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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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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千尋]在家從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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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1:42: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她聽得一清二楚,不禁有半秒鐘的怔忡,她正想找話來接,卻沒想到刀劍撞擊聲突然響起。

  蕭易禮迅速抬頭,側耳一聽,接著飛快將葉雪打橫抱起,一個縱身跳上樹,他選了根粗樹,把她安置好。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這會兒她相信了老爸的話,他果然是武林盟主,是大俠,是了不起的武林人物,這樣的人物,為什麼要委身小小的葉家?

  「你坐好,我下去看看。」他抓過她的雙手抱緊樹干。

  「好。」他的神色嚴肅,讓葉雪不免有些緊張。

  「你害怕嗎?」

  她是害怕,但仍硬著脖子回答,「不會。」

  蕭易禮看出她是在逞強,猶豫著要不要放著她一個人,跳下去當大俠,但習武之人視力好,遠眺,他認出那個被包圍的不是旁人,正是凌大哥,轉眼間,護著他的侍衛又一個倒下。

  他不能猶豫了,他拍拍她的肩,承諾道:「等我,不會太久。」

  「好。」葉雪用力點頭,極力掩飾心中驚慌。

  蕭易禮跳下樹時,追逐聲已然接近,擔心葉雪會被發現,他刻意往前奔去,迎向黑衣人,很快便將人放倒,接著他迅速加入戰局,與凌大哥背對背,一同對抗敵人。

  看見蕭易禮,魏子凌大吃一驚,不懂他好端端的干麼打扮成這樣?盡管情況緊急,他還是忍不住問:「三弟,你怎麼啦?」

  蕭易禮壓低聲音道:「不要認我,我只是好心的路人甲。」

  魏子凌心思多,聽他這麼說,他馬上就明白了,想必是葉家人也在吧。

  蕭易禮一加入戰局,情勢瞬間逆轉,魏子凌松了口氣,也不免責怪自己,今兒個是他大意了,不該帶兩、三人就出京,看來左氏已經盯上他了。

  「這些是誰的人?左氏?」說話間,蕭易禮打翻了三個人,用的是「炫耀誇張式」。

  葉雪坐在樹上,從上而下,看得一清二楚,這種時候不逞英雄,不讓她看到他英勇的一面,要等到什麼時候?

  「對。」魏子凌看著他的動作,笑了,這是顯擺啥呀。

  蕭易禮飛身,幾個連環踢,踢倒五個人,這動作是好看,但事實上殺傷力不強,所以對方一下子就跳起來。

  魏子凌並不擔心,他們的武功造詣與蕭易禮相比太過懸殊,方才還可以逞凶,現在只能當人家的下酒菜,於是揮揮手,讓侍衛站到自己身後,稍做歇息。

  大伙兒一塊兒觀賞「阿禮懲凶記」,看他旋身、跳躍、飛踢,每個招式都很華麗,彷佛在跳舞。

  他把殺手們搞得頭昏腦脹,不知道這人是武功高強到拿他們當雀兒耍,還是腦子有問題,在生死交關之際玩得這麼樂?

  直到蕭易禮把人逗弄夠了,再加上擔心葉雪在樹上待太久不安全,他一個旋身,繞到魏子凌身邊,低聲道:「我不玩了,速戰速決,我還得抓螃蟹。」

  「行。」魏子凌揮揮手,讓侍衛們加入戰局。

  刀過,血濺,他們合力在十幾個黑衣人身上留下刀痕,或深或淺,不傷人命,卻讓他們失去戰鬥力。

  眼見事情不成,領頭的當機立斷,一聲呼嘯,眾人散去。

  解決掉黑衣人後,蕭易禮把葉雪從樹上抱下來。

  魏子凌上前,打量葉雪的同時,心中盤算,她是怎麼想出九九乘法的?雖說她長得一臉聰明相,但身為女子,哪來的見識?

  葉雪也在打量魏子凌,此人氣度不凡,絕對不是普通百姓。

  蕭易禮卻感到不滿,甚至是嫉妒了,大哥這樣看他的阿雪,已經夠讓他火大,阿雪也直勾勾盯著大哥,是見大哥俊俏嗎?這會兒,他再次覺得自己的大胡子真礙眼。

  他輕咳兩聲,道:「這位公子,你沒事吧,如果沒事的話……」

  魏子凌連忙拱手道:「多謝壯士拔刀相助。」

  「習武之人本該鋤奸鏟凶。」

  「對壯士而言,許是舉手之勞,但對在下來說,卻是救命之恩,雖說大恩不言謝,但日後不知何時能再相遇,所以……」魏子凌想勾得葉雪出聲。

  蕭易禮連忙揮手道:「不必、不必,公子沒事的話,我們還有事兒。」說完,他拉著葉雪就要離開。

  他緊張的模樣逗樂了魏子凌,這是三弟上心的姑娘嗎?如果是的話,舞靈那丫頭……是他和衛昀康估計錯了?

  魏子凌搖搖頭,不再多話,拱手和蕭易禮、葉雪道別後,領著侍衛離開。

  他們離開後,蕭易禮又抓了一會兒螃蟹,才和葉雪一同下山。

  下山時,葉雪沒讓他背著,不過兩人聊天的話題又增加了,從被阿禮救下的「陌生人」,聊到阿禮的「誇張退敵式」,她對他的崇拜溢於言表。

  因此他得意洋洋,笑容不曾離開臉上,他們之間的關系又往前爬一格,直到當晚,他連作夢都夢見自己背著阿雪在飛翔……

  抱著十本小說,葉雪只覺得內心忐忑,並不是因為她害怕失敗或擔心談判,而是因為……如果學堂的成立,是父母建立新生活的第一步,進入保安堂,是哥哥立足的首部曲,那麼她懷裡的十本書,就是她展開新人生的裡程碑。

  她相當重視這件事。

  這些天,葉雪把這十本書又再看了一遍,做了一些修訂,要不是阿禮說不必重新謄寫,反正早晚要印成書,老板不會和她計較這種小事,她說不定會全部重新抄寫一次。

  能夠成功嗎?她沒有把握,在古代,生活中的挫折比驚喜多,她的自信心已經被消磨殆盡。

  「阿雪,我可以先告訴你幾件事嗎?」

  葉雪深吸了一口氣,她的心七上八下跳不停,面上卻淡定無比。「你說。」

  「我和許掌櫃談過了,他說賣得最好的是四書、五經那種與考試有關的書,賺錢最多的是古籍珍本,這類閑書買的人不多,我不確定是因為好看的閑書太少,還是學子不肯在這上頭花錢,所以不知道《大漠英豪》可以賣什麼價。」

  她想了想,冋答道:「你的意思是,這門生意雖然有人做,卻沒有人做出成績,對嗎?」

  「對。」他怕她會因此產生太大挫折,連忙又補充道:「不過你先別擔心,不試試看,誰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他已經下過命令,無論如何要許掌櫃拿出五、六百兩銀子買下葉雪的書,醜話說在前面,是怕她期待太高,他舍不得她失望。

  葉雪回道:「我不擔心。」

  「真的?」可能嗎?蕭易禮親眼見識她這些天為《大漠英豪》從早忙到晚,刪改修定,每個細節都不放過。

  她偏著頭,思索片刻後,問道:「如果世界上有一個地方,那裡的人都不穿鞋,而你是賣鞋子的商人,你會怎麼想?」

  「生意肯定做不下去。」他直覺回答。

  「是嗎?但我覺得這樣的地方才有商機,沒人穿鞋,意味著大家都沒有鞋,只要有本事把穿鞋的風氣帶起來,不必多,一人買一雙,老板就可以海撈一票,再則,沒人穿鞋,也代表沒有競爭對手,做的可是獨門獨戶的生意。」

  「風氣?商機?競爭對手?」蕭易禮雖然一頭霧水,但仍不自覺勾起微笑,她講的肯定是二十一世紀的東西,他對那倘新奇時代充滿好奇。

  「這樣說好了,大魏王朝民生富裕,能受教育的人,基本上家境不會太差,能吃得起一席二十兩銀子的席面的人,怎麼會買不起一本一兩銀子的書?」

  「可多數人覺得看閑書是浪費時間。」

  「吃一頓飯花兩、三個時辰,不浪費時間嗎?看戲子在台上裝模作樣,不浪費時間嗎?浪費時間的事兒多了去了,又怎麼會在乎多看或少看一本書?」

  「你說的很有道理,只是多數士子不贊成看閑書。」

  「所以造成話題就是很重要的工作了。先說說,你為什麼會覺得我的書好看,除了劇情發展有意思、人物對話鮮活之外,你還從我的書裡看到什麼是你喜歡的?」

  「大漠風光!住在帳篷裡、喝酥油茶、以放牧為生,在藍天白雲下策馬奔馳的生活,令人向往。」蕭易禮想也不想便回道,他可是《大漠英豪》的忠實讀者。

  「沒錯,交通不便,多數人從出生到死亡,只能在同一個地方生活,因此閱歷不多、見聞淺薄,士子們用閑書來稱呼小說,是因為小說除了帶給人們短暫的休閑娛樂之外,無法讓人們學習到新事物。但如果是單純介紹人物風情、地理文志的書,又顯得過於枯燥刻板,無法引起人們的興趣,所以用小說的方式包裝,不但可以帶給人們新知,還能以趣味鮮活的方式引人入勝。剛剛我說過,重要的是造成話題!書出版後,書鋪若是肯花一點銀子辦活動,試圖制造話題,引發談論,就可以成功將書冊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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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1:42: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什麼活動?」

  「比如讀後心得比賽,看過書的人寫兩百字內的心得交給掌櫃,掌櫃一方面挑選出優秀的給予獎勵,也能將那些心得謄寫放大,貼在鋪子門口,讓大家知道這些書,除了趣味之外,還可以增加見聞,這樣一來,那些反對的老學究們,還能高舉旗幟、反對閑書的存在嗎?」

  他飛快接下她的話,「而且每一篇心得都必須簽上讀者的名字,如果可以找到京城有名的士子寫心得,就會帶起風潮,吸引更多的人來讀,而討論的人越多,就會有越多人買書。」

  他有預感,這套書一定可以賣得很好,一定可以讓許掌櫃數錢數到手軟。

  葉雪難掩訝異的望著他,沒想到他的反應這麼快,他不墨守成規、樂意接受新信息,這種人應該是個奇才,怎會淪落到她家?

  莫非……同是天涯穿越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她不免失笑,看來她可以找機會問問他,他母親有沒有一個醜到很失禮的穿越型玉鐲。

  蕭易禮回望她,眼底充滿敬佩與崇拜。

  她不禁揚起眉,他的目光讓她太有成就感了,她已經很久沒享受到景仰目光,穿越以來的挫敗感,在這一刻消彌於無形,卸除偏見後的她,對他有了一絲好感。

  「你說的對,就是這樣。」葉雪笑道。

  「還有別的法子嗎?」

  「可以辦簽書會、征文比賽、座談會、周邊商品試賣……」她扳動手指,隨便舉例就有好幾種方法。

  「你可以告訴我,那些是什麼嗎?」蕭易禮躍躍欲試。

  對於生意,他向來無感,但此刻,他突然想親自經營「良心書鋪」,把她講的法子一個個落實,想知道是不是依她所言,就能造成話題、鼓動風氣、帶出商機。

  「當然,不過眼前重要的是稿費,誠如你所言,第一次合作,確實不能夠向書鋪要求太多的銀子,所以待會兒你幫我談價碼的時候,別對他們說我的書要賣多少銀子。」

  葉雪學乖了,這不是女人可以出頭的年代,任她再有想法,生意只能是男人與男人談,如果她親自談,就算書再好,最後也只會談出一個不歡而散。

  「不說?」怎麼能夠不說?那許掌櫃怎麼知道底價要壓多少?

