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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 -【富貴萬萬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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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13:5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富貴萬萬歲 - 董 妮

打莫晴出生的那一刻起,
算命仙便鐵口直斷她有一世富貴榮華的命格!
但枉她美麗動人、家底豐厚,偏偏戀愛運奇差;
每戀愛一次,她就倒楣一次。
再加上身邊蒼蠅蚊子一大堆,
然而個個只愛她的錢,搞得她都快煩死了!
不過眼前這魔術師挺特別的,竟然聲稱最恨富家女!
嘿嘿,看來他會是個注重內在美的人……
載譽歸國的程聞人還真的沒看過這種女子,
長相狐媚動人、聲音嗲聲嗲氣,招蜂引蝶的本事一流,  
偏偏就是帶衰得可以,
一出門被扯進謀殺案不說、回家又發現房子被火燒光光……
看她非但毫不在乎,還直接找上門來。
莫非她想就此纏上他?哼!事情可沒那?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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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14:22 |只看該作者
楔 子

  此乃溫和富貴繁榮極吉之命也。
  富貴由天不須求,萬金家計自然豐;
  十年不比前番事,祖業根基水上舟。

  一張命盤斷出一世富貴。號稱鐵口直斷的算命仙難得算到這樣的好命人,以?會得到鉅額禮金相贈,誰知客人送過來的只有一張苦瓜臉。

  「又是富貴命啊!」懷抱嬰兒的老婦人邊歎、邊丟下一千塊紅包準備走人。

  想想莫家的女人,哪個不是一出生便被斷定既富且貴;但晚景又如何?

  就說她母親好了,空有家財萬貫,卻與丈夫貌合神離,及至她三歲那年,老爹乾脆丟下一句:「你夠堅強,沒有我也沒關係;但她卻沒我不可,所以我要跟她走。」從此再見拜拜,不復出現在她們母女眼前。

  有鑒於此,她自己在感情路上尋尋覓覓多年,最終才挑了個貧苦出身、卻志氣高昂的男子?夫。起初倒也恩恩愛愛,但可惜好光景不過一年,丈夫便因受不了人家說他夫憑妻貴,從此遁入酒鄉,在某個寒冷的冬夜裏醉死路邊。

  然後是她兩個女兒。老大在二十歲那年談了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卻在結婚當天被棄禮堂,才知良人原是名前科累累的婚姻詐欺犯,專找富家千金下手,拐了錢便走人。此後她家老大寄情事業,公司是越開越大、錢也越賺越多,唯獨臉上的笑容是越來越少。

  老二記取外婆、媽媽、姊姊在情路上跌跌撞撞的教訓,對愛情沒有任何期待;三十歲那年招贅一名溫吞男子,圖的也不過是一個孩子來傳宗接代;夫妻倆的相處情形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相敬如「冰」。

  唉!如果只有一代還有話說,偏偏連著數代,莫家的女人都空抱豐厚家產、生活卻無限蒼涼,這究竟是何道理?

  「老太太。」算命仙實在不懂,算出如此好命格,客人還有啥兒不滿的?「一生富貴榮華、衣食無憂不好嗎?你?何唉聲歎氣?」

  「唉!」再喟口氣,老婦人愁容不減。「我說先生,在金山銀山的遮擋下,又有幾人肯花心思來欣賞我這可愛孫女的內涵?他們不知她的好,又怎會真心來憐惜她?」

  「老太太是擔心小姐的姻緣嗎?」算命仙總算明白了。「這點不須憂慮,我看小姐額頭漂亮飽滿、地合圓潤、耳相有珠且圓,將來一定嫁貴夫。」

  「那也得挑得中啊!」老婦人搖頭。「金銀財帛動人心,天曉得在遇上真命天子前,會有多少心懷不軌之徒接近她,就算她夠聰明、不上當,也難免要受些擦傷損害。」

  這一說也有理,倒把算命仙給難住了。原來有錢是福,但也有可能因此招致慘禍。

  老婦人歎著氣走了。

  算命仙看著她的背影、再瞧瞧桌上的富貴命盤。這般好命得修幾世才有,卻因外界環境的危害而成噩運?

  唉!命運、命運哪……

  「等一下,老太太。」他猛地想到了什?,沖出算命小鋪喊道。「命由天定、運在人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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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14: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轉過暗巷,莫晴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好累!她兩條腿早疲軟得像棉花糖似地、風一吹便要寸寸融化;但還是不敢稍停奔跑的速度,就怕一點點耽擱,自己就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

  只能繼續跑了!試圖平緩急劇的心跳,她咬緊牙根往前跑。

  「啊!」期間,路上一顆突然出現的石子害她拐了腳,痛楚瞬間爆發。

  她踉蹌了下,急奔的腳步終於被拖緩。

  「別跑!」

  「你逃不掉的。」身後的追擊趁此機會步步進逼。

  「唔!」黛眉蹙起,她捶了下疼痛的腳。「振作點。」她不能被捉住的。

  拖著不穩的腳步,她沖進另一條巷子。

  記得這附近有個夜市,只要能跑到那裏,她便可利用往來頻繁的人群擺脫追兵。

  老天保佑,千萬別再出岔子了。她在心裏祈禱;但可惜老天爺今天休假,所以還是出了問題。

  砰——

  「哇!」

  「唉喲!」

  一記碰撞聲響起,引發兩道驚呼。

  「哪個冒失鬼走路不帶眼睛?」一把稚嫩的嗓音闖進莫晴耳畔。

  但她沒空回答,再不站起來爭取時間逃命,那些人就要追上來了。

  「拜託!」她掙扎著,只是早疲憊不堪的身子哪經得起連番震蕩?這下只能宣佈罷工、癱成一堆泥了。

  「真的不行了嗎?」又努力了半晌,確定真的已全身沒力,她接受了現實。

  翻個身子,莫晴索性整個人仰躺在地。「抱歉小朋友,有沒有撞傷你?」

  「我已經十二歲,不是小朋友了!」抱怨聲響起的同時,小男孩四肢並用爬近莫晴身邊。「不過大姊姊的聲音真好聽,軟軟柔柔地讓人骨頭都酥了,一定有很多男人被你的聲音迷住吧?」

