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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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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1
發表於 2017-1-6 14:03:57 |只看該作者
470 三王出京

    秦王府的人一向行事低調,不料竟在元宵節當晚狠狠在京都刷了一把存在感。

    ——秦王府侍衛將工部侍郎家麼子的雙耳給削了!

    這事情,在元宵節當晚就鬧得幾乎所有出來觀看花燈的百姓們都知道了,等這晚花燈結束,各家的貴女和丫鬟們歸家,也將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帶回了後宅,於是,整個京都的百姓在一夜間都知道,有人犯事兒犯到秦王世子眼皮子底下了,於是,被削耳以示嚴懲了。

    說起工部侍郎家的麼子,當真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這小公子和早已被鴆酒賜死的十皇子是一個道上,因為興趣相投,——不愛嬌娥還後庭,交情非比尋常。

    小公子和十皇子走的近,卻因為家裡父親管著最沒有油水的工部,兄長又外放做官,他在軍營裡並沒有什麼親戚,加之錢財也不多,因而被十皇子放棄,倒是因之僥倖保下一條命。

    可惜,這命是保住了,為人處世卻更荒唐了,喜歡孌童也就是了,可你這麼沒眼色的直接撞上護持秦王世子出行的侍衛,還公然開口調戲,確定不是老壽星上吊,嫌活的太長了麼?

    再來,這事兒只是簡單的削耳沒直接要了你的命,是不是太便宜了?

    不管事實到底便宜不便宜,總歸工部侍郎的小公子的命是被救回來了,而就在京都的百姓們嚴正以待的等著看工部侍郎去秦王府討說法時,工部侍郎直接帶著小公子負荊請罪跪倒在秦王府大門前。

    熱鬧沒的看,京都的百姓們更無聊了,而就在這熱鬧喜慶的正月裡,開朝後的朝廷卻氣氛緊繃起來。

    ——弘遠帝規定的幾位成年皇子遠赴封地的時間到了。

    二皇子封號康王。五皇子封號蜀王,七皇子封寧王,三位皇子在正月二十當天帶著為數不少的侍衛,並府中王妃和妾室,遠走封地,今後無詔不得入京。

    三位皇子出行當日旌旗招展,整個皇城都被車馬堵住了。很多聞訊的百姓早早在茶樓定了位置。在這一天便興致勃勃的坐在二樓或三樓窗戶口,一邊與友人交談,閒說書畫。一邊看著熱鬧。

    三王的車馬走了兩個多時辰才都走出城門,京城的百姓們再又感嘆了一番三為皇子的英俊不凡,以及威儀尊貴後,也便又把這事兒放在了腦後。再不去議論。

    朝中少了三位皇子,好像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不管是黨派之爭,還是權勢傾軋,在這時都減緩了步調,委實讓朝臣們有些不適。

    他們都習慣了各種明爭暗鬥、謾罵爭鋒。在三位皇子尚在時,便連大臣們都會因為某個權利分割不平衡,當殿爭吵起來。甚至到了最後會發展成當殿鬥毆。

    如今可倒好,有奪嫡能力的五皇子和七皇子一下就被遷去封地了。屬於他們的勢力也都蟄伏起來,這讓太子黨和中立黨們不習慣極了,簡直難受的抓心腦肺的不舒坦,就覺得日子不該怎麼過啊。

    日子確實不是這麼過的,因為接下來出了正月,開了春後,京都竟是又罕見的下起雪來。

    這次的雪下的不大,卻下的纏綿而持久,足足下了七天才停下來。

    京都的百姓雖然相對於別的州府的百姓們來說富裕,可另一方面來說,京都的物件也高的很;各種吃食蔬菜和水果,這些東西在冬日里本就比較昂貴,如今又逢大雪封路,很多糧食都運送不到京城,京城的物件也不可避免的開始上抬起來。

    雖說京都乃天子腳下,各種抑制物價飆升的條令迅速公佈出來,可在糧食供不應求,百姓麼出現哄搶後,百姓們的日子也艱難起來。

    又有雪大天冷,各色不太堅固的房子被壓塌,無錢賣炭取暖,京都的百姓在開春後竟凍死不少。

    尤其是城門口,天天都有乞丐橫屍,有特意做那收屍生意的小哥,甚至還曾戲言過有一日在城門下撿來的屍體,甚至超過了守護城門的軍士的數量。

    突來的大雪同樣阻斷了三王去往封地的路程,五皇子和二皇子有多半路程是同行,和七皇子卻是分開的比較早,此時五皇子和二皇子在一家驛站裡休息,大雪攔路,兩人便一起煮酒弈棋起來。

    五皇子看著棋枰上大殺四方的黑色棋子,嘴角驕矜傲慢的笑意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自然地放下手中一顆棋子,再垂首下去看,白棋已被牢牢困死,插翅難飛。

    “二哥,你輸了。”

    “是,五弟棋藝精湛,為兄自愧不如。”

    二皇子淺笑著說,看著棋枰上黑子蠻進張揚的棋風,眸光微閃,心中鄙薄諷刺,面上卻是不漏聲色,淺笑嫣然的做出最無能懦弱甘平的模樣。

    五皇子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似乎對於接連贏了二皇子三局自得不已,又似乎在為二皇子的誇讚沾沾自喜,他絲毫沒有謙虛,性傲慢而短視,此刻仰天大笑,猖狂而自得,似乎以為自己已經唯吾獨尊,已將大魏這萬曆江山踩與腳下。

    雪花簌簌落下,五皇子大步走到窗前,看著已經被遠遠拋在後方的京城,自如的感嘆說,“二皇兄,雪下的愈發大了,這是老天都不想讓我們離京呢。”

    “五弟說的是,只是皇命不可違,待雪停了,咱們還是要盡快趕路是正經。”

    “皇命麼,呵呵……”五皇子直接冷笑兩聲,伸手一下將窗口旁邊的梧桐樹枝“哢嚓”一聲折斷,“皇命總有製不住人的時候。”

    *

    雪下了足足七日才停止,不止在京城釀成雪災,更在大魏過境其餘地方釀成重大災禍,尤其是一些邊遠山區,和南方往年雪下的較小的地區,百姓們從未見過這麼持久的雪。受不住天寒地凍,因而也又接連不斷的死去不少人。

    朝廷的人口在年前年後兩場災禍中死去不少,這時節各地的邸報已經送到京城,看到各州府送來的詳細記錄,本就垮了身體的弘遠帝更是雷霆大怒,抑鬱激憤操勞過度之下,又累的癱倒在龍榻上。

    京都的氣氛因為弘遠帝這一病。又開始凝滯了。一些朝臣更是提著尾巴做人,唯恐戳到弘遠帝的怒點,被毫不留情的砲灰了。

    朝臣們政務繁忙。腳不沾地的甚至一連半個多月不著家,秦承嗣也是如此。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時間慢慢滑過一月半,到了一月底。秦王府三胞胎的周歲生辰到了。

    周歲壽辰是一個孩子成年前最重要的一次壽誕,雖說現在朝中境況大不如前。弘遠帝又正怒氣上頭,有眼色的臣子們都該低調行事,不礙皇帝他老人家的眼,然而秦王府三胞胎的周歲宴還是一如既往的盛大舉行了。

    三胞胎是秦王府的子嗣。且又是一胎所生,這兩個原因中,不管是那個拿出來都值得大肆慶祝。且秦承嗣又尤為疼愛小女兒,哪裡捨得委屈了府中小姑娘?

    因而。秦王府的抓周宴不僅舉辦的不低調,甚至極盡隆重與盛大,將近半個京城的勳貴都被邀請來觀禮了,秦王府門口更是車水馬龍,行人比肩接踵,簡直像是要開廟會。

    三胞胎滿了一歲,現在更是化身小話簍,三個孩子中,唯獨壽壽性情比較內向,歲歲和喵喵都是愛說愛笑。

    不愛說話的壽壽在遇上愛伊伊呀呀的哥哥和妹妹後,也慢慢被同化了,於是,三個小人兒整天聚在一起就“你你”“我我”,簡直吵的人頭疼。

    抓周當天,三胞胎睡到天光大亮還沒醒,被大哥哥小勺子叫起來後,還有些委屈,每個人都扁著小嘴巴,可憐兮兮的看著爹娘,控訴著哥哥的不人道。

    小勺子有些訕訕的,畢竟被弟妹指控了,為人兄長的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今天是三個弟妹的生辰啊,他們不是應該興奮的造就睡醒了麼?

    他生辰的時候可是早早起來吃母親煮的長壽麵,外加收禮呢;今日他也給弟妹們準備了禮物,要送給他們,誰知道三個小豬睡到日上三竿了還不醒,他都打完拳,又重新洗過澡換過衣服了。

    三胞胎悶悶不樂的好一會兒,然而在看到哥哥給他們的各色木雕的小動物,又收到了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小彈弓,小木劍後,也都興致勃勃的和大哥哥玩開了。

    池玲瓏在小勺子和秦承嗣陪著兒女時,快步去重新洗漱更衣,待換了一身玫瑰紅萬字流雲繡木槿花滾金邊的小襖,下配妃紅蹙金海棠花鸞尾長裙出來,梳著雲鬢高髻,發間插著點翠鑲紅瑪瑙鳳頭步搖,景泰藍紅寶石耳環和手鐲,另有環佩荷包壓裙,一時間當真艷光四射,竟看得房間內幾個孩子和丫鬟全都目瞪口呆起來。

    秦承嗣也忍不住微瞇了眸子,看著眼前同床共枕了四年有餘的女人,她面染紅暈,遠山眉鐘靈毓秀,青絲宛若堆雲,一雙波光瀲灩的烏黑明眸輕盈含笑的看著他,顧盼間光華流轉,加上肌膚勝雪,宛若凝脂,配以殷紅的香檀小口和紅色的衣裙,透著難以描畫的清麗與明艷,美的璀璨迷離,張揚恣意,看得他心癢難耐,悸動頓生。

    去往前院花廳的時候,秦承嗣一直繃著一張臉,雖抱著小女兒,臉色也那看的緊,讓池玲瓏委實摸不著頭腦。

    她去梳妝的時候這人還含笑著逗著兒女玩呢,怎麼她就離開了片刻,他臉就黑成這樣了?

    池玲瓏走在秦承嗣一側,忍不住湊到他跟前小聲問,“又怎麼不高興了?可是幾個孩兒惹著你了?”

    丫頭們聞言或是走的更快了些,或是緩下腳步和兩個主子拉開距離;王妃和王爺要說私房話,她們還是避著些好。

    池玲瓏滿目莫名其妙和好奇的神色,秦承嗣再看一眼她瑩潤飽滿的紅唇,嗅著近在咫尺的熟悉體香,心頭氣血躁動,他深深看著眼前人,最後看的池玲瓏一張嫵媚的小臉轟一下炸開了紅暈,才淡定的說了一聲,“無事。”抱著女兒繼續若無其事的往前走。

    池玲瓏卻羞得耳朵都紅了,只因為這男人剛才那眼神,竟是烏沉沉的,其中滿佈著毫不掩飾的慾望,像是要當場剝了她的衣服……這個精蟲上腦的秦承嗣!

    池玲瓏羞的面紅耳赤,聞見前方那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又開始喚她“阿愚,快些”,抬眸看見那站在紫荊花樹旁,一身黑色滾金邊錦袍,眉目深邃和冷峻,在看向她時,卻不掩溫柔寵溺的男人,池玲瓏心頭那點羞惱感頓時一消,邁開腳步就走了過去,“來了來了。”

    吉時將近,諸多受到請帖的勳貴們也都早早的到了秦王府,在花廳用起茶來,待眾人看見攜兒帶女過來的秦王一家,面上笑臉迎人,心裡卻羨慕嫉妒的要死了。

    尤其是在看到小小年紀就是個美人胚子的昭月小郡主,和秦王府兩個同樣容貌出色的小郡王后,一眾沒有兒女緣的貴婦更是心裡泛酸,既想去問池玲瓏求一個生子的方子,又想若是能將秦王府三胞胎中挑一個抱走可該多好。

    眾多貴婦心裡浮想聯翩,在一眾歡聲笑語中,吉時已到,三胞胎也被父母放在了早就準備好各色物品的桌子上。

    那長桌上鋪著厚厚的貂絨毯子,光潔的沒有一絲雜質,這樣好的貂皮做件披風簡直不能更拉風,偏秦王府財大氣粗,竟是用來鋪桌子。

    一眾婦人們看到這裡更心塞了,可當她們注意到,秦王府三胞胎兄妹抓周所用的一切物品,竟全是非金即玉、或是有特殊來歷的東西後,更是心塞又眼紅的把眼珠子都瞪綠了。

    羊脂玉制的胭脂盒,七色寶石雕琢成鏤空珠子串成的珠花,蓋有“九州先生”印章的小兒戲蝦圖,刺有醫仙“停君別客”四字的一包金針,開國太祖賞賜給秦王府的絕本古籍——六藝先生二十五歲所著《中庸與治國三十諫》珍本,另有開國孝閒皇后賜下的食盒,一整塊紅瑪瑙雕琢而成的小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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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2
發表於 2017-1-6 14:04:12 |只看該作者
471 三年

    秦王府兩個小郡王和小郡主的抓周宴,比之世子秦元劭的抓周宴斯毫不遜色,其檔次之高,簡直讓前來參加宴會的文武百官和貴婦們,羨慕嫉妒到恨不能當場演一出胸口碎大石。

    當初秦王府世子抓周宴上那本古籍就鬧得現場好一頓忙亂,太傅和惠郡王甚至連同江閣老都忍不住出手了,如今可倒好,看看白色貂皮絨毯上的九州先生的《戲蝦圖》,六藝先生手著《中庸與治國三十諫》珍本,號稱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停君別客先生的金針一包……

    所謂清流文人,所謂勳貴王孫在此刻眼珠子都紅了,若非強搶小兒抓周宴上的東西傳出去不說有辱斯文,且他們這些老胳膊老腿兒肯定也跑不過秦王府侍衛,若是孤注一擲去搶東西,最後還被人逮回來,簡直是把老臉都丟盡了。

    所以,不管心裡怎樣貓抓似地抓心腦肺,現在還是繼續忍著吧。

    喵喵和歲歲、壽壽的抓周宴進行的很你順利,當初小勺子抓周時,因為他是秦王府嫡長子,一舉一動都會被流傳出去,所以言行都要慎重;小勺子抓周時被提前訓練過,要抓他父王的軍印,這三個小傢伙可不用受這樣的罪。

    用孫琉璃一句話說,前邊有他們大哥頂著,後邊這幾個小的就是來享福的……

    喵喵最先出手,小姑娘最喜歡顏色鮮豔好看的東西,雖是年紀還小,小丫頭的審美觀已經被訓練了出來,挑東西要挑最實用的,還要最好看。於是,那串七色寶石雕琢成鏤空珠子串成的珠花被小丫頭一把抓在懷裡,怎麼也捨不得丟開。

    歲歲抓了一把金色的匕首,那匕首外殼上鑲嵌了許多亮光閃閃的寶石,看起來花里胡哨,很不實用,但是。只有真正有見識的。才知道這可不是什麼無名之物,乃是真正的削鐵如泥的寶刀。

    這寶刀也有來歷,卻是早先秦王府的當家人在和西域國交戰時。從一位皇儲身上奪來的防身物品,皇儲被殺,這匕首也和皇儲的首級一樣,被當時的秦王一道敬獻朝廷。當時的皇帝大喜若狂,將匕首賜給秦王以作嘉獎。

    果然。歲歲兩隻小胳膊一用力將那匕首扒開,一道霍霍電光唰一下閃過,那明亮到此人眼目的銀光,再看看匕首刃上被染紅的血樣。諸多清貴文官居多被嚇了一跳,心肝亂顫;武將們卻都忍不住虎目圓睜,雙眸中閃過被雷霆還要閃亮的光芒。大贊一聲,“好刀!”