  「對,你先等他們開價,不管對方開多少,你都只收三成。」

  「三成?你對自己的書沒把握嗎?我覺得很好看,再加上你剛才講的法子,我想,這書一定能大賣的。」

  「我當然知道,所以別一口氣把書給賣斷。」

  「什麼意思?」

  「我舉個例子好了,假設他們願意一本書給五十兩,我們就收十五兩,但書鋪賣出一百本《大漠英豪》之後,每賣出一本,我要收兩百文錢的版稅。」

  一本兩百文,十本有二兩,一百本有二十兩,如果賣一千本就有兩百兩銀子,蕭易禮在心底細算,接著不敢置信地搖搖頭,她不只能干還自信,不只聰慧還滿腦子生意經,這樣的女人把她放在家裡教學生算術,著實太浪費!

  深吸一口氣,他忍不住握住她的肩膀,張大眼睛,由衷的贊嘆道:「阿雪,你是我見過最聰明、最能干、最傑出的女人!」

  他的表情再度把葉雪失去的驕傲修補起來,她揚起下巴,笑得春光瀾漫。

  【第七章 箭替你報仇】

  一個時辰後,兩人從良心書鋪走出來。

  葉雪懷裡兜著三百兩銀票,和一紙發財契約,她的穿越人生從此時此刻起,將要發光、發熱,將要再次成為榮耀。

  「我們去訂一桌席面吧,慶祝這個!」她語調輕盈,對著阿禮揚揚手中的契書。

  她和許掌櫃相談甚歡,許掌櫃對她提出來的點子很滿意,贊不絕口,只除了簽書會那個部分。

  葉雪可以理解,如果這個時代的男人知道自己讀的是女人寫出來的書,恐怕銷售量會直線下降,況且她更在乎的是自我肯定,知道自己有本事在這個世界生存、憑借自己的力量闖出一片天,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她走路輕飄飄的,好像身上綁了幾十個氣球。

  看她志得意滿、意氣非凡的模樣,蕭易禮也跟著開心,他就是喜歡驕傲飛揚的她。

  「阿雪。」他突然喊住她。

  聞聲,葉雪停下腳步,轉過身,那抹未收斂的笑停滯在頰邊。

  見狀,蕭易禮難掩驚艷的猛地倒抽一口氣,他的阿雪真漂亮,天底下,再沒有比他的阿雪更美麗的女人了,他越來越喜歡她,看著她,他的臉頰越來越熱燙,隨即腦門轟的一聲,像是炸開來似的。

  「怎麼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叫住自己,難不成他有更好的提議?

  如果在現代,慶功的地方她會想到KTV或夜店,但是在古代,除了吃,好像沒有更好的休閑娛樂了。

  「要不,咱們去一趟馬市,挑一匹馬、一輛車,以後出入會方便得多,不會太貴,五十兩就能買到不差的。」

  她的快樂讓蕭易禮明白,自己終於找到正確的敲門磚,原來成就她的方法,就是讓她感到成就。

  她喜歡賺錢,他便助她一臂之力;她想要成就,他便給她驕傲;她喜歡旅游,他就帶著她到處走。

  不管了,他不管禮法,不管男未婚、女未嫁,就算這種做法很混帳,他也要時刻看見她的笑。

  他願意無條件當她的馬夫、當她的護衛、當陪伴在她身邊的人,他願意帶著她走遍五湖四海,欣賞各地風光,他願意和她一起行走天涯,只要她快樂成就。

  「馬要養在哪裡?」葉雪直覺問道。

  為了學堂,父母已經搬到後院,前面的房子全拿來當教室,生性樂觀的母親還說照這個狀況看來,下個學期肯定可以收到更多學生。

  到時要分班、要招新老師,有必要的話,還得把兩排房子中間的花圃藥圃鏟掉,再蓋一排新教室,在這種情況下,哪還有地方建馬廄?

  「你沒聽說嗎?張人娘提過王叔的宅子想賣,王叔的宅子就在咱們家旁邊,中間只隔著一堵牆。」

  「我知道,大哥去看過了,說那間宅子破舊得厲害,根本沒辦法住人。」就是俗稱的買地送屋。

  「沒錯,但是土地夠大,蓋三十幾間房都沒問題,如果學生越來越多,現在住的房子說不准得挪來當教室,所以……」

  葉雪接下他的話,「所以買下王叔的地,拆舊屋、蓋新宅,我們一家搬過去,把住宅和學堂分開?」

  「沒錯,之前沒辦法考慮這件事,是因為王叔開價一百兩,就算能殺點價兒,也得八、九十兩,再加上請工匠、蓋房子,林林總總加起來,二百兩跑不掉,葉大叔說家裡沒這個預算。但現在你有了銀子,我認為可以認真考慮,買了地,就不怕沒地方養馬,有了車,往後進出更方便,我會駕馬車,你別擔心拋頭露面這種事。」

  她定定的望著他,他想得很周全,不像臨時起意,所以在爸媽和大哥把他當親人看待的同時,他也時刻替他們操心?

  想到這兒,她莫名覺得有一點點的感動,一點點的感激,一點點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跳進心底,暖烘烘的,溫了她的感情。

  「好。」她點頭笑道。

  「咦?」蕭易禮本來還想著要說服她需要花費一番力氣,沒想到她居然這麼爽快就答應,反倒讓他有些怔愣住了。

  「干麼嚇成這樣?」葉雪被他誇張的表情逗笑了。

  「我、我以為……」

  以為他說什麼,她都會持反對意見?她搖搖頭道:「我不是那麼不知好歹的人。」

  誰對她好、誰對她壞,她是明白的,只不過是太固執,只不過是築起一道心牆,不允許外人踏入她的秘密花園,現在,那個暖烘烘的東西,催促她為他開啟一扇小門。

  他驀地紅了臉,她不是不知好歹啦,她只是不喜歡他,因為他搞不清楚馬屁和馬腿,因為他的喜歡太孩子氣,因為他表現得像跟屁蟲而不是引領者……總之,錯全在他。

  可是現在看來,他們之間似乎不再隔著一座山,只能遙遙對望?

  見他被自己的一句話弄得發傻,葉雪又忍不住失笑。

  她對他保持戒心,並且嫉妒他的「有用」,所以她沒道理地對他發無明火,沒道理地拿他當出氣筒,甚至把對穿越的不滿與挫折發泄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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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1:42: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可他不是個心胸狹窄的,即便她處處無理,他還是事事忍讓,時時替她著想,這樣的他,很難教人心硬。

  想到這裡,葉雪微微一笑,突然道:「抱歉。」

  蕭易禮幾乎要喘不過氣了,不斷地在心裡思考著她的抱歉究競代表什麼意思,是因為之前對他不理不睬?還是是因為發現其實他沒有這麼糟糕?

  那是不是也能解讀成她與他一笑泯恩仇,她不再介意他住在她家?她也願意像葉大叔、葉大娘、阿風那樣,把他當成葉家的一分子?

  他越想越開心,笑意從嘴角擴散到眉梢,他有些呆愣的凝視著她,腦袋亂烘烘的,小鹿在裡頭亂撞。

  被他這樣直視著,葉雪突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連忙轉過身催促道:「快走吧。」

  她舉步往京城最大的飯館杜康樓走去,今天她決定奢侈一回,她要見識二十兩的席面長什麼樣兒。

  蕭易禮依舊呆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什麼似的跳起來,緊追著她的背影而去,不小心的,他又當了跟屁蟲。

  葉雪今天的運氣好,卻也不好,把書賣掉是好事,但碰上討人厭的小白臉,頓時,衰的感覺浮上腦門。

  走進杜康樓,她一眼就瞧見小白臉,她本想馬上離開的,她不想惹事,不想再當一次古代白痴口中不知羞恥、沒有家教的女子,沒想到那個不怕死的男人竟敢搶上來,擋住她的去路。

  錢天佑今天帶了四個護院,上次臉皮丟光了,這次,他不只要找回場子,還要找回裡子,如果能把她帶冋去當八姨奶奶……他忍不住淫笑兩聲。

  自從那一天,他對這個又嗆又辣的俏妞兒日思夜想,還在夢裡遇上她好幾回,他同爹悄悄提起過這件事兒,說不定這丫頭能夠讓他再度……

  於是,爹派人到處找這丫頭,沒想到她卻像消失了,滿京城上下,沒人見過她的影兒,誰知,緣分是跑不掉的,昨兒個見不到,今兒個不就遇上了?這肯定是老天爺在幫他達成心願。

  「姑娘,真巧,又見面了。」錢天佑衝著葉雪笑,一張斯文漂亮的臉,卻搭著猥褻的嗓音,怎麼聽,怎麼惡心。

  和葉雪的反應不同,看見錢天佑的同時,笑容在蕭易禮臉上浮起,他一直想找個恰當時間再探這位獨苗兒,卻因為太過忙碌,一時遺忘有這麼一號人物,沒想到如今他主動送上門,不好好修理他一番,怎麼對得起今日的巧遇?

  他輕輕地捏了捏葉雪的手,上前一步,擋住錢天佑的肮髒目光,問道:「這位公子,有事嗎?」

  他的動作並不大,但不知怎地,竟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是因為他的肩膀很寬、他的背很厚實?還是因為她很清楚,他是個高手?而且被他這麼護著,她原有的緊張、不耐和厭煩,在一瞬間統統消失,她甚至淡淡期待著看見小白臉即將面對的難堪。

  蕭易禮一動,四個護院也自動圍到錢天佑身邊,前後左右,把他護在中間。

  「你是誰?」錢天佑問。

  蕭易禮沒有回答,只是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望著他,那眼神和表情是百分百的挑釁、千分千的輕鄙。

  這樣的目光讓錢天佑一股火氣往上蹭,他向前一步,瞅著他的大胡子,冷笑道:「可不是所有留胡子的都是大將軍,你以為我會怕你嗎?」

  蕭易禮搖搖頭,笑得無比張狂,挑釁的用手背輕拍錢天佑的胸口,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不是大將軍,不過夜裡,女人總是樂得喊我大將軍,錢公子,你多久沒讓女人喊出聲音啦?」

  話說得粗俗,可錢天佑一聽,立刻變了臉。這個人究竟是誰,怎麼知道他不成了?