  「什、什??」這是十二歲男孩會說的話嗎?莫晴眨眨眼,對上一張三分俊美、七分靈黠的童?。

  「三更半夜的,大姊姊在這裏幹什??」男孩拍拍屁股站起來。「跟男朋友幽會?」

  「不是,我……」她才想解釋。

  「我看見那女人跑進巷子裏了。」

  「快追,別讓她逃了。」一陣雜杳的腳步聲自遠而近傳來。

  莫晴聳肩苦笑,不必她開口,答案已自己出現。

  男孩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會兒自巷子另一頭追過來的人群。「你被流氓追?」

  她也希望那些人是流氓,但不幸的是——「他們是警察、俱樂部的服務生,還有一些不認識的人。」

  「包括警察啊!」男孩歪著頭看她。「警察只會追壞人耶!大姊姊,你做了什?壞事?」

  「有關這點我也很好奇。」不過截至目前?止,她毫無頭緒。

  男孩彎下腰,定定地望著她好一會兒,忽爾說道:「大姊姊還跑得動嗎?」

  「小朋友,我正被警察追喔!你難道不怕我是某個強盜殺人犯?」男孩的態度讓莫晴一陣失笑。

  「這有什?好怕的?」男孩對她伸出了手。

  莫晴楞了下。「你……」她還沒說完,男孩已經拉住她的手、拖起她往前跑去。

  「慢慢……慢著……」想不到這看起來天使也似的小男孩力氣這?大,她被拖得差點兒跌倒。

  「再慢下去,你就要被警察捉走了。」男孩拖著她在巷弄裏東鑽西拐的。

  既然事情的發展已脫出她掌控,那也只好接受,隨後再見機行事了。不過……

  「小朋友,你這樣亂跑會不會迷路?」她是已經不辨方向了。

  「我叫武應,別叫我小朋友。」那三個字光聽就礙耳。「況且我從小在這裏長大,怎會迷路?」

  「我姓莫,莫晴。」他是在這附近的暗巷裏長大的?那?他是酒吧、或者舞廳老闆的孩子嘍?「武應,你該不會想帶我回你家的店吧?」孩子的想法總是天真,但……「不行的。」她搖頭。

  「?什??我姊夫雖然只是個PUB老闆,但他很厲害的,不管你有什?問題,他都可以幫你解決。」

  「可若因此影響你家的生意怎?辦?」她煞住急奔的腳步。「你也許不知道,但你幫我逃跑是一回事,帶我回你家躲又是另外一回事,後果會很麻煩的。」

  「你說歸說,別突然停下來嘛!」武應跳腳。「而且只要你沒做壞事,有什?好怕的?」他是初生之犢不畏虎,既然插手管了閒事,就一定要管到底。

  可莫晴好歹虛長了他數歲,豈能利用小孩子的善良,陷他於不義?因此她堅持放棄逃亡之路。

  「你?什?不跑了?」武應拖她不動,心火微冒。「難道你真做了什?壞事,所以才不敢同我回去向姊夫求救?」

  「不,我沒做壞事,這一連串的事情不過是場誤會。」她甩開他的手,堅持轉身面對已然追上的人群。

  「既是誤會,你幹?不解釋清楚,卻要逃跑?」

  「因?事情剛發生時,大夥兒都在氣頭上,很難解釋得清楚。」那堆不認識的人,拳頭揚起就想揍人,她豈能不先逃再說?

  「那現在就可以解釋清楚了?」

  「都過了一個多小時啦!大家的心情應該已經平靜下來,願意聽我說話了。」她語音才落。

  「對面的人聽著,立刻放開人質投降,否則我要開槍了。」那是一句警告,聽得莫晴登時傻眼。

  人質?誰啊?她才是被拖著跑的人好嗎?

  武應睇了她一眼。「大姊姊,這樣子你還要留下來跟他們談嗎?」

  「也許一個小時還是太短了,我應該等上一天再來解釋的。」她呢喃。

  「那還不快跑?」說著,武應拖著她跑向巷子的另一頭。

  「站住,你再跑我就要開槍了。」

  第一次警告是對空嗚槍、第二次就是瞄準她了吧?莫晴幾乎以?自己大限將至,畢竟憑她一介平凡小女子,怎經得起槍林彈雨的威脅?

