「可靠消息是?」

  「這……」社長以充滿戒備的眼角餘光,掃向文風不動的季雲。

  「她是我的未婚妻,有話直說,用不著顧慮她。」杜至倫不疑有他。

  「內部職員看過總經理跟某個女人見面,至少兩次。」社長效率不錯。

  杜至倫的表情有點不屑又有點好奇。「那個女人長什麼模樣?」

  「只看到背後,而且她習慣戴頂大帽子。」社長知無不言。

  「搞不好是他的情婦!」杜至倫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如果是情婦,做總經理的男人不會在公眾場合向她鞠躬。」社長指出。

  「加派人手二一十四小時跟監男的。」杜至倫從公事包拿出支票簿。

  「對了,獵人公司大部分的資金是從台中各大銀行匯入。」

  「盡速從這條線索著手。」杜至倫如獲至寶。

  照這樣看來,這位社長誠如她的第一印象,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他的出現,讓時間一下子縮短了許多,害她心急如焚,陷入苦思中。

  她作夢也沒想到,獵人公司內部也有個臥底,可惡的是,她不能親手揪出這名叛徒。

  她對公司人事是陌生的,如果現在叫她的人頭總經理做內部調查,以征信社社長的聰明,不免會聯想到她的嫌疑最重,因此她立刻打消這個念頭。

  換個角度想,她要搶在他抓到她之前,先向杜至倫射出致命的一箭;這麼一來,作戰計畫就要重擬,時間表也得要提前才行。

  她想了又想,以杜至倫的人脈和聲譽,一箭射死他的成功機率不到一半,但是面對虎視眈眈的強敵,她沒有退路,只能向前進,孤注一擲……

  杜至倫打斷她的思緒。「妳在想什麼?」

  「發呆。」季雲猛地驚醒。「那位社長人呢?」

  「剛走了,還向妳說了再見。」杜至倫向侍者要來菜單。

  季雲忐忑下安地問:「我真失禮,他有沒有對我露出怪表情?」

  「他來去匆匆,連我留他一起吃早餐都不肯。」杜至倫翻閱菜單。

  「他很厲害,有他幫忙,你如虎添翼。」季雲不動聲色的保持笑容。

  杜至倫真好運,此瞎貓碰到死耗子還好運,居然可以從電話簿裏找到大內高手?!對她來說,這就仿佛是在路上踩到狗屎,厄運的開始。

  她剛才苦思的表情,不知道他有沒有察覺到?沒有是最好,萬一有就慘了!

  再加上杜至倫之前說她是他的未婚妻,她搞不好已被他列入調查名單之一……

  在杜至倫身邊最親密的人,肯定是最危險的人。

  道理很簡單,能掌握杜至倫一舉一動的,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選。

  看著杜至倫向侍者點了一堆早餐,胃口極好,她卻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她流了那麼多淚、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她要的不多,只要再多給她兩個月的時間,她就能以射手座之名,討回公道!

  「其實我三年前就認識他,看到電話簿時才記起他這號人物。」杜至倫以悠閒的心情,述說她不想聽的故事。「當時,我在劍橋自助旅行,在地鐵碰到扒手,就是他替我揪出扒手,從三十多個乘客中……」

  「我的腦漿好像被酒蟲吃光了。」季雲打斷他。

  「從現在開始,嚴格禁止妳喝酒。」杜至倫關心地命令。

  「是,總經理大人。」季雲以調皮的笑容回應,但笑得很僵硬。

  「妳來過臺北嗎?」杜至倫心裏想什麼全寫在臉上,讓人一目了然。

  「不記得了。」季雲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杜至倫神情愉快地說:「等我吃完早餐,我帶妳四處逛逛。」

  「免了,我寧可上床睡回籠覺。」季雲意興闌珊。

  「就等妳這句話!」杜至倫咧著嘴,開懷大笑。

  她一怔。她居然上當了?!是她變笨了,還是他變聰明了?

  一定是受到那位社長的影響,害她不能集中心思,才會上當的。

  這時,兩名侍者走來,在她面前放下黑咖啡,在他的面前放下一杯牛奶,以及盛著兩個牛角麵包的小竹籃,一盤火腿和荷包蛋,還有一盤優格生菜沙拉,更離譜的是,居然有一盤生蠔。

  他一口氣補充這麼多營養,無非就是想……

  從他的眼中似乎能看到兩人纏綿的每個畫面,宛若刀割在她心上;她的眼裏蒙上一層陰影,對未來感到憂鬱。

  她真羡慕他,被判了死刑,還能愉快地享用最後的早餐……一想到她要對他做出殘忍的事,有兩股強大的力量撕扯著她,一股是興奮,一股是悲哀。

  看著他狼吞虎嚥,她應該期望他噎死,可是她卻出聲提醒。「吃慢一點,小心別噎到喉嚨。」季雲臉上有掩不住的擔憂。

  「我已經等不及了,妳摸摸看我的手。」杜至倫自己伸手捉她的手。

  「哇!燙得可以烤牛排了!」季雲縮回手,感覺到熱氣在臉頰上流竄。

  「這就叫欲火焚身!」杜至倫仰頭喝完最後一滴牛奶。

  季雲潑冷水地說:「歹謝,我改變主意了,我想去逛街。」

  「我不答應。」杜至倫推開椅子,用力地拉著她的手一塊起身。

  「妳真大膽!居然沒穿內褲?!」杜至倫迫不及待地撩高裙子。

  「人家喪失記憶,忘了穿嘛!」兩朵羞怯的紅雲染上季雲的臉頰。

  「愛說謊的小妖精!不過我喜歡。」杜至倫褪去牛仔褲,龜笑鱉無尾。

  「哦!大色狼!你自己還不是沒穿內褲!」季雲氣若遊絲的回擊。

  「我跟妳不一樣,我不是忘了穿,而是只帶一條來。」此地無銀三百兩。

  在要和不要之間猶豫下決時,等她回過神來,他們已經一起倒在床上,四肢交纏,四片唇相貼,現在才想拒絕已經來不及了。

  她舒展著嬌軀,隨著他有如鋼琴家手指的節奏,在她滑嫩的肌膚上共譜一曲美妙的樂章。

  她向來以這雙看似優雅,其實暗藏殺氣的射手感到驕傲,只要是這雙手想學的

  玩意兒,沒有什麼可以難得到它們,就連如何取悅他,如何滿足他,在床上的技巧,都是靠它們自己學會的。

  但,這一刻她卻引以為恥,連它們都背叛了她。

  一群叛徒!她對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心、自己的大腦咒?。

  在她的潛意識裏,仿佛看到一個血肉模糊的身影,以嚴厲的目光譴責她。

  「妳在發抖!」杜至倫感到她的身體發冷,而且抖得好厲害,訝異地看著她。

  「大概是空調的關係。」季雲緊緊抱住他的身體,她需要溫暖。

  「我去調高溫度。」杜至倫信以為真地抬起身,但被攔住。

  季雲依戀不舍地說:「不用,我想待會兒會熱到全身出汗。」

  「看樣子,妳很有經驗……」杜至倫咬住下唇。

  「你感到失望,對不對?」季雲眼神哀怨。

  「不,我嫉妒曾經擁有過妳的男人。」杜至倫承認。

  季雲暗示地說:「我的過去,可能糟到比你想像得還可怕。」

  「不能做妳的第一個男人,是有點難過,但做妳的最後一個男人更好。」

  在這個講求女男平等的社會,有很多男人口是心非,在新婚之夜期望見到落紅,不然就耿耿於懷,有事沒事就擺一張臭臉給老婆看,逼得很多女人在婚前跑去婦產科動手術,做個假處女膜,滿足大男人的沙豬主義。