  幾個月前,他的娘親過世,他娘再有能耐、再有本事把持錢家後院,但她的身分終究是姨娘,登不上台面,喪事不能大辦,更沒讓他這個少爺守孝的道理。

  為了這件事,他和爹爹、嫡母爭辯,但向來沒主意的嫡母不知道怎麼回事,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堅持姨娘的喪事該照規矩走。

  人走茶涼,爺爺、奶奶也站在嫡母那邊,幾句話堵了他,氣得他狠狠哭上一場,從那個晚上過後,他就不行了,他本還不信邪,挑了個丫鬟想狠狠發泄一番,可他怎麼也做不到。

  爹爹和嫡母想盡辦法幫他醫治,還從外頭買進幾個美貌丫頭,企圖讓他重振雄風,可是那些女的,也不知道是她們少了什麼,還是他病得太凶,他就是沒轍兒,眼睛火熱著,可該火熱的地方卻是涼的,再怎麼添柴火,還是一蹶不振。

  前幾天,他偷偷聽見嫡母和奶奶商量,打算從小叔叔那裡過繼個兒子,來撐大房。

  這種話實在太傷人!他只是不能人道,又不是死了。

  他拚命想辦法、使盡力氣找原因,終於讓他知道問題出處了。

  那天,嗆辣子姑娘,一膝蓋把阿三的命根子給廢了,他肯是看見那幕,大受驚嚇,才會、才會……不行了。

  他深信如果能找到她,狠狠將她壓在身下揉躪一番,解除心頭陰影,病自會不藥而愈。

  但蕭易禮的話,讓錢天佑恨不得挖個洞往地裡鑽去,他不想讓女人喊出聲音嗎?他喜歡英雄氣短嗎?不就是……沒轍嗎?

  他氣到手指發顫,指著蕭易禮道:「你、你,你不要胡說八道,沒的事兒!」

  這回蕭易禮不客氣了,話不在錢天佑的耳邊說,而是揚起嗓子,當著滿飯館的舊雨新知們開口,「沒的事?可京城上下已經傳遍,說錢家獨苗成了太監,這下子錢老爺就要斷子絕孫啦!也不知道錢老爺做了什麼缺德事兒,好不容易四十歲上下才得了錢少爺這根獨苗,如今又不能寄托,所以說啊,諸惡莫做,天理昭彰,老天爺全看在眼裡呢!」

  此話一出,飯館突然間安靜下來,這是個大八卦吶,錢家旁的東西不多,就是錢多,每年買進府裡的姨娘、通房多到只要是男人都暗喑嫉妒,可奇怪的是這麼多女人竟下不了崽兒。

  錢老爺不行,沒想到錢少爺也不行,這會兒干脆直接變成太監?

  呵呵、呵呵……有人忍不住笑出聲。

  錢天佑的小白臉瞬間爆紅,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頓似的,額頭憋出好幾道青筋。

  該死的!男人什麼病都能犯,就是不能犯這毛病,犯病已經夠慘,還讓人當眾大聲宣布,這、這……讓他往後怎麼做人?!天曉得為了掩飾這件事,他還三不五時上青樓找妓子作陪,現在卻……

  惱羞成怒,他大喝一聲,「來人,給我打!」

  聽見錢天佑下令,葉雪立刻站到阿禮身邊,與他並肩。

  她的防身術不是學來玩的,上回她親手撂倒一個大漢,這次就算四個打兩個,他們也不見得會輸。

  發現葉雪如母獅一般蓄勢待發,蕭易禮笑開了,他的阿雪果然與眾不同,她沒有哭哭啼啼、沒有扮弱裝嬌,而是站在他身旁,一副和他同甘共苦的英勇模樣。

  他就是喜歡這種女人,也只有她才配得上自己。

  他拉過她的手說:「就幾只小貓,你給我玩個痛快吧,也免得髒了你的手。」

  葉雪看他一眼,低聲道:「你確定可以?我沒你想的那麼弱。」

  「我知道,我也沒你想像的那麼弱。」蕭易禮的口氣,說有多篤定就有多篤定。

  見他態度堅定,她不禁嘆了口氣,這年代的男人喜歡逞英雄吶,好吧,反正她也沒那麼喜歡打架。

  退開幾步,她走到台階上,居高臨下,等著看他表演。

  他很滿意她的退讓,悄悄往她手掌心塞進一樣東西,低聲吩咐道:「收好,別讓人瞧見。」

  葉雪點點頭,不動聲色地把東西收下,雙手攏到身後。

  蕭易禮將兩手橫在胸口,對紛紛退到牆角、以免受波及的顧客和老板說:「大伙兒可都是親耳聽見的,是錢少爺主動邀我打架,可不是我挑起的,萬一砸了什麼、毀了什麼,要賠償的話,得找對主了。」

  「打就打,說那麼多干麼!看清楚我是誰,我是錢家大少爺,旁的東西沒有,銀子多得是!」說完,錢天佑右手一揮,四個壯漢搶攻上來。

  蕭易禮冷冷一笑,對付這種貨色,不過是幾下功夫,但觀眾這麼多,總得顧慮一下觀眾心情,甭玩得太快,教人意猶未盡,他決定多花點兒力氣,博點掌聲得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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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1:42: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於是,他先是左躲、右閃,假裝險險地閃過幾個大拳頭。

  他這副狼狽模樣,讓不懂武功的葉雪瞬間慘白了臉,他抓准時機,與她對望時,俏皮地朝她眨了兩下眼,見他自信滿滿,她這才松下心。

  錢天佑看不慣他的嬉皮笑臉,抓起一把凳子,就要往他後腦砸過去。

  眾人見狀,紛紛驚呼一聲,哪有這麼小人的,四個打一個已經很沒水平,見人家落下風,還下黑手,簡直就是天理不容的大壞蛋!

  但蕭易禮頭也不轉,身子一低,也不知道怎麼弄的,竟然繞到壯漢身後,說時遲、那時快,錢天佑手上那把凳子,直直地往壯漢頭上砸過去。

  他把這段時間想往女人身上使卻使不出的力氣,全數用出來,結結實實的把自家護院的腦門砸出一朵大血花。

  護院連反應都來不及,當場昏倒。

  錢天佑沒想到狀況丕變,呆呆地瞪著散開的板凳,還弄不清為什麼倒的不是大胡子,而是自己人。

  蕭易禮挑釁的笑著對他一躬身。「多謝幫忙!」

  誰要幫他?!錢天佑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他看著地上那一團肥肉,久久沒反應。

  其它護衛見狀,連忙從腰間抽出匕首、刀劍,還有個使鞭的,一抽出鞭子就使得虎虎生風,嚇得店裡顧客紛紛往外閃,就怕自己身上也多了幾道血口子。

  「鋪子就這麼大,你那鞭子太占位兒了,不如先歇歇,好不?」蕭易禮客客氣氣地對使鞭的說。

  歇歇?開什麼玩笑!

  旁人看不出來,他們幾個好歹學過幾年功夫,豈會不知道,自己是遇上高手啦,他雖然東躲西藏,對付他們卻是游刃有余,瞧,連手指頭都還沒動上,他們已經昏了一個。

  使鞭的想也不想就往前踏去,鞭子毫不留情的往蕭易禮臉上甩去,同時間,蕭易禮用眼角余光瞥見身後一人正仲長手,要用劍刺向他的後腰。

  他躲得了前面的鞭子,就閃不了後面的劍,肯定要受傷的,葉雪心急不已,直想跳下去幫忙,可心裡才想著,情況已然驟變。

  蕭易禮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筷子,咻咻咻幾聲,筷子刺中衣物,使鞭的被他釘在牆上,他一個側腰轉身,使劍的胸腹問插進幾根筷子,低頭,發現幾個洞同時冒出鮮血。

  蕭易禮動作太快,使劍的護院完全不知道筷子是怎麼進入自己的身體,眨眼間,它們就像插香似的,一根根全往他身上插了,他仰頭尖叫,然後就安靜了,他白眼一翻,摔在後腦開血花的胖子身上。

  蕭易禮受不了的皺起眉頭,又沒插多深,了不起入肉兩寸,血也沒流幾滴,他干麼反應這麼誇張?要是害觀眾誤會他手段凶殘,就不好了。

  使鞭的被釘在牆上,本想發出怒吼聲的,用這種爛招太欺負人,把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可是當他看清楚同伴身上的血洞之後,突然覺得,面子沒有裡子重要,喜歡侮辱,那就侮辱好了。

  最後一個還完好無缺的,看看自己手上的匕首,再看看蕭易禮慢吞吞地從筷子架裡又拿出一把筷子,目光在兩者之間來回,筷子、匕首、匕首、筷子……天,少爺這是惹到哪一號江湖人物?叫他們動手,不如叫他們自殘算了。

  他的手一抖,匕首掉落地面,雙膝一曲,拚命朝蕭易禮磕頭求饒。娘親有教過,賺錢重要,命更重要!

  事件到此結朿,葉雪這才有心思看看阿禮遞什麼東西給自己,這一看,居然是男人用的荷包?她小心翼翼的抽出裡面的幾張紙,是銀票,十兩、五十兩、一百兩都有。

  哇,是錢大少的吧,他什麼時候摸出來的?她連忙把銀票塞回去,再悄悄往袖間藏嚴密。

  果真是太太太貧富不均,她辛辛苦苦賺得三百兩銀子,想著的都是要買地、買車、蓋新房,人家小白臉,一副沒出息的死模樣,居然身懷巨款,銀子都用來享樂,這未免太不公平!

  蕭易禮笑著對跪地求饒的護院說:「別這麼多禮,我消受不起。」

  「少俠,小的有眼無珠,惹上少俠,還望少俠放我一馬,從此以後,一定洗心革面,不再做壞事。」

  「好吧,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不與你計較了。」蕭易禮直接繞過他,走到錢天佑身邊,笑眼眯眯的問:「錢少爺,現在還要打嗎?」

  隨著他的逼近,錢天佑一步一步往後退,直到背貼在牆壁上,和使鞭子的一左一右並肩靠齊,舉起雙手,投降道:「不打了、我不打了!」

  「可是我的興致才剛被挑起,你說不打就不打嗎?我想……」

  蕭易禮露出大笑臉,即使有一大半的臉藏在胡子後面,還是看得出來,他心情異常的好。

  當然好嘍,能夠在喜歡的女人面前逞英雄,誰都會心情好!