  「除非奇?發生,否則明年的今天大概就是我的忌日了。」才這?想著,她和武應的身子突然飛了起來,往後跌進一方寬廣的胸膛裏。

  「程大哥。」武應一見來人,開心得笑咧了嘴。

  「你怎?一天到晚在闖禍啊?小鬼。」程聞人輕啐一口,抱起兩人閃進右方角落的門廊下。「從現在起,除非我說可以,否則不准你們開口說一句話,知道嗎?」

  武應兩手捂住嘴巴,點頭如搗蒜。

  莫晴頷首,靜靜地看著男人自懷裏?出一方黑布,抖開似簾幕地罩住他們三人的身體。

  這樣就可以躲開追兵嗎?她懷疑。

  但男人和武應卻信心滿滿的。

  不一會兒追逐的腳步聲近了,間或夾雜著數聲咒?。

  莫晴不覺繃緊神經,這回要是被捉住,大概是蹲定拘留所了。而這還是比較好的下場,萬一逮住她的是那群突然冒出來的陌生大漢,她八成要先脫掉一層皮,才有份入警局哀嚎。

  「老天保佑啊!」打出生以來,她第一次這般誠心祈求諸神前來相助。「阿彌陀佛、聖母瑪莉亞、耶穌基督……」驚慌之際,她幾乎喚遍中外神明。

  然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一陣腳步聲越過他們的藏身地往前跑去,越跑越遠、越跑越遠……終至完全消失。

  「好了!」程聞人收起黑布、站直身子。

  「我就知道程大哥的魔術世界第一。」武應笑著撲進程聞人懷裏。

  是魔術嗎?莫晴認?稱之?魔法還更像一些。

  程聞人睨了莫晴一眼後,放下武應。「小鬼,你灌我再多迷湯也沒用,障眼法只能用一次,多了就不管用了;你們若不想被逮,最好盡速離開此地。」說著,他跑第一個。

  武應迅速跟上他的腳步。

  莫晴摸摸鼻子。她似乎不大受歡迎,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眼下逃命要緊,甭計較那?多了。

  武應邊跑邊說:「程大哥,我們要回姊夫的PUB嗎?」

  「你回去,至於她……」

  「這是莫晴大姊姊。」武應?他們做介紹。

  程聞人輕哼一聲。「不管她是誰,她都必須上警局自首。」

  「?什??大姊姊又沒做壞事,幹?去自首?」

  「她沒幹壞事,警察怎?會追著她跑?」還嗚槍示警耶!程聞人可不認?一名尋常小賊會引起這?大的風波。

  「那是誤會。」武應辯道。

  「什?誤會?」沒個前因後果想說服人?在作夢嗎?

  「這……」

  「說不出來?」程聞人嗤聲道。「小鬼,用用你的大腦,別老是被人耍得團團轉。嘖!明明老闆就精得像鬼一樣,怎會教出你這個小笨蛋呢?」

  「我才不笨。」武應抗議。「雖然我不曉得大姊姊遭遇了什?事,但我知道她是個好人;壞人的眼睛不會那?清澈美麗。」因此他才會一見投緣,堅持助她逃命。

  「四周烏漆抹黑的,連盞路燈也沒有,你能瞧得清?」他這大人都不敢誇言看得透她了,武應一個十二歲的小鬼頭又懂得什?人心?

  「有月光,雖然不算太亮,但也夠看見東西了。」毫無預警地,一種嬌嫩軟綿的嗓音響起。

  程聞人急奔中的雙腿忽爾一軟,險些兒栽了個五體投地。

  「你……」她一直沒出聲,他差點兒就忘了她的存在。但現在真願她是個啞巴,永遠出不了聲。拜託,那是什?嗓音?嬌嗔柔媚得像會勾魂懾魄;可怕!

  莫晴淡淡地開口。「事情雖然有些複雜,但你若肯聽我解釋,我可以說給你聽。」

  「等一下。」程聞人以手撐住發麻抖顫的腿,停止奔跑。「可不可以麻煩你用正常的語調說話?」他一非凱子爹、二非她的情哥哥;她對他撒嬌使嗔是得不到任何好處的。

  「對不起,我的嗓音是天生的,改不過來。」她清了清喉嚨,已極力壓低聲音,但那嗲聲嗲氣的嗓音始終勾魂。

  程聞人感到一陣暈眩。「那就拜託你暫時別開尊口。」見鬼了,哪有人天生一副勾魂嗓的?他才不信。不過目前危機未解,沒空與她囉嗦一堆,因此先叫她閉嘴,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我知道了。」莫晴點點頭,果真不再出聲。

  武應拉拉程聞人的衣袖。「程大哥,我們陪大姊姊上警局,將誤會解釋清楚好不好?」

  當然不好!他才不想招惹麻煩。但……武應的姊夫於他有恩,他不能丟下小鬼不管,最終心腸軟的他還是應允了。

  「小鬼,莫小姐的事由我出面即可;至於你回家去。」

  「不要。」遊戲是他找來的,沒玩過癮前,他才不走。

  「小鬼,你以?我閑閑沒事,半夜在小巷裏東鑽西晃幹什??」

  「呃……姊夫讓你出來找我?」

  「管家打電話到PUB,說你失蹤了;老闆出動所有的人脈到處找你,你自己說,你還想混到幾時才肯回家,讓老闆安心。」重點是,老闆心情不好,就有一大票人要跟著倒楣,程聞人亦是其中之一。

  「那……」

  安靜了好半晌的莫晴,突然拉拉程聞人的衣袖。「我好像又聽見追逐的腳步聲了,你們要不要換個地方再來討論回家的問題?」

  程聞人頭皮一陣麻,回首瞪了她一眼。「你不要在我耳邊說話!」害他全身不該軟的地方都軟了、該軟的卻硬了起來。

  她聳肩、瞟了他一眼,拔腿往右方的巷子奔去。

  「該死的!」程聞人低咒一聲,終於認清事實,拉起武應逃命去也。

  ※※※

  這是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廳;咖啡三流、食物三流,就連服務都屬三流,因此客人稀少,倒適合正在逃命中的程聞人與莫晴暫時落腳歇息。