    這武將的嗓門大。猛一暴呵出聲,周邊毫無準備的貴婦都被嚇得身子一顫,小兒歲歲卻被沒嚇得,只是瞪著圓滾滾的大眼四處尋找,看見那身高馬大、堪比黑熊一樣的護國將軍,卻是忍不住呲著米粒小丫無齒的咯咯笑了起來。

    護國將軍見秦王府這小兒竟不怕他,心中一喜,將小東西從桌上一把抱起,就笑著和秦承嗣說,“虎父無犬子,令郎他日造化必定非同凡響,秦王府又要出一名虎將矣,秦王恭喜了,哈哈哈……”

    回過神來的官員和勳貴們也都連忙道喜,俱都亂糟糟的言,“此子沿途不可限量”“二十年必定又是一軍功甚偉的良將……”

    眾說紛紜,好似已經看見了歲歲不久後的將來在戰場上馳騁殺敵的英偉模樣一樣,委實讓池玲瓏哭笑不得。

    而就在眾人忙不停的說好話時,被忽略的壽壽卻是不緊不慢的將那張被眾多清流和閣臣覬覦的《小兒戲蝦圖》,及《中庸與治國三十諫》抓在了手中。

    側首過來看見此景的朝臣勳貴們……簡直不能更心塞了。

    小郡王手下留情,千萬別動怒……

    清流文人們戰戰兢兢的看著壽壽手裡的東西,心跳都要停止了,這世界,投胎當真是個技術活,若是他們也能投在秦王府,哪裡還用看著一個小兒拿著心尖子的珍寶,還什麼大反應都不敢鬧出來啊。

    秦王府三胞胎的抓周歡歡喜喜的結束,隨後便又開了宴,諸朝臣們在秦王府用過宴席,這才都打道回府。

    而有關這次秦王府上,三位小主子抓到的物件,也都迅速傳遍了整個京都。

    若是在往常,各個勳貴家的小主子抓周的事兒,是決計不會在京都鬧出多大動向的,怪就怪在,這段時間京都百姓們的精神世界實在是太空虛了。

    不說各位皇子家的秘聞沒得聽了,朝廷中的各位大臣也不在太和殿打架鬥毆了,紈絝子弟也不出來強搶民女民男了,甚至連花街柳巷都不去了,更是沒有再流傳出,那個公子哥為那位紅牌一擲千金的風流韻事,這日子太平的沒有一點波瀾,簡直難熬死了;所以,在這當口秦王府中三個小主子抓周了,於是,百姓們終於有了可以誇誇其談的談資了,京都也整個熱鬧起來。

    這熱鬧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很快京都民眾們也都又投入精力忙碌期各自的生計等事情來。

    時間轉瞬即逝,三月裡桃花盛開,萬物復甦,鳥木花香,四月裡植物蔥蘢豐茂,麥苗在天地立茁壯成長、寸寸拔高,待了五月後半月和六月時,江南等地進入了淫雨霏霏的梅雨季節,開始整月整月的下起連綿不絕的小雨來。

    江南的氣候貫來如此,每到梅雨季節天氣便開始陰沉,整個江南地區上空的天,也就像是被捅了無數個小洞的篩子一樣,開始整日里往下露著水。

    雨水灑下大地,江南地區的河道水位開始上漲,然而,這在往年很正常的時間,在今年卻格外有所不同。

    不同處有二。一來,今年每日的降水量都要沒往年多上幾厘,這幾厘雖說小的微不足道,然而若是一臉整月雨水量都這樣“充沛”,境況怕是不大好。

    二來,往年梅雨季節雖天氣一直是陰沉的。然多少都有個晴天,今年卻從開始梅雨時,時間過了半月,雨水絲毫沒停歇過,就這樣淅淅瀝瀝的下了半月,若是後半月也是這樣,怕是只是用稻草和泥土混成的護堤又要決了。到時候會淹沒的良田和村莊。死亡的人口,可能引發的瘟疫,……江南百官一想到屆時可能會出現的境況。還有他們興許會因為其中謀一事敗露而家破人亡,不由都膽戰心驚的日夜睡不好覺。

    江南的官員整日里坐臥不安,京都同樣不安寧。

    往年到了五月底六月初的時候,御駕都是要往西山避暑的。雖說去年因為太后薨逝,行程被取消了。可京都的貴婦們卻沒有想到,今年的西山行仍舊被取消了。

    原因乃是在御駕即將啟程去西山前兩晚,京都竟下起了暴雨。

    北方的雨不像南方的雨那樣細密纏綿,溫婉柔情。這裡的雨一下就像是天被拳頭捅了幾個大窟窿一樣,雷霆霍霍,閃電齊鳴。豆大的雨水從天而降,打在石階上“啪啪”作響。院外的花草亦是被打的枝葉凋零、殘枝亂葉滿地狼藉,雨水落在地上,更是很快便匯聚成一條小小溪流。

    這樣的雨原本欽天監也預警出來了,卻是猜測最多不過下三天,卻誰也沒想到,竟是接連下了七日的暴雨都沒有停。

    京都從大魏立國後,史書記載上從沒下過這麼大雨水,不僅沖垮了民房,更有大風呼嘯,不知吹折了多少花木。

    雨水就這樣下著,天光一日不見晴,若是再這麼下下去,不僅很多田莊被淹沒,民居被沖垮,怕是護城河都要遭災。

    弘遠帝最擔憂的那間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就在暴雨沖刷京城的第八天,環繞整個京都的護城河終於滿溢而出,竟淹沒了足有千餘畝的農莊,淹死了足有幾十戶良民,這還不算,暴雨雖沒有沖垮護城河兩岸的護防,然到底因為水流量頗大,激起浪湧澎湃,護城河下的震龍石竟是被觸動的開始鬆動了。

    護城河下有震龍石,傳說乃是歷朝歷代開國時上天投下的石頭,意為派真龍護守國家,然若是震龍石鬆動,護城河下的龍氣溢散,這是大魏國祚將盡的徵兆啊。

    弘遠帝焦頭爛額的處理著事情,朝臣也都不得閒,天天提著腦袋過活,忙的腳不沾地;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江南的災情也陸陸續續傳到了京都。

    江南百姓失去居所,更有奸商抬高物價、夥同官府榨取最後一點民脂民膏,百姓不堪其負,終於揭竿起義。

    這時候正值七月天,江南的百姓卻苦的連樹皮草根都沒得吃,莊稼被長達一個半月的梅雨毀於一旦、顆粒無收;這還是夏日,若是到冬天,簡直不知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江南百姓苦不堪言,此時再想起早先聽說的大魏會有三年滅頂天災,俱都開始怒罵上天不仁,皇帝昏庸。

    他們連一個月都撐不過去了,何況三年?

    可欽天監雖說沒有把暴雨要下多少日的具體時間算對,然有關天災三年的言論確實真確無疑。

    因為,就是從這一年開始,大魏當真開始了建國以來最艱鉅的三年。

    夏日的暴雨,冬季的暴雪,初春的霜凍嚴寒和長達半月時間的降雨;到了又一年五月時,眼看後來補種的稼穡長勢見好,說不定今年能有個豐收年,家人可勉強遲鈍飽飯,可一夜之間雞蛋大的冰雹從天而降,將百姓們所有的希冀和期盼全都碾做塵煙。

    街頭俱是買兒買女的人家,或是賣身葬父的窮小子大姑娘,俱都被上天逼得無路可走,人人枯瘦如柴。

    草跟樹皮也慢慢絕跡,失了救濟的南方百姓就如同過境的蝗蟲一樣,一路從東南禹州等地往較為繁華的蘇州和京都方向進發,然大多數卻又在半路上加入各路叛軍,一路燒殺搶掠,想要在這泯滅人性的世道活下去。

    這樣的年景一過就是三年,三年時間果真如同當年欽天監的院監所料那樣,天災滅頂,將早先好好一個還算富庶的國家弄的民不聊生,國境內戰亂四起,邊境上烽煙不斷。

    偌大一個大魏國被分割成數部勢力,南方諸州府險些脫離了朝廷的控制,然而,即便有州長管和官兵鎮守,各路叛軍雄起,也弄得官府苦不堪言,在屢屢攻擊下,城無糧無人,後方更無接濟者,就是這樣的境況,多處州府接連失守。

    大魏弘遠三十年,這是弘遠帝登基後第三十個年頭,同樣也是大魏國國內境況最慘淡的念頭,這時候朝廷諸武將俱都被派遣出去剿匪或去邊境打護國戰,弘遠帝在三年內老了足有十多歲,現在脾氣暴戾,滿頭白髮,性格陰晴不定,朝堂上一片風聲鶴唳。

    弘遠三十年春,又到了萬物復甦的季節,卻也是百姓依舊苦的連樹根都沒得吃的時候。

    京都往日最輝煌的朱雀大街上,諸多難民乞丐都在排隊等著京都幾家勳貴府邸的管家來施粥,一輛最普通不過的黑漆齊頭平頂馬車,卻靜悄悄的停在距離粥棚不過百十米遠的一處僻靜的偏遠胡同里。

    從車上下來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少年,少年容貌雅緻,眉眼雋秀含笑,透著濃濃的書卷氣,看起來像個脾氣好的清貴人家的書生子弟;然看他黑漆漆的眼珠子不時咕嚕嚕轉上兩圈,滿透著壓抑不住的狡詐和慧黠,便知這小少年絕不像他顯露在外邊的那麼溫潤無害。

    而再觀他身上樸素的衣著,看似簡單清素,針織布料卻都難尋,明顯一看就非常物,又有他舉手投足都透漏著良好的教養,便知這最少也應該是個勳貴子弟了。

    “嬸嬸,劭兒,這裡沒人,該下車了。”

    車內婦人慢慢“嗯”了一聲,一個清脆的童聲卻在此時響起,“娘親,孩兒先下去。”

    “去吧,慢著點。”

    “是,母親。”

    伴隨著小童兒這句親暱的回答,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小小少年在此時已經忍不住挑開了車簾,鑽出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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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2 小兔崽子們

    小小少年年約六、七歲,眉眼稚嫩的很,然他長相卻非常出色。

    五官乾淨立體,皮膚白皙水靈,一雙上挑的鳳眼漆黑狹長,鼻子也很高挺,小嘴巴更櫻桃般紅潤潤的,這模樣活似觀音坐下的小金童,說不出的俊俏。

    然他五官輪廓卻和大魏某個威名赫赫的王爺像了八、九分,儼然就是其縮小版,再看其行事風度,穩重得體的簡直不像是這個年紀孩童該有的模樣,舉止有度,審慎有方,身上一股子貴氣,明眼人一看,就知其乃位高權重的勳貴世家出身,這少年確實出身不凡,蓋因其乃秦王府世子秦元劭,小名叫小勺子。

    而另一個方才稱呼車中貴婦為“嬸嬸”的,年約十一、二的少年,卻是自三歲後就一直養在秦王府的魏釋錦。

    小勺子站在車轅上觀察了一會兒周邊環境後,確定沒危險了,這才朝著小叔叔魏釋錦笑一笑,一下從車轅上跳下來。

    “哎呦小祖宗,你慢著點。”魏釋錦忙不迭上前去接,雖說這小侄兒自三歲起就一直由他父親親自打根基學武,至今用上計謀和他身上各種防身物品,撂翻三、四個大漢不是問題,可他畢竟還是個小童兒呢,若是一個不慎歪了腿腳,得,待會他那嬸嬸指不定又該怎樣給他們兩個排頭吃了。

    小勺子嘻嘻一笑,站穩了身子就對魏釋錦說,“小叔叔別緊張,劭兒無事。”黑眸靈動的轉了兩圈,眸中全是慧黠狡詐,這小東西,除了在他父親和舅舅跟前老實些。別的休想有人能制住他。

    不過,秦王府的秦王妃自有一套教養兒女的辦法,因而,即便聰慧靈動如小勺子,再不想惹的母親煩心,被知情的父親用鞭子抽的情況下,在母親跟前也得規規矩矩的。

    小傢伙和小叔叔打了招呼。擠眉弄眼一番。再回首去接母親,卻見母親已經從馬車裡躬身出來了。

    六月和七月正扶著她下車,眼前的婦人二十左右的年紀。正處在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華,她皮膚白嫩的像是可以掐出水來,遠山眉鐘靈毓秀,一雙美眸嫵媚撩人。每一寸眼波都像一段就秋情,不笑自帶三分嗔。一笑便開三春顏,真真是艷比花嬌。

    偏她一舉一動都規矩端方,優雅如畫,讓人看上一眼就再不忍心移開。卻又不敢心生冒犯。

    這是三年後的秦王妃,歲月沒有在她臉上添加上多少印跡,卻賦予了她更多的曼妙的韻味和女人獨有的萬種風情。一種養尊處優的貴氣從骨子裡散發而出,讓見到人的俱都躬身行禮。

    “母親。孩兒扶您。”小勺子巴巴的湊過來獻殷勤,六月此時也拿了幃帽過來,要給池玲瓏帶上。

    池玲瓏微微彎身,待眼前被一層黑紗遮住,才捏了捏身前兒子的小臉,沒好氣的嗔道:“行了,你父親沒在跟前,不用笑的那麼諂媚。哼,既然跟著母親出來了,可不許胡鬧亂跑。待會就跟著你小叔叔,以及兩個暗衛去街角處看看便過來,不許去別的地方。”

    “是,是,孩兒都聽著呢,母親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孩兒都聽您的,您看這樣行麼?”

    小勺子揚起腦袋討好的問母親,雖然很喜歡被母親捏捏小臉揉揉小腦袋,但是,此刻是大庭廣眾之下,他好歹也是秦王府世子,娘親您能不能給兒子些臉面?

    小小少年已經懂得了面子的重要性,池玲瓏為人母的,自然知道兒子黑漆漆的眼珠子咕嚕嚕轉著,是在想什麼,不由笑出聲來,溫聲應了,又叮嚀囑咐了兩句,便不再說其他的了。

    魏釋錦看這邊母子二人的感情交流的差不多了,這才走過來見禮,池玲瓏扶他起來,小勺子已經自然的牽了小叔叔的手,兩人結伴往前走。

    此番是魏釋錦奉師命,出來體察民不聊生下的世態炎涼,小勺子好奇,也想跟著出來,看看舅舅口中的“百姓苦不堪言”到底是什麼場景,池玲瓏不放心,在參加完池明瑄第二個兒子的滿月禮後,才讓六月將兩個小的送到江閣老府上,她陪著他們一道過來。

    兩人小兒在前方走著,池玲瓏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邊,因為是出來赴宴的,她穿著奢華,即便眼前的黑紗直接垂到腳踝處,遮蓋了髮髻上的寶石珠釵,卻還是遮蓋不住靴子腳尖處偌大的兩顆東珠,以及裙擺下邊閃閃發光的流雲紋金邊。

    這副行頭出現在亂民和乞丐聚集的南大街,肯定會引來騷亂,池玲瓏自然不會輕易露面;索性小勺子和魏釋錦都穿的“質樸”,即便走出去,也不會出什麼事兒。

    小勺子回首看看不緊不慢跟在他們身後的母親,和母親招招手,就由兩個已經露臉的暗衛領著,往難民匯聚的地方而去。

    池玲瓏停步在胡同口,看著已經有了小少年雛形的長子走遠,不知怎的,竟有一種雛鳥要飛離母親身邊的辛酸感;也還好,兒子對母親依戀又敬愛,即便走遠了,也不忘回頭看一眼。

    遠處的粥棚冒出滾滾熱氣,鍋蓋掀開,一股子白粥的清香向四處蕩開,難民們早就排了看不見尾的長隊,只為巴巴等一碗一點不能打底的稀飯。

    即便這樣的景像已經看了三年,池玲瓏仍是忍不住心酸,三年滅頂天災,國庫存銀告結,難民四處皆是,一開始她還和秦承嗣商量,拿出她部分私銀在城門口設立粥棚,秦承嗣同意了,卻沒用她的銀錢,走了秦王府公帳,開支了一大筆錢財,高價買來糧米

    然而,天災不是一日兩日,也不是一月兩月,甚至不是一年兩年可以結束的。

    秦王府所設立的粥棚,也從一開始濃濃一大碗粥,到了後來的稀飯,直至到了現在。只能每隔七、八日施捨一次。

    施粥數量日益減少,一方面確實是因為不想在這亂世太打眼,成為先爛的出頭椽子,畢竟連國庫都沒存銀了,大魏國境內幾個特大糧倉的糧食也已經接近告罄,若此時獨獨秦王府還這麼大張旗鼓給難民施粥,就別怪弘遠帝看不順眼。要向秦王府“借東西”了。

    二來。因為三年天災,秦王府中早年存的糧食只出不進,五十萬大軍的糧草已經成了負擔。

    秦王府確實在諸多州府都設有秘密糧倉。然那些糧倉供應一個州府半年吃喝都成問題,更何況是人高馬大,一人能吃普通四人飯量的五十萬秦家軍們?