  但他不一樣,他是真的不在意她不是處女,因為他自己也不是在室男。

  只不過,他對她有說不出的疑惑。

  她的過去是個謎,這不怪她,是他害她喪失記憶;但她有時說話像叫他猜謎,似乎有意警告他什麼,這才是讓他想不透的地方。

  對他來說,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大禮物,不僅容貌好、身材好,還有性格好,內外皆好。

  坦白說,他對那場車禍意外,非但不難過,反而感恩。

  「有保險套嗎?」季雲推了推壓在身上的他、提醒他做好準備。

  「有,其實我很不想用。」杜至倫將臉埋在孔溝間,貪婪地吸吮。

  「我很槳意奉子成婚,牢牢地抓住妳。」杜厔倫手環住她的脖子,死命不放。

  「至倫!放輕鬆點,我快喘不過氣了。」季雲張嘴深呼吸。

  「對不起,我太用力了!」杜至倫放開手,卻放下開眼中的擔憂。

  「你好像在怕什不?」季雲以射手座闖蕩四處,為的就是洞悉人性。

  杜至倫歎口氣。「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有一天,妳會突然消失不見……」

  望著他背對著她打開抽屜,雙手在兩腿之間忙碌,她微啟著唇,吐出一絲絲無聲的歎息。

  只有今天,讓她忘了過去,忘了射手座,當一個需要溫暖、渴求愛情的女人,平凡的女人,普通的女人,不好不壞的女人……

  她的雙臂環住他的肩膀,柔軟的豐滿摩挲著他的背脊,濕潤的紅唇在他頸間遊移,留下一小點、一小點鮮豔的吻痕。

  她的雙手漸漸往下移動,撫摸著他的大腿,結實的亢奮使他呼吸急遽,血脈債張……

  不想過去,但她卻無法不想未來。如果從未來看今天,他會怎麼想?她自己又做何感想?

  她覺得自己正走向一個大悲劇的開始,在未來的每一天,無時無刻,她都會活在比過去更痛苦的煎熬中。

  這是她自找的,她不後悔,但是為了讓他有心理準備,她無法不告訴他未來將發生什麼事……

  「有兩種可能,我會消失不見,一是我丈夫出現,二是你不要我。」

  「沒有第二種可能,但第一種可能只要離婚就能解決了。」杜至倫堅信。

  「萬一我丈夫不答應,甚至告你破壞家庭,你我又能怎麼辦?」季雲追問。

  杜至倫毫不考慮地說:「我會帶著妳潛逃出境,不再回臺灣。」

  「公司怎麼辦??」季雲不厭其煩地考驗著他的愛意。

  「賣掉。」杜至倫毫不留戀。

  「把煩惱都拋出去吧!」杜至倫轉身壓向她,一個挺腰,卻意外感到一道阻力。「天呵!我是妳的第一個男人?!」

  「嗯……別退出去,我還想要更多。」季雲雙腿攀附他的腰際。

  「我剛才不該長驅直人,妳一定痛得半死。」杜至倫充滿憐惜的道歉。

  「還好,並沒有我想像得那麼痛,感覺還不錯。」季雲其實痛得想掐死他。

  「才不錯而已,看來我得加把勁,讓妳欲仙欲死。」杜至倫溫柔地蠕動身體。

  他用具體的行動,證明他說到做到。

  在巫山雲雨中,窗外的太陽羞紅了臉,仿佛不敢驚擾他們似的,偷偷從窗外移開臉,緩緩地走到地平線的下方,讓黑幕覆蓋大地,好讓偷玩的孩子們知道,睡覺的時間到了。

  過度的消耗體力,終於使他進入夢鄉,但她卻依然精神抖擻。

  這是射手座苦練的成果,她曾經不止一次跟電腦對抗,不靠任何提神飲料,最高記錄是一百個小時未合眼。

  在確定他熟睡,連敲鑼打鼓都吵不醒他之後,她步下床,穿好衣服,扭開房門,不帶任何情緒,朝著既定的計畫前進。

  敲了敲隔壁的房門,說出暗語,房門立刻打開。

  「季雲,妳看起來好像很疲累!」李文文呆坐了一天,一步也不敢離開。

  「時間不多,少說廢話。」季雲走向梳粧檯,不敢抬頭照鏡子。

  「妳跟男人上床了?!」李文文從她衣領上看到好多吻痕。

  「妳小聲一點,我在想事情。」季雲咬著筆頭沈思。

  「他是誰?開保時捷的那個男人嗎?」李文文管不住嘴。

  季雲回頭瞪她一眼。「連妳也調查我?!為什麼妳要調查我?」

  「我是猜的,上次我看到妳一路尾隨一輛保時捷。」李文文喃喃。

  「我說過,我的事妳知道越少,對妳越好。」季雲不忍苛責的解釋道。

  李文文十指下安地絞結扭曲。「我是關心妳,這幾天又多了一些人在調查妳。」

  季雲回過頭。「我知道,妳只要保持安靜,我才能定下心來。」

  「這次來調查的人比上次的人厲害多了!」李文文警告。

  「哼!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第一個懷疑我!」季雲忍怒地咬著拳頭。

  事實上,他手腳快到令她措手不及。這是射手座有生以來,第一次有棋逢敵手的感覺,但她不會坐以待斃,她必須要先下手為強!

  只可惜她不能派人去砸毀他的征信社,這麼做反而會害自己提早露出馬腳。

  才不過一個早上,情勢就急轉直下,她該從何處著手反擊才好?

  苦思半晌,她決定了-就用最笨的方法,殺雞取卵,一勞永逸。

  戴上塑膠手套,在交代文文預先準備的十行紙上,運筆如飛。

  「照著紙條上的裝扮去買衣帽,然後去拜訪獵人公司總經理。」季雲囑託。

  「妳要我跟他說什麼?」紙條上潦草的字體,讓李文文怵目驚心。

  「要他後天趕往機場,攔截這三個外國人。」季雲指示。

  李文文仿佛墜入五里霧中。「他憑什麼相信我的話?」

  「他看到妳的模樣,就明白妳是聽令於我。」季雲不便出面。

  「攔到那三個外國人之後,要做什麼?」李文文總覺得少了什麼。

  「用這個價錢,誘使他們變節。」季雲寫完便把塑膠手套扔進垃圾桶。

  李文文從沒見她這麼緊張過,連帶跟她一起緊張。「我現在就去辦嗎?」

  「等明天退房時間到再去。」欲速則不達,季雲改變步調,事緩則圓比較好。

  「那我現在要幹什麼?」看見她眼神回復鎮靜,李文文松了一口氣。

  「扮觀光客,四處逛逛玩玩。」季雲向她揮了揮手後離去。

  離開房間後,季雲走入電梯間,到樓下的咖啡廳買了盒小蛋糕。

  說真的,她剛才的確有一段時間亂了方寸,但一想到待會兒要面對的是杜至倫,而不是那位陰險如蛇的征信社社長,她的信心大增,腳步不覺得輕快了許多。

  她好想見到他,好想投入他懷中,如果他還在熟睡中,她會不惜搖醒他。

  一打開房門,杜至倫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妳跑到哪里去了?」

  「肚子餓,下樓去買了幾塊蛋糕。」拎高蛋糕盒,以證明她沒說謊。

  「有沒有我的份?」杜至倫像嗷嗷待哺的雛鳥,望眼欲穿的等待母鳥歸來。

  季雲挨著床沿坐,掀開盒蓋。「讓你先挑你愛吃的。」

  「還沒結婚,妳已經有賢妻的模樣。」杜至倫手鑽進她衣裏。

  「你趕快吃吧!」季雲拿起一塊拳頭大的泡芙,惡作劇地塞住他的嘴。

  「才讚美妳一句,妳就馬上現出原形,想謀殺親夫。」杜至倫差點斷氣。

  季雲沒好氣的噘唇。「我叫你用手挑蛋糕,沒叫你用手挑逗我。」

  「誰教妳比蛋糕更可口……」杜至倫緊摟著她,把她拖到床上。

  「已經連做了三次,你還不滿足!」季雲半推半就。

  「妳摸摸看,國旗又升起來了。」杜至倫抓她的手往被子裏鑽。

  「大色狼!」季雲嬌瞋地又笑又罵,眼中卻閃過一抹淡淡的悲傷。

  在身體上,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但在感情上,他只搶到第二名的位置……

  那是一段讓人不忍回首多看一眼的過去,不過此刻的她已不再感到心痛。

  她曾經是個不會笑的小女孩,兩年內換了四個寄養家庭,天天拿著小板凳到門口,大部分的時間都坐著看雲,極小部分的時間是看來往的車輛,一副想尋死尋解脫的模樣,令養父母又頭疼、又心痛。