  至於武應,已經被趕回家去了。

  程聞人坐在莫晴對面,就著昏黃的燈光細察她半晌,此時才大約能夠明白她說的,沒人願意聽她解釋的原因何在了。

  姑且不論她那副勾魂的嗔嗓,有多?難以說服人,基本上,她的容貌就有很大的問題。

  雖然不醜、但也不算很美,反而十足地妖冶,配上那副玲瓏窈窕的身段,活脫脫是戲曲裏的一代妖姬妲己重生;任何稍有理智的人,都會對她多所忌憚。

  但偏偏她有一雙清澈如水的瞳眸,純粹若上等水晶,不含半絲雜質;難怪小鬼這?信任她,死纏活纏著非要替她伸冤不可。

  不過她表現於外的氣質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外一回事;今天她若說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他照樣會盡好公民的義務,送她進警局。

  「莫小姐,現在你可以說說那樁誤會是怎?一回事了吧?」他端起咖啡輕啜一口。

  莫晴像是沒聽見他的話,專注的目光直勾勾地定在他身上。

  「莫小姐!」她的眼神是怎?一回事?像在引誘他似的!

  「我見過你!」她突地叫道。

  程聞人眉頭皺了起來。「莫小姐,如果你以?引誘我,我就會?你做?證、助你脫罪,那?我想你打錯如意算盤了。」他不在乎女人以身體?手段去達成某種目的,但請別把箭頭指向他,因?他非常厭惡做別人的墊腳石。

  「我確定我見過你。」那飛揚的眉、性格的五官、倔傲的氣勢,及豐富又吸引人的肢體動作,在在翻攪著她的記憶;是在哪里看過呢?她一時記不起來。

  他不悅地放下咖啡杯。「你若沒其他話好說,我走了。」原來她真是個蛇蠍美人,白白糟蹋了那雙美麗的眼。他推開椅子準備走人。

  「唉!」她適時發出一記長喟;歎聲如絲如縷,編結成網、籠罩向他。

  程聞人的雙腳莫名被絆住了。

  「事情要從一個月前說起。」明明只是很單純的一句話,但一經由她的嘴巴說出,硬是充滿一股無以言喻的魅惑氛圍。

  他情不自禁地又回到座位上,豎耳靜聽她悠然如風的?述。

  「那天,我陪總經理到『月之俱樂部』應酬結束後,總經理送客戶回飯店,我則在門口等計程車,一個男人走過來向我問路;他非常友善,我們聊了幾句,挺投機的,便互換了名片,後來更試著交往。」話到一個段落,她伸舌舔了舔乾澀的唇。

  程聞人望著她嫣紅的舌尖刷過唇緣,無端端一陣戰慄擊中心窩。

  「今天正好是我和他認識屆滿一個月的日子。」她續道。「他說想到月之俱樂部慶祝,但那裏是會員制的,平常人不得進入;我請他更改地點,可他不願意,沒辦法,我只得請求總經理代我們訂位。總經理很好心,不僅?我們訂了一間大包廂,還另外附贈一份情人套餐。」

  「那可真是恭喜你有個浪漫的夜晚啊!」搞了半天,原來是他們小情人間的問題,枉費他這?認真在聽,真是夠了。

  「但它一點兒也不浪漫,相反地,可怕極了。」她的聲音更低了些,柔媚的語調可以「勾魂懾魄」四字來形容。

  他飛散的神思不知不覺間又被提回來了。

  「月之俱樂部的包廂是各自獨立的,像小木屋那樣,依不同的需求佈置成不同的樣式。今晚我們用餐的包廂取名叫作『玻璃屋』,是以特殊玻璃搭建的,外面看不到裏面、裏面卻可以看到外面。我記得那是上第二道菜時發生的事,我偶然往外一瞧,卻看見另一頭取名作『空中樓閣』的一楝高架木屋,正有兩個人在裏頭打架,其中一人突然抽出刀子砍了另一人,我嚇了一跳,急忙報警,又請來俱樂部經理一同過去查看。」

  「你……被捲進一樁謀殺案?」天哪!小鬼這個麻煩可給他惹大了。

  「是謀殺案嗎?」她黛眉顰蹙。「但問題是,當我和經理進入事發現場時,裏頭根本沒人,更遑論屍體了。」

  「被收拾過了?」

  「不可能!從我目睹凶案發生、到陪同經理進入『空中樓閣』查看,前後不過相隔七、八分鐘,再怎?收拾也有限度;況且警察到達後也做了血?測試,卻什?也沒發現。」

  程聞人沈吟片刻,疑惑地看著她。

  「你懷疑是我眼花了?」她苦笑。「有關這點我也想過;因此在警察放棄搜尋後,我老實向大家道了歉,最後經理便送我回『玻璃屋』去。」

  「那不就沒事了?」幸好事情不算太複雜,謝天謝地。

  「麻煩現在才開始。」她一句話打破他的夢想。「當我和經理回到『玻璃屋』時,打開門一看,遍地鮮血、觸目驚心,與我約會的那名男子早已不見蹤影。」

  他倒抽口氣,注視她的眼神轉趨警戒。

  「我沒有精神病,請你相信我。」

  喝醉酒的人也常說他們沒醉,但問題是,這種話可以信任嗎?起碼程聞人是不信的。

  「唉!」她幽幽一歎。「當時,在場所有的人就是以你此刻的眼神看著我,不管我如何解釋,甚至提議到醫院做精神鑒定,也沒人肯相信我。」

  「所以你就逃了?」而這更增加了她的嫌疑。「你怎?不跟他們去警局?只要事情不是你做的,我相信警察會還你一個公道。」

  「我也不想逃啊!可當我準備隨警察回警局時,隔壁包廂突然沖出五、六名大漢,舉起拳頭就想揍我,我是不想被打才跑的。」尤其當時,所有人都以?她是名危險的瘋婆子,根本沒人願意救她,不跑,難道等著被打死?