    若不是在天災第二年,秦承嗣手下遠航番邦的船隻回歸。帶來了池玲瓏開口索要的幾樣畫成圖樣的糧食——玉米和紅薯,若沒有紅薯的產量在撐著。五十萬秦家軍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上戰場。

    索性這已經是天災第三年的尾聲了,至如今天氣轉暖,萬物都有復甦的跡象,若是過幾天不再接連半月下凍雨。想來這最艱難的三年應該是熬過去了。

    池玲瓏看著捧著粥碗,或是狼吞虎咽,或是含著熱淚一點點餵孩子和老人的難民。眼眶更酸了。

    若是在往年時節,京都哪裡會讓難民出入?

    可這時候。這些難民早已經在南大街安家半年了;這半年若非各家勳貴輪番救濟,怕是又要屍橫遍野。

    看到難民們的吃食,又想起今日池明瑄二子的滿月宴,池玲瓏心中愈發不好受起來。

    池明瑄繼四年前生下長子後,今年二月裡又誕下了次子,可惜這次子的滿月宴辦的冷情,江閣老做主,竟是沒請一個外人。

    江閣老府上雖說底蘊也深厚,到底在錢財上不如許多勳貴府邸,如今連諸多勳貴世家都開始縮衣減食了,更何況是江閣老府上?

    池明瑄次子滿月宴只邀請了娘家人忠勇侯府,以及池玲瓏等幾個出嫁姐妹,宴席更是安排的清減,怕被御史告御狀,也是實在張羅不出更好的東西。

    池玲瓏顧自思緒紛飛,七月見天色將暗,冷風呼呼吹來,就和六月打了眼色,又回了馬車處,上了車廂翻出一件白色繡薔薇花紋的素色披風。

    七月又回到遠處時,卻見已經走了將有半個時辰的魏釋錦和小世子已經回來了。

    只是,不比離開時的振奮期待,此時兩人俊俏的小臉上都有著說不出的抑鬱和倉皇驚恐,顯見是被發生在暗處的一些場面鎮住了。

    池玲瓏想的簡單,然她不知道,小勺子和魏釋錦在這半個時辰內的經歷事情,實在比她想像的還要豐富百倍。

    他們是避開人走的,行的都是漏街小巷,也是在那些難民集聚的小巷子裡,幾個骨肉如柴的男人正在欺侮幾個女人,其中兩個還是落單的六、七歲大小的女童。

    那些男人言辭污穢粗鄙,在饜足的發洩過後,又磕牙說著,“趁人不備,就抓幾個三、四歲的小童過來,我已經瞄好了兩個,雖說瘦了點,到底有肉,到時候就找個大鍋一鍋燉了。嘖嘖,那肉香嫩的,現在想想都忍不住流口水……”

    旁邊幾個方才被欺侮的女人本還掙扎著要跑,聽見這幫臉上帶有刺青“犯”字的男人的話,怔愣過後都哭天喊地的磕頭哀求起來,就有一個滿臉絡腮鬍鬚的男人,一把提起那七、八歲大的女童,朗笑著說著,“三歲的小孽障不好得,這不是有個十歲的麼?就這個吧,老子剛才嚐了,肉嫩著呢。哈哈,等吃過飯就去找口大鍋弄兩把菜刀來……”

    小勺子和魏釋錦被暗衛提著離開時,聽見的是屍體倒地的“砰砰”聲,雖說已經知道暗衛將那些人處理了,然那些惡漢口中的言辭,卻為魏釋錦和小勺子打開了新的一扇大門。

    他們原以為時間最苦不過人心,最毒惡不過人心,然人心最惡不過陰謀算計,卻原來,在所謂的陰謀之下,還有這樣一種“明謀”。

    想起幾個大漢描述的栩栩如生的人肉香味兒,魏釋錦和小勺子此刻俱都忍不住弓著腰“哇哇”吐了起來,池玲瓏被嚇壞了,叫來跟著兩人的暗衛要問發生了什麼事兒,暗衛還沒來得及回答,小勺子已經一把抱住母親的腰,哭著喊,“娘親,找爹,咱們回府找爹。”

    “好,好,咱們回府,這就回府。”

    池玲瓏讓暗衛背著渾身虛軟的魏釋錦,六月一把背起小勺子,快步往黑漆平頭馬車處走,待上了馬車,就火速往秦王府趕去。

    秦王府中,秦承嗣在西域作戰三月,終於將犯邊的韃撻人驅逐出境,甚至因為胸中惡氣,秦承嗣直接揮軍往韃撻國內進犯三百里,直將韃撻王庭打的割地求饒,又獻上國內三分之一糧食馬匹,此戰才作罷。

    此時距離秦承嗣回到京城不過十余天,他滿身煞氣,一雙風眸像是鮮血染紅的一樣,回府第一天就將年歲還小些的三胞胎嚇得嚎啕大哭;秦承嗣卻在見到他心之念之的妻兒後,眸中的血腥漸漸退卻。

    如今他有了半月假期,便整日呆在府中和與他生疏了的兒女玩耍,聽到墨乙回稟說,長子是流著淚回府的,且又得知了在南街陋巷長子的經歷後,秦承嗣眸中戾氣翻湧,經由西域韃撻一戰被激起的戰氣和煞氣又翻滾起來,想要衝破他體內某個束縛,噴湧而出。

    好在,最後秦承嗣克制住了,只沉思著吩咐,將那幾個惡漢的屍體丟到城外亂葬崗餵狗,便領著在外室或讀書或習字的次子和麼子,抱著小女兒,往致遠齋走去。

    出了清華苑門,恰好和走到半路的池玲瓏碰個正著,三胞胎歡快雀躍,又是叫“娘”,又是叫“大哥哥。”

    喵喵可委屈了,趴在父親肩膀上瞅一眼母親和哥哥,又委屈的做出抹淚珠子的模樣,可憐巴巴的說,“娘親你是不是不喜歡喵喵了,墨乙叔叔說你和大哥哥出去玩兒了,你怎麼不帶喵喵?娘,喵喵很聽話的。”

    歲歲和壽壽還不知道大哥也出去了的事情,此刻聽妹妹言語,反應過來後,兩張巴掌大的小臉也皺巴巴的抬起來了,異口同聲,“娘,你是不是嫌棄我們了? ”

    池玲瓏:“……”一群小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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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14:04:39 |只看該作者
473 你死我活

    三年時間轉瞬即逝,三胞胎已經長成了會寫大字、會背《千字經》的小萌寶,不過,這幾個包子裡邊的餡兒有點黑,尤其是心情不順暢想要黑人騙人時,簡直糟心的能將人折磨死。

    秦王府內佔地兩千多傾的宅子,滿共就四個小主子,可想而知府內人會多麼供著哄著這三個小的,先不說一個舅舅、一個姨母把他們當心肝寶疼,就是墨乙等幾個“墨”字排行的叔叔,也是把他們當成眼珠子似地看著,一點不捨的他們不順心。

    眾人捧著供著的後果,就是三個包子雖然沒長歪,可膽子卻是逆天的大。

    先不說兩歲多的小兒,就敢拿著炮仗去“後山”和哥哥養的“小寵物”們玩,結果鬧得狼虎豹子滿宅子跑,差點跑出秦王府去害人;就說三個小傢伙今天要在路上挖個坑,明天要在坑里插上幾把小木劍,或是撒上兩把膈人的石子,也把秦王府好幾個院子都折騰出陷阱,害的府內侍衛和丫頭在路上走的好好的,一個猝不及防都掉坑里了,任誰也想不到,會有人敢在秦王府,能在他們走了好幾年的道路上挖坑害他們。

    三胞胎的心思真是蔫壞蔫壞的,本來池玲瓏還有心收拾,結果三個小傢伙尤其會看人臉色,一見了母親黑臉,立刻變身乖巧貼心的小棉襖小棉褲,惹得池玲瓏好氣又好笑,卻終歸不忍心過分管教和苛責;待著三個孩子滿了三周歲,成了雞狗都嫌的秦王府三大禍害,池玲瓏狠下心來去教養,秦承嗣又出征去隴西了。

    這時候她一顆心都在丈夫身上,那還有心給兒女們立規矩?

    怕是幾個孩子一哭著喊“爹”。她就心肝疼的什麼都屈服了,那裡還能想到,剛才就是因為幾個孩兒將捉來的螞蟻放在侍衛們晾曬的衣物上,害的十餘人身上俱都被夾了好幾個包,這才命六月、七月捉了他們要教訓?

    三胞胎沒少從池玲瓏手下逃脫,池玲瓏每每回過神後,也不得不含恨那三個小兔崽子又學精了。遲早有一天讓他們父親收拾他們。

    可好秦承嗣終於回來了。卻因為自己缺席了孩子成長的將近半年時間,現在正努力彌補,哪裡還會去用棍棒教訓他們。這可是讓池玲瓏抑鬱不已。

    不僅如此,可能是秦承嗣這幾天對三胞胎的態度太溫和了,以至於讓三個小傢伙都“誤解”為,他們父親其實和他們才是一個陣線上的。現在還想合著夥寒磣他們母親?

    別做白日夢了好麼小包子們?

    池玲瓏斜睨一眼穿著錦袍小襖,正抬著粉雕玉琢的小臉。一臉傷心的看著她的歲歲和壽壽,再看看趴在秦承嗣肩膀上,兩個小揪揪上戴著七色寶玉珠花,眉眼精靈如畫。此刻卻轉動著黑漆漆的眼珠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正在想什麼壞主意的小姑娘,又覺得糟心了。

    小丫頭片子看著最無害。其實心裡鬼主意最多,把他三個哥哥使喚的跟什麼似地。

    也幸好小勺子是老大。功課繁忙,白日里和她湊一塊兒的時候少,到沒有被小姑娘怎麼使喚過,倒是和她同胎所出的兩個小哥哥,簡直唯她的命是從,明明壽壽比她鬼主意還多,偏偏小傢伙打心底里疼愛妹妹的很,妹妹出言算計人,他就幫著完善計劃,最後由行動力最強的老二歲歲執行,簡直百往而無不利。

    可惜,若是往日池玲瓏還有心和三個小傢伙你來我往一番,今天卻是沒這心情了,大兒剛才莫名其妙嘔吐那畫面可嚇壞她了。

    也因此,顧不得回應三胞胎的話,看見秦承嗣,池玲瓏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委屈又急切的說,“你快去找太醫。不,不,快點派個人去請表哥過來,我剛才急壞了,我都忘了……”說著說著竟是忍不住紅了眼眶,連眼角都濕潤了。

    秦承嗣見此眸中瞬間神色就沉了下來,將懷中小姑娘放在地上,就將她攬在懷裡往致遠齋走,一邊還說,“已經吩咐下去了,你別急,左右劭兒無甚要事,且勿慌。”

    “怎麼能不慌,你不知道……”兩個幾乎重疊在一起的身影漸走漸遠,最後消失在花影疊嶂之中,丫頭們俱都遠遠的跟著,剩餘一部分還守在目瞪口呆的三個小主子跟前。

    喵喵簡直委屈的淚眼巴巴的,說好的父親寵女如命呢?怎麼母親就紅了紅眼眶,二十四孝好父親就把她忘在腦後了?說好的她才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呢?為毛又被母親搶戲了?

    小喵喵也委屈的紅了眼眶,歲歲目瞪口呆的看著父母走遠,轉而訕訕的收回視線,對壽壽說,“三弟,母親怎的不回咱們的話?”

    因為母親嫌棄咱們幾個太鬧騰了,如今她的靠山來了,她不搭理咱們也沒有人敢說她的不是了,所以,母親就不搭理他們了。

    壽壽心思電轉,面上神色也在此時一改,從先前的一臉懵懂好奇,轉為無奈和小大人似地沉著穩重。

    小傢伙不緊不慢從懷中取出一塊繡著狸貓撲蝶的帕子,給喵喵抹淚,一邊好言安慰妹妹說,“喵喵別哭。你不知道父親和母親才是最親的麼?母親只有父親和她最親,你還有我和二哥呢,待你親的可比待母親親的人多多了,是不是?”

    小喵喵被三哥奇怪的腦洞說的暈乎乎的,卻感覺……好像三哥說的話很對很對哦。

    便也慢慢止了淚,卻還是可憐兮兮的問,“是這樣麼?”

    壽壽點頭,“不信你問二哥?”

    歲歲正戳著樹皮想看看裡邊是不是有蟲子,聽見自己被提及,條件反射開始“嗯嗯啊啊”。

    果然,又得了二哥的認同,小喵喵可算是撿回來點信心,笑著冒了個鼻涕泡。便又高興了。

    小孩子沒什麼記性,剛才委屈巴巴一番,現在已經一手拉一個哥哥就又將三個小腦袋湊一起,商量著這次是去舅舅的藥圃裡玩耍好,還是去後山找“小伙伴們”取樂好?

    想來想去覺得後者更有意思,三個小傢伙就在幾個侍衛和奶娘的面如死灰色中,一溜煙的往後山跑去了。

    池玲瓏還不知道她三個兒女又去闖禍了。此刻看著正給長子診脈的表哥。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小勺子已經暈了過去,魏釋錦還強撐著,精神卻萎靡的很。孫無極輪番給兩人診了脈,收回手,這才又不緊不慢的含笑說著,“不是什麼大病。不過是見了些臟東西,驚著心魂罷了。我去開些安神的方子。待會讓丫鬟把藥送來,煎服三次,應該就無事了。”

    池玲瓏聞言欣喜若狂,親自送表哥出了暖閣。才又讓墨乙送表哥回去玉瀾堂。

    表哥的身子這三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著,尤其是去年他莫名失蹤了八個月,再回來的時骨瘦如柴、鬢角霜白。竟是一下老了十歲不止。

    明明他面容尚且俊逸如謫仙,飄逸的惹得小姑娘們。每每都要將荷包往他身上丟,可那刺目的霜白色,每見一次她就要想起表哥在床前吐血的日子,表姐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生無可戀。

    好在,表哥的命到底是吊回來了,只是,究竟能撐多久,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看著表哥拐過走廊,池玲瓏才又回頭過來去內室尋秦承嗣。

    卻聽見暖閣中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是魏釋錦正滿是痛苦的和秦承嗣說著什麼事情。

    那事情顯然非常暗黑,室內兩人並不想讓她知道,因為她一走進去,魏釋錦就閉了嘴,秦承嗣也沒有示意他再開口,就喚了墨丁進來,將魏釋錦送回玉瀾堂。

    方才孫無極走的時候,沒有讓他順便把魏釋錦也帶走,便是因為他有事要問,如今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魏釋錦自然何去何從。

    小勺子這一整晚都在昏睡著,索性有了孫無極開的方子,倒是沒有發燒,然到底做了噩夢,小傢伙夜裡驚慌的一直喊“娘”,又大叫了一會兒“不要抓我”,惹得池玲瓏心疼的什麼似地,一步不敢離開。

    天將亮時小勺子終於醒了,這時候七月也恰好端了最後一副藥進來,小勺子自己捧著碗喝了,再看看母親滿臉憊色,眸中盡是紅血絲,父親也在窗口立著,不由一下掉下淚來,抱住母親的腰就哭泣不止。

    哭累了,藥效也發作了,小勺子又睡了過去,秦承嗣今日請假一日不去早朝,看池玲瓏還守在長子跟前不願離去,便走過去一把抱起她回他們的內室。

    池玲瓏掙扎不依,被他拍了兩下屁股,到底安穩了,到了內室後,秦承嗣將她放在床上,衣服直接撕爛了扔在地上,任憑池玲瓏惱的掐他,秦承嗣也只是抱起她補覺起來,“睡會兒,這幾天養好精神,過段時日怕是你又要進宮哭靈。”