  直到第三年的夏天,她的眼前突然冒出一對小兄妹;妹妹跟她同年齡,哥哥比她大三歲,兩兄妹帶著許多玩具來討她歡心。

  一開始,她對他們不理不睬,如果惹火了她,她就尖叫,但是兩兄妹卻毫不氣餒,最後終於打開她灰暗陰霾的心房。

  夏天過去,小兄妹轉學到她所居住的社區,他們的爺爺奶奶出錢讓她和妹妹一起上私立小學,還收留她住他們家。

  哥哥對她更是好,常常拉著她的小手,向爺爺奶奶要求娶她為妻,惹得兩位老人家哈哈大笑。

  來年的夏天,小兄妹的爸媽要帶他們三個小孩去美國過暑假,她不巧正好長水痘,只能隔著門向他們說拜拜,小兄妹向她說再見,但拜拜和再見卻成了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句話。

  因為他們一家四口在飛越大峽谷時,飛機失事,只剩四壇骨灰回來,所以「拜拜」和「再見」會喚醒她心中的傷痕。

  辦完喪事的同時,爺爺奶奶也完成正武收養她的手續,然後他們就一起搬離了傷心地,遷居到南投,在山中過著與世無爭的農家生活。

  這場噩運的結束,也是帶給她幸運的開始。

  由於爺爺奶奶是非常有錢的大地主,而且在她十八歲那年爺爺過世,二一十歲那年奶奶過世,所以她就順理成章地繼承了龐大的遺產。

  後來她自動辦了退學,獨自來到台中,以射手座展開新人生,一個報仇的人生。

  其實季雲不是她的本名,真正的她沒有名字,射手座也只是復仇者的代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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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08:11: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看妳走路的樣子,昨天過得很愉快吧!」周至偉冷眼打量。

  「臺北比台中熱鬧又有趣,我確實玩得很愉快。」季雲不予理會。

  周至偉氣唬唬地說:「騙人,我看妳是在床上玩了一整天,累到兩腿無力。」

  「隨便你怎麼想,麻煩你讓路,我要趕去公司上班。」季雲受困在房門口。

  「想不想試試比我大哥更棒的男人?」周至偉眉尾邪佞的一挑。

  「這世上,絕對不會有第二個男人比他更棒。」季雲指出。

  他抓住她的雙臂。「妳沒試過,怎知道不會?」

  「放開我!」季雲奮力地掙扎,但徒勞無功。

  這是她最不願見到的場面──看他變成一頭毫無人性的禽獸!

  從他的雙眸裏,她仿佛看到自己的反影:冰冷、殘酷,而且充滿怨恨。

  任憑她怎麼抵抗,還是無法擺脫被他堅硬的胸骨壓住的命運。

  她別過臉,避開混濁的鼻息,下唇被自己的牙齒咬出血,但他的手指卻粗暴的捏住她下巴,宛如利刃深陷肉裏,強烈的疼痛迫使她張開嘴,他突然低下頭,強佔她的唇!

  在他嘗過她的唇之後,他一臉狐疑地放開她;她抬起手,往他的臉頰狠狠地摑下去,在他臉上留下鮮明的紅印。

  他睜大眼,退後了幾步,表情顯得很狼狽,但卻摻雜了幾分報復的快感。

  「怎麼會有親姊姊的感覺?」周至偉越回味,越不對勁。

  季雲心震動的一跳。「希望你記住這個感覺,以後別再胡來!」

  「是錯覺,我根本沒有姊姊,這一定是錯覺。」周至偉自言自語的喃喃。

  「讓開!我要去刷牙。」季雲撞開他,她的胃液翻攪,欲嘔的感覺湧向喉嚨。

  「妳對剛才的吻有什麼感覺?」周至偉尾隨著她,站在浴室門口。

  季雲直截了當地說:「你沒看我在刷牙?這就表示我想吐!」

  「真奇怪!我突然也想刷牙。」周至偉轉往另一間浴室。

  漱了兩杯的水,仍然無法沖掉口中令她痛心疾首──不倫的感覺。

  她怎麼這麼大意?她怎麼這麼愚蠢?她怎麼會讓這種令人髮指的事發生?

  雙腿一個癱軟,跌坐在冰冷的瓷磚上,她的頭無力地垂落在兩腿之間,雙手一下揪著頭髮,一下敲打著腦袋。

  熱淚刺痛了她的雙眼,但她拒絕讓眼淚掉下來,因為再多的眼淚也無濟於事。

  種下惡因,就該嘗到苦果,因果迴圈,半點不由人……

  不,她必須振作起來,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趕快去處理。

  「劉媽!妳嚇我一大跳!」從鏡子裏,季雲看到一張鬼鬼祟祟的臉孔。

  「妳究竟是誰?」劉媽瞇細眼,加深的皺紋和魚尾紋使她更像老妖怪。

  「要是我想起來我是誰,就不會賴在這不走。」季雲扭開紅色標誌的水龍頭。

  「妳騙不了我,妳的記憶根本沒喪失。」劉媽像要啃她骨頭似的咬牙切齒。

  季雲將毛巾扔進放滿熱水的洗臉台。「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劉媽想到什麼似地問:「妳跟杜家是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

  「妳成天監視著我,妳嫌命長是不是?」季雲熱敷著眼。

  「我知道妳是誰,妳叫射手座。」劉媽大聲渲染。

  可笑,真可笑!劉媽的口氣,活像在播報獨家新聞的記者!

  只要到大街小巷走一趟,隨便進一家撞球場,抓只阿貓阿狗來問,就算沒見過射手座本尊,也聽過射手座這號人物;幸好劉媽沒去當記者,不然她一定每天在家吃魷魚絲。

  反正在眼皮清腫以前,她還有很多時間,閑著倒不如陪劉媽磨香菇。

  不過,連劉媽都已經知道她的來歷,這是個火燒眉毛的警訊。

  最多不過一星期,她就會大搖大擺地離開這裏,留下雞飛和狗跳。但她實在無法想像,她早就習慣了懷抱仇恨入睡的生活,以後漫長的歲月,她要懷抱什麼才能入睡?