  「你想、想、想怎樣?」

  「還是打幾下好了,免得手癢得去磨磚!」才說完,他一巴掌往錢天佑臉上刮去,瞬間烙下五指紅印。

  錢天佑放聲尖叫,音頻之高,和太監差不多。

  男人都是嗜血的,他一叫,看好戲的觀眾們紛紛拍手叫好,因應觀眾需求,蕭易禮揚起雙手,左右開弓,連續打了好幾下,節奏分明,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清脆而響亮。

  葉雪邊看邊聽,心裡邊想著,下次有機會教教他愛的鼓勵。

  沒幾下功夫,錢天佑已經被打成一顆大豬頭,鮮血從嘴角流出,他口齒不清的哀求道:「別打了,求求你……別再打了。」

  「怎能不打呢?才剛剛過癮,再打幾下,好不?」

  阿禮居然和對方商量?除非錢天佑是個傻子,否則誰會應好?葉雪忍不住掩嘴偷笑。

  「壯士、少俠,是我錯了,我再也不敢冒犯少俠,饒我一命吧!」

  「我倒是不怕你冒犯,不過你冒犯我家姑娘,這筆帳……還是算算清楚得好,免得我家姑娘心情壞,回去少吃幾口飯,給餓瘦了。」

  「我知道錯了,以後看見姑娘、我一定繞道走,要是多看姑娘一眼,就讓少俠把我的眼珠子給刨下來。」

  「刨眼珠子?好方法,我喜歡,不過與其犯錯再刨,不如現在就挖,那麼以後就不必擔心……」

  蕭易禮話還沒說完,錢天佑已經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像個三歲孩童般哭喊道:「求求壯士、求求姑娘,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敢了!我知道錯了,如果我再多看姑娘一眼,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直到這會兒,葉雪才走下階梯,站到阿禮身邊,說道:「饒他一回吧,不過你今天冒犯我,擺一桌席面道歉,行不?」

  「行!姑娘盡管吃,吃多少全算在下的。」

  「掌櫃的,你們這裡最貴的席面要多少銀子?」

  掌櫃的從櫃台後方走出來,面不改色的道:「回姑娘,是三十五兩一席。」

  「行,打包一席!」

  葉雪說完,掌櫃連忙使眼色讓店裡伙計趕緊把桌子椅子重新擺上,重新請客人們入座,重新上菜,然後……算大帳!

  旁人怕賴帳,錢家是出了名的富,他得獅子大開口一番。

  葉雪和蕭易禮挑了張干淨桌子坐下,沒有對話,心裡卻有說不出的暢快感。

  掌櫃怕他們等太久,忙命人端上幾碟小菜和茶水、好酒先招待著,他的算盤珠子撥撥算算,飛快跳動,啪!停住!接著掌櫃走到錢天佑跟前道:「錢公子,這打壞的桌椅杯盤,客人吃過沒付帳的銀兩,加上姑娘和少俠的席面……總共六百三十七兩,零頭就免了,錢公子給六百三十雨就行。」

  「六百三十兩?」

  落井下石!錢天佑想抗議,但瞄了蕭易禮一眼之後,他決定花錢消災,手往懷裡一掏,咦?荷包怎麼不見了?

  掌櫃見狀,連忙沉下臉問:「錢公子不會想賴帳吧?」

  「不會、不會,只是方才打鬥,荷包不知道掉到哪兒,不如你派個人隨我回府取銀子。」

  「行!」掌櫃的應了一聲,隨即前前後後分派事務。

  不多久,錢天佑領著自己的護院和伙計離開,飯館這才重新熱鬧起來。

  蕭易禮朝掌櫃招招手,掌櫃好眼色,連忙奔到桌邊,彎腰賠笑。「少俠,您喚老兒有事?」今兒個賺得多了,全虧這位少俠和姑娘,他對兩人滿心感激。

  「我說,你這銀子也未免貪得太厲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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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1:43: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掌櫃的笑容凝在嘴角,這位少俠不會是想替錢少爺主持公道吧?

  不過,掌櫃的終究是個商人,心思轉得飛快,聞弦歌知雅意,連忙道:「老兒這是替姑娘不值吶,好端端地上個飯館,竟惹來一身腥,要是有哪個黑心肝的,加油添醋,把事兒往外傳,壞姑娘名聲,可怎麼辦?又見少俠姑娘大人大量,決定放錢少爺一馬,老兒這才自作主張,多扣下三百兩,往後姑娘少俠想吃飯盡管上門來,不必掏腰包,就從那三百兩裡扣。」

  葉雪忍不住失笑,這老頭子腦袋轉得飛快啊!幾眼就衡量出阿禮招惹不得,立刻把吞下去的銀子吐出一半。

  蕭易禮還算滿意的揚揚眉,他估算過,就算整個店的布置全部換新的,就算剛剛客人點的全是燕窩魚翅,一百多兩銀子也到頭了,他一口氣拿走六百兩,夠狠!不過,二一添作五,這樣的結論可以接受。

  「以後再有人敢到這裡犯傻,老板盡可以同我說上一聲。」

  這叫客氣,人家開店多年,什麼時候遇過這種事?今天就是個意外,只不過人家懂得看臉色,他沒有不還禮的道理。

  於是你開心、我滿意,於是大家好來好去,於是賓主盡歡,一刻鐘後,蕭易禮和葉雪帶著三十五兩的席面,光榮返家。

  【第八章 如夢似真的奇遇】

  夜黑,人未靜,葉雪和葉風還在前廳和父母開家庭會議。

  葉風的醫名傳了出去,現在有許多病人是衝著他的名號去保安堂看病,有人游說他干脆出去自行開業,也有不少藥鋪東家想上葉家挖角。

  父母的意思是,只要保安堂的老板肯自動給葉風調薪,倒是可以再商議合作,父母是老一輩的人,總是把安穩擺在第一位。

  葉雪則是希望大哥可以自立門戶,就算保安堂替他加薪,了不起五兩、八兩,幾個月前,她覺得那些錢很了不起,但把書賣出去之後,她的心變大了。

  父母開設學堂雖然能夠賺錢,但要賺到脫貧,從窮端到富端,恐怕還有得拚,教育事業嘛,怎麼樣也沒有科技業、醫院好賺。

  她從小就崇拜大哥,認定他是天才型男人,只要存心想做什麼,都會成功的,況且自行開業,他可以加入現代醫學觀念,不必像現在,想幫病人開個刀,別說東家不提供手術用具,開刀前還得簽下切結書,倘若病人在開刀期間發生意外,他得自己承擔風險,保安堂不給予任何庇護。

  反正風險都要自己承擔,有錢為什麼要分給別人賺?

  葉風卻認為自己對古代醫術的了解還不夠,保安堂裡面幾個老大夫經驗豐富,可以教導他不少事,考慮再三後,還是決定繼續待在保安堂,但條件是要談的,月銀之外,他希望每個月能掙取八天休假,並且每天能夠在未時之前回家。

  就在葉家人開家庭會議時,蕭易禮悄悄潛進葉雪的房裡。

  這不是他第一次潛進她的閨房,但他翻遍每個角落,都翻不到左傳中的藏寶圖。他懷疑過,也許舞靈當初撞她那一下子只是障眼法,事實上,她並沒有把東西塞到她身上,但如果沒有,舞靈究竟把東西藏到哪兒去了?

  他敢確定,東西絕對不在舞靈身上。

  突地,黑漆漆的屋子傳出一聲嬌笑聲。

  蕭易禮聞聲,急急抬頭望向屋梁,透過微弱的月光,他看見舞靈坐在屋梁上,穿著蔥綠色長褲的兩條腿,在上面晃個不停。

  「還是找不到嗎?師兄,你已經在葉家待了不少時日,怎麼會連一張藏寶圖也找不到?」說著,她又咯咯笑了兩聲,頰邊的酒窩忽隱忽現,圓圓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浪漫而天真。

  他撇撇嘴,不回答。

  「師兄生氣了啊,好吧,別氣、別氣,我來告訴師兄幾件事,師兄聽完就不氣了,好不好?」

  她從屋梁上飛下來,輕靈的身影就像是個仙子,她站定在他身邊,仰頭,笑盈盈的望著他。

  「哼!」蕭易禮背過身不想理她。

  他受不了她裝可愛的模樣,明明是蛇蠍女,卻要扮清純。

  「還氣啊?對不起嘛,我知道錯了。」舞靈噘著嘴,扯扯他的衣袖,他不理人就是不理人,她沒轍了,只好踮起腳尖,在他耳畔低聲道:「師兄,我確實把藏寶圖塞到葉雪身上,所以東西絕對在葉家,無庸置疑。再者,那個藏寶圖很怪,和咱們想像的不一樣,是一塊龍形玉佩,我前前後後看過好幾遍,著實看不出藏寶圖刻在哪裡,所以你別老翻葉雪的書冊了,東西不在裡面。還有啊,不只師兄,我也裡裡外外、把葉府翻過十數遍,一樣沒找著,這個葉雪太會藏東西了。」

  蕭易禮板起臉孔,她找不到,他便找不到?!那可不一定!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只要師兄生氣,她就覺得心好煩,好像被迫吞了顆生雞蛋,腥臭的感覺卡在喉間,不上不下的,真難受,師兄怎麼就不對她笑一笑?

  舞靈繞到他身前,勾起嬌甜笑意,一雙靈活的大眼瞅著他,既可愛又討喜,許多人都為她這個表情著迷呢,可惜……師兄不為所動。

  他怎麼可能動心?和舞靈生活數年,他太清楚這丫頭的心思和外貌完全不一樣,一個不小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真的這麼生氣?好吧,我承認自己調皮了,發誓!以後絕對絕對不會再壞師兄的事。」

  蕭易禮翻了個大白眼,還是不理她。

  舞靈看他那副模樣,看來真是把他給惹毛了,不過無妨,師兄就是這副性子,對天底下的女人都沒有好臉色。

  「師兄,師父要我到苗疆一趟,最快也得三個月才趕得回來,到時候如果師兄還找不到藏寶圖,我發誓,一定會把這件事給解決掉。」

  「解決掉?你能怎麼解決?」他寒聲問。

  她闖的禍事,哪一次是自己解決的?哪次不是師父、師姑出面收拾善後?師門不幸,收到這種徒弟早該滅掉,以免禍害人間。

  聽見他終於有所響應,舞靈樂呆了,興奮的道:「還不簡單,把葉雪抓起來,一點附蛆粉、一顆蝕骨丸,就能逼她把東西給交出來!」

  什麼,她居然要拿附蛆粉、蝕骨丸對付阿雪?!想到阿雪臉色蒼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樣,瞬間,他全身汗毛倒豎,心像剛洗淨的衣服,被人狠狠擰扭,非要榨出最後一滴水似的……不行!不可以!

  蕭易禮猛地抓住舞靈的手腕,怒道:「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汗毛,信不信,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舞靈被他凶惡的反應嚇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句話,不斷在她耳邊盤旋。而且他抓著她的力道好強,她覺得手腕幾乎要被折斷了。

  有這麼嚴重嗎?不過是個女人,還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女人,看起來也沒什麼過人之處,為什麼師兄在乎她?難道師兄對她……難道近水樓台……

  不會不會不會的,師兄對女人沒有感覺,在很久以前,師弟曾經私底下問過師兄,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當時師兄毫不猶豫地回答「比男人更了不起的女人」,當時她聽見這話,還笑了老半天。

  天底下哪有比男人更了不起的女人,何況師兄就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啦,哪還有誰能贏得過他,所以啊,才沒有這種事呢!

  何況葉雪有哪裡好,又驕傲、又自負、又難相處,師兄使了勁兒,和葉家上下都處得很好,讓大伙兒對他放下戒心,獨獨葉雪,對師兄還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樣。

  這種女人,怎麼看、怎麼討厭,師兄根本不可能喜歡上她的嘛!