    池玲瓏還想掙​​扎,一聽秦承嗣這話,睡意全都煙消雲散了。

    她一個內宅的婦人,又不常去參加別的勳貴婦人們舉辦的宴會,可想而知消息來源會有多閉塞。

    當然,秦王府中有墨乙幾人坐鎮,又有墨葵這個搞情報的在此,包括大魏全國各地的動向都盡在掌握中。

    然在幾個“墨”和秦承嗣掌控中的東西,不一定非得告訴她。

    就如秦承嗣這次上戰場後,差點被人暗算,從肩膀處擦肩而過一支毒箭的消息,墨乙幾人都隱瞞她了,可想而知若是當真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那些人果真能一瞞到底。

    可之前有關秦承嗣的中箭的消息,不告訴她確實是未免她操心太過,反倒自己累垮了,那更是亂上添亂,至於秦承嗣回來,她就更不用操心了,萬事有她男人經手,她只要優哉游哉的做一個後宅小婦人就好。

    她對外邊的事情大多不了解,所以,現在秦承嗣猛一提及守靈的事情,池玲瓏實在堪稱驚詫。

    能用得上她去守靈的,至多不過是宮裡那三位主子——弘遠帝,皇后,太子,勉強再加上嵐貴妃和太子妃。

    可如今太子妃和太子殿下身體康泰,嵐貴妃聽說是比三年前莫名老了七、八歲,不知為何和弘遠帝感情也疏遠起來,但她身體也是康健的。

    剩下兩人便只剩下弘遠帝和皇后……

    弘遠帝三年中屢次在朝堂議事時吐血昏迷,皇后更是幾次三番被太醫從閻王手中搶回來性命,若說這兩者中有一人會死,池玲瓏猜測,應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會是皇后。

    “是皇后對不對?”池玲瓏問道。

    秦承嗣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以往他雖也喜歡將她禁錮在懷中,但此番從隴西回來,這種症狀似乎有加重的趨向;以前在兒女面前,好歹他還有所避諱,現在則是完全沒有顧忌,想抱她也就抱了,且抱住就不撒手,緊緊的攬著她的腰,好似要把她鑲嵌到他身體裡。

    秦承嗣嘶啞著嗓子輕輕“嗯”了一聲,片刻後又說,“皇帝已藉口獎勵三王三年來賑災平亂有功,將三王召進京。”

    頓一頓,到底還是忍不住將其中的貓膩告知她,“阿愚,這次三王來了就走不了,這是皇帝布的局,也是皇后設的局。皇帝要為十二皇子掃清道路,皇后要在死前將太子頂上那個位置。”

    所以,此番三王進京,便是個你死我活的結局,要麼弘遠帝活下來,十二皇子成為儲君,他在駕崩前再拉上幾個根深蒂固的勳貴世家做伴,狠狠削弱世家勢力,留十二皇子一個沒有勳貴掣肘的江山;要麼就是皇后智高一籌,太子順理成章的成為下一代帝王。

    不論是何種結局,三王都要死;可他們也不會坐以待斃,因而,這最後一爭,怕是要鬧個天翻地覆了。

    池玲瓏最是厭煩這些奪嫡之爭,這次聽了秦承嗣解說,卻不知為何,竟有種事情即將塵埃落定的感慨。

    她也覺得弘遠帝活的時間太長了,他一直活著,提醒著表哥表姐有關顓孫氏的滅族之仇,折磨的他們幾十年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興許只有他死了,表哥才會放心心結、安心養病,說不定表姐還會願意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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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 都是交易

    弘遠帝的身子是真不好了,因為就在秦承嗣第二日上朝時,當聽到雲州來報,雲州已經被亂軍攻克,屬下百姓俱都投敵後,弘遠帝被氣的生生吐出一口鮮血。

    弘遠帝現在就如同一個耄耋老人,他這幾年蒼老的厲害,頭髮花白,腰也彎了,背駝的緊,早不見四年前的英明神武、相貌堂堂。

    好似身子內深藏已久的毒素終於發作了,又好似一個人的精氣神被抽走了,弘遠帝現在如同行屍走肉,不過在勉強吊著一口氣,不想在皇后面前認輸,不願意他登基前在父皇跟前許下的諾言,得不到完成。

    其實削弱勳貴世家的力量,讓皇家成為真正的主宰,以後行事再不受勳貴掣肘,這一直是皇族歷代以來留下的遺命。

    只可惜,歷代帝王中雖不伐文治武功、睿智聖明的君主,卻到底不能窮一家之力,與整個天下的勳貴們作對。

    皇帝這一生最重要的一項課程,便是學會“制衡之道”,而無疑,在對那四個字研究的越深後,也越是不敢輕易下手。

    對付一家兩家勳貴或許還沒什麼,但是惹得普天之下的勳貴反撲,這無異於逼得勳貴們沒有活路。

    狗急了尚且要跳牆,更何況是底蘊深厚、每族都藏了幾個老祖宗的勳貴世家?

    所以,未免落個你死我活的結局,反倒便宜了那些坐收漁翁之力的奸人,皇帝俱都不敢輕易動手,勳貴世家也都老老實實的在皇帝手下過活。

    這其實就是一種平衡,無奈弘遠帝性情越來越執拗頑固,若是早些時候他還有精力慢慢將勳貴世家往火坑里推。現在他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

    弘遠帝咳血不止,朝政議論到一半被迫停下來,弘遠帝被火速移往勤政殿旁的暖閣中,太醫也在片刻時間趕來給弘遠帝診治。

    朝臣們俱都沒有離去,侯在勤政殿外心不在焉的聽差,猛一下聽見細碎的腳步聲,抬頭一看。卻是徐安公公出來了。

    “諸位大人都請回吧。”徐安公公笑的一臉恭敬的說。 “陛下身子不適,傳口諭說有要事明日再議,今日且到此為止吧。”

    “臣等遵旨。”一眾朝臣跪拜後躬身離去。秦承嗣是最後一個撤退的,臨走之前看了看那好似已經透出腐朽氣息的勤政殿,深邃的眸子沉靜的如一汪死水。

    徐安公公正好和秦王移過來的視線對上,不由心頭一凜。笑容僵在了臉上,他先是條件反射垂首下來。稍後卻又自然的躬身笑著與秦王說,“王爺,陛下剛才還問及燁侯了,說是已經兩個月不聞燁侯的信兒了。您也知道,燁候好歹救過駕,陛下也是念著他的。不知現在燁候是在隴西,還是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秦承嗣嘴角微抿。眸中諷刺涼薄的笑意一點不遮掩,回了一句,“本王不知。”而後不看徐安公公徹底僵硬住的臉,大步離去。

    燁候秦承業原先封號燁王,因為“輕薄”了十五公主,被貶為燁候,之後奉皇命在家修身養性,一年不得出。

    好不容易熬出來了,又得三年天災,隴西邊境動亂不斷。

    隴西本是秦王府封地,按理是該他去前線平亂,可惜弘遠帝已經不敢讓他輕易離京了。

    一來怕他到時候直接在封地反了,二來也是存了私心。

    他將秦承業派過去,想要秦承業在秦家軍中逐漸贏得人心,又派了他心腹大將的威武將軍過去領兵打仗,完全架空了他的權利。

    然而,這又能如何?

    秦家軍之所謂稱之為秦家軍,是因為他們是秦王府的私軍,一應俸祿和糧餉全都是秦王府供給,若是隨隨便便一個武將派過去都能輕而易舉將軍心收攏,那豈不是太搞笑了?

    且秦承業也不是什麼有領兵作戰之能的稀世將領,就他一個讀了幾本兵書的蠢材也敢在秦王府軍營賣弄風雨?未免可笑。

    且還做夢讓秦承業將他取代,弘遠帝真是老了,老的都開始痴心妄想,以為全天下人都要圍著他轉,要唯他的命是從了。

    老虎固然是森林之王,然一隻活到盡頭的老虎,不過只剩下一把枯骨了。

    秦承嗣鐵面冷峻,直接大步出了皇宮,等到了秦王府時,才又聽暗衛來報,弘遠帝請了嵐貴妃去了勤政殿。

    “繼續監視。”

    “是。”

    秦承嗣下馬進府,而此刻咳血不止的弘遠帝確實如秦王府暗衛所報,已經召了嵐貴妃到勤政殿見駕。

    嵐貴妃到了勤政殿門口時,便見一眾御林軍和宮娥太監,俱都在徐安公公的吩咐下,一點點撤退離開勤政殿,在距離宮殿門口足有二十米遠的地方停下來。

    將人攆那麼遠做什麼,是怕他的奴才一會兒聽到他們的話麼?

    她這謀害了血親的逆女尚且不敢再去在乎那些虛名,倒是他這天下至主,卻原來還是要臉的。

    嵐貴妃下了攆轎,徐安公公趕緊過來請安,一邊還恭敬的說著,“娘娘您快進去吧,陛下在裡邊等您呢。”

    “嗯,本宮這就過去。”嵐貴妃溫雅一笑,因這一笑,她眸中劃過柔情萬種的韻色,艷光四射,倒是讓人忽視了她如今已經刻上皺紋和魚尾紋的容貌。

    嵐貴妃昔年貌美天下知,姿容艷麗、身姿婀娜,她一顰一笑都翩躚瑞麗,有國色之姿,讓后宮諸妃嬪俱都艷羨不已,然她這三年來容顏卻褪色的厲害,已經從之前三旬左右,風韻猶存的美少婦,變成現今這個依舊舉止優雅端方,卻少了某種讓人心旌神搖韻味的宮妃。

    地位仍舊高高在上,可身上的從容與對世事的不屑一顧,卻因為某種力不從心,而漸漸從她身上消失了。

    最清楚這其中變遷的徐安公公心中感嘆,面上卻聲色不露。只恭敬的引了嵐貴妃進了勤政殿,稍後才眼觀鼻、鼻觀心的親自守在殿門口。

    勤政殿中,弘遠帝並沒有如太醫們對外宣揚的那樣,在正靜心養病,他很忙,手中折子一本換一本,從隴西軍馬最新的動向。到雲州禹州的災情現狀。以及諸路叛軍的兼併與征戰,他看的認真,不時撕心裂肺的咳嗽幾聲。一手拿著狼毫揮寫著硃批,顧自沉浸在其中,好似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殿內又多了一人。

    嵐貴妃對自己被如此冷落的境況也毫不在意,好​​似早已習慣了。又好似覺得,現在再去計較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實在可笑。

    是的,很可笑,所以她不會做。

    不僅是因為她與這天下最權貴的男人,只是交易關係。兩人並沒有額外交情,更不是心心相印的夫妻,還因為。她無心,他亦無義。

    將近半個時辰過去。弘遠帝咳嗽的更厲害了,手裡折子再批閱不下去,這才意猶未盡的停住手。

    “喝些茶吧。”嵐貴妃將自己方才煮的茶遞過去,態度雲淡風輕,好似只是在面對一個可有可無的陌路人。

    弘遠帝對此也不以為意,只是靜靜的看了手中茶杯片刻,才又道:“你說的三年之期,朕給你了,可惜,嵐貴妃,……你又讓朕失望了。”

    “是。”嵐貴妃不緊不慢的回了一句,一邊也說,“只是,陛下現在還好好的活著,這也都是臣妾的功勞,不是麼?”

    “呵,呵呵呵。”弘遠帝聽到了什麼可笑的笑話一樣,呵呵冷笑出聲,他嗓子眼裡像是堵了痰,又像是年逾古稀的老人,說話含糊不清已是本能,早已沒有了早幾年的聲如洪鐘的模樣。

    弘遠帝一把摔碎了手中茶盞,連帶著溫熱的茶水噴濺出來,灑在兩人身上和地上,一片狼藉。

    他冷笑的看著嵐貴妃,隨後猝不及防的伸出乾枯如柴的手指,一下箝制住嵐貴妃的下巴抬了起來,看著她那雙淺笑嫣然的眸子,更覺怒氣攻心。

    他幾乎是猙獰的吼道:“二十年前你就說可以配出醫治朕身上瘴氣的解藥,十多年過去,你讓朕一次又一次失望。三年前你說最後給你三年時間,若不能給朕配出解藥,情願一死,可依朕看來,怕是朕都來不及賜你死罪,朕就已經先死在你前面了。嵐貴妃,你自己毀了一個又一個承諾,至今還將朕的性命玩弄在鼓掌之中,是不是睡覺都要笑醒?你是不是覺得,你連天子都能拿捏,便是大魏的主人了?”

    弘遠帝繼續咆哮怒吼著,所說之話也逐漸從“性命之憂”轉移到“這天下最至尊那張椅子”,上嵐貴妃聽著好笑,便也當真從頭到尾都是笑著的。

    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已經瘋了!

    他因為他的雄心壯志未酬而瘋,因為他的心有餘而力不足而瘋,他還貪生怕死,他怕極了,她不能在關鍵時候救他的命,自己把自己嚇瘋逼瘋了。

    嵐貴妃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是最可悲可笑的,到頭來,這天下竟還有比她更可笑的人。

    是啊,她就​​是研製不出給他解毒的解藥,她就是再拖延時間,可是即便他知道這點,又真能拿她怎麼樣?

    只要他還想活,只要他還不想死,他就會抓緊她這根救命稻草,她也就不會死。

    想到解藥問題,不免又想到弘遠帝身上所中的瘴氣。

    那瘴氣是真毒啊,可在人身上潛伏二十年不爆發,一爆發出來,卻又會在至多三年內要了人的命。

    她早先就提醒過他們,桃溪谷不能亂闖的,可惜,這男人太貪心了。

    他想拿走桃溪谷儲藏了幾百年的治世良策和古籍,想要搶走顓孫氏族中大能,這百年來走訪天下所著的奇書和最新堪輿地圖,這還不算,他甚至還想要搬完桃溪谷所有古董和珍藏,想要將桃溪谷一把火燒成灰燼。

    都說人貪心太過,是要有報應的,她以前不信,經歷過那一場屠殺後,卻什麼都信了。

    伸手去搬桃溪谷一花一草的將士最後都死於非命,更有些是死在當場的,弘遠帝被嚇怕了,才將到手的東西又混亂的丟在了桃溪谷,什麼都沒帶出來,可他因為擅闖桃溪谷的禁地“藏書閣”,已經染上了五百年前醫仙“停君別客”親手研製出的瘴氣。

    那瘴氣會一步步腐蝕人的心肝脾肺,她以前只是聽說過,親自給弘遠帝診脈過後,才更一步知道了,她託生的到底是個什麼家族。

    只可惜,她的身份是不被承認的,顓孫氏血脈高貴純淨,容不得一個非嫡生子女,她就是太痴心了,所以,她遲早也是要遭報應的。

    不,若不是弘遠帝染了瘴氣,第一時間覺得自己身體不對,留了她一命,依照這人過河拆橋和斬草除根的性子,想來她早已經死了。

    可她就是活下來了,作為弘遠帝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活下來了,只因為她出身顓孫氏,只因為只有顓孫施氏的後人,才可解顓孫氏留下的毒。

    弘遠帝把一切希望寄託在她身上,她卻知道謊言遲早有一天要被拆穿,可惜那時候對這世界太眷戀,竟是說了大話出去,等她再去研究那毒藥,呵,她一個血脈不純的賤骨頭,又怎會學得顓孫氏的秘傳良方?