  「無緣無故地,人家幹?打你?」

  「這答案我也很想知道。」

  「你就沒想過是不是自己得罪了誰,或者做了什?事與人結仇?」她的沒神經讓他拳頭發癢,好想找個人體沙包來磨磨。

  「哎,人生在世,怎?可能討得所有人的歡心?一定有某些人特別喜歡你、某些人非常厭惡你;這種事是說不得准的。」她一派的雲淡風清。

  「你……」他頭疼地按著太陽穴,不懂這明明是她的問題,?何她一點也不緊張,反而是他在替她操煩。「總有個頭緒吧?」

  「硬要說頭緒的話……」她搔搔頭,笑得像個天真的孩子。「我的戀愛運一向不好,只要一交男朋友就會倒大楣。」

  這是什?答案?他心中莫名火起。「你可不可以認真一點?」

  「我很認真啊!不過……」她無奈望向咖啡廳門口。「恐怕來不及了。」

  「什??」他沒聽清楚。

  莫晴指著正由大門方向往此處移動的人群。「追兵到了。」

  「啊!」他詫異一回首。「?什?……」

  話到一半,服務生一箭步沖到警察面前,指著他和莫晴大喊。「電視上照出來的殺人兇手就在那裏!」頓時,所有的問題都有了答案。

  「原來我被通緝了。」說著,她輕揚唇角,露出一抹迷離的淺笑。

  見她反應如此,他心裏頭開始焦躁,不耐地攢起眉。「你怎?能夠這?平靜?」不疾不徐、不怒也不喜,彷佛眼下的事情與她毫無關係。

  她不是被冤枉的嗎??何不生氣?假設她根本犯了案,又怎?會不擔心被定罪?除非她真的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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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15: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她是瘋子嗎?

  常常有人說她腦袋有問題,雖然莫晴從未承認,不過也沒否認就是了。

  她不認?自己的言行舉止有什?不對,本來嘛!一樣米養百樣人,世上既有千千萬萬個人、當然就有千千萬萬種個性,豈能要求每個人面對同樣事件都?生相同反應?

  她不過是忠於自己的想法,順勢表現於外罷了!程聞人實在不必用那種怪異的眼光看她,很傷人耶!

  「程先生,謝謝你願意聽我解釋,但事情都到這地步了,我想我還是跟他們走吧!」

  程聞人看著她起身、走向武裝戒備的警察。她窈窕的身軀在昏黃的燈光下輕盈地移動著,合宜且守禮,實在看不出有半絲癲狂的樣子。

  「我陪你一起去解釋。」控制不住地,他開了口。

  她詫異地回眸望向他,以?他不會信任她的,沒想到……喜悅溢上心頭的同時,她唇畔勾起一抹像是安心的淺笑。

  原來她也是會怕的!這反應總算正常了些。他跨前幾大步走向她,挽起她的手、與她並肩走向員警們。

  「對不起,警察先生,因?這其中有些誤會,所以我們打算請律師,在律師到達前……」

  「就是這個女人害小姐失蹤的。」不給程聞人說完話的機會,先前嚇得莫晴倉皇而逃的大漢們,再度突破警察的包圍網、高揚拳頭沖過來。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以?這次肯定要挨揍了,莫晴認命地閉上眼,等著承受疼痛,但……

  「慢著!」程聞人舉臂?她擋住一記攻擊。「有話好說,何必動手動腳?」

  「只要她交出佟小姐,就什?事也沒有了。」

  「佟小姐,她又是誰啊?」這不是一樁烏龍謀殺案嗎?怎地又忽然冒出一個失蹤的佟小姐?而更離譜的是,?員警居然無視大漢的惡行,放任他們?所欲??!

  「現在你知道我?什?要跑了吧?」莫晴躲在程聞人背後,細聲說道。

  沒道理、實在太沒道理了!「不管你們是誰,要打人總該有個理由吧?」事態演變得太過離譜,弄得程聞人都不禁要冒火了。

  「小子,不想死的話,就把你身後的女人交出來,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了。」?大漢殺氣騰騰。

  程聞人只感到啼笑皆非。

  「警察先生,你們就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人放話威脅、欺負一名弱質女流?」他問,卻只得到?人一致的裝聾作啞。

  這世界顛倒了嗎?竟有人能肆無忌憚地在警察面前逞兇鬥狠?公權力何在?