  松口氣,忍著手腕的痛,拉回笑意,舞靈向他靠近,柔聲問:「師兄是不是擔心我對葉雪使壞招、傷害她,師父真會廢了我的武功、把我趕出師門?不會的啦,師父只是嘴巴說說,一個會真的這麼做,師姊比我壞上十倍呢,師父到現在也沒把她趕出師門啊,師父是刀子嘴、豆腐心,師兄別擔心啦!」

  誰擔心她?蕭易禮甩開她的手,冷哼道:「總之,我的事,你別再插手。」

  「知道了,不插手就不插手,要不咱們來約定,只要師兄往後對我說話別氣嘟嘟的,我一定不同師兄作對。」

  但如果師兄喜歡葉雪……另當別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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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1:43: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舞靈的眼底閃過一抹狠戾,她的阿禮師兄只能喜歡她,怎能喜歡別人呢?所以那個葉雪……想來想去,她還是去死比較好,沒錯,死了好,別活著礙心、礙眼,礙得人討厭!

  「你要是再同我作對,就算師姑不逐你出師門,我也不會拿你當師妹看。」他恐嚇道。

  他不知道,女人心,蠍尾針,他越是恐嚇,舞靈心中越是警覺,但是她笑得春意盎然,笑得天真浪漫,笑得眉眼微眯,小小的虎牙露出來,這種可愛會讓所有男人愛到不行。

  「知道了啦,要不要我發誓啊?以後絕對絕對不再壞師兄的事兒,行不行?」她舉起一手發誓,卻在手放下時,輕輕一個彈指,無色無味的粉塵從她指尖彈向葉雪的枕頭。

  蕭易禮定眼望著她,許久之後才吁出一口長氣。

  師姑為人挺好,可教出來的徒弟卻一個比一個壞,也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怎麼會這舞靈剛進師門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的,她天真可愛活潑,老是跟在他身邊,師兄師兄一聲聲喊,每次被她幾個師姊欺負了,只會哭著跑到他身邊求助,沒想到越長越歪,和她的師姊們一個樣兒,是因為被欺負得太厲害,於是跟著學壞,以暴制暴嗎?

  見他不生氣了,舞靈笑道:「師兄,你多久沒回蕭家啦?」

  「做什麼?」

  「我今天走了一趟蕭府。不小心聽到一個消息,要不要師妹告訴你啊?」她頭歪歪的笑著,模樣天真得緊。

  旁人會被她這副模樣給騙著,但蕭易禮可不會,他沒忽略那一瞬間,她渾身迸射出的殺氣,他帶著警戒,沉聲問:「你聽到什麼消息?」

  「師兄的爹娘已經給師兄訂下親事了,說不定下次回府,師兄就要被迫當新郎嘍。」

  「什麼?!」他難以置信的瞪大眼,上回不是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嗎?

  見師兄反應良好,舞靈收斂殺氣,嘟起嘴,鼓著腮幫子,一臉的不服氣。「師兄果然不知道這件事,那師兄曉得長輩們說的是哪一家嗎?」

  是葉家吧!不行,這幾天他得找個時間回去講清楚,他是決計不會娶葉霓的。

  見他不說話,她自顧自的又道:「是葉家嫡女葉霓,你爹想撿便宜呢,葉家庶長女嫁給德王世子,在這時候要是能與葉家結親,便能與德王府搭上線。也是啊,你大哥那麼多年都沒考取進士,要是有德王世子幫忙,明年下場考試肯定沒問題。家裡有個當官的,以後想搶皇商生意,會容易些吧。」

  蕭易禮還是沒答話,只是憋了一肚子氣。

  他沒想到自己的態度這麼明白,爹娘和奶奶還會自作主張為他訂下親事,他們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個混的,誰都不能勉強他的心志,真逼急了,就再逃一次家,反正現在他可以容身的地方很多。

  「師兄,覺得麻煩嗎?要不要師妹親自出馬,幫你解決?」

  他不用想也知道她會怎麼解決,不是直接弄死葉霓,就是把她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雖然不喜歡葉霓,她卻也不是無惡不作,非得賜死的人物。

  「我要說幾次,不准插手我的事!」他態度鄭重道。

  「好啦,人家知道了,但……如果師兄有困難,一定要告訴我哦,就當是補償師兄吧,我會替師兄解除麻煩的。」她咯咯輕笑,一個縱身,飛出葉府。

  雖不是身處民主國家,葉家還是秉持民主精神,進行投票表決,最後三票對一票,葉風繼續留在保安堂,精進醫術。

  不過今天葉雪有好消息,除了賣掉《大漠英豪》的三百兩銀子之外,她兜裡還有錢天佑的七百六十幾兩銀子。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本以為碰上小白臉是再倒霉不過的事,沒想到轉眼間,就有七百多兩銀子收入,那是一百多個學生一整年的學費吶!

  不只這個,她還有三百兩糧票存在杜康樓,他們一家人隨時都可以去打打牙祭,在這裡,外食沒那麼恐怖,沒有過多的味精和化學原料可以摻進食材中。

  這筆額外收入,除買地建屋之外,她決定替大哥打造一組精密的手術器材,她不知道大哥會不會變成再世華佗,但她相信,身為人,不管男人女人都需要成就感,她希望大哥能專心做自己喜歡的事。

  所以今天的家庭會議,在眾人開心歡喜間落幕。

  走回屋子的途中,葉雪滿腦子都在想,利用這個時代的技術,不知道能不能替自己蓋一間現代化設備的屋子,電視、冷氣機她是不敢想啦,但彈簧床、沙發,說不定可以試試看,對了,她還要搭一個棚架,種葡萄也好、絲瓜也好,她想要在夏日裡,躺在棚架下吹著風看小說。

  越想,心越美,她終於覺得穿越的人生有了點樂趣。

  走到中院,她發現蕭易禮蹲在兩片藥圃中間。

  其實今天的家庭會議應該邀請他一起來開的,畢竟能夠賺到這麼多銀子,他厥功至偉,只不過以前是她強力反對他參加家庭會議,今天靠他賺了錢就讓人家加入,似乎顯得有點勢利。

  葉雪走到他身邊蹲下,學他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圈圈畫畫。「在想什麼?」

  她想,如果話題順的話,也許可以提提,以後一起開家庭會議的事,他不是常常覺得自己是葉家的一分子嗎?既然是一分子,那就……開個會而已,天經地義的。

  「沒事。」蕭易禮搖搖頭,側臉望向她。

  「今天,我欠你一句謝謝。」

  謝謝他幫忙掃除之前不愉快的記憶,謝謝他主持公道,謝謝他替自己出了一口氣,也謝謝他……在把她護到身後時,帶給她說不盡的安全感。

  「沒什麼的,錢家那小子,誰都想揍上幾拳。」

  「你怎麼知道他的……隱私?」

  她可以直接說不舉的,不過雖然很討厭入境隨俗這句話,但移民大半年,吸多了古代空氣,她多少沾染一些古人氣息。腦袋裡清楚,身為女子,有些話不能說得太露骨,否則會嚇得一票男人心髒衰竭。

  「他明明不行,卻老要上青樓找人陪,本意是想掩飾,卻沒想過那些妓子閑來無事,最愛聊這種是非。上回我從金玉滿堂經過,恰巧聽見幾個女人在討論錢少爺那事兒,你知道的,我們習武之人……耳聰目明,不想聽見都困難。」意思是聲音自己鑽進他耳朵裡,他也沒有辦法。

  這話,說得八分真、兩分假,他不是沒事經過,而是和凌大哥、康二哥約在那裡見面,金玉滿堂本就是康二哥的地盤,想知道這點小事有何困難?何況,錢天佑那話兒,還是他親自下的藥。

  錢天佑口口聲聲孝順,說要把親生娘以正妻之禮下葬,結果呢?竟是在喪事期間,天天和女人廝混。

  原本他沒想過這麼惡毒的,只想讓他瀉個三天三夜,以儆效尤,沒想到這人沒良心、不孝順,所以就、就……就這樣啦!

  「今天,他的顏面丟光了。」

  「這種人連裡子都沒啦,還顧什麼顏面?」

  「也是。你怎麼會認識他的?」

  「他惡名昭彰,只要在京城裡來回多走上幾趟,誰不認得?他家裡妻妾眾多,還到處買女人,有的人家不肯賣女兒,他便惡言惡語、壞人名聲,想害得人家嫁不出去,只能從了他。那次他又做壞事時,恰恰被我撞見。」

  「你出面主持正義了?」問完,葉雪忍不住先笑了,她這話問得真是廢話,照在餐館的情況看來,錢天佑擺明不認得阿禮,如果他曾經在阿禮手下吃過苦頭,肯定不敢那麼囂張。

  「我有想過,不過縣老爺出現,錢天佑再橫,家裡就是個營商的,有錢沒勢,哪敢和官鬥,何況那家的女子早許了縣老爺的庶子,他只好摸著鼻子,夾尾巴逃跑。」

  她點點頭,原來錢天佑不是只用這法子對付自己,而是用來對所有看得上眼的女人,蒼天有眼,壞人終得報應。

  「阿禮,認真說來,我不只欠你一句謝謝,我欠了你很多句。」

  「為什麼?」

  「我很感激你幫我找到書鋪子,把小說順利賣出去。我其實一直不開心,常覺得自己無用,現在能靠自己的雙手替家裡出一份力,我開始覺得自己不是多余的,這讓我很愉快,阿禮,我很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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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1:43: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你怎麼會沒有用?你很有用的,你的菜做得很好吃。」他反駁她的話。

  「別哄我,張大娘做得都比我好,在做菜這件事上頭,世間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取代我。」

  蕭易禮明白了,她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驕傲,她不只是希望有用,她更希望與眾不同,希望自己無法被人取代。

  「你的算學教得很好,還有那個阿拉伯數字,我經常去偷聽你上課,學生們不懂事,不曉得如果能將這些學通,對自己的將來有大益處。」

  「這點你說對了,學算學的目的不只是加減乘除、方便日後算帳,更重要的是可以讓人的腦子變得更靈活、更有邏輯。」葉雪突然覺得自己找到知音,她不曉得阿禮可以這麼好聊。

  「要是你能把算學這門學問發揚光大,就太好了!」

  「我認為……很難,學習本來應該是件快樂的事,可是人類太功利,只想為著某種目的、做某些事,所以讀書是為了把學問賣與帝王家,學武是為了在戰場上立功、榮耀家族,如果沒有這些明確的目的,願意念書的人肯定更少。」

  「我明白,世間人多數淺薄,只想安安穩穩過一生,不願意離開舒服的生活去冒險,卻不曉得看得越多、懂得越多、學得越廣,心會越豐富。」

  「說得好像你很有閱歷似的。」葉雪不以為然的瞄向他。

  「我是啊。」

  「你是?」她懷疑的反問。

  「我年輕的時候不聽話,不肯與家裡相中的女子成親,連夜離家出走,我整整離家五年,這五年裡,我走南闖北,到處晃蕩,和兩個哥哥義結金蘭,還拜了個師父學武功,走的路多、見的事廣,許多稀奇古怪的事兒,教我撞見不少。如果沒有這五年,我肯定不曉得這世上和自己知道的,相差這麼多。」