    她會的那點醫術,不過是管藥田外加給她守門的啞婆一點點教她的罷了,哦,還有那個她實際上的嫡出妹妹。

    她們兩個的名諱都從卿,她叫卿寧,她叫卿嵐,她貌美如花,清麗高雅,是世家裡最明媚高貴的貴女,她卻是族中唯一見不得人的存在。

    她嫉妒她,只因為她活得光明正大,恣意妄為,還因為她有姓,而她只有名……

    嵐貴妃陷入深思,不由又想起,曾派人打探她那實際上的妹妹的信息時,得來的驚喜。

    她還活著,且被殺父仇人帶進了忠勇侯府,給池仲遠做了妾,為了生了女兒。

    她只覺得好笑,覺得造化弄人,卻沒想過告知她真相,只是,卿寧太聰慧了,太過聰明的人,總是活不長的。

    卿寧死了,她要從她手裡套出解除瘴氣的藥方的計劃也落空了,從頭到尾,不過是白忙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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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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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5 真假太子

    三王進京那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這時候時節已入三月半,天氣果然如所有人期待的那樣,開始一點點轉暖。

    這一個月來,既沒有下凍雨,也沒有下冰雹,明顯的是滅頂天災即將過去的前兆,在田裡刨食的百姓最是能最敏感的察覺到,老天爺的臉色變化,一時間不免奔走相告,街頭巷尾都是喜氣。

    然而,在這喜氣洋洋的氣氛中,朝堂上總要發生些什麼令人瘋狂憤懣的事情,這才是朝政,這才算是皇帝的人生。

    燁候死了,死在從隴西邊境回京城的路上,死狀淒慘,據說是屍體被瘋狗啃食的一點不剩,連骨頭都被野狗叼走了,頭顱更是被叛出西域的左翼狼王高掛在城牆上示眾,五官俱都被割裂下來,其死狀之悲慘簡直讓聞著落淚、見著傷心。

    西域左翼狼王乃是現任西域王的同胞兄弟,本就因奪位之爭與現任西域王心生嫌隙,又因戶部侍郎廖沅意圖謀害秦王之事暴露,大魏朝廷派護國將軍去索要“精神損失費”,現任西域王“懦弱”的一退再退,竟滿足了幾乎秦王的全部要求。

    滅頂天災第二年,韃撻二皇子舉全國之力發動對大魏的戰爭時,西域王不趁機對大魏動手,反倒隔岸觀火,讓秦王趁機將韃撻完全打服。

    西域王早年還謹慎精明的性子,這幾年越變越保守懦弱,早已失去了壯年時的血氣銳利和不折手段,他已經被先後兩代秦王打怕了,以至於現在即便有大好的時機從眼前滑過,也還是踟躕不定,直等到秦王將韃撻驅逐百里之外。悔之晚矣。

    據說,這位左翼狼王性狡詐凶狠,在和西域王講述趁機攻魏的計劃時,被西域王責罵驅趕出王庭,後因暗恨西域王與大魏秦王,便公然舉起叛國旗幟,其宣揚的“以暴制暴”的口號很是得了西域王國一些主渴望戰爭的少年和部族的支持。由此西域一分為二。西域左翼狼王也趁大魏現在剛打完韃撻,兵衰將乏、糧草不濟之時,捲土而來。要趁機在大魏國土上撕下一塊兒肥肉。

    而他之所以派人在國境線上襲擊了曾對弘遠帝有救命之恩的燁候,也是看重了燁候的身份和他“小兒科”的身手,由此,不過一個簡單的刺殺。就果真將護衛燁候回京的百餘名親衛全都斬殺在馬下。

    消息傳來京都的時候舉朝皆驚,一來實在不敢相信。在前有西域後有韃撻的鐵血教訓下,西域的左翼狼王竟還敢如此挑釁大魏;二來,他媽的在秦王殺人都殺紅眼的情況下,竟還在秦王境作惡。這是活膩了吧吧吧?

    朝臣因這一消息俱都哭笑不得起來,而反觀近來性情尤為陰晴不定的弘遠帝,重臣們竟驚見弘遠帝先是臉色灰白猶如吃東西被噎著一樣猙獰。再過片刻,竟是倏一下又噴出一口鮮血。

    時隔不久。重臣再次在勤政殿外聚集,而太醫診過脈後從殿內走出,卻是面如死色,額頭滿是冷汗,就連走路的腳步,都踉蹌的一跤跌倒在地。

    朝臣們本還想開口詢問弘遠帝的情況,可一看太醫這架勢,眾人也都心驚的對視一眼——怕是裡邊那位這次是真的不好了。

    不過,那位主的身體也確實該不好了,任是壯的和黑熊有的一拼的兵頭子這麼三天兩頭的吐血,也遲早熬的油盡燈枯,更何況是從四年前就身體不妥當的弘遠帝?

    怕是這次真的拖不了多久了。

    朝臣們心有餘悸,在聽了徐安公公的指令後,都躬身行禮退出宮殿。

    也就是當朝臣們走到宮門口時,三王俱都一驚趕至距離京都二十里外的消息,已經傳得滿京城眾人皆知。

    三王是臨近午時時先後進的城門,彼時離京才三年的三王竟是大變了模樣。

    他們依舊氣質矜貴、滿身貴氣,白皙的皮膚卻被曬黑了一些,人看著也都結實穩重許多,他們不苟言笑,疾著拍馬往宮門趕,便又有許多看到他們面容的閨閣女子,從茶樓上將繡帕或荷包往他們身上丟,當真好一副風流盛況。

    三王進宮後,弘遠帝剛好清醒過來,三王慟哭著給弘遠帝請安,行著大禮趴伏在地,俱都口口聲聲自稱“不孝”,情真意切的模樣竟是惹得弘遠帝眼角也染上了淚花。

    “去慈寧宮看看你們母后吧。”弘遠帝似是很疲憊的揮揮手說。

    “是,兒臣們這就去探望母后,稍後再過來覲見父皇。”

    “下去吧。”

    “是。”

    宮中傳來要給皇后過千秋節的消息,這消來的突然,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

    皇后千秋節就在四月後半旬,然皇后今年四旬有餘,卻還不滿五旬,今年不是她的整壽,再來皇后臥病在床、形銷骨立,眼看著是不行了,都這種境況了,弘遠帝怎麼還有閒心為她做壽?

    再說,雖然現在災情略有緩解,各地分發下去的種子皆已被百姓種在了天地裡,然天災到底上位完全過去,再不能收下今年六月份兒粟麥之前,誰知道老天會不會再關鍵時刻給大家開個玩笑,在將百姓們推入萬劫不復之地?

    就這種情況下,百姓們都要餓死了,宮裡還要給皇后祝壽,屆時要浪費的食材,怕是都夠活千餘名逃荒百姓的命了。

    池玲瓏聞聽這消息的時候,也覺得簡直荒唐至極,她不知道弘遠帝發布此詔令到底所謂為何,可是,她卻知道,皇后肯定是活不到一個月後的,因為秦承嗣告訴她,最多熬到四月中旬,大局會定,弘遠帝和皇后都會死。

    不過,在弘遠帝和皇后死之前,宮裡的麗妃卻毫無徵兆的先死在了這兩位前頭。

    麗妃是十二皇子的生母,乃是良家子出身,家世清白而貌美。曾先後為弘遠帝生下一子一女,女兒在大皇子逼宮案中被絞殺,現在唯餘一子,便是弘遠帝現在存活的五個皇子中,年齡最小的十二皇子。

    麗妃的死來的無緣無故,倒是讓眾多愈發驚醒的朝臣勳貴們更加惶恐了。

    可以說,自從三王進京後。這棋局已經開始不死不休起來。而偏偏在這個節骨眼麗妃“投湖自盡”,呵,幕後黑手是誰?

    池玲瓏聽秦承嗣說。是弘遠帝下的黑手後,簡直要被嚇死了,不知道這位皇帝是不是受刺激受的太大了,以至於把自己看好的繼承人的兒子的母親都要謀害死。

    他想做什麼?他瘋了麼?是不是被秦承業的枉死氣昏了頭腦。這才做出傻事來了?

    池玲瓏問秦承嗣要個解釋,秦承嗣便不緊不慢的說。 “他想給十二留個沒有母族掣肘的江山。”

    池玲瓏:“……”呵,呵呵,十二皇子還不是太子呢,弘遠帝已經開始心急的為兒子剷除以後可能會有的禍害了。會不會計劃的有點太早了?

    再來,麗妃家族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窮老百姓,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因為活不下去了。把閨女往宮里送;幾個大字不識一個的鄉下人,還指望他們能翻出什麼大浪花來?

    即便麗妃再怎麼抬舉娘家。那也要那一家子抬得起來才行啊,提都提不起來的人物,這就開始防著謀害啊,帝王的心思果然不是凡人能想通的。

    池玲瓏心中腹誹不已,覺得現在的弘遠帝真是走火入魔了,當真讓人從心底里恐懼。

    不過,不管怎麼恐懼,宮裡麗妃過逝,弘遠帝又特意給了十二皇子和麗妃母子臉面,外命婦們也還是要去哭靈的。

    池玲瓏之前聽秦承嗣說過不久後她會進宮哭靈,只是,不是說好的是皇后娘娘麼,怎麼臨時換成麗妃了?這樣突然換角真的好麼?

    好不好不是池玲瓏說的算得,麗妃停靈十天,而後下葬,此刻天氣京都的天氣雖沒有往昔四月份兒時的溫暖,氣溫卻已逐步回升過來,看來,滅頂的天災確實過去了。

    只是,天災過去了,民禍到底未了,先不說西域左翼狼王寇邊,作為大魏屬國的南疆竟也不安分起來;除此邊境動亂,大魏諸多州府分裂割據,叛軍也都開始自立為王。

    外有內患,朝局動盪,局勢再不能比這更壞了。

    偏此刻,宮裡醞釀已久的暗湧,終於如同洪水擊垮堤壩一樣徹底爆發了。

    大朝會時有御史參奏皇后,痛斥其“欺君罔上、謀害宮女、混淆皇室子嗣,用宮女之子充做親生子,有謀權篡位之心”!!!

    這樣一本驚天動地的奏摺可是把所有朝臣們的震得轟然失色了,個別承受力不足的文官,更是一屁股坐在了朝堂上,嚇得魂不附體。

    他們聽到了什麼,皇后欺君罔上,用宮女之子充做親生子,混淆皇室血脈?

    皇,皇后……太子……

    眾人俱都有志一同的將視線移到如遭雷劈的太子身上,便將太子目齜欲裂,竟打破了“奉御史參奏先下跪請罪”的祖宗規矩,憤然指責御史“一派胡言!”

    這御史行事手筆到讓人捉摸不透,他竟不和太子當堂對峙,只將懷中一疊證據拿出,又說出人證現在已在宮外候著的說法,接下來竟是為“參奏國母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之罪,不用弘遠帝處置,就一頭撞死在太和殿大柱上。

    滿殿的血花炸開,太子驚的面色煞白,弘遠帝當堂宣布退朝。

    至於之後的事情,皇后和太子被暫時圈禁,有關“皇后混淆皇室血脈、意圖謀朝篡位”之事暫時擱置,沒有審問,卻也因為證據不足,剝奪了太子聽證的權利,和皇后掌管鳳印的資格,朝中一片風聲鶴唳,京中氣氛沉重的似是又會到了廖沅和十皇子叛國逼宮那年。

    池玲瓏在秦王府聽說了御史狀告皇后之事後,也驚的一下撒了手中茶盞中的水,她幾乎是尖利著嗓子說,“太子不是皇后親生,怎麼可能?”

    七月也眉頭緊蹙的說,“是呢,奴婢也見過太子幾面,太子和皇上容貌像了六分,隨了皇后三分,明眼人一看就知太子是皇后和皇帝的兒子,怎麼可能生母不是皇后?”

    又不解的說,“再來,皇室中每有貴婦有了妊娠反應,太醫院御醫必定要每月診上一次平安脈,一來保證皇室子嗣安泰康健,二來,也是為防有心思不軌者妄圖混淆皇室血脈,鬧出醜聞或是滅國禍事。”

    “皇后妊娠期間還在隨皇帝巡遊,當時皇后有孕皇帝可是親眼見證的,又有當年侍候皇帝的劉御醫親自守的皇后成功誕下太子,才啟程回京,這之間皇后一直被御林軍層層守護在別院內,並不曾外出;生子時又有宮嬤和奶娘在場,這中間環環相扣,哪裡可能有疏漏?”

    七月鬱悶不解,池玲瓏想起“狸貓換太子”的故事,卻不由低嘆,雖說她心裡也覺得太子是皇后親生,但若太子真不是皇后的兒子,而真如御醫所奏,乃是皇后身邊宮女所出之子,好似也確實沒什麼好奇怪的。

    畢竟堂堂大華夏曆史上,幾乎將宮廷所有醜態演變,便如兄奪弟妻,兒娶庶母,兄妹亂倫,權臣穢亂后宮等等事情都不稀罕,那再來一個皇后為皇位計算計來一個“太子”,更不是什麼新鮮事兒。

    畢竟,皇后不能生,雖說收養后宮中的皇子養在自己跟前、記在自己名下,也可以說是嫡子,可這“收養”來的嫡子,和從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到底不一樣。

    如此來說,皇后還是很有“換子”動機的。

    可是,就是不知道皇后之前是怎麼“有孕”的?莫不是串通的太醫?

    只是,過世的劉太醫是皇帝的心腹,怎麼也不可能為了皇后欺瞞皇上?

    再說,真有孕還是假有孕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且皇后有孕是大事兒,她身邊侍候的人多,若真是假有孕,不可能十個月都不露餡;再來,十個月時間皇后的肚子若是不鼓起來也不可能,可若是她的孕事是作假的,她那十個月大的肚子又是怎麼鼓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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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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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6 至親至疏夫妻

    宮中麗妃小斂當晚,弘遠帝照舊做了那個撓的他心肝肉疼、又讓他驚駭惶恐的噩夢。

    夢中兒時和青年時的好友秦瓊來向他索命,他狀如厲鬼,滿面都是做腐的膿瘡,口口聲聲質問著他“為什麼?”

    嫡親的侄兒,先和碩親王,也是魏釋錦的父親及先太子,同樣痛斥他豬狗不如,遲早下地獄,他們在地下等著他。

    儀妃哭訴著往亂軍的刀劍上撞,她腹部一個拳頭大的窟窿,聲如泣血,“畜牲,你害苦了我。”

    麗妃問他,“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

    他還夢見他的嫡母孝惠皇后一字一頓的對他說,“你會有報應的。”

    未曾蒙面的顓孫氏一族化作厲鬼,將他拉入混沌深淵,還有他膝下的大皇子、十皇子,十五公主,……

    他們都要報復他,要向他索命,弘遠帝倉皇奔逃,狼狽如狗,他狀若喪家之犬四處躲藏著,終於被投入火海煉獄,從此不得超生。

    弘遠帝驚的嘶叫,痛到極致,簡直想要一死了之,然他不想死,他是帝王,他應該千秋萬代、永垂不朽。

    弘遠帝惶恐的露出滿滿的眼白,驚駭的手腳顫抖到抽筋,他惶恐驚駭,極力想要從噩夢中逃出,可是四周都是厲鬼,他們要他的命。

    忽而,又傳來九皇兒哀戚的聲音,他的頭顱在上邊飄著,身上卻沒有一絲肉,骨頭殘缺不全的掛在身上,他叫他,“父皇,孩兒死的冤枉。孩兒是被秦承嗣害死的。父皇,孩兒死不瞑目,您要替孩兒報仇啊!”

    一群厲鬼蜂擁而上,似要將他撕裂,弘遠帝終於從噩夢中驚醒,此時已渾身濕透,宛若水洗。

    徐安公公看見弘遠帝終於醒來。死裡逃生一般一屁股跪倒在地上。

    “陛下。您可是魘著了?奴婢喚了您幾聲,一直不見醒來,這就要去喚太醫了。”

    弘遠帝心跳如鼓的坐在龍榻上。面如金紙,豆大的汗珠吧嗒吧嗒從額頭上滴下來,落在他瘋狂抽筋的枯瘦大掌上。

    弘遠帝似根本沒有聽見徐安公公的話,良久之後回過神來。卻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徐安。你覺得朕那九皇兒果真是死於西域左翼狼王之手?”

    徐安本就驚魂甫定,再一聽弘遠帝這一問話,簡直被嚇的魂不附體。

    九皇子,宮裡拿來的九皇子?九皇子早在出生那日。就夭折了。

    這是外人所知的消息,徐安公公作為弘遠帝的心腹,自然知道那不是真的。真正的龍子九皇子根本沒有夭折,不過是在出生不久後。就被陛下送走了。

    至於送走的目的,和送去的人家,徐安公公至今想想當日自己聽明白弘遠帝的吩咐後,面色慘白、驚恐與死的模樣,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陛下竟有心謀害和他至交好友的秦王秦瓊?