  愛──是不可能的,除了他,她不會再愛其他男人,連多看一眼都不會。

  「妳不說話,等於是默認妳沒得失憶症。」劉媽捉到狐狸尾巴似的得意。

  季雲天不怕地不怕地說:「妳儘管去告狀,怕妳的是小狗。」

  「射手座,聽說是個太妹。」劉媽自以為消息靈通。

  「惹火了我,我就把妳骨頭拆下來熬湯喝。」

  「我非但不怕妳,我還要警告妳。」

  「警告我什麼?」季雲把毛巾一扔,準備拍拍屁股走人。

  「玩火自焚!」劉媽像感應式自動門打開,閃到一邊涼快。

  「謝謝妳,天干物燥,我會小心火燭的。」季雲戲譫地捏捏老臉皮。

  劉媽氣得直跺腳。「唉,真希望大少爺在這,看到妳偽善的真面目。」

  「我要去上班了,等我回來,麻煩準備盤瓜子,我們邊嗑邊聊。」季雲笑道。

  「總經理,請你保持鎮定。」陳秘書一臉慘白。

  「妳在賣什麼關子,陳秘書?」杜至倫坐姿四平八穩。

  陳秘書心驚肉跳地遞上剛剛印下來的資料。「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伊媚兒。」

  「什麼!外國客戶被獵人公司收買了?!」杜至倫仿佛被晴天霹靂打中。

  「我問過了,獵人公司出高過我們兩倍的價錢。」陳秘書事前做了調查。

  「可惡!簡直是可惡透頂了!」杜至倫脹紅了臉,用力拍著桌子。

  那三個外國人明明答應他,看完合約就簽字,原本他預估昨天就該有伊媚兒進來,可是昨天卻沒消沒息,當時他就有不祥的感覺;但是由於小雲連續兩天上班遲到,追問之下,原來是跟劉媽鬥嘴,他心疼她,所以昨天跟她一起蹺班蹺家……

  當然啦,昨天過得非常愉快,兩人在溪頭的小木屋裏纏綿緋惻。

  她的狂野,到現在都讓他還有歷歷在眼前的幻影,仿佛可以聞到從她發間散發出來的樹葉香,彷佛-伸手就能摸到晶瑩剔透的胴體,仿佛柔軟香滑的舌尖還在他口中蠕動,仿佛他的堅硬依然在她體內挺立……

  在走進小木屋和走出小木屋之間,她是全然的裸體,那種銷魂蝕骨的誘惑,使他一次次的用各種姿勢,在床上、在椅上、在桌上、在木板上,甚至在浴缸裏展現男性雄風。

  在那間小木屋,留下了令他畢生難忘,飄然欲仙的永恆記憶。

  他無法接受,才不過相隔一天,老天爺讓他從天堂摔落到地上。

  隔著門傳來咆哮聲,季雲明知故問。「發生什麼事了?」

  「外國客戶被獵人公司搶走。」陳秘書唉聲嘆氣。

  「少了三個客戶,對公司影響多大?」季雲小心翼翼的打探。

  「加上上次遊戲機被剽竊,損失難以估計。」陳秘書噙著淚。

  季雲不動聲色地追問:「妳是不是在暗示我,公司面臨倒閉的危機?」

  陳秘書一五一十地說:「市場已經有謠言,我們可能會被獵人公司併吞。」

  「難怪總經理大發雷霆!」謠言止于智者,季雲在心中冷笑。

  「妳快進去安慰一下總經理。」陳秘書求菩薩拜奶奶似的懇求。

  「現在進去無異是去送死!」季雲不是狠心,而是不忍心看他痛苦。

  「讓我去吧,現在只有我才幫得上忙。」徐媛美聞風而至,想乘人之危。

  陳秘書立刻拍馬屁地說:「徐小姐妳來得正好,我立刻去泡杯卡布奇諾給妳。」

  好一陣子不見的徐媛美,胸部長大了不少,這肯定是裝了生理食鹽水的緣故。

  她以極不友善的眼光瞪著季雲,順便挺了挺胸,抖了抖乳波,做出傲視群雌的動作。「叫她端進來,我要讓她知道,誰才是至倫的天命真女!」

  季雲點了點頭,勤快地走入茶水間,朝紙杯吐了兩口唾液。

  說實話,她幾乎不記得上一次被女人視為情敵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對了,她想起來了,是她剛以射手座身分出現在台中,在賣檳榔的時候,來來往往的客人,多半是貨車或是計程車司機,一有機會就會摸小手揩油。

  當時有個屬於肌肉型猛男的貨車司機.一見到地就臉紅,雖然原本都是另一個檳榔西施服務他,但是後來他都指名要她服務。

  結果某天下班後,她就莫名其妙被一群不臭少年圍住,幸好她隨身攜帶電擊棒,嚇得他們一哄而散。

  隔天,她約那個唆使不良少年圍毆她的女孩出去單挑,要她在西瓜刀和武士刀中選一個當武器,規則是沒有規則,要斷手或要斷腳都是咎由自取,那個女孩只好乖乖磕頭認錯。

  那個女孩後來成為她的第一位手下,她就是李文文。

  端著加料咖啡,敲了敲門,進入總經理室。

  站在一旁,看著徐媛美穿著迷你裙,張著腿坐,白色薄紗內褲若隱若現;這個姿勢雖不雅,卻是色誘男人的好辦法,不知道他看了身體會不會產生變化?

  她知道他不會,因為他的男性賀爾蒙昨天就被她榨幹了!

  「妳是來看我笑話的嗎?」杜至倫手拄著桌面,一臉嚴肅。

  「至倫,我是來關心你的。」徐媛美嬌瞋地抖胸。

  「我不需要,妳請回。」杜至倫毫不領情。

  「我跟我爸商量過,他願意出資幫你度過難關。」

  杜至倫冷哼。「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伯父有什麼條件?」

  「幫未來女婿,我爸義不容辭。」徐媛美笑得很甜,顯然連嘴形也整修了。

  「要我用一輩子交換,門兒都沒有。」杜至倫下顎緊繃,額角青筋突現。

  「我能給你的,遠勝過這個小太妹能給你的。」徐暖美把矛頭轉向季雲。

  杜至倫維護地說:「在我心中,她是無價之寶,比這間公司重要太多了。」

  「那也要問問她,願不願意跟著你這位窮光蛋吃苦?」徐媛美冷笑。

  「小雲,告訴她妳愛我。」杜至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很抱歉,我需要時間考慮。」季雲深深一鞠躬後退出總經理室。

  等徐美媛離開後,杜至倫按下內線要季雲進來收走杯子。

  「妳剛才說什麼?」杜至倫仍是難以置信。

  「你聽得清清楚楚。」季雲伸手要拿走咖啡杯。

  杜至倫牢牢捉住她的手。「嫌貧愛富,這是妳的真面目嗎?」

  「我是為你著想,她能給你我給不起的援助。」季雲客觀的分析。

  「就算失去這間公司,東山再起,對我來說不是難事。」杜至倫指出。

  「我瞭解,可是……」這句話是季雲最怕聽到的話。

  「別再可是了,妳對我應該要有信心。」杜至倫急切地擁她入懷。

  她對他的擁抱失去了感覺,她對他的親吻失去興趣,她對他的愛撫失去反應,她表現得越冷淡,他的攻勢就越猛烈。

  他的唇彷佛要將她生吞下去,他的手仿佛要將她的皮扒掉、骨拆散,但她仍舊是不為所動。

  不管他是溫柔也好、粗暴也罷,她都強迫自己不做任何反應。

  這場戰爭在這一刻應該劃上休止符,她不要他反擊,她不要永無止境的復仇。

  她已經累了,身心俱疲,但她的理智卻在這個時候強硬起來,甚至嘲笑她,為了本來就不能擁有的愛,擾亂心情,蒙蔽視線,減慢反應。

  現在她終於知道錯了,他的反擊能力將會使她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裏……

  一聲喟歎,他輕輕地放開她,看著她堅決的表情。

  季雲從容地說:「我現在思緒很亂,我想請假,一個人靜靜。」

  「妳走出去,就代表妳決定拋棄我。」杜至倫繃緊下顎,厲聲威脅。

  「我會在家裏等你,請你相信我。」季雲走向門口,步伐迅速而且義無反頭。

  「老天!妳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離開我?」杜至倫在她背後,痛苦地大叫。

  「我不想離開你,老天可以作證,我比你還痛苦。」季雲不忍回首。

  「妳叫我如何相信妳?」杜至倫抓住她的肩,期望她回頭。

  「我把第一次給了你,這還不算嗎?」季雲依然故我。

  杜至倫靈機一勁。「要走,我們一起走,離開這個煩人的地方。」

  「不可以,公司現在人心惶惶,你必須留下來。」季雲扭開門把離去。

  她就這麼走了,僵硬的背影在他心中留下-種令他難以接受,但無法不承認的感覺。他知道她這一走,不僅是從他的視線裏消失,而且是從他生命裏消失,他應該馬上追出去,可是他卻疲累的倒在皮椅裏。

  他的腦海一片混沌,彷佛有座大山壓住,讓他困在暗無天日裏。

  不過她一直都是這樣,前一秒和後一秒,昨天和今天,表現得判若兩人,他本來以為是受到記憶喪失的影響,現在他才發現不對勁;她是因為過去,因為她知道她的過去,而不是不知道,才會對他忽冶忽熱!