  「快說說,你見識過什麼新鮮事?」

  葉雪愛好旅游,曾發下宏願,要在三十歲以前走過三十個國家。

  過去一個背包、一份打工的薪水,就可以讓她坐著飛機到處飛,現在嘛……就算錢沒問題,也無法再像過去那樣任性自由。

  「我到過苗族,親眼看見他們養蠱。」

  「真的有情蠱嗎?有沒有苗家姑娘看上你,想把你留下,就給你下了情蠱?」

  「情蠱你也知道?你會不會知道太多事了?」蕭易禮有點故意地回道。

  驀地,她臉紅,二十一世紀的人,誰沒看過幾本武俠小說?不過終是說溜嘴,她有些吃憋。

  見她這模樣,他又忍不住樂起來,他肯定有病、絕對有病,每次看她生氣,他就忍不住開心。

  「不就是從書上拼拼湊湊出來的嘛,又不像你,親身體驗過,快告訴我,真的有嗎?」

  葉雪轉口又問。

  「被你說中了,真的有情蠱,不過我師姑是專門給人下毒的,就算不是嫡親弟子,也多少知道那些手法,哪那麼容易中招。」

  「苗族姑娘美嗎?」

  「美!尤其那些銀飾披掛在身上,走路時發出清脆的聲響,遠遠地,像是仙女下凡塵。」

  「既然如此,怎不留下?」

  「為了一片風景,放棄全世界的風景嗎?你以為我是傻子啊!何況當時我去苗族,是有任務的。」

  當時他追逐一名武功高強的刺客深入苗寨,那刺客出身北疆,身負重任,領命到京城刺殺凌大哥,他收到康二哥的飛鴿傳書之後,決定半途攔截,不把戰場拉到京城。

  他本以為出其不意,那人肯定躲不過自己的暗招,沒想到對方不是個普通人物,難怪左家肯花大把銀子,把人從北疆給請過來。就這樣,兩人一路纏鬥,最後那人中了他的毒,而他也被對方一劍刺中腰部,差點兒死在苗疆,所幸被苗女所救,卻也惹出一段情債。

  「任務?」

  一聽,蕭易禮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太多了,連忙笑著敷衍過去,「我師姑讓我到那裡采集制毒的吟風草,吟風草不多見,據說只生長在苗疆。」

  葉雪點點頭,又問:「後來呢?」

  「還能有什麼後來,采完吟風草,就連夜轍離苗疆。」

  「這世上真的專門制毒之人?制毒的目的是什麼,害人嗎?為了害人,花費一輩子的青春歲月去專精這門學問?太奇怪了,誰天生有這麼多對手敵人?把人生投資在害人上頭,簡直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

  「制毒只是衍生出來的一門小學問。」

  「什麼意思?」

  「學醫者為采集藥材,往往會碰到有毒草藥,慢慢經驗累積,對於毒物有了認識和研究。就像我師姑,她是一名醫者,曾經治好不少藥石罔效的病人。」只可惜她收的徒弟,對毒物比對醫術更感興趣。

  葉雪這下子聽明白了,果然沒有儍瓜會把自己的一生拿去研究毒物。

  「你再跟我說說其它有趣的事,好不?」

  她的眼睛亮亮的,眉毛彎彎的,沒有刻意去笑,卻讓人覺得舒心,和舞靈的裝模作樣截然不同。

  「好,這個你一定要聽聽。直到現在,我還弄不清楚,這是作夢還是真實經歷。」

  「你說。」

  「有一次我闖進一片山林裡。」

  「山林最可怕,根本不曉得會闖出什麼野獸。」到處黑漆漆的,誰也不曉得什麼東西會冒出來,就像在玩恐怖箱。

  「我經常進出山林,有時候為了躲避追蹤的敵人,也會進林子避難,但那次的山林經驗很……特殊。」

  「怎麼說?」葉雪不懂,林子裡不都是樹、藤蔓、野草和蟲蛇、野獸嗎?

  「那裡的樹很高,樹葉將陽光完全遮蔽,而且當時明明是炎熱的盛夏,可是一進到林子裡,就陰涼得讓人起雞皮疙瘩。到處都是山嵐霧氣,地上覆著厚厚一層落葉,卻不見雜草,濕氣相當重,在裡面走路,時不時就是一陣雨水落下。

  「我有輕功,所以從不曾在林子裡迷路過,但那次我卻迷路了,更可怕的是整座林子非常安靜,聽不見任何鳥叫蟲鳴,除了腳下的落葉發出的細碎聲響之外,整座林子像被人用罩子罩住,無半點聲響。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淙淙的流水聲,心頭一喜,想著只要順著河道走,就可以離開森林。我側耳傾聽,施展輕功在林子東奔西跑,可是不管我怎麼跑,始終找不到溪流,我不明內,水聲潺潺,明明離我很近,為什麼就是找不到?

  「當我心裡正覺得納悶之際,突然聽見有人呼救,我想也不想,快步往聲音處奔去,我跑到谷邊,發現一個女子吊在谷邊,她手裡緊緊抓著一根樹藤,要是體力不支、手松開,將會掉進萬丈深淵。」

  一個女子沒事跑去森林裡做什麼?不會是聶小倩或鬼吹燈吧?她認真傾聽,卻在心底盤算女子的來歷。

  「我沒見過那麼美的女子,一頭銀白色的長發,眼神干淨清靈,她的五官細致,身材纖細,像白瓷做出來的人偶,美到讓人無法形容。」

  葉雪滿臉的不苟同。「人家都已經吊在那邊了,你還有心情打量人家的長相。」

  蕭易禮深怕她誤會,連忙替自己澄清,「我當然是先把人給救起來才打量的,何況她再漂亮我也不會喜歡,我只是覺得、覺得……」

  「眼睛一亮?」

  「對,就是眼睛一亮!因為真的無法想像一個人怎麼可以精致成那樣……那樣……那樣……不食人間煙火,對,就是這句,不食人間煙火。」他終於找到合適的形容詞。

  她道:「食色性也,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是視覺型動物,才會逼得女人不得不為悅己者容。」她就不信,林志玲和小甜甜排排站,哪個男人會選小甜甜來組隊。

  「不對,你還是沒弄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她長得很不一般,她的銀色長發及膝,明明沒有風,身上的白衣卻微微飄動著,全身像是有一層蒙蒙的光暈籠罩著。

  「她赤裸雙足,足踩掛著一串銀色鏈子,更奇怪的是,我剛剛說過,她差點兒從山谷摔下去,但是我把她救起來的時候,她身上沒有半點髒污,就算赤足踩過泥濘,她的雙腳依然干淨得像被溪水洗滌過。」

  葉雪這才理解,他不會是碰到傳說中魔神仔,或西方世界的精靈吧?「確實有點不對勁,後來呢?」

  「我向她請教出林子的路。」

  「她告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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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1:43: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沒有,但她願意帶我走出林子。一路上,我看見三個男人,有一個在挖泥地裡的蚯蚓,一挖到就飛快往嘴裡塞,好像餓得很厲害;一個用頭撞樹,把樹上的毛蟲撞下來後,仰頭張開嘴去接毛毛蟲;還有一個守著地上的一個小洞,我上前問他在做什麼,他來不及回答,就看見到一只老鼠從洞裡爬出來,他動作飛快,手一伸一縮,就把老鼠給抓起來,緊接著張嘴將老鼠的頭給咬下來,他咬得喀滋喀滋作響,好像正在吃著什麼人間美味。

  「這時候,我開始感到害怕了,我不自覺停下腳步,不敢跟上前,那個女子轉過頭,對我嫣然一笑道:「別害怕,你不會變成他們那樣,你的心地純正,不存邪念,快跟上吧,馬上就要出林子了。」說著,她就把她剛折下的小樹枝遞給我。

  「如果是平常的我,肯定不會接過,但她的聲音像是有種魔力,我覺得自己應該聽她的話,於是在猶豫了一下之後,我接過小樹枝,跟上她的腳步。不多久她便帶我走出了林子,她告訴我,我是個不凡的人,將會有不凡的際遇,要我秉持純善信念,終會化險為夷。

  「我想向她道謝,卻看見陽光穿透她的身子,她一點一點變得清透、模糊、消失,我還記得她仰著頭朝我笑的樣子。」

  「很可愛?」

  「不對,不應該用可愛來形容,美麗嘛,又不對……她彷佛是仲夏裡,一汪清澈的溪水流過胸口,清涼、舒暢、愉悅、滿足……我無法形容那種感覺。最奇怪的事還在後頭,我出了林子不久,就遇見出來尋我的師兄師弟,他們說我已經失蹤整整七日,可是我覺得從進林子到走出林子,了不起一、兩個時辰,我甚至連飢餓的感覺都沒有。」

  「她給你的那根樹枝呢?」葉雪突然想到什麼,急問。

  「你問到點子上了,我明明親眼看見她從樹上折下一段樹枝,可是在我與師兄弟會合時,竟發現自己握在手中的樹枝變成一把玉杖,如果不是作夢,怎麼短短的一、兩個時辰會變成七天?如果是在作夢,樹枝怎麼會變成玉杖,我想不通!」

  「那根玉杖呢?」

  「我給了師父。師父的腿腳曾經受傷,走路有點跛,師父很喜歡那根玉杖,便隨身帶著。」

  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自從帶著那根玉杖,師父多病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強健,前些日子還寫信進京,要帶著師兄、師弟過來助凌大哥一臂之力。

  左氏的勢力太人,罪行罄竹難書,連師父都看不下去,打算出山,為天下百姓出頭。

  「看來,你確實心思純正、品格高潔,才會得仙子高看。」

  在這個時代,不對美女動心的他,可以說成心思純正、品格高潔,倘若再晚個幾百年,就會被懷疑他是不是同性戀。

  「不過,這還不是我最特別的經歷。」說到這裡,蕭易禮不禁笑了。

  葉雪定定的望著他,見他眉眼彎彎,眸光帶著一抹暖意,要不是有大胡子遮掩,她會看見他臉上寫著滿滿的幸福。

  「還有更特別的?」

  「有一年,我搭船出海。」

  那趟行程,原本是康二哥要走的,據說在海的那一端有個豫國,那裡的百姓非常喜歡大魏的陶瓷、茶葉和玉石,往往商人走一趟船,就可以賺得缽滿盆溢。

  當時金玉滿堂剛開張,還不曉得生意會怎麼樣,但是凌大哥急需用錢,所以想開發這條商路。

  但京城裡發生一些事,凌大哥不得不把康二哥留下來,於是他代替二哥走一趟,那趟行程,替他狠狠賺到五萬兩銀子,也是這筆錢,讓他開始當老板,在京城裡外開設最早的十幾家鋪子。

  「然後呢?」她急著想知道他的經歷,催促道。

  也許在現代,那個把科學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她,會覺得他的森林偶遇是唬爛,但親身經歷過穿越,她不再鐵齒,她開始相信世間有太多用科學無法解釋的事。