    都說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當時先太子過世,先皇膝下幾位皇子奪位,陛下本是最沒有勝算的一個,卻因和秦王交好,關鍵時刻得了秦王支持,才得以被封做太子,而後順利登基,御極天下,卻誰也沒有想到,陛下登基第二年,竟就開始謀算秦王府的家業,謀算好友的性命,謀算秦王府傳承三百年的五十萬秦家軍。

    九皇子一直就是宮裡的禁忌話題,自從九皇子夭折後,陛下“深哀”九皇子之死,宮里便再沒有任何人敢提起九皇子這個人。

    弘遠帝也再沒有提起過九皇子,哪怕他封了秦承業為燁王,可在他嘴裡,秦承業就是燁王,他不是九皇子。

    陛下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九皇子的事情,知道他的謀算,因而,便連在他這心腹面前,這還是時隔二十多年後,陛下再次明確的提到“九皇子”三個字。

    徐安惶恐莫名,趴伏在地上不敢做聲,心裡卻驚恐欲死。

    而想來,弘遠帝還不想他現在就死,因而,就嘶啞著蒼老的嗓子喊他,“起來吧。”

    又道:“服侍朕更衣,……朕要去看看皇后。”

    徐安手上動作一頓,若說剛才還是惶恐欲死,現在真的想要去死了。

    去看皇后,這是自從太后去逝後,陛下第一次提出要去探望皇后。

    這天下最尊貴的一對夫妻,已經三年時間不曾見面了。

    “奴婢遵命。”

    時間已是一更,夜裡淒清幽寂,雖不時有巡防的御林軍走過,到底少了白日的人來人往,現在的皇宮蒼涼而寂寥,活像是活死人墓。

    弘遠帝沒有乘坐御駕,而是由徐安公公作陪一步步往慈寧宮而去。

    慈寧宮個自古就是皇后寢宮,距離皇帝的寢殿並不遠,然這天下有句話說的話,“至親至疏夫妻”,這話用來形容勳貴世家的福氣關係再合適不過,用在帝后身上,更顯得無與倫比的契合。

    他們是天底下最尊貴的男女,卻也是這天底下最疏離的夫妻。

    弘遠帝邁著沉重的腳步,因為身體衰竭已經到了尾聲,他沒走一步都痛徹心扉,然卻不願在皇后跟前失了往昔的從容與高高在山。

    他和皇后有感情麼?

    也曾有過。

    雖然她不是她心儀的皇后,然因是父皇欽點,又曾陪他渡過逆境,對於這個妻子他初時也是敬重的。

    夫妻兩個新婚時,也曾花前月下、紅袖添香,只是,從什麼時候他們變成了天底下最疏遠夫妻呢?

    大概是父皇駕崩,他登基御極天下後,都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也是在成了國之新君後,他才更深一步的體會到外戚的隱患。

    護國公府勢大,高氏又素來是個性情熱烈如火,卻又略有幾分蠻橫不講理的女子,他擔心若是高氏下生下太子,護國公府會有異心。又擔心高氏為子嗣計,倒是合謀娘家,會讓他提前暴斃,好傳位給太子。

    也就是從那時起,他開始防備不喜高氏,甚至名人尋來絕孕的秘藥,斷了她子嗣的念想。

    然而。高氏在和他巡遊時有了身孕。且十個月後順利生下太子。

    他是親眼看著她的肚子一點點鼓起來的,從一開始拱橋似地弧度,而後如同一個小西瓜……那是他的嫡子。可是在他得知太子的出生時,卻恨不能親手掐死他。

    他一直不清楚高氏是怎麼懷上孩子的,就如劉太醫曾說,高皇后宮寒之症再不可治。即便是大羅神仙再世,即便是醫仙“停君別客”還生。都不可能讓高后懷孕,可是,事實就是,高后確實懷孕生子了。且那孩子長相有六、七分隨他,是他所有子嗣裡,最肖像他的兒子。

    怎麼就有了太子呢?

    不想要的來了。想要的留不住,想想太子。再想想九皇子,弘遠帝正走在路上,便呵呵笑了起來,其聲音之蒼老詭譎,其發生之突急促,嚇得徐安一個不慎幾乎魂魄離體而去,後邊跟隨的宮娥太監,更是忍不住驚嚇,狼狽跌倒了好幾個。

    好不容易到了皇后的慈寧宮,果真漆黑一片,天色已晚,皇后早就歇息了。

    守門的太監聽到徐安公公的聲音,趕緊開了門,待看到眼前蒼老的帝王時,嚇得立馬匍匐在地開始行禮。

    皇后聞訊正更衣時,弘遠帝已經緩步走進了內室,綠鄂姑姑行了禮,正要再拿件外袍趕緊給皇后穿上,皇后不緊不慢的說,“不用了。”弘遠帝也揮手說,“下去。”

    “奴婢遵命。”綠鄂姑姑臨走前看了皇后一眼,這才滿腹惶恐的離去,待著室內只剩下帝后兩人,竟是良久無聲,太過生疏,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該從何說起。

    宮娥端了茶水過來,皇后親自給皇帝斟了杯茶,遞過去,“天寒氣清,您喝杯茶暖暖身子。”

    弘遠帝接過,抬眸看向眼前只穿著單薄寢衣的女子,她已經不年輕了,又因為長達二十五年的病痛折磨,這幾年蒼老的愈發厲害;她早已不是成親時那個張揚凌厲的貌美女子,現在的她面頰枯瘦,髖骨高高凸起,身上更是瘦弱的只剩一把骨頭,頭髮都成了花白色……原來這幾年她竟比他還蒼老的厲害。

    弘遠帝眼神微閃一下,就指著旁邊的椅子道:“你坐吧。”

    “謝陛下賜座。”

    又是良久的靜寂,之後弘遠帝的聲音才又緩緩響起,“太子……到底是誰的孩子?”弘遠帝到底是問出了這個為難了他二十五年的問題。

    皇后卻只是輕笑著說,“陛下這話說的可笑,當初臣妾的肚子是怎麼鼓起來的,難道您沒見?孩子生產下來的時候,劉太醫沒給您匯報?還是說太子的長相不像您,您懷疑臣妾給您帶了綠帽子?”

    皇后的話愈見刻薄,偏她還說的一本正經,理所應當,弘遠帝倒是被氣的又開始大喘氣起來。

    可以說,太子是他皇帝生涯中最大的變數,這個孩子不在他的期望和預估內,可偏偏他來了,他來了,他就得侍候著,甚至要拿國之儲君之位相待,這是弘遠帝第一次不得不向皇后妥協和世家妥協,所以他愈發惱恨,一恨就是幾十年。

    “高氏,你放肆!”弘遠帝臉色鐵青的呵斥。

    皇后卻不緊不慢的道:“是臣妾有罪。”面色既不見倉皇,又不見愧疚懊悔,竟是好似在說“今晚的月亮好圓”一樣無關緊要的話。

    弘遠帝被氣得喉間氣血翻湧,口中一股腥甜味兒上躥,良久又被他壓下去。

    “高氏。”弘遠帝眸色陰鷙怨毒的看著身側女子,“朕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太子究竟是誰的兒子?”

    “是您的,這個問題您不是早就知道了麼?”皇后又風輕雲淡的說。

    弘遠帝終於被氣的放聲大笑起來,一邊歇斯底里的笑著,一邊也指著皇后道:“好!好!高氏,朕念著夫妻情分,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若不識抬舉,也別怪朕做事太絕。”

    皇后已經風輕雲淡的笑,眸中的柔光從始至終沒有變過分毫,“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臣妾不怨。”

    弘遠帝便又氣的眼冒金光的說,“高氏,你別以為證據不足朕就不能治你的罪,呵,高氏你等著,終有一天朕會查明真相。偽孕丸是麼,朕終能找出到底是誰給了你這禁藥。”

    “陛下說什麼偽孕丸,臣妾怎麼從未聽說過,陛下可否解疑?”

    弘遠帝終究是甩著袖子大步離去了,徹底走出慈寧宮時,口中鮮血終於順著口角往下流。

    徐安公公無意中看見這一幕,驚的面如金紙,“陛下!”

    “回寢宮!”

    弘遠帝一行人消失不見,綠鄂姑姑這才攙扶搖搖欲墜的皇后回了內室。

    夜裡涼氣入骨,皇后起身後只穿了一件寢衣,又陪弘遠帝“閒聊”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又在外邊送御駕遠去,至今已經被凍的渾身僵硬,手抖如篩糠。

    綠鄂姑姑又是心疼又是驚恐的喚“娘娘,您撐著些,太醫一會兒就來了,您先喝些薑湯,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皇后此時卻再也沒有了,方才強作的風輕雲淡的淺笑低語模樣,她面容蕭瑟,眸中一片死寂,儼然是有了死心。

    綠鄂姑姑更覺驚恐,懼怕皇后真的一個撐不住,就在這節骨眼去了,真要是這樣,這幾十年來的隱忍謀算,可都白費了。

    綠鄂姑姑開口要勸,皇后的眸中卻又慢慢溢上來一層清淡的涼意,她說,“綠鄂,本宮不會這麼輕易就死了的,不看著他閉眼,我怎麼甘心!”

    秦王府致遠齋中,池玲瓏窩在秦承嗣懷中,不解的問秦承嗣,“太子不是皇后親生這事兒到底是真是假啊?誰又是幕後黑手?是二皇子?五皇子?還是七皇子?或者是……呃,十二皇子太小了,手下又沒有什麼勢力,這秘密這麼重大,應該不是十二皇子的手筆。”

    池玲瓏顧自絮絮叨叨要個答案,秦承嗣一手攬著她,一邊還拿著墨乙剛剛送來的邸報看,心神專注,好似根本沒聽見池玲瓏的話。

    池玲瓏不依了,轉身過來,兩腿騎坐在秦承嗣雙腿上,雙臂環著她的頸子就撒嬌似的往他身上蹭啊蹭的,“是誰啊,你說麼說麼,你要是不說,我今晚上就不睡覺了。”

    秦承嗣挨不住池玲瓏癡纏,不得不給出個出乎她預料的答案,“都不是,是孫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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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7 揭秘

    池玲瓏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將太子不是皇后所出這件事情捅出來的,竟不是弘遠帝膝下現存的幾個兒子,竟是她從未想過的表哥孫無極。

    池玲瓏瞠目結舌,繼而搖頭不信,可當她第二天用過早膳後,火急火燎的跑到玉瀾堂向表姐求證時,卻直見表姐笑的譏誚而諷刺的說,“是真的。”

    孫琉璃一雙美眸中流露出來的不知道是笑意還是諷意,她似很開懷,好似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因而真當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預見了接下來那害的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的焦頭爛額、甚至身敗名裂、父子相殘、夫妻反目,她暢快至極,那雙美的凌厲而妖嬈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著她,便也多了幾分掩飾不住的笑意,對她說,“阿愚,這件事就是大哥做的。”

    又說,“太子的事情皇后做的保密,除了現在的護國公以及皇后身邊心腹,怕是知情者早就都進了地獄。只是,但凡人做過的事情,總會留下蛛絲馬蹟的。況且,偽孕丸本就是我顓孫氏絕門秘藥,旁人斷不可能有偽孕丸的秘方,阿愚不妨猜猜,早年到了皇后手中那顆偽孕丸,到底是什麼來路?”

    池玲瓏聞言整個人都傻了,她本不是笨人,經由昨天秦承嗣的提醒,本就對表哥是怎麼知道“假太子”的事情有了三分猜測,而今再一聽表姐的暗示,那個答案幾乎是呼之欲出。

    然她到底還有些不敢置信,便磕磕巴巴說,“難不成,難不成到了皇后手中那顆偽孕丸,是……是表哥親手製的?!”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合乎情理,也是最符合邏輯,卻也最為驚悚的猜測了。

    孫琉璃含笑看著她,一副“你還算聰明的”表情,她點頭又搖頭,卻道:“當時哥哥還小,還沒有製藥的能力。那偽孕丸不是哥哥制的。”又漫不經心的一轉折。 “不過,皇后手中之所以有一顆偽孕丸,大哥確實功不可沒。”

    似是被池玲瓏引起了說話的興趣。又或者是覺得,果真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朝中這副慘淡的景象。以及弘遠帝命在旦夕的情形讓她很愉悅,孫琉璃便趁著這會兒時間。不緊不慢的將皇后手中偽孕丸的來歷,一一講給了池玲瓏聽。

    這事情說來簡單,其實距今已二十年有餘,仔細追究起來。卻也和顓孫氏的規矩有莫大的關係。

    都說顓孫氏雖舉族隱居在桃溪谷,然作為經天緯地之才頻出的千年大氏族,顓孫氏自然也不可能完全固步自封。

    顓孫氏中的每一個子孫在年滿十五歲弱冠后。都有外出桃溪谷、遊歷天下的機會,孫無極滅門前年紀雖尚小。然也因為他是這一代的嫡長孫,又生來聰敏,是祖父最看重的孫兒,也曾在滅門慘案發生前,隨祖父遊歷過山河足有多半年時間。

    彼時他年方五歲,看著稚嫩如幼童,卻已有尋常孩兒十歲的智商和行事能力。

    他自來早熟,連祖父尚且要稱讚一句“多智近妖”,也正是因為恐他慧極必傷,祖父要在他小小年紀時,就將他的行事處事方式定格下來,不容出錯。

    這話卻有些扯遠了,再說回曆經半年山河遊歷,準備回歸桃溪谷的途中,孫無極與其祖父在打尖的一家客棧中遇到了一個年約三旬的美婦。

    那美少婦自稱是一路循著他們的足跡而來,為的就是求藥,而她所求便是一顆偽孕丸。

    那美少婦衣著華貴,面上卻盡是淒色哀容,從她的言辭中,孫無極也知,這少婦乃是權貴之女,嫁的如意郎君,卻因十多年來不能為夫家誕孕子嗣,已被納進門來的貴妾逼得無路可走;眼下便是為求一顆偽孕丸,謀求一條生路。

    祖父見多識廣,自然知道這女子所言不實,便不想賜藥,且又因偽孕丸有傷天合,斟酌良久到底還是推辭了;然那女子跪在門前兩天不曾起身,孫無極彼時年少,到底心存不忍,便替那女子說話,向祖父求藥。

    祖父隔天允了,卻在那女子一行人離去後,當著孫無極的面派出暗衛,一路跟蹤那女子而去,要探究竟。

    而這原本不過是想教導孫無極,今後處事要“明辨是非”“多思多想”,不可“擅作主張”“縱容惡逆”的事情,誰知最後暗衛得來的暗報,卻是讓見慣了風雨的祖父都駭然失色起來。

    ——那貴婦模樣的婦人竟是護國公府的手下密探,而她所求偽孕丸,最後竟是經由護國公的手,到了當今皇后的手裡。

    之後皇后順利懷孕,安安穩穩的誕下太子,一切時間恰好縫合。

    這滔天的秘密自然不能外露,祖父便連番叮囑孫無極不可外傳一個字,孫無極無意中窺見了一個了不得的秘密,卻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那秘密竟會為他所用,成為報復滅族仇人的一把利器。

    太子非皇后親生,皇后欺上瞞下,混淆皇室血脈,欺君罔上,由此皇后和太子算是廢了;這兩人廢了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們手中握著的二皇子、五皇子,以及七皇子的把柄。

    他們找不出幕後黑手,便一定會以為會認為是三位皇子在幕後操縱;他們落不得好,幾位皇子就肯定也落不了好;再來,就憑皇后多年來在后宮中的經營,手中不定窩了多少可以置三為皇子身死的把柄,只要她肯出手,朝政就會崩潰,皇室潰亂旦夕可待。

    池玲瓏渾渾噩噩從玉瀾堂走出來時,身上出了一層薄汗,眼下天氣暖和,春風和煦,然她被風一吹,卻只覺得冷氣透骨。

    池玲瓏走在路上想著,果真是因果循環,一切是非因果皆由定數麼?若不然,表哥又豈會早早知道了皇后的秘密,如今又拿來對付弘遠帝?