  他對她的過去,僅限於射手座之後,射手座之前卻毫無所知。

  究竟是什麼樣的過去讓她成為射手座?成為射手座的目的又是什麼?

  難道是為了接近他?!

  他的過去多半是在歐洲,跟她毫無關係,就算有一段時間待在臺灣,不過那是在十二歲以前和最近幾年;但是他在商場上,幾乎不曾樹立敵人,在小學更不可能有哪個同學,小小年紀就對他恨之入骨……

  這時,陳秘書透過內線電話告訴他,征信社社長來訪。

  「至倫,我查出獵人公司背後的藏鏡人是誰了。」社長面無喜色。

  杜至倫遇到救星似地說:「你來得正好,我想增加一項委託任務。」

  「你先看這張照片,然後我們再談其他事。」社長從公事包中取出照片。

  「這個小女孩,她的眼睛有點眼熟……」杜至倫看著泛黃的照片,陷入沈思。

  這是一段令人鼻酸的過去,發生在別人身上,說出來像說故事,但不論這故事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將成為那個人生命中所無法忍受的悲痛,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親眼目睹自己母親肢離破碎、血肉模糊的慘死畫面的四歲小女孩……」

  征信社社長實在很不願意說出真相,但在陰暗的背後,他相信還有一線曙光。

  如果至倫明理的話,他會瞭解到,曙光的本身就是愛,存在他們之間的愛。

  一聲輕咳,他開始說:「她本名叫做周音雅,四歲時媽媽因為爸爸拋家而自殺,社會局將她安置在寄養家庭,兩年內換了四個寄養家庭,又過兩年,住在寄養家庭隔壁的老夫妻遭逢喪子喪媳喪孫孫之痛,收養下她,從此她改名為黎沛兒,然後他們三人一起離開傷心地,從此沒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杜至倫心一窒。「她爸爸叫周什麼?」

  社長簡扼地說:「周昌傑,是你的繼父。」

  「謎底終於揭曉了!」杜至倫恍然大悟地一叫。

  「我目前還沒查出她的行蹤……」社長語帶保留。

  「我知道她現在人在哪里。」杜至倫的雙頰被憤怒染得血紅一片。

  「……」社長噤口不語,看他的臉色,他知道有條毒蛇正在啃噬他的心。

  「在我家,而且還是我自己引狼入室。」杜至倫眉頭鎖得好緊。

  社長表情冷靜地說:「難道她就是杜總上次介紹的那位未婚妻!」

  「看你的表情,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杜至倫有種受騙的感覺。

  「我承認第一眼見到她就懷疑她,但看你們兩個深清款款,我就算了。」

  社長的解釋,聽在他耳中成了推卸之詞,但他更氣自己瞎了眼!

  跟她相處這麼久,直到這一刻才看清她的真面目,在這一刻以前,他被她玩弄在手心裏,居然連一點警覺心也沒有,真是丟人!

  更令他生氣的是,她以偽善欺騙他,她以肉體迷惑他,就連她的激情都是假裝出來的!他猛地明白她叫射手座的意思──她有一雙弓箭不離的手,隨時隨地保持射手的姿勢,為的就是朝他的心臟,射下致命的一箭。

  可恨的壞女人!他對她付出真心真意,她卻一心一意要致他於死地。

  如果她以為一箭就能要了他的命,那就是她小看他、瞧扁他!他要她付出代價,就像她對他做的,他要折磨她、他要蹂躪她、他要羞辱她,不管是在商場上,還是在床上,他都要報仇雪恥……

  「她應該去演戲,她的演技好到連你都差點被騙。」

  社長堅定地說:「不,相信我,她看你的眼神絕不是在演戲。」

  「你錯了!跟我一樣大錯特錯!」杜至倫狠狠地拍桌,氣得咬牙切齒。

  「至倫,不管我是對是錯,問問你的心吧!」社長心平氣和地指出。

  「我的心……己經被她傷得千瘡百孔……」杜至倫如夢囈般喃喃。

  社長語重心長地說:「她也-樣,你們兩個是醫治對方唯一的良藥。」

  「夠了!我們的合作到此結東!」杜至倫冷聲下逐客令。

  「嘿!射手座!好久不見!」一個梳著雞冠頭的小個頭走向她。

  「限你在三秒鐘之內,從我視線裏消失。」季雲坐在吧台邊借酒澆愁。

  「別這樣,咱們是老朋友,一個人喝酒多可悲。」雞冠頭拉開她旁邊的高腳椅。

  「你想把我灌醉,以為自己有機可乘嗎?」季雲不齒地瞪著他。

  雞冠頭嘻皮笑臉地說:「就算我跟老天爺借膽,也不敢染指射手座。」

  「你究竟想幹什麼?」季雲直接以口對著瓶口,握著酒瓶的手青筋暴現。

  「我口袋裏有解憂的良藥。」雞冠頭是來兜售搖頭丸的。

  季雲拿起手機。「喂!請幫我查離精誠路最近的警察局電話號碼。」

  「X的!賤女人!給妳臉,妳居然不要臉!」雞冠頭惱羞成怒地摑她的臉。

  「你找死!」季雲反握瓶口,把酒瓶往桌緣一砸,瓶底頓時變成鋒利的武器。

  「這女人發瘋了!你們還不快打電話報警!」雞冠頭邊說邊往後跑。

  「有種,你就不要跑!」季雲沒打算置他於死地。

  「射手座,別再喝了,酒入愁腸,愁更愁。」老闆好言安慰。

  「老闆大哥,我看你改行好了,別賣酒,改賣詩。」季雲反諷回去。

  那一巴掌打得她眼冒螢火蟲,要抓也抓不到一隻,她索性拋下數張千元鈔票,轉身離去。

  她已經得到可靠的線報,真正的仇人正在回家的途中,是該跟他們見面的時候了。

  在她腦中,不止一次幻想這一天快點來到,她要看他們扭曲痛苦的嘴臉!

  看見大門就在眼前,她卻有一股想轉頭逃跑的衝動……

  他在裏面嗎?他知道來龍去脈了嗎?他會以什麼表情看著她?

  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地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去面對任何狂風暴雨。

  深吸幾口氣,她的臉上迅速露出射手座一貫的傲慢和自信,大步向前進。

  幸好客廳裏只有周至偉,他躺在沙發上,以椅把當枕,邊嚼洋芋片邊看卡通影片。這個外表已長成男人,內心卻還是男孩的至偉,如果知道真相,他會以什麼樣的表情看著她?又會以什麼樣的心情度過以後的歲月?