  「我要求請律師,在律師到達前,我們不會回答任何問題,也不接受威脅。」程聞人火大了。

  「小子,找死。」大漢們才不將程聞人放在眼裏,一心一意只想捉莫晴。

  「當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的時候,你不認?逃跑才是上上之策嗎?」莫晴附在程聞人耳畔細語道。

  「逃跑可以解決問題嗎?」他回首送她一記白眼。

  「硬碰硬只會落到玉石俱焚的下場。」況且她不以?他的雙拳敵得過對方八、九……十二隻手掌。

  「哼,我倒想看看,咱們偉大的人民保母要如何處理這場鬥毆事件?」他挺身迎向攻擊。

  「唉!明知這場仗我們輸定了,又何必逞強?」她輕歎,比他更快一步踢翻身旁的桌椅、擋住大漢們的拳腳。

  「沒試過就放棄是懦夫的行?。」而他身?一名魔術師更是要時時挑戰不可能的事。

  「隨便你!」她一邊抓起周遭的花瓶、擺飾扔向步步進逼的大漢,一邊小心翼翼退向最近一扇窗戶。「論到動手腳,我一定輸,所以我不玩了;你呢?要不要一起走?」

  「莫晴!」這個膽小鬼!氣死他了。「我不管你了!」男子漢大丈夫,他絕不做只夾著尾巴逃的笨狗。

  「拜拜!」她還有閒情逸致跟他道再見。

  他在拳風腳雨中抽空怒瞪她,她已經退到窗戶邊了,只差一步便可逃之夭夭,但……

  「小心。」那些兇惡的大漢也不是省油的燈,一開始時,雖被她扔東西搞得手忙腳亂,但幾回下來,摸熟她的攻擊路線後,便開始反擊了。

  「哇!」她一不注意被揪住了衣領。「放手!」她快不能呼吸了。

  「可惡!」無法見死不救是他最大的弱點,因此只有違背誓言當只縮頭烏龜了。

  程聞人飛出一腳踢倒纏住他的大漢,一箭步沖向莫晴所在的位置。

  「低頭。」他喊。

  「唔!」她聽話地照做。

  瞬間,一陣旋風掠過她頭頂,她聽見身後傳來一記悶哼,然後緊揪她衣領的大漢就被踢飛出去了。

  「走!」同時,程聞人抱住她、轉身、翻滾,兩人旋成一個圓撞向玻璃窗。

  哢啦!一聲巨響後,他們破窗而出,在馬路上滾了好幾圈。

  「快追,千萬別讓他們跑了。」見情勢不妙,?大漢都慌了。

  程聞人拉著莫晴起身。「怎?樣?還可以跑嗎?」他問,眼角餘光卻與一名警察對了個正著。

  那警察對他眨了眨眼,隨即,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那群無視大漢對他們動粗的警察,竟有意無意地堵在咖啡廳門口,?他們爭取逃跑的時間。

  這到底是怎?一回事?警察跟那些大漢不是一夥兒的嗎?怎?……起內訌了?

  「啊!」莫晴突然在他耳邊驚喊。「我知道在哪里見過你了。星期三的報紙第三版,你是那個受邀回國表演、不久前才獲得世界魔術大賽冠軍的華人魔術師,程聞人!」她記得非常清楚,因?他在報上的那張照片滿臉鮮血,據說是表演時不小心撞傷的,但他仍堅持表演到最後,結果謝完幕他就直接被送進醫院裏了。當時她心裏就在想,這男人八成擁有非常人的意志力,如今親眼目睹,他銳利如鷹的黑瞳更印證了她的想法。

  現在是討論他身分的時候嗎?程聞人真是被她打敗了。

  「快跑啦!」沒好氣地,他拖著她步上逃亡之旅。

  ※※※

  莫晴?頭上望那閃著霓虹燈的招牌——瞳PUB。

  「這裏該不會就是武應的家吧?」

  「正確的說法是,武應的姊夫開的店。」程聞人邊說、邊推著她。「快走啊!」

  她搖頭。「這樣好嗎?誤會好像越搞越大了,我怕會連累裏頭的人。」

  「當初你要求我聽你解釋的時候,怎不怕連累我?」最冤枉的人是他好不好?

  「我有給過你選擇的機會啊!在咖啡廳的時候,我本來要自己走的,可你自願跟過來,那就沒辦法啦!」

  聽聽她的話,多沒良心呀!程聞人氣結。「對,是我多事,所以我決定把你還給第一個撿到你的小鬼。」

  她說的都是事實啊!他在氣惱什??真搞不懂這面目多變的男人在想什?。

  「我說過了,我不想連累武應和他的家人,我不要進去。」她推開他。「我要走了,你最好也別再跟我一起,免得受我牽連,再見。」

  「慢著。」他拖住她欲離的身子。「你要去哪里?」

  她歪著頭想了一下。「我想今晚就先找家汽車旅館暫住一宿,其他的事等天亮後再說。」也許還得請團保鏢和律師,以免在誤會澄清前,就被那群惡霸打死。

  「萬一被捉住呢?」

  「那就沒辦法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嘛!

  「老闆會有辦法幫你。」

  她愣了下。「?什?你們都對這家PUB的老闆深具信心?」難道那老闆擁有什?超能力不成?

  「我以?讀北部大學的學生多少都聽過老闆的事。」

  「對不起,我的求學生涯是在日本度過的。」還是那所最古老的新娘學校,不傳知識,只授烹飪、裁縫、插花、茶道……等各項傳統女子必備之技能。

  「那難怪你不知道了。」他?頭看著頭頂上的招牌,似在回憶。「我也是在迎新會上聽學長說的,臺北市中心有一家瞳PUB,老闆對離家學子非常照顧,任何時候只要學生們有困難,像是沒錢吃飯、或者不曉得該如何填課表,想轉系、要轉學、找打工,甚至連得罪教授,成績要被當了,老闆都能想出辦法幫忙。」

  真的假的?聽他把老闆形容得像神一樣!「一名PUB老闆竟有如此本事?」

  「我不是說啦?老闆對離家學子很照顧。」趁她聽得入迷,他牽起她的手,帶她走進PUB。「那些學生畢業後,在各行各業任職;其中,位居管理階層者更不在少數,他們得了老闆的恩惠,當然得有所回報。而有他們做後盾,老闆還有什?事是做不到的?」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出口,那就是——老闆絕非施恩不望報之人;吃他一口飯,得做牛做馬來償還。否則他堂堂一介大魔術師,豈會三更半夜被叫出來找人?因?老闆命令不能違嘛!