    這事情不會成為壓垮皇室的最後一根稻草。但是,也就像是表姐剛才所說的那樣,皇后和太子“遇難”,護國公府必然不會袖手旁觀,有了皇后和護國公府齊齊發難,弘遠帝的皇位,怕是也坐不安穩了。

    池玲瓏往致遠齋而去。沿路聞聽小兒嬉戲的聲音。她止步傾聽片刻,便問身邊六月,“是歲歲麼?”

    六月就道:“應是二郡王。奴婢還聽見小虎頭的聲音了。向來是二郡王正領​​著小十衛在玩耍。”

    六月口中的小虎頭便是碧雲和墨丁的兒子,兩人成親後不久碧雲就懷上了身孕,十月後順利誕下一子,因生的虎頭虎腦。便被池玲瓏取了個小名叫“小虎頭”。

    小傢伙看著憨實的很,卻是一根筋的性子。特別愛跟著歲歲玩,又因為他生來力氣比別人大,也是習武的好苗子,且爹娘都是池玲瓏和秦承嗣身邊的心腹。在年前給歲歲和壽壽選十衛的時候,秦承嗣便將小傢伙指給了歲歲,如今算是已經在歲歲門下當差了。

    秦王府中早年空蕩蕩的。這幾年小勺子和歲歲、壽壽的十衛接連選出,府裡一下多出三四十個孩子。整天到處瘋跑著撒歡,若是遇上小傢伙們上課的時間還好,若是碰上他們的“休沐”日,小傢伙們鬧騰的簡直能把天翻了。

    池玲瓏正頭痛,一聽六月說歲歲竟帶著一幫小兒正玩耍,便忙不迭的開口說,“趕緊回致遠齋,那幫小魔星,吵得我頭痛。”

    丫鬟們聞聲俱都忍不住笑起來,護著池玲瓏快步往致遠齋走去。

    致遠齋中,秦承嗣竟然在小書房中練字,這情景倒是讓池玲瓏有些驚奇。

    如今朝局動盪,皇后和太子被關禁閉,不論屬於哪個陣營的朝臣們都私下里忙碌開了,這人卻邪行,別人都忙的時候他閒的發慌,別人都閒下來了,他卻忙得整日尋不見個人影。

    池玲瓏端著新沏的熱茶走上前,就見秦承嗣著揮舞著狼毫,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兵戈相向”四個鐵畫銀鉤的大字,不由看呆了去。

    秦承嗣的字寫得很不錯,雖說秦王府屬於將門,然秦承嗣一筆字因為有老太妃和吳太傅教導,倒也寫得很有風骨,加之他練字多年,如今寫的愈發出色,又因常年帶兵打仗,他筆鋒尖銳,滿滿都是瘋狂湧濺的殺氣和煞氣,只是一眼之下,便讓人看的心驚肉跳,池玲瓏自然不例外。

    池玲瓏知道秦承嗣字寫得很,卻有些欣賞不來,她還是喜歡那些瀟灑恣意的顏筋柳骨,對於武將們的筆鋒,見了直覺眼疼。

    “快過來歇歇,好不容易家閒一日,怎的又練起字來了?”池玲瓏拉著秦承嗣的手在一旁圓凳上落座,一邊還嗔怒的問他。

    秦承嗣將她手中端著的熱茶接過去,隨手擱在書桌上,再她即將落座時一把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不回她的話,反倒嗓音低沉喑啞的問她,“向孫無極求證過了?”一針見血,這人當真把她的心理動態和行事處事方法全部猜透了。

    池玲瓏聞言有些挫敗,良久一會兒後,摸著眼前男人愈發分明立體的五官輪廓,看著他深邃幽沉的鳳眸,不由嘆息一聲說,“沒有問表哥,我問過表姐了。 ”微抿唇露出一個說不上輕笑的笑,池玲瓏就道:“你說這世上因果循環,是不是都是命定的?”

    秦承嗣不回答,反​​倒垂首輕吻她溫潤的眸,他愛極了她在他懷裡的模樣,尤其是經歷前幾月兩地分離,如今怎麼看她都看不夠,只想一直擁著她、摟著她才好。

    秦承嗣心不在焉,不回她的話,池玲瓏也不在意,她只是嘆息一聲,又看著眼前男人英俊的難以描摹的俊容,遲疑片刻,終究是將壓抑在心里許久的疑問問出口,“表哥恨不能皇室傾覆,弘遠帝慘死,那是因為顓孫一族的三百八十九口人俱都喪命在弘遠帝的命令下,此仇不共戴天,表哥再怎麼算計謀害皇室都是理所應當。”

    “那你呢,你又為什麼這麼恨不得他死?……是因為覺得弘遠帝搶了父王的未婚妻,你覺得父王被折辱了,要為父王出一口氣?還是因為弘遠帝此前多番算計你的性命,以及不守前約,想要奪回五十萬秦家軍,讓你覺得秦王府的地位被威脅了,覺得他活著不如死了好?”

    “再或者是……”池玲瓏最後一個疑問終究沒有問出口,不想往秦承嗣胸口捅刀子,可是,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哪怕因為不想她擔驚受怕,不願將最為緊要的事情告訴她,可事到如今,不僅弘遠帝、皇后,幾位皇子要落個你是我活的下場,就連秦王府也深陷與弘遠帝博弈的泥淖中,終究要分出個勝負來,他不能一直將那件事隱瞞她,讓她事到臨頭不知做什麼決定。

    秦承嗣的身子從她開口發問時就僵硬住了,他知道他懷中的女人並不笨,卻沒有想到她已經猜到了,他千方百計合夥孫無極要置弘遠帝於死地的原因,那原因確實不好說出口,那是他心中的痛,任憑他再怎麼不願意承認,然那終究是真實的。

    池玲瓏不說話,秦承嗣在沉默片刻後,到底還是妥協似地抱緊了她,一字一句的在她耳邊低語道:“阿愚,他是我殺父仇人!”

    池玲瓏瞠目結舌,整個人都呆滯了,她雖已經猜到了秦承嗣坐視皇室幾方勢力鬥法,不參與平亂,卻在其中添油加火,必定是有他的原因,也猜到了這原因怕是和去逝的秦王秦瓊有關,甚至也隱隱有所覺,秦瓊得瘟疫而死之事必定暗藏貓膩,他怕不是自然死亡的,而是被弘遠帝暗害的。

    然她想是這麼想,卻不知道,她的直覺這次竟然這麼準。

    池玲瓏整個身子都僵硬了,秦承嗣此時卻因為開口吐露出心中掩埋最深的那個秘密,心情緩緩放鬆下來。

    似乎也是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既然開了這個話題,秦承嗣便也緩緩將四年前就調查清楚的事情真相告知給池玲瓏。

    原來,先秦王秦瓊竟果真是在抵抗西域大軍的時候,被身邊副將,現如今的鎮西將軍——也就是弘遠帝買通的暗奸,暗害殘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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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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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8 打下天牢

    生父秦瓊的死因,秦承嗣十四歲前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一直都是以為生父是死於瘟疫,暴斃而亡的。

    他雖生來聰慧,又因出生在父母早逝、唯有祖母尚存的秦王府,本身就不比一般少年“天真”,尤其是在經歷過秦承業和秦承繼的連番謀殺後,更是對“世事無常”以及“人心不足”幾個字頗為了解。

    卻也從未想過,死在這詭譎莫測的人心中的,竟還有他的父王。

    若非在第一次帶兵時險些死在征西將軍的算計下,進而對他生出懷疑,開始暗暗提防,又有醍醐灌頂疑心起,京城中那坐在高高的龍椅上的帝王的行事處事,猜想到父親的死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兒,在以後的領兵打仗中更加謹慎千萬倍,說不定他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打了勝仗回到京都時他方十四,那時祖母也不過五旬左右的年紀,卻已命在旦夕,他日日侍候在祖母病榻前,而祖母臨終的遺言,除了交代他“好好活下去”“娶妻生子,為秦王府開枝散葉”,說的最小心謹慎也最輕微的一句話,卻是不忘在他耳畔低語囑咐,“小心龍椅上那人”。

    他心有所悟,這才有了祖母逝後奔走在大魏國境內為帝王辦事的情景;他在帝王的掌控下出“公差”,更多的卻是藉用隻身在外的機會,秘密尋找起父王生前麾下現存的將士,尋找在那場瘟疫中僥倖活下來,而又沒有被滅口的知情者。

    這一找五年時間眨眼而過,而老天終究不負苦心人,先是由他中了桃花醉之毒,引出了祖母身邊侍候的玉蘭。乃是受了宮裡徐安公公的指使給他下了致命毒藥。

    玉蘭一家雖都被滅口,沒有直接證據指向徐安,然終究讓他們找到了間接的線索。

    後來又有宮裡的儀妃乃是父親生前未婚妻的事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曝光,秦承業的出身昭然若揭,弘遠帝有心奪取五十萬秦家軍的心思,更加明確清晰;而若要讓整個計謀成行。生父秦瓊就成了最大的絆腳石。他必須要死,弘遠帝暗害秦瓊的動機便更重了一層。

    再有孫無極手下溫酒的匯報……

    溫酒忠心的不是孫無極,乃是宮裡的嵐貴妃。興許是弘遠帝活不長了,便開始咄咄逼迫嵐貴妃,交出能夠解除他身體內“瘴氣”的解藥,為此不惜對嵐貴妃動武。

    嵐貴妃的脾性他是不了解的。然那女人既然會因為顓孫氏的“虧待”,合夥弘遠帝滅了顓孫氏闔族三百九十八口人。又豈是能受的了委屈的?她又豈會被連番虐打,受盡委屈而不作出任何反擊?

    溫酒同嵐貴妃一樣是顓孫氏的叛徒,這事兒孫無極多年思索已經可以確信,卻在溫酒來“投奔”時。只佯作一點不知情的樣子;而溫酒找到“小主子”後,就給了他們兩個弘遠帝必死的理由,——他命征西將軍屠殺了秦瓊!他曾親自率兵闖進桃溪谷。將顓孫氏一族殺的雞犬不留。

    溫酒的言語可不可信暫且不說,然他手裡有證據。包括弘遠帝和征西將軍的來往信函,甚至顓孫氏被滅族時,弘遠帝不在京都,而是一路前往桃溪谷的證據,不僅有物證,甚至還有人證……

    舉此一項項證據羅列到眼前,若說弘遠帝不是殺害秦瓊的罪魁禍首,怕是連方知事的童兒都不信。

    秦承嗣心中有了決斷,也審問了早先被押解到京都的征西將軍,一切真相大明,弘遠帝作為他的殺父之仇,焉有不死的道理!

    不說他和顓孫氏的滅族之仇該如何清算,只說他殺了他生父,害的他生母血崩而亡,他就必須要死。

    秦承嗣不緊不慢將一切事情講明,池玲瓏早已從最初的好奇,轉換成現在的驚駭。

    她心有所悟,到底不敢妄言,卻誰知,弘遠帝犯下的殺孽遠比她猜測的更嚴重。

    他將不仁不義的事情做盡,虧得秦承嗣沒有直接闖進宮一刀捅死他,反倒磨刀霍霍一步步將他逼向絕路……弘遠帝確實不得不死!

    秦王府中,池玲瓏任由秦承嗣摟抱著,聽著他吐露著心中的殺意痛恨,聽的心都疼了,此刻也當真是覺得,為何要在後半旬才讓弘遠帝斃命,怎麼不讓他現在就死? ! !

    致遠齋中,相擁而坐的夫妻兩人之間溫情脈脈,天子腳下的諸多勳貴府邸此時卻都人來人往不斷,尤其是早先二、五、七三位皇子在京都的府邸,此時更是車流如織,人流往來如潮。

    也興許是弘遠帝果真大限將至,現在已經是不得不站隊的時候了,便有那早就站好隊的朝臣,以及孤注一擲終於決定下注的朝臣們,現在都齊齊往三位皇子門前湧,期盼能在最後關頭使一把力,能將皇后太子打的再無反擊之力,能將身為對手的其餘幾位皇子都踩在腳下,好謀取一把從龍之功。

    三位皇子府邸燈火徹夜未熄,其中門僚、清客,以及朝臣都匯聚在書房門秘密商談著要務,竟是比弘遠帝議事的勤政殿還要熱鬧百倍。

    朝臣們摩拳擦掌,三為皇子也都暗暗在心裡琢磨各自的成算有多大。

    他們都覺得,有了之前御史的朝堂狀告,皇后和太子已經不成氣候,只需他們在背後稍微推一把,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郡王的儲君便會徹底被徹底取消繼承王位的資格,皇后也再不能成為他們的掣肘,反倒成為一個無關緊要的廢人。

    若是沒了皇后和太子,其餘幾位兄弟,就很好解決了。

    只是,也不知到底是他們那個弟兄發現了“假太子”的事情,能夠連塵封二十年的往事都扒了出來,這人說不定就是他們的最後的敵人,不得不防。

    皇子們心有所悟,將這幾年來的籌謀都一一遍思一遍。發現沒有疏漏那個環節後,也鬆了口氣,隨後,也又躺在床上歇息,一邊還暗自琢磨著,陰了太子和皇后的究竟是誰。

    這人信息網強大到讓他們心有餘悸,一定要盡快將這個人找出來。

    二皇子、五皇子、七皇子都是到了三更天才睡著。而時間到了五更天時。皇子和朝臣們也多又匯聚到宮裡開始上朝。

    本是再平靜不過的一次早朝,因為皇后和太子的事情懸而未決,朝臣們便都沒了上奏的興趣。卻誰知,就在徐安公公即將要喊出“退朝”兩個字時,竟有御史大夫庚大人站了出來,“臣有本請奏。”

    御史大夫庚朝賢。那簡直就是御史裡的傳奇,凡他上奏。俱都言之有物,而被他參奏的或官員或皇子,俱都得被扒下一層皮來他才會罷休。

    這人睚眥必報,因為早先未發達前受夠了勳貴們的譏嘲。便對他的所謂“同僚”都愛答不理,偶爾看誰不順眼了,能花上幾年功夫專盯那一個人。就為在他身上找出些“污點”,好參奏一本。狠狠下下他的臉面。

    這人簡直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因為脾性古怪又窮酸,在朝廷裡沒有一個朝臣與他交好,但詭異的是,因為他這種耿直的性情,弘遠帝反倒很容忍他,竟在眾多御史中提拔他做了御史大夫,且親賴有加,簡直讓朝臣們嘔死了。

    今日庚朝賢面上平靜無波,然知道他性情的朝臣們,看到他這副愈發不動如山的表情,心裡卻不知怎的,愈發有種不好的預感,好似大禍臨頭,又好似命不久矣。

    而今日庚朝賢確實大出了一把風頭,不說他頂著弘遠帝黑沉的臉色,將欲起步回宮的弘遠帝留了下來,只說他先後參奏的三本奏摺,簡直讓天都變了。

    庚朝賢參奏其一:參二皇子年前平亂,以良民頭顱充做叛軍人數,謊報剿匪及滅敵的數量,謀取軍功,是為殘害百姓,欺上瞞下,罪不可恕。

    其二:參奏五皇子貪污修築蜀地堤壩的銀款五百八十三萬兩,致使去年洪災時,蜀地二十萬百姓多葬身魚腹,其罪滔天,論罪當誅。

    其三:參奏七皇子貪昧國之重器——蓉城青岩山佔地約百十畝的金礦,八年來陸續從青岩山搬走黃金約百萬萬兩之居,俱都投入軍器製造及招兵買馬,以某造反逼宮!

    庚朝賢年僅六十,本是一個體形瘦小,鬍子花白的小老頭,他因早年困苦,舊病沈痾,平時說話聲音稍大一些便會咳的撕心裂肺。

    然而,今日也不知怎的,那小老頭說話的聲音明明也不是很高,可他這一言一詞聽在眾人耳中,卻好似有悶雷在耳際轟鳴。

    有些膽小的朝臣此刻都已經站不住腳了,他們驚駭欲絕的顫抖著手指,多想再此刻去掐自己一把,好能讓自己更清楚的分辨出,剛才聽在耳中那話究竟是不是真實的。

    二皇子以平民百姓人頭充做敵數量,謀取軍功?

    五皇子貪污銀款,致使二十萬蜀地百姓葬身魚腹?