  「我在返航時,遇見狂風暴雨,摔進海裡。」

  聽到這裡,葉雪突然緊張起來,明知道他人就在跟前,他說的是過去、是記憶,是不會再造成危害的東兩,但她就是忍不住揪心。

  「我醒來的時候,躺在一個方方的鐵盒子裡,我的眼睛看不清楚,但我知道有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姑娘,不斷推搡我的手臂,焦急的問:「你還好嗎?」,我不好、我很痛,胸口裡面被水灌得飽飽的,好像一開口,裡頭的海水就會衝出來、淹沒鐵盒子,但是我很想告訴那位姑娘我很好、我沒事,想讓她別為我擔心。」

  「這個道理不通,你說眼睛看不清楚,怎麼會知道她是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姑娘?」話講出口,她才發覺自己的口氣裡有嫉妒,她馬上自嘲一笑,搖搖頭,她在想什麼啊。

  「我沒辦法回答你,但我就是知道她很漂亮,非常非常漂亮。」

  蕭易禮咬定了這件事,只不過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堅持,但他確定的是,只要想起那次落海,他的心裡就會不斷冒出滿滿、滿滿的溫柔,滿滿、滿滿的溫暖,滿滿、滿滿的喜悅,那一人堆滿滿、滿滿的,會讓他忍不住嘴角往上飛揚。

  所以他不記得鐵盒子之後的事,卻很確定他喜歡所有和落海有關的事。

  「好吧,她是很美麗、很漂亮、很聰明、很美妙的姑娘,然後呢?你們之間發生什麼事?」

  葉雪在心底偷偷腹誹,千萬別告訴她,那個非常美麗的姑娘,長了一條魚尾巴,沒事帶著他龍宮游一趟,知道他非要回到陸地的人類世界,她就變成美麗的泡泡,消失在清晨的陽光中。

  如果他真的這麼說,她一定會日夜祈禱,讓自己穿越到安徒生身邊,她要狠狠揍他一頓。

  「不記得了,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被救回船上。」

  「換言之,那個很美麗的姑娘只是作夢?」這次可沒有玉拐杖來證明他的經歷真實發生過。

  蕭易禮毫不猶豫的回道:「我很確定不是作夢。」

  「你憑什麼這麼確定?」

  「第一,我還記得那個地方叫做香港,我被鐵盒子送進一個叫做醫院的地方。」

  香港?不會吧!香港已經存在這個世界?不對,不是這樣說的,應該說現代的香港在這個時代也叫做香港?或者說,這兩個香港根本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地方,只是不小心同名同姓?更不對,鐵盒子?他指的會不會是救護車?醫院明明是現代的東西……

  葉雪還沒從他話裡搜尋出合適的解釋時,他又說話了——

  「我很確定,我在香港住了一個月,但把我從海裡撈起來的下屬,卻說我落海沒多久就被救上來,所以每個人都說我是在作夢,可是我非常確定不是。」

  很好,這就是所謂的羅生門吧。

  就像他們一家子穿越,她也不確定,他們全家人會自動從認識的人的記憶裡全數刪除,還是像爺爺奶奶他們會在知道這個消息後,確定是媽媽手上的醜玉鐲,把他們安全送到另外一個世紀。

  這種找不到答案的事,只能歸類於羅生門,就像阿禮的奇遇。

  不過他鐵定有特殊體質,才會一次一次碰上特殊事兒,不管是精靈、香港美姑娘,或者他們這一家穿越者,他的人生確實與眾不同。

  「好吧,你確定就好,只是有點可惜,如果你能記得那段經歷,我想,一定很精彩。」

  「你相信我的話?」

  「當然,難不成你是騙我的?」

  「我沒騙你,只是我跟所有人提及此事,大家都認為我被海水泡儍了。」

  「我理解,正常人類對於自己無法合理解釋的事,都會用胡扯、瞎說……等等負面評語一語帶過,因為,理解太辛苦。」

  她的話惹笑了蕭易禮。「對,好像是這樣子。」

  之後,他又講了幾段奇遇,但是沒有前面兩段那麼靈異、精彩,對看過無數電視、電影與紀錄片的葉雪而言,那些不過是小case.

  這個晚上,他們聊得很愉快。

  她發覺阿禮比自己想像中的更有意思,不光是他的經歷,她也對他講故事的能力相當佩服,她還以為他是木訥、不善言辭的男人,沒想到……

  也許人類真的應該行萬裡路,也許多樣豐富的經歷,會讓人不那麼枯燥貧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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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1:43: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阿禮。」葉雪轉頭喚他一聲。

  「嗯。」

  「你很想當大將軍嗎?」她想起錢天佑的話。

  「並不。」

  事實上他當過,不是大將軍,只是小將,是大哥把他安插進去的,在戰場上跑了一年,打過許許多多人小戰役,他才明白自己有多痛恨殺戮。

  幸好當今皇上是個崇尚和平的,再加上那些戰役把諸鄰各國給打怕了,大魏朝才能保下未來十數年的和平。

  「既然如此,為什麼留著大胡子?」

  「我……因為、因為……」因為想掩蓋真面目,京城裡認得他的人不少,但總不能老實跟她說吧?

  但葉雪不打算知道他的理由,笑著又問:「把胡子剃了,好嗎?我想看看你的真面目。」

  她想看他的真面目?意思是……她想認識他,她想知道他的真模樣?

  心一次、兩次、三次狂跳,她和他的關系在短短一天之內,有了大躍進。

  他確定自己找到正確鑰匙,打開橫在兩人當中的那扇門,他知道他們之間將會有所不同,他知道他們的未來將會很美麗,他知道……

  笑容在大胡子底下成形,和想起那個鐵盒子裡的姑娘時,一樣幸福、溫柔。

  男人就是這樣的,常常會因為一個無解的衝動,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所以蕭易禮明知道不該拿掉假胡子,但……他還是拿掉了。

  【第九章 重逢,在千年後】

  蕭易禮直奔奶奶屋裡,他很清楚,能夠改變這件事的,只有寵溺自己的奶奶。

  「阿禮回來了?快來,奶奶給你備了好東西。」

  一看到孫子,蕭老夫人急忙把他領進屋裡,獻寶似的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匣子,打開來,裡面是一塊上等翡翠,通透的綠,綠得耀眼,這是稀有珍品,不是普通人可以隨意拿到的。

  她這是要讓孫子送給妻子當傳家寶的。

  當年,意外間看到這塊翡翠原石,她用大半的私房錢,咬牙買下,制成三塊一模一樣的玉佩,分別給三個孫子,剩下的料,鑲成三副耳墜子,給三個孫女當嫁妝,大家都很珍惜。

  「那年你不在家,奶奶才替你收著,現在你回來了,奶奶給你戴在身上,日後贈給妻子、傳給子孫,好不?」

  他無奈的看向奶奶,今天他就是為這件事回府的。

  「奶奶,你們是不是背著我做了什麼?」蕭易禮沒伸手接過玉佩,他退開兩步,直視奶奶。

  蕭老夫人被他看得心虛,低下頭,親自上前把玉佩結在他的腰間,吶吶說道:「哪兒的話呢,奶奶聽不懂,從小到大,奶奶什麼事沒同你商量。」

  「是嗎?」他還是目不轉睛的盯住奶奶,盯得她越發心虛。

  蕭老夫人把玉佩系好,尷尬的笑道:「阿禮,跟奶奶說說,這次出門去了哪裡?」

  這回她不擔心,他說過,每半個月會回府一趟,他說到做到,這次距離上次回家才十天,可以見得,他待在京城裡,沒跑遠。

  她雖然不知道孫子在忙什麼,但她信任他,不管別人怎麼說,她就是知道,他們家阿禮心地純善、行事磊落,出門在外,絕對不會搞那些烏煙瘴氣的事兒。

  「奶奶,別演戲了,明明不會說謊,還學人家惺惺作態。」蕭易禮嘆道。

  「胡扯!什麼說謊、作態的,你奶奶光明得很,做了壞事,立刻認錯,從不擺架子。好阿禮,快跟奶奶說說,奶奶壽辰那天,你打算送奶奶什麼好東西?別說奶奶貪心,是你自己說,這些年在外頭闖出一些名頭,可以給奶奶辦個風光壽辰的。」

  「所以,是訂在奶奶壽辰那日?」

  他此話一出,蕭老夫人立即漲紅老臉,暗嘆一聲糟糕。

  這小子賊精賊精的,一下子就讓他猜到,這可怎麼辦才好,萬一當日他來個避不見面可怎麼辦是好?唉呀呀,壞事兒了!

  「你、你在說啥呢?幾天沒回來,一回來就同奶奶打啞謎,弄得奶奶滿頭霧水。」她又干笑了兩聲,急著想把話題扯開。

  蕭易禮自然也看出奶奶的打算,執意要把話說個清楚明白,「爹娘不是已經作主,替我與葉家訂下親事?不是想趁著奶奶壽辰那日,把我騙回家?我不懂,奶奶是想一棒子把我打昏,還是要給我下藥,讓我迷糊糊把葉霓給娶回來?」

  他知道了?誰告訴他的?不是滿府上下都封了口,不讓消息透出去的,難道是葉府那邊漏口風?

  蕭老夫人緩緩嘆了口氣,勾起滿臉笑容,拉著小孫子的手,走到桌邊坐下,好言勸道:「阿禮啊,你年紀不小了,早就該說一門親事。可你老是東推西拖,你爹娘和奶奶我,怎麼能不擔心?這幾年,奶奶身子越來越不行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你總不能讓奶奶到地府時,對你爺爺無法交代吧。」

  他看一眼紅光滿面的奶奶,撇撇嘴角,寒聲道:「奶奶放心,您一定可以活得比我久。」

  「呸呸呸,講什麼胡話,白發人送黑發人是天底下最悲慘的事啊,你怎麼能夠說這種話惹奶奶傷心?」說完,蕭老夫人順勢拿出帕子故意抹了抹眼角。

  「奶奶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話,就幫我取消和葉家的親事,否則……」蕭易禮鼓起腮幫子和奶奶賭氣,這招很有用,從小到大,他都是用這招迫使奶奶屈服。

  「你別嚇奶奶,這回我是鐵了心,你甭想說動我,與葉家的親事已經訂下,沒有反悔的道理。」

  葉家和汪家不同,甭說兩家人的交情,就說當年做生意不順利,要不是葉老夫人幫一把,蕭家現在還不知道淪落在哪裡呢。

  「奶奶鐵了心,阿禮也鐵了心,到時候,我就不回府,奶奶現在不肯退親,到時候就走著瞧,看事情要怎麼收拾。」他耍起橫來,蠻不講理,混世魔王再現江湖。

  「那還不容易,讓你大哥、二哥替你迎親,把霓兒先給娶進門再說。再不,從今兒個開始,你別想離家一步。」蕭老夫人的態度也硬起來了,她就是認准這門親事。

  「奶奶,難道您希望我一輩子都不回來?」

  「你要是真的這麼、這麼……不孝,奶奶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我不如拿條白綾把自己給掛一掛。」她捂著臉假哭。

  「奶奶,您別胡鬧了行不行?我是說正經的,我不喜歡葉霓,我不要娶她。」蕭易禮不知道奶奶今兒個是怎麼了,怎麼會說不通,他都快急死了。

  「奶奶不是胡鬧,奶奶是為你著想,你總不能讓三房斷了根吧,這回奶奶是通盤考慮過的,或許……」

  話卡在喉間老半天,她才決定發狠、咬牙,把話給說清楚,只是這話著實太羞人,不應該是當奶奶的來說,但她不說,難不成真要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到時葉家、蕭家的臉面往明裡摧?