  「原來如此。」她會意地一頷首。「那?……」

  「嗨!程家小子,我就知道你最終也只能回到這裏。」程聞人和莫晴一踏進PUB,一道調侃的聲音就當面轟了過來,截斷她的話。

  程聞人一和吧台邊的中年男子打上照面,才消的怒火又燃了起來。「老頭,你家徒子徒孫是怎?一回事?居然放任一群惡霸欺負一名弱質女流?」

  別看這中年男子滿臉絡腮胡、一副邋遢樣,他可是名警官學校的柔道教官,名喚司馬臣,說全台半數警察皆出自他門下也不誇張。他在警界的惡勢力幾乎可與警政署長相比。

  「弱質女流?」司馬臣?了莫晴一眼,戲謔的笑浮上唇角。「你真沒眼光啊!程家小子。」

  「你說什??」程聞人最大的弱點就是衝動。

  「你不信?」司馬臣望向莫晴。「莫大小姐,你有這?容易被欺負嗎?」據他所知,莫家女子向來以強悍聞名。

  「應該沒有。」莫晴搖頭、微笑。「我很懂得自保之道。」

  「嗟!」程聞人輕嗤一聲。「一逕兒地逃跑就叫自保嗎?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問題不解決,麻煩始終存在。」

  「沒慧根的小子,連這點禪機都參不透。」司馬臣低聲咕噥。

  「少打哈哈!」程聞人不悅地怒哼。「老頭,今晚的事我想你也略有耳聞,該怎?解決,你說個辦法出來吧!」他回臺灣是有事情要做的,可沒餘暇將所有時間都浪費在這樁麻煩上。

  但要他就這?放著莫晴不管,任她自生自滅,他又做不到。他這人是有很多缺點,比如衝動、倨傲、大男人主義;不過唯獨見死不救這一項,始終學不會。好歹要確定PUB老闆願意收留她,否則他也不安心。

  他要答案,司馬臣就給他一個。「沒有辦法。」

  「什??」程聞人大喊。

  「小聲點。」貼著休息室招牌的鋁門後冒出一張清俊面龐。「武應剛睡著,你們別吵醒他。」

  「老闆。」程聞人對誰都不假辭色,唯獨對老闆禮數周全。

  老闆放輕腳步走出來,再小心翼翼關上休息室大門。

  「聞人,我還沒謝謝你幫我找回應兒。」說著,老闆步入吧台內,?店內三人各調了一杯雞尾酒。

  「謝謝。」莫晴在接過酒杯的時候,俏目將老闆打量了一回。斯文儒雅的外表、簡單大方的穿著,乍看像二十來歲、瞧仔細又似三十出頭,但他眼裏的精明又非有五、六十年的歲月不可能累積;真是個厲害的男人,難怪程聞人如此推崇他。

  老闆對莫晴展?一笑。「莫小姐吧?今晚的事我都聽說了,真是難?你了。」

  「呃……」她想了一下。「還好啦!我習慣了。」

  拜託,程聞人用力翻翻白眼。這女人腦筋有問題啊?什?不好習慣,居然去習慣被追打?真是夠了!

  反正現在有老闆和司馬臣給她當靠山,她的安全理應無虞才對,他這臨時被調來幫忙的義工也該功成身退了。

  「老闆,你要我找的人,我找到了,至於她嘛!就當奉送。沒我的事了,我要走啦,拜拜!」他擺擺手就想走。

  「慢著。」司馬臣喚住他。

  「幹??」程聞人沒好氣的。

  「明早記得上警局做筆錄。」

  「?什??那又不關我的事。」

  「誰叫你要在咖啡廳搞出這?大的陣仗?新聞都報出來了,佟老要求一個交代,我已盡力幫你們壓到明天了,你還有什?不滿?」

  「佟老?這又是哪個破窯洞裏冒出來的龜兒子?」程聞人火大開罵。

  但聞莫晴的聲音幽幽響起。「姓佟,又有這?大勢力的,該不會是『康陽集團』總裁佟耀生吧?」

  「佟耀生?」程聞人倒抽口氣。「那個傳說中財政界的幕後黑手,連總統都要對他禮遇三分的佟耀生?」他在心裏祈求自己猜錯了。

  但老闆一句話打破他的奢望。「因?是秘密的,所以沒人曉得今晚在月之俱樂部裏有一場盛大的訂婚宴,主角正是佟老的孫女和日本櫻田門的公子。我想你們也有所耳聞,佟老的兒子和媳婦早在數年前病逝,只留下這名小孫女,被佟老視若珍寶。這場跨國聯姻亦是佟老千挑萬選來的,務求佟小姐有個美好歸宿。誰知訂婚宴正進行到最高潮,俱樂部裏突起一陣騷動,訂婚宴被迫暫停,佟老已經很不高興了,又發現佟小姐失了蹤影,因此認定引起騷動的莫小姐與佟小姐的失蹤大有關係。」

  程聞人詫異的眸光射向莫晴。

  「你看我也沒用,我壓根兒不曉得佟小姐今晚在俱樂部裏訂婚。」否則她才不去湊熱鬧。

  「不!」他搖頭,驚訝的視線一變而?淩厲。「我只是很佩服你的闖禍功夫,隨隨便便都能惹到這?厲害的人物。」

  「謝謝。」她很謙虛的。

  「這不是誇獎!」程聞人氣呼呼地吼著,這個白癡,竟連譏諷也聽不出來。

  「聽起來很像啊!」她兀自咕噥著。

  「你還敢說?」最可憐的就是他了,受託找個翹家小鬼,卻被捲入這場風暴,他是招誰惹誰來著?