    七皇子……一向光風霽月,對朝堂之事最是無欲的七皇子,竟在八年前就私自昧下了蓉城青岩山佔地百餘畝的金、金礦! ! !

    是金礦,是連國之重器的銀礦和鐵礦都比之不及的金礦,天天天!青岩山竟然有金礦,且那金礦佔地之巨,經由百十畝大? ! !

    回神過來的朝臣們過了初時的驚懼,此時卻都忍不住心生振奮、狂喜,而後再反應過來七皇子竟是把金礦獨吞了……朝臣們俱都有志一同的同時狂怒到鼻子都氣的冒煙了。

    二皇子、五皇子以及七皇子同時跪地請罪,只是,本還因為罪行被揭露出來的二皇子和五皇子,滿心的憂慮焦灼和憤怒驚駭,在聽到七皇子的罪行後,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金礦,八年時間撅去了百萬萬兩的黃金……

    二皇子和五皇子目齜欲裂,心中的狂怒簡直要破體而出;他們身為七皇子的競爭者,自然不敢置信七皇子手下竟真的有這麼大一筆財力,因而,一想到或許正是以為內自己的考慮不周,說不定直接就要成為失敗的一方,更加暗恨七皇子陰險狡詐、吃相難看。

    二皇子和五皇子氣的胸口起伏不平,上首的弘遠帝聞聽庚朝賢的奏摺,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竟是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顫抖著手指指著下方一臉委屈無辜之色的七皇子,喉間一股腥甜往上泛。

    弘遠帝自然是相信庚朝賢的奏摺的,不為其他,只為這人不管性情怎樣惡劣,有一樣卻是為君者所好,便是忠心,且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絕不故弄玄虛,也不弄虛作假,但凡他上奏的事情,俱都是有了實打實的證據的。

    所以所,他這三個成年的兒子,俱都喪心病狂,從許多年前已經開始不折手段的謀取他身下這張龍椅了。

    還有金礦,青岩山金礦……七皇子竟然私自挖掘了八年時間?那座金礦,早十年​​前就因為傳出“鬧鬼”的傳聞,連早先居住在哪裡的百姓多搬遷了,卻原來,這所謂的“鬧鬼”,竟是七皇子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為了私自攫取其中的金礦,使的障眼法! ! !

    弘遠帝氣怒交加,嘴角就又有血漬滲出,朝堂下三為皇子俱都跪地喊冤枉,然弘遠帝此時氣氣血不平,早就被氣昏了頭腦,又有早就有心收拾著三人為十二皇子開路……

    “拉下去,打下天牢。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望。”

    “是,屬下遵命。”佩劍撞擊鎧甲的聲音,在寂靜的掉跟針都能聽見的朝堂上霍霍作響,也只是片刻功夫,任憑三位皇子如何掙扎喊冤,他們到底被蜂擁而上的御林軍們挾制押往從來只進無出的天牢。

    弘遠帝顫抖的身子如同落葉一般在風中簌簌顫抖,徐安公公看皇帝情形不大好,趕緊喊了“退朝”,協同其餘宮娥、太監攙扶著弘遠帝便離開了大殿。

    秦承嗣看著消失在拐角的徐安和弘遠帝,再看看耀眼的日光照耀下,被御林軍押解往天牢的三位皇子,眸中墨色更深。

    江閣老上前,恭敬施了一禮,“秦王,老朽可否陪秦王走一程?”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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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14:08:35 |只看該作者
479 功敗垂成

    皇后不出手則以,一出手便讓三位皇子皆都入了有進無出的天牢。

    做了牆頭草或是站錯隊的朝臣們在查出庚朝賢上的三道奏疏,俱都來自皇后和護國公府的示意後,俱都倉皇不定,面色慘白猶如喪家之犬。

    他們都控制不住心驚肉跳的想著,皇后和護國公府連足夠搬到三位皇子的“大錯”都可尋到,連三位皇子深深藏在的“底細”都可查明,那若要是想要尋他們這些人的把柄,豈不是更加易如反掌?

    而他們甫一見皇后和太子失勢,便轉頭投奔到三位皇子名下,其行徑之醜惡卑劣可不就猶如十惡不赦的叛徒?

    怕是他們現在在皇后和太子心中,早就是個死人了。

    朝臣們惶惶不可終日,而回了秦王府的秦承嗣卻是明顯的心情不錯。

    池玲瓏直覺這人的好心情肯定會與弘遠帝有關,——畢竟在秦承嗣心目中,不管是三位皇子還是太子繼位,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麼大區別,唯一一點小區別,大概就是太子和他私下里的關係較好,若是太子繼位,想來皇家與秦王府的關係會緩和一些;而若是其餘三位皇子繼位,秦王府超然的地位也不會改變,不過是與當政者的關係變為純粹的“君臣”罷了。

    而不管是太子或是三位皇子遭殃或是“受寵”,大概都不會影響到秦承嗣的心緒,他的一顆心在此之際裝滿了仇恨,只一心想著要弘遠帝以死償命,哪裡又會關心其餘別的什麼?

    池玲瓏近來也頗為關心朝政,索性秦承嗣自那天將事情說開後,也不在她跟前掩飾什麼了。甚至她提出想要知道外邊的消息時,他還專門讓阿壬或是六月將外邊的事情說給她聽。

    也因此,池玲瓏現在耳聰目明的很,秦承嗣這廂才剛下朝回家,有關三位皇子被打下天牢,弘遠帝顫巍巍上了御駕,直奔皇后宮中而去的消息也就傳到了她耳中。

    知曉了事情經過。再看秦承嗣舒緩而柔和的五官線條。池玲瓏就又免不了嘆息了。

    她戳著秦承嗣的鋒利冷冽的側臉頰說,“青岩山金礦的消息,那不是咱們發現的麼?什麼時候成了皇后發現的事情了?”

    池玲瓏對青岩山的記憶很清晰。畢竟那時她才被秦承嗣和阿壬幾人“綁架”著出了翼州忠勇侯府,那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出遠門,卻在跟著這行人行走了沒多長時間後,就遇到了連番截殺。最後甚至不得不讓墨戊和阿壬與他們分開而行,好引開大批刺客。

    上京的那一路他們走的艱難。為避難甚至走到了蓉城有名的鬧鬼之地青岩山,而也就是在哪裡,他們發現了那個驚世駭俗的大秘密——青岩山藏著偌大的金礦,而那金礦已經被權勢滔天的人佔為己有。

    嫁給秦承嗣這幾年。池玲瓏偶爾還會想起他們上京途中的事情,不可避免的也會再次念及那金礦現如今怎樣了?

    她雖不是視財如命之人,但是。這世上誰還會嫌棄錢多不成?

    那麼大一座金礦,連皇帝都得動容。更何況她一個小女子了。

    只是,她也清楚能坐擁那金礦的,必定是皇室中某個了不得的人物,而絕非是京中某個身居高位的權貴——那金礦太大了,出產又豐富,已經不是普通的勳貴朝臣可掌控獨吞的了的。

    她猜想到那金礦怕是已經成了某位皇子的所有物,也想到了秦承嗣這麼多年來不再提及那金礦,怕是準備在關鍵時刻拿來做大文章。

    到了今天,那金礦確實被做了大文章,竟是直接將七皇子下了天牢,而且看皇帝的態度,七皇子這次僥倖活命的機會怕是不大。

    池玲瓏覺得這結果很好,只是,秦承嗣暗暗的就將這麼大的“禮物”,不動聲色送到了皇后和護國公門前,怕是皇后和護國公府等人,現在還在為他們的“幸運”沾沾自喜呢,卻不知自己已經成了秦承嗣手中的棋子,只為助他將京都的水攪的更渾,最好直接氣死弘遠帝。

    那怕不能讓弘遠帝再吐幾口血,加快皇室幾方勢力的鬥法,以及弘遠帝的滅亡步伐也是好的,他求之不及。

    這人可真壞。

    不過,話又說回來,三位皇子做好了對皇后太子動手的準備,皇后一朝發難也將三人下了牢獄,這兩廂鬥起來,弘遠帝和十二皇子似乎做了漁翁之利,只是,怕是也被氣得不輕吧?

    再有,三位皇子難得就真的會老老實實的呆在天牢中等死?

    怕不見得吧。

    池玲瓏心思電轉,想的事情也就越來越多,她早已經忘了自己方才詢問秦承嗣的問題,而秦承嗣見她面容恍惚,眸光氤氳,明顯是在出神的模樣,便也不打攪她想事情,只是細細的啃著她的耳朵,不一會兒呼吸就粗重起來,而他們所在的位置,也由椅子轉到了床榻上。

    大白天宣淫,池玲瓏免不了面紅耳熱,秦承嗣卻做得順理成章,撈著人在懷裡就狠狠折騰一番,直到午時才歇將下來。

    池玲瓏被折騰狠了,午飯也沒用便一覺睡到了華燈初上之時,醒來時身子鬆軟非常,腿腳更是軟的站不穩,池玲瓏惱的不行,尤其是身邊幾個丫頭都一副忍著笑的模樣,心裡更是又羞又氣。

    不由哼哼兩聲轉移話題問七月,“你們主子呢?”

    七月就笑道:“主子之前一直守著王妃,王妃醒前半柱香時間才離開,是朝中發生了些事兒。”

    池玲瓏側首過來看向七月,還沒等她狐疑的開口問話,七月已經聰慧的將她想知道的事情說出來了。

    “王妃,聽說三位皇子越獄了,就在傍晚時分牢頭送晚飯進天牢時,便見一切衙役和侍衛全都暴斃而亡,而據守城門的侍衛回憶。說在黃昏時分有幾個行容詭異的人出了京都,怕就是三位皇子,他們現在不知逃往何方了。”

    說完這些話,就又在池玲瓏驚愕怔愣的目光中,又緩緩道:“奴婢想著王妃怕是對這事兒感興趣,剛剛去尋了墨乙大人問話。墨乙大人說,三位皇子現如今確實已經逃出升天。不僅如此。三位皇子也都做好了造反的準備,聽說是昨天傍晚時,各自的軍地都已經集結在距離京都百十里遠的邊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打進京城來呢。”

    池玲瓏一聽說要打仗了,且三位皇子有心往京都這方向進攻,整個就感覺不好了。

    她條件反射想到,若是事情果真如七月所說。那麼若到了關鍵關頭,弘遠帝會派誰出去督戰呢?

    秦承嗣怕是會成為最好的人選吧。

    一來。這幾方勢力互相鬥毆,不管最後誰輸誰贏,弘遠帝都是受益的一方。

    三位皇子若輸了,正好為十二皇子掃清障礙;秦承嗣若輸了。得,到那時不僅秦王府要沒落,怕是皇帝連殺他們的藉口都不用找了。

    池玲瓏愁苦鬱悶。覺得打打殺殺的事情果然太燒心了,她想著這件事。便飯都吃不好了;即便四個孩兒說說笑笑的陪在身邊,可池玲瓏就是食不下嚥。

    小勺子到底大了幾歲,這幾年被父親和舅父精心教養著,小小年紀就穩重端方的不得了,看見母親這副模樣,有些想勸,到底還是忍住了;卻不忘不著痕跡的給三個弟妹使眼色,讓他們乖乖吃飯,今日可別再出麼蛾子惹母親煩心了,不然等父親回來,指定挨個收拾他們。

    歲歲和壽壽在大哥的示意下都老實安分下來,嬌氣的喵喵小姑娘卻不樂意的撇撇嘴。

    當然,喵喵不是不想聽大哥哥的話,人家只是心疼娘親麼。

    雖然娘親總是愛管東管西,還總是跟在她屁屁後邊說著“這也不許”“那也不許”,把自己說哭了,也不會像姨母那樣做出漂亮的珠串,和香香的口脂來逗她開心,但是,誰讓她是天底下最最活潑乖巧貼心懂事的喵喵小姑娘呢?

    喵喵小姑娘自認為,自己除了是個小惹事兒精以外,還是個貼心小棉襖,更是個人見人愛的開心果哦。

    小姑娘人雖小,卻長了顆七竅玲瓏心,給三位哥哥投去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便也一蹭一蹭的挪到母親跟前,開始逗母親吃飯。

    小丫頭笑起來甜滋滋的,簡直甜到人心坎裡了,池玲瓏往日就對唯一的姑娘疼寵的不得了,也最見不得她不高興。

    這不,小丫頭只是在她跟前露出個委屈的表情,池玲瓏立馬投降了,和喵喵比賽著吃飯,母女兩人竟都比往常用的多了些,倒是讓旁邊看好戲的三兄弟哭笑不得。

    秦承嗣回來時天已很晚了,小勺子四兄妹卻還呆在花廳陪母親說話玩樂,終於見到父親歸來後,才放下心來,親親熱熱的和父親打了招呼,就留下眼中只有彼此的父母相親相愛去了,至於他們,手拉手就回去房間睡覺覺了。

    洗漱過安置後,池玲瓏趴在秦承嗣結實炙熱的胸膛上,悶悶的問他,“真的要打仗啊?”

    秦承嗣順著她絲滑的背,手下的觸感細滑嬌嫩,最是讓他貪戀歡喜,每每觸到就忍不住鬆手,此時也是一樣;然聽到懷里人鬱悶的問話,秦承嗣卻又忍不住悶悶的笑起來,知道懷中人擔心他的安危,便也緩緩與她道,“不一定。”

    又說:“已經派人追出去了,沿路關卡也都封鎖,雖不一定能趕得急把他們在與各自手下匯合前一一逮捕,想來抓住一、兩個不成問題。”

    又悶笑的透漏說,“阿愚,別擔心,一切都在算計內,他們跑不遠的。”

    七皇子倒是個例外,竟然逃出了他手下暗衛的追蹤,至今不知所蹤,至於二皇子和五皇子,最遲明日正午時分,應該就可以擒獲歸京了。

    一切事情果真如秦承嗣所料,到了第二天正午時,禁衛軍押著狼狽不堪的二皇子和五皇子進了京都,而後又將兩位功敗垂成的皇子關押進天牢。

    弘遠帝在傍晚時分召見了兩位皇子,不知道說了什麼,外人只知道兩位皇子從勤政殿出來時,都猶如死魚一樣了無生志。

    而有關這兩位從天牢越獄,又意圖逼宮的皇子,因為他們的後一個目的來沒來得及成行,所以還算不上罪孽深重,因為弘遠帝對他們的處置下來的很快,懲罰卻不見得有多重。

    兩位皇子被貶為庶人,貶去守皇陵,終身不得出。

    這處置在有心人看來簡直太便宜兩位皇子了,但在兩位皇子看來,卻比凌遲處死他們更讓他們難以忍受。

    上一個被貶去守皇陵的是十皇子,結果呢,最後他也被鴆酒一杯賜死了。

    早晚都是個死,何必又廢了他們的出身,這般折辱他們?

    兩位皇子心裡怎麼想的無人能知,他們被連夜押往皇陵;而有關三位皇子是如何從天牢越獄而出的事情,也很快被查的水落石出。

    那竟是三方勢力聯手,才給三位皇子闖出的生路。

    七皇子的母妃華德妃和外家華國公府在此事中都有參與,然因為七皇子至今竄逃在外,且七皇子手下的大軍已經集結完畢,足有三十萬之巨,弘遠帝想要拿七皇子的母族箝制他,便沒有要華德妃和華國公府的人命,只是也將華國公府抄了家,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打入天牢,另將華德妃監禁在宮闈內,寸步不得出。

    對於華德妃和華國公府的處置,暫時來說算是輕的,尤其是相對於二皇子和五皇子的生母和外家來說,這處置便顯得格外有“人情”味兒。

    二皇子的母親阮昭儀被鴆酒賜死,外祖一家被抄家流放三千里,參與此事的阮家男丁俱都被判午時斬首,阮家幾乎傾覆。

    五皇子的母妃穆賢妃也被鴆酒賜死了,不管死前再怎麼喊冤,到底是被徐安公公親自看著灌了毒酒,瞬間毒發身亡。

    御林軍副統領穆長堯,因為直接參與營救五皇子,被判斬立決,安國公府直系男丁皆斬首,其餘流放南疆。

    長樂長公主府因為一直明著暗著支持五皇子,此時五皇子事敗被處置,也暫時被弘遠帝闔府圈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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