  「阿禮,奶奶認真想清楚了,也許你不喜歡女人,勉強你娶妻是強人所難,可你總得替自己留個血脈,奶奶在這裡起誓,只要你娶了霓兒,生下一個兒子,往後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奶奶絕對不會再幫你做任何決定。」

  奶奶竟是想到那條道上去了,難怪打死不肯退讓。

  蕭易禮苦笑道:「奶奶,您弄錯了,我不好男風,不想與葉霓成親,只是不喜歡她,我不想和一個討厭的女人生活一輩子。」

  咦?原來是她想錯了,這下子蕭老夫人總算可以松開胸口那個結。

  他們家阿禮從不說謊的,他寧可被他爹打個半死,也不肯把話說得圓融好聽,更別說是為了男人說謊。

  「傻話,又沒真正相處過,你怎麼知道不喜歡霓兒,這些日子,霓兒經常來咱們府裡,奶奶是越看越喜歡,那不是個心機重、行事毒辣的,她和你一樣,心裡有什麼話都會直說,這種人才好相處呢,相信奶奶一回,奶奶絕對不會害你。」

  「奶奶,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不娶葉霓。」

  他終於把葉雪給招出來,經過昨夜談心,他相信只要他再加把勁兒,兩人肯定能有好結局。

  「真的嗎?是哪家姑娘?你快說,奶奶作主把她給娶進門。」知道孫子不好男風,蕭老夫人已然松口氣,又曉得孫子心中有喜歡的女人,更是喜出望外。

  「奶奶,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求奶奶幫我作主,所以……葉家的親事,奶奶去幫我退了吧。」見奶奶高興,蕭易禮以為事情圓滿解決,懸著的心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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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1 01:43: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這可不行,咱們做商人的最重信譽,何況當年汪家姑娘的事,才慢慢讓左鄰右舍淡忘呢,要是再上演這出,咱們蕭府的信譽、名聲還要不要?你就算沒辦法幫你爹和你二哥做生意,至少不能扯他們後腿。」她好言相勸。

  「可這門親事又不是我要的。」

  不公平,他們做的決定,竟要他來收拾尾巴,他不肯配合,就成了扯後腿?這話怎麼說,怎麼不通啊。

  「我知道這件事是委屈了你,可你就當幫家裡一點忙,把霓兒給娶進門吧。奶奶保證,日後一定以平妻之禮,把你喜歡的女子給娶進門,該給的聘禮絕對不會比給葉家的少,就算你爹重禮數不允許,奶奶保證私底下給足,絕不讓那姑娘心頭委屈。你也知道,奶奶護短,將來岸定會更疼那位姑娘幾分的,行不?」

  「奶奶,您沒聽懂我的話,我就是不要與葉家搭上關系!」蕭易禮快要冒火了,奶奶說的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只想娶阿雪,只想讓她陪在自己身邊,只想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件事由不得你。」

  橫插進來一句充滿威嚴的嗓音,頓時,蕭易禮眉頭一橫,撇撇嘴,不耐煩的臉上生出幾分挑釁,因為,老爹駕到。

  他轉過身,發現爹、娘、兩位哥哥和兩位嫂嫂全到齊了。

  陣仗這麼大,想要用人海戰術迫他投降?

  蕭夫人發現丈夫火氣竄上,連忙近前兩步,拉著兒子,柔聲勸道:「阿禮,你就聽娘這一冋,與葉家的親事無論如何都不能退。」

  「為什麼不能?」

  「葉家是官家,他們又剛和德王府結親,萬一德王府出面……」

  「放心,不會有這種事。」德王世子是誰?是他二哥!

  「哼!你又知道了?」蕭老爺冷哼一聲,「你要是這麼有能耐,能知道朝廷大事,蕭家就有指望了。」

  光是知道朝堂大事怎麼夠?他還參與朝堂大事呢,要不是到目前為止,自己還是顆暗棋,老爹該給他跪地參拜的。

  「不管爹怎麼說,葉霓我決意不娶,如果兩家非要結親,就讓爹爹或哥哥們把人給娶進門吧,總之,這事我不摻和。」

  聽聽!有兒子這麼對老子說話的嗎?讓哥哥、老子娶新婦,這是要把他家嫂子和娘擺在火上煎熬啊。

  當娘的痛哭流涕了,兩個嫂嫂也嚇得臉色慘白,她們心想,萬一小叔真的犯起渾,使勁兒鬧上,葉霓變成大房、二房的姨娘,一個家世地位比自己還高的姨娘,她們的日子還要不要過?

  大嫂急忙上前,拉過蕭易禮,細聲細氣勸說:「小叔,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堂堂官家千金下嫁商戶,已是紆尊降貴,哪有讓人當側室之理?何況,就算嫂嫂曉事,自動退讓,難道你舍得那幾個侄子,由嫡子轉庶?」

  二嫂也趕上來幫腔,「二嫂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也明白你對那位姑娘的心思,二嫂也給你保證,日後那姑娘雖以平妻身分嫁進蕭家,但二嫂絕對拿她當正經妯娌看待,也會好好規勸三弟妹寬厚待人。倘若她為小叔生下一兒半女,三弟妹不願讓他們記名為嫡子,二嫂就讓她的孩子掛在我名下,無論如何,都不會委屈你心儀的姑娘。」

  蕭夫人跟著勸道:「是啊、是啊,娘也立誓,一定把你喜歡的姑娘當成女兒疼惜,誰也別想教她心裡難受,倘若娘沒有說到做到,你便帶著那位姑娘離家立府,行不?」

  這是什麼保證?!蕭老爺怒瞪妻子一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把孩子寵成這副德性,難怪一輩子沒出息。

  蕭老爺很不滿,依他看,那種媚惑男人的女子,就不該讓她進蕭家大門!

  蕭易湟攥住蕭易禮的手臂,道:「三弟,二哥從不說你什麼,從小到大,你想做什麼,哪件沒順著你的心思?」

  這話倒是大實話,十五歲那年離家,要不是二哥算准他要犯傻,等在他門外,偷偷給他塞了二百兩銀子,恐怕他在外頭連一天都活不下去,更別說還混到有機會結識凌大哥、康二哥。

  蕭易禮低下頭,他不怕大哥,反倒怕精明的二哥,二哥那顆腦袋不知道是什麼做的,總能把他的心思給摸透。

  「至於眼下這件事,對不住,二哥非得勉強你一回。民不與官鬥,葉家是官,咱們是民,士農工商,咱們家還排在最末等,葉霓願意下嫁,是看在兩家的情分上頭,如果你果真鬧開,情分沒了不打緊,葉霓可是嫡女吶,你能想像惱羞成怒的葉大人,會對蕭家做出什麼事?」

  聽著一堆人對兒子苦口婆心勸解,再看看他滿臉的桀驁不馴,蕭老爺滿肚子火氣再也控制不住,燒了上來,他指著兒子怒道:「別跟他講這麼多,如果長到二十一歲,腦子裡裝的還是豆腐渣兒,半點不懂得替家裡著想,這種兒子,不要也罷!蕭易禮,你給我聽清楚了,要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這門親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如果你非要犯渾,行!你就給我去姓,從此蕭家沒有蕭三少爺這個人。」

  「別啊!別說狠話。」蕭夫人心驚膽顫,這對父子一個比一個倔,要真鬧起來,她擔心兒子真會去姓,不當蕭家三少爺,她衝上前,抱住兒子手臂,急急道:「阿禮,當娘求你了,這件事勢在必行,你再不願意,也就忍了這一回,娘發誓,往後絕對不會再干涉你做任何事,行不?」

  家人一個一個哀求、一個一個逼迫,非要他低頭。

  蕭易禮因為情緒激動,胸口起伏不定,他恨恨地看著滿屋子親人,對不住,他這人吃軟不吃硬,他這次回來,本想好言好語解決這件事,不想犯橫的,但是現在情勢所迫……

  他深吸口氣,撂下狠話,「爹有爹的堅持,我也有我的固執,反正爹還有大哥、二哥,不缺我這個兒子,我除了名,對蕭家沒什麼影響,就照爹的話做吧!」

  蕭老夫人狠瞪兒子一眼,那帶著埋怨的目光就在說:你看、你看,就說阿禮是不能強逼的吧,還非要把他逼到懸崖邊,他是會不顧一切、跳下去的那種人那!唉,都已經講過幾百次,對付阿禮這種孩子不能來硬的,你把話說得這麼硬,豈不是非要逼走他?

  可是話追話,一路講到這裡,再無轉圜余地,這可怎麼辦才好?

  沒法子了,孫子耍橫,蕭老夫人只能比他更橫,她不能不站在兒子這邊,因為蕭家的根基不能毀在阿禮手上。

  蕭老夫人一咬牙,指著孫子怒道:「好話說盡,你竟是半句都聽不進去,好!你給我聽清楚,今兒個把你寵得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是我這個當奶奶的錯,如果在我生辰之前,你不趕回來迎親,就准備看蕭家掛白幡、辦喪事吧,你奶奶我,親自去地下給蕭家祖宗請罪!」

  蕭夫人見婆婆態度決絕,跟著站到婆婆身後,給兒子施壓。「我也有錯,生而不教,處處寵溺,寵出他這個無視天地君親師的混小子,行,你不肯娶葉霓,也准備幫我收屍吧!」

  她從不對兒子說重話,如今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的心比誰都疼,她也不願意啊,可婚事必行,容不得兒子任性。

  蕭易禮咬牙切齒,額露青筋,眼露凶光,雙拳握得死緊。

  他不知道奶奶和娘會不會說到做到,但身為子孫,怎麼有權利冒這個險?

  他狂吼一聲,像受傷的小獸,恨恨轉身,半句話不說,狂奔而去。

  「奶奶。」兩個嫂嫂走到祖母身旁,一人握住一手,憂心忡忡,她們沒把握小叔會做出什麼事。

  「娘。」蕭夫人心裡也沒底,整個人渾渾噩噩,滿心慌亂。

  「別怕,阿禮那孩子,嘴巴硬,心卻是再軟不過,他會回來的,再委屈、再難受,為了我們兩個老的,他都會回來成親。」蕭老夫人安慰道。

  蕭夫人有些不安的望向婆婆,但想了想,她也認為婆婆說的沒錯,過去兒子和老爺鬧脾氣,離家出走,即便如此,還是每隔一段時間就給家裡捎平安信,他也怕家人操心吶,那孩子面冷心熱,所以他肯定會為她們回來。

  蕭易禮直接衝進葉府。

  這個做法很傻,要是他先找到康二哥,他肯定會好好安排布置,讓葉府不得不出面退這門親事,但他等不及了,他非要親自上門把話說清楚。

  葉老爺和葉夫人出面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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