  「靚妞,妳的左臉頰怎麼了?」周至偉像裝了彈簧似的彈起來。

  季雲面無表情,往沙發上一倒。「被蜜蜂叮到,冰袋敷敷就好了。」

  「不是吧……我看妳好像挨揍了,是誰打妳?」周至偉關心地凝視著她。

  「一隻老鼠,自己夾著尾巴跑了。」季雲連說笑話,都顯得要死不活似的。

  「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我替妳報仇!」周至偉摩拳擦掌。

  季雲誠摯地說:「你早點回美國,好好的念書,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打算留在臺灣,直到把妳追到手為止。」周至偉還不死心。

  季雲搖頭。「就算全世界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你。」

  周至偉曉以大義地說:「那人類豈不是要滅種了?」

  「還有別的女人,協助你繁衍子孫。」季雲哭笑不得的提醒。

  周至偉雙膝跪在沙發上。「我不要別的女人,我只要妳,妳難道……」

  腳步聲從玄關處傳來,兩個人同時轉過臉,雖然都籲了口氣,意思卻不同。

  來者是一對年紀看起來大約四十出頭,其實至少五十歲,顯然保養有術又穿著名牌的夫妻;他們就是這對兄弟的父母親,男俊女美,過著養尊處優的好日子。

  看見他們,季雲是放心似的吐了一口氣,周至偉則是不耐煩的歎了一口氣。

  男的叫周昌傑,女的叫李麗秋,他們兩個的名字,她到死都不會忘記。

  劉媽急急忙忙上前迎接他們,在李麗秋耳邊嘀嘀咕咕,一定是在說她的壞話,她毫不意外,也不在意。

  她以鄙夷的目光集中在周昌傑身上,此刻,她對他感覺不到憤怒,也感覺不到憎恨……老天,她對他居然毫無感覺?!

  他就像從陰溝裏冒出來的蟑娜,跑到她眼前,看了令人討厭而已。

  「至偉,你在向誰求婚?」周昌傑大步走向沙發,視線定格在她身上。

  周至偉撇了撇唇,沒大沒小地問:「老爸老媽!你們怎麼突然回來了?」

  「是我說有十萬火急的事,要老爺夫人非回來不可!」劉媽搶著說。

  「妳是……」周昌傑想不起來,卻又揮不去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叫季雲。」季雲為這張臉沒成為他的夢魘感到可悲。

  「是一隻修煉千年的狐狸精!」劉媽補充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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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08:11: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妳是我的女兒!」周昌傑想了半天才想起來。

  「老爸!你什麼時候在外面偷生的?」周至偉大吃一驚。

  「不會吧引老爺,你是不是看走眼了?」劉媽也嚇得皮皮挫。

  李麗秋充滿敵意地說:「我說老公,再看清楚一點,這事可不能亂說!」

  「你們都回房,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周昌傑命令,只有劉媽照辦。

  「姊姊?她是我姊姊?!」周至偉不敢相信,但某些回憶又逼得他不得不信。

  「同父異母,你們有一半的血緣關係。」周昌傑從容不迫的解釋。

  李麗秋不客氣地說:「我懂了,她來這是想來分財產的。」

  「騙子!我不信!大人都是騙子!」周至偉氣急敗壞。

  「我承認你是我的弟弟,但我不認識這個混蛋。」季雲從牙縫進出話。

  「為什麼妳明知道我們的關係,卻還玩弄我的感情?」周至偉一臉深受打擊的樣子。

  季雲充滿歉意地咬了咬唇。「為了報仇,我不求你原諒,只希望你忘了我。」

  周至偉抱頭痛哭。他無法承受他的初戀就這樣胎死腹中,他不想責?她,不只因為她是他的姊姊,直到現在,他仍愛著她……

  他太難過了,他太痛苦了,他唯一能做的是,沖回自己房間,像老鼠一樣咬著棉被,塞住自己的哭聲。

  接下來的一刻是完完全全的死寂,仿佛屋裏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但大家各懷鬼胎,想在這場混亂中找到最有利自己的位置。

  對周昌傑來說,他看得出來他的女兒是個狠角色,氣勢如火焰,態度如寒冰,他雖然對她不聞不問,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不過他知道不能得罪她。

  他的外表出眾,前後兩任妻子也都是美人,愛他至深,不過英俊對自己的女兒毫無用處,唯有慈父的臉孔,或許能給自己帶來一線生機也說不定。

  看著他眸中露出慈愛的光輝,季雲好想吐。

  這個男人難怪會活到五十歲,鼻子沒被人打歪,眼珠沒被人挖出,這一切完全是靠他那張演技精湛的厚臉皮,她真恨自己身上也流著跟他相同的血液!

  她受不了的站起身。

  「不准走!」周昌傑以帶著親情的柔聲制止。

  「當年有對母女這樣求你時,你是怎麼對她們的?」

  「過去是我不對,但我身不由己。」周昌傑感慨的悲歎一聲。

  「那個母親從你面前跳樓,你又做了什麼?」季雲感到胃在出血。

  周昌傑自責地說:「什麼都沒做,其實我到現在,仍是每天悲傷不已。」

  「看看你身上的名牌,一點也不像在自責的樣子。」季雲越來越痛恨自己。

  周昌傑一臉心痛的以手揪著胸口。「我要怎麼做才能彌補妳?」

  「你什麼都不用做,你等著看我做了什麼。」季雲冷笑。

  老天!他擅於表演自責,她也是,就連那偽善的動作和表情,她也跟他一模一樣……她現在才知道,她是照著他的範本刻出來的壞胚子,如果她再這麼繼續下去,她的下場絕對不會比他好到哪里去。

  她緊握拳頭,指尖刺進掌心,刺得她皮破血流,唯有這樣她才能保持清醒。

  看見他的這一刻,原本應該是歡呼勝利,得意洋洋的,結果卻變得什麼也不是,什麼都不對。

  直到現在她才醒悟,她期盼看到的嘴臉,其實每天都看得到,只要照鏡子就行了,只可惜,為時已晚……

  她不僅傷害了她最愛的人,同時也傷害了她自己,兩敗俱傷。

  「老公,這個女孩是來報仇的,快趕她出去。」李麗秋按捺不下住。

  「不用趕,我一刻都不想留下來聽他放屁。」季雲不屑地甩了甩頭髮。

  李麗秋嫌惡地瞪著她,仿佛她是茅坑裏的臭蛆。「真是沒教養的壞女孩!」

  「妳喜歡聞他的臭屁,妳慢慢聞吧。」季雲嗤之以鼻,往門口走。

  「妳這張臭嘴,若不是我有教養,我早就撕裂它。」李麗秋放馬後炮。

  「搶人家老公的狐狸精,我才想扒了妳的皮呢!」季雲回頭反咬她一口。

  「老公!」李麗秋抱怨地大叫。「我被人欺侮,你居然無動於衷?!」

  說時遲那時快,為了表現英雄救美的形象,掩飾住靠老婆吃軟飯的真相,周昌傑一個大步,朝著季雲的臉頰摑下。

  但季雲哪吞得不這口氣,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連摑他兩巴掌,兩人同時氣得臉紅脖子粗。

  「天底下哪有女兒打爸爸的道理!」周昌傑忿忿不平。

  季雲心安理得地說:「這是代替我死去的母親,教訓負心漢。」

  「夭壽!像妳這種不孝的行為,出門會被雷劈死!」李麗秋加油添醋。

  「老爺夫人!不好了!大少爺打電話來宣佈公司倒閉!」劉媽沖了出來。

  「哈哈哈!看來你們的報應比我先來了!」季雲忍住喉中的哽咽,轉身離去。

  「總經理,有個女孩說要見你。」陳秘書隔著門稟告。

  「我現在誰都下想見。」杜至倫剛拔下電話線,想要靜一靜。

  「她說她是射手座的朋友。」從門外傳來不明的磨蹭和爭執聲。

  「我說不見就不見,叫她滾出去!」一聽到射手座更讓杜至倫火大。

  砰地一聲,門被撞開,陳秘書一臉尷尬。「對不起,我攔不住她……」

  杜至倫毫不留情地說:「去叫樓下的警衛上來,把她攆出去!」

  「求你給我五分鐘,話說完了我自然就走。」李文文低聲下氣。

  看在她稚氣末脫,又長了一副鄰家小妹妹的模樣,杜至倫網開一面。「妳去忙妳的事,她就交給我來處理。」他先支開陳秘書。

  其實,跟射手座身邊四年,李文文從她身上自然學了幾招,這張娃娃臉,對心地善良的男人滿管用的,他若是知道她比射手座還大一歲,精明程度和陳秘書相比,毫不遜色,不知他心裏做何感想?

  她是第一次跟他見面,但她立刻就瞭解到射手座愛他。

  嚴格來說,大部分的女人是水做的,但射手座是鐵,而他則是她所見過最有吸引力的磁石,他們會相互吸引下是沒有道理的。

  她知道他的公司正面臨難關,而她也是共犯之一,不過他卻顯得氣定神閑,跟射手座一樣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膽識。

  而且他有一張讓女人難以拒絕的俊臉,即使生氣,他的眼神還是充滿溫柔,臉上雖然沒有笑容,渾身卻散發溫暖的氣息。

  「射手座……不,季雲是真的愛你。」李文文直截了當地說。

  「她不叫季雲,這是她的資料,妳拿去看。」杜至倫指著桌上的數據。

  「不管她叫什麼,我只希望你別傷害她,也別傷害自己。」李文文懶得看。

  「妳真夠朋友,妳怎麼不說她傷害我?難道我活該倒楣被她玩弄?」

  「她對你所做的一切,你生氣是應該的,但她比你還痛苦。」

  「妳是她的朋友,還是肚子裏的蛔蟲?」杜至倫嗤鼻。

  李文文信心滿滿地說:「我是這世上最瞭解她的人。」

  「連她的真名都不知道,虧妳說得出口!」杜至倫冶嘲熱諷。

  「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愛你愛得很痛苦。」李文文大聲強調。

  「她會痛苦,鬼才相信!」杜至倫提醒自己別再上當。

  「我知道你很聰明,你應該想得通她為什麼害你公司倒閉?」

  「倒閉?妳們太小看我了,我就露兩手,讓妳們瞧瞧我的本事。」他故意放出倒閉的風聲,無非就是想讓她自以為大獲全勝,放鬆戒備。

  明天,他已經安排好跟幾家銀行高層見面,洽談融資或是貸款事宜,以公司在市場上一向不錯的風評,他相信這幾家銀行不但搶著跟他合作,甚至還會主動降低放款利息,爭取他這條大魚。

  有了雄厚的資金做靠山,打垮獵人公司,指日可待。

  對了!他這時才想到,射手就是獵人,這是非常簡單的謎底。

  她為什麼要把公司取名獵人?又為什麼自稱射手座?

  這麼大的破綻,以她的聰明,她沒理由犯下這種連一二歲小孩都猜得出來的錯誤。

  還有,她常常話中充滿暗示性的玄機,要他不要恨她,永遠都不要恨她,難道……難道真的像眼前女孩所說,她掉入了痛苦掙扎的矛盾中?!

  看他嚴峻的臉部線條鬆動,李文文趕緊說:「你如果不投降……」

  「要我投降,門兒都沒有!」一聽到投降這兩個刺耳的字,杜至倫回過神來。

  「這場戰爭將永無止境,而且受傷的只有你們兩個。」李文文苦口婆心。

  杜至倫裝狠擺酷地說:「我好得很,倒是妳準備替她收屍。」

  「她的仇人不是你,而是你養的那兩個人。」李文文直接點光明燈。

  「我媽和那個姓周的……」杜至倫咀嚼著她的話,越嚼越有味道似的。

  「容我這麼說,他們是靠吸你錢為生的水蛭。」李文文指出。

  「我懂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謝謝妳。」杜至倫徹悟。

  「希望我沒來得太遲……」李文文祈求老天垂憐。

  「小雲人呢?」杜至倫沖進籠罩著低氣壓的客廳中。

  「走了,跟老爸老媽大吵一架後走了。」周至偉坐在樓梯上。

  「你站住!至倫,你要去哪里?」李麗秋看見他轉身,立刻端出母親的威嚴。

  「去找小雲。」杜至倫心急如焚,但有些話不講清楚不行,他想和她坐下來好好談談。

  李麗秋雙手插腰。「找那個壞女人做什麼?」

  「做壞事的人不是她。」杜至倫又狠又准地看著母親和繼父。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是在指責我?」李麗秋大為不滿。

  杜至倫近乎殘酷無情地說:「打從一開始,我就不贊成妳跟他結婚。」

  那年他十歲,父親過世不滿半年,眼見母親肚子一天天隆起,他簡直氣炸了。

  但當時他完全不知道,姓周的是有婦之夫,更不知道他還有女兒,甚至連他前妻跳樓身亡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他只記得,當年他們是公證結婚,喜宴在外公外婆愁眉苦臉中進行,小學一畢業,他就像個皮球般被踢到德國。

  現在回想起來,他對姓周的更加深惡痛絕,不過他也不諒解母親。

  哪有女人在守寡時穿低胸的喪服?分明是昭告天下的男人快來追求她。

  他並不是反對母親再婚,而是再婚的物件,還有母親自己的行為,都引人非議,自取其辱。

  「當時我已經懷了至偉,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李麗秋極力辯解。

  「保險套早在一百年前就發明了,他為什麼故意不用?」杜至倫質問。

  「我那天剛好沒準備,也沒想到就這麼中獎了。」周昌傑比狐狸還狡猾。

  杜至倫咄咄逼人地說:「去墮胎,難道你連事後補救也沒想到?」

  「傷害生命,是我最不願做的事。」周昌傑一臉偉大。

  「你前妻的命就不是命嗎?」杜至倫忍無可忍,排山倒海而來的憤怒,使他沖向周昌傑,揪住他的衣領,一拳下去。

  兩人拳拳到肉的扭打起來,李麗秋在一旁扯著喉嚨尖叫,而周至偉則是照舊坐在樓梯上,隔岸觀火。

  周昌傑畢竟是養尊處優慣了,打架像繡花,哪是杜至倫的對手?很快的,他就被壓在地上,脖子被緊緊地掐住,臉色由脹紅轉成鐵青色……

  「至偉!你還不快下來救你爸爸!」

  在李麗秋的吆喝聲中,周至偉這才發覺事態嚴重,趕緊跳下來,拉開杜至倫,拍了拍他,像在幫他拍衣上的灰塵。「算了,沒有必要為了他犯下殺人罪,得不償失。」

  「妳管管妳兒子!」周昌傑無的放矢的發洩怒氣。

  「除了凶女人,你還會做什麼?」杜至倫咬牙切齒地大吼。

  周昌傑沾沾自喜地說:「我讓你媽得到滿足,她在床上叫得比貓還大聲。」

  「無恥!」在杜至倫再次掄起拳頭的同時,周昌傑趕緊抱頭鼠竄到房裏。

  「求求你們兩個,別再吵了。」李麗秋羞紅了臉。

  「我也不想跟他吵,浪費我的口水。」杜至倫不忍目睹。

  李麗秋擔憂地問:「現在不是追究過去的時候,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這棟房子後天將被法院查封,去收拾行李吧。」杜至倫決定拋棄所有。

  「那我以後每個月的生活費怎麼辦?」李麗秋只想到錢的問題。

  「那個男人也該負起養家活口的責任。」杜至倫明白指出。

  「你明知道他不是做生意的料。」李麗秋淚花打轉。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杜至倫心裏雖然這麼想,但是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他現在的處境也是相同一句話,他必須儘快找到季雲,他深愛的女人。

  那一箭,射在心上的一箭,其實是救了他一生,寶貴的一箭。

  他從沒想過臍帶相連的兩端是金錢關係,做子女的奉養母親,原本是天經地義,但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兩袖清風,心有餘而力不足。

  一想到自己在十二歲那年獨自踏上德國,一個黃皮膚的小孩在幾乎是白人小孩的寄宿學校求生存,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他不埋怨母親不是個好母親,同樣的,母親也不須埋怨兒子不是好兒子,兩相抵銷,互不相欠。

  「妳就當沒生我這個兒子。」杜至倫沉重的歎了口氣。

  「你怎麼能說出這麼不孝的話?!」李麗秋杏眼圓瞪。

  杜至倫視而不見地說:「都已經說出口了。」

  「你走了,至偉怎麼辦?」李麗秋動之以情。

  「我自己會想辦法,養活自己。」周至偉瀟灑一笑。

  李麗秋氣得跺腳。「住口!媽在跟你大哥說話,沒你插嘴的餘地。」

  「我上樓去收拾行李,明天搭機回美國。」周至偉也想一走了之。

  「至偉,你要保重身體。」杜至倫有點依依不捨。

  周至偉故作輕鬆地說:「見到我的姊姊,麻煩你轉告她,我不怪她。」

  「我會將你對她的愛,加倍用來愛她。」杜至倫眼中充滿濃情蜜意。

  「你真幸福,同時我也祝你們兩個有情人終成眷屬。」周至偉語氣酸溜溜。

  其實,他還是愛著她,如果不是血緣,打死他都不會效法孔融讓梨的精神。

  一想到未來,哥哥走了,姊姊也莎喲娜拉了,爸爸媽媽自顧不暇,他一個人該何去何從?

  他認為讀書沒打架有趣,不如去當兵好了!海軍不錯,可以隨著艦艇周遊列國,尤其是當美國大兵,在很多國家都會有女人主動投懷送抱。

  下一個女人會更好──就抱著這個想法,展開新人生吧!

  「倒楣,生了兩個胳臂向外彎的兒子!」李麗秋怨聲載道。

  「我在美國的資產也要變賣,還給債權人。」杜至倫做絕了。

  「她哪來那麼多錢,整垮你?」這是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做法。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拋下這句話之後,杜至倫頭也不回地離去。

  「老公!快去找你的女兒!求她可憐我們!」李麗秋呼天搶地似的大喊。

  「射手座在哪里?」杜至倫來到射手座的公寓外。

  「我也四處在找她。」隔著管理室,李文文愁眉苦臉。

  「妳是她最好的朋友,妳一定曉得。」杜至倫懷疑她知情不報。

  「你太不瞭解她了,她是那種說走就不回頭的女人。」李文文一臉無辜。

  杜至倫不放棄地追問:「她最常去哪里?妳總該知道一點線索,仔細想想!」

  「連她的真名和身世,我還是從你口中得知。」李文文愛莫能助。

  「她到底在哪里?我又該去哪里找她?」杜至倫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李文文語重心長地說:「天下無難事,只要你有心和有愛。」

  轉眼之間,一片片黃葉飄落在小徑上,空蕩蕩的山谷響起腳步聲。

  帶著涼意的秋風,吹拂著從遠而近的佳人,一頭及肩的發絲隨風翩翩起舞。

  手上捧著一大束白玫瑰花,身上依然是格子衫、牛仔褲的射手座,以不變的悠閒速度,在墓碑林立中,定向熟悉的一座墓丘。

  站在碑前,望著瓶裏初開的白菊花,她的臉色倏地刷白,淚珠一滴滴落在白玫瑰花上。

  是誰比她先來?是誰會在乎這個死狀悲慘的女人?在她生前,她的親戚沒有一個肯為她掉一滴眼淚,沒一個肯出面料理後事,最後還是靠慈濟功德會的幫忙,在小女孩的堅持下,出錢完成她土葬的心願。

  從她身後傳來,只有心才聆聽得到的腳步聲,令她整個背脊一僵。

  「妳終於出現了!」杜至倫站在她背後,手心冒著熱汗。

  「找我幹麼?」季雲感到心像樹上的小鳥跳來跳去。

  「至偉要我轉告妳,他不怪妳。」杜至倫無從不重要的事開始說起。

  季雲固執的保持背對他的姿勢。「很好,我總算能放下心裏的石頭。」

  杜至倫深情款款地說:「還有我,我也不怪妳,我對妳的愛比以前更深。」

  「我沒辦法接受,特別是在我媽的墳前……」季雲的肩膀顫抖著。

  「妳儘管放聲大哭,伯母泉下有知,她會體諒妳的苦衷。」他從她身後溫柔地環抱她,這才發現她瘦了一圈。

  其實他也一樣,瘦到前胸貼後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去參加饑餓三十的活動,若不是李文文每天盯著他吃飯,他早就變成一堆白骨或是化成望情石,癡癡的等待著她的出現。

  多謝老天開恩,終於讓他等到她了……

  不管她這次說什麼,他都不會讓她從他懷中逃脫出去,也不會讓一絲空氣鑽進他們之間,更不會讓雷公或是斧頭把他們劈開。

  「我不能,我真的不能跟你在一起。」季雲哽咽。

  杜至倫鄭重地說:「小雲,不是我害伯母的,我當年無能為力。」

  「你媽是罪魁禍首之一,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季雲不知所措。

  「這是沒辦法替換的,但我想伯母一定希望妳得到幸福。」杜至倫說得好。

  「幸福?」從淚眼迷蒙看出去,一切都像在夢境中。「好遙遠的名詞……」

  「幸福就在妳身邊。」杜至倫咬囓著她的耳垂,挑逗她的敏感帶。

  「我的心好痛,我真的好痛苦。」季雲感到耳根發燙。

  杜至倫扳過她的身子。「看妳變得那麼憔悴,我也很痛苦。」

  「你看你鬍子都長出來了,你守在這兒多久了?」季雲心疼地捋著鬍鬚。

  「整整三個月,我一步也不敢離開,全靠文文送飯給我吃。」杜至倫苦笑。

  痛苦和快樂就像連體嬰似的,在她的肚子裏一起生長。

  這些日子以來,她在世界各地飄蕩,渾身不安。她覺得自己仿佛是艘疲勞的船,終於找到屬於她的港口靠岸,她不願失去他,尤其是她好不容易又回到他懷中。

  她每天每晚想他,無時無刻不想他,但她卻怕聽到他恨她的消息。

  看著他的唇藏在鬍鬚裏,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撥開那堆雜草,踮高腳尖,饑渴地吻著他的唇。

  兩舌糾纏,好懷念的感覺,好悅耳的喘息,在什麼地方,時間過了多久,身體以外的世界都變得不重要了。

  是的,她已經報仇了,真正的仇人現在靠擺地攤維生,而且從早吵到晚。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過去,也知道他跟她一樣是同病相憐的受害者,他吃的苦不少於她,他受的難甚至比她還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說對了,擁有他才能擁有幸福。

  在體內燃起熊熊大火之後,他們現在急需要一張暖床!

  「我們該怎麼辦?」季雲發出絲綢般的嬌瞋。

  杜至倫會錯意地說:「到歐洲去,重新來過。」

  「我每年都要回來祭拜我媽和養父母。」季雲指出。

  杜至倫點頭。「那是當然的,生和養的大恩大德都要報。」

  季雲只好再問一次。「其實,我剛才的問題,是問現在該怎麼辦?」

  「如果妳不介意,我有一輛破車,就看妳肯不肯委曲求全?」就來車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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