  「那就不說嘍!」她兩手一攤、轉向老闆。「可是老闆,佟老不會只因我眼花、看錯一件謀殺案就懷疑我吧?」

  老闆唇角微彎、勾起一抹讚賞的笑。「沒錯,倘若你只是報了件假案,佟老是不會堅持非捉你問個明白不可的;可你還記得你約會的那間包廂裏頭突然出現一片血海的事嗎?」

  「呃,佟老該不會懷疑我殺了他孫女吧?」果真如此,她得準備跑路了,否則怎?死的都不知道。

  「那倒不至於,因?那片血海裏驗出了雞血、鴨血、豬血……許多動物的血,獨不見人血。所以大夥兒一致認定那是場惡作劇,只是目的?何就有待商榷了。」

  「而佟老認?它的目的是引起騷動、趁亂綁架佟小姐?」這個罪名也沒有比較輕耶!莫晴開始考慮跑路的可能性。

  老闆頷首讚賞她的聰慧。「所以嘍!莫小組,明天你一定得上警局解釋清楚,以免夜長夢多。」

  「人家會相信她嗎?」程聞人覺得機會很小。

  「你認?呢?莫小姐!」老闆笑問。

  「大概可以。」

  程聞人好想死了先。「大概?你等著被砍成十八截吧!」

  「不會這?嚴重啦!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對不對,莫小姐?」司馬臣邊說、邊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折成一隻小青蛙。

  「嗯!」她輕應,兩眼閃著興味的光芒凝視司馬臣的動作。

  「喜歡嗎?」司馬臣拿起紙青蛙遞給她。

  莫晴搖頭,學他拿起一張餐巾紙摺了起來。三秒後,一隻一模一樣的小青蛙出現在她掌中。

  「喝!原來你也學過折紙。」司馬臣說。

  「沒有啊!」她把玩著小青蛙。「我是看著你的手勢摺的。」

  「怎?可能?」他的摺紙技巧堪稱藝術耶!哪有這?容易學會?「你再試試這個。」司馬臣不認輸,又拿了張餐巾紙起來,這回摺出一台鋼琴。

  莫晴立刻如法炮製出一台給他。

  「那這個呢?」他又摺了只翼龍。

  而這也難不倒她。

  程聞人見這一老一少討論正事討論到一半,竟比起摺紙來了,一雙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好半晌。

  「隨便你們了啦!」反正被懷疑的又不是他,他何苦操這?多心?他轉身向老闆告辭。「老闆,我還有事得做,先回飯店了。」

  老闆送他出PUB。「聞人,今晚的事謝謝你了。還有,你不必太擔心莫小姐,我瞧她是福厚富貴之人,不會有事的。」

  「老闆,你幾時也相信起命理來了?」程聞人失笑。「那傢夥根本就少根筋,沒人盯著早晚出大事;不過幸好現在有你和老頭幫她,應該不會有事。」說著,他揮揮手走了。

  「誰跟你說命理了,我說的全是事實……」老闆最後一句話他沒聽到。

  唉,只是誰想得到,從頭到尾就只有這句話最重要?

  ※※※

  明月西移,夜也過了大半。

  莫晴心不在焉地走下計程車,滿腦子都是老闆和司馬臣對她誇讚的有關程聞人的優點。

  這兩個中年男人打什?鬼主意,她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們想?她和程聞人牽紅線嘛!

  只是他們知道她的戀愛運特差,一旦她與某人固定交往,不消一個月,自己或對方鐵定要倒大楣嗎?比如今晚的誤會就是一例。

  「而且屢試不爽。」她嘀咕,跨步走進公寓所在的小巷子內,隨即,一陣喧囂、伴著消防車的警鈴聲入了耳。

  「呃……不會吧?」她眯眼望去,就見巷子底那楝五層樓公寓竄出一道火舌,照亮陰暗的夜空。

  「我以?無緣無故被通緝就已經夠倒楣了,想不到還有……」這下子連她租來的公寓都遭祝融之災了,可見她的戀愛運差到怎樣的地步。

  所以說老闆和司馬臣想撮合她與程聞人根本是在造孽,誰曉得他們會不會倒楣到丟命?

  「還是別害人又害己了。」她嘀咕,沒意會到自己?何獨對程聞人考慮了如此多。

  「我還是跟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她想。「可是明天要一起去做筆錄耶!那不如等事件過後再說。」

  思考著,她轉身離開巷子口,反正房子燒都燒了,再去哭泣哀嚎也挽回不了什?,與其妨礙救火,還不如哪邊涼快、哪邊閃。

  只是住的地方沒了,現在該怎?辦?回老家嗎?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顫。「一定會被罵到臭頭,還是算了。」

  緩步踱到馬路邊,她趕走三輛計程車後,終於瞧見一輛貼有優良駕駛標誌的計程車,動手抄下車號,她移身上車。

  「小姐,要去哪里?」駕駛問。

  她想了下,找朋友嘛,她又沒什?親密的女性朋友,全是這張妖姬面孔惹的禍,害她從小到大被一群又一群不懷好意的蒼蠅、蚊子纏得死緊;其他女孩見她如此有男生緣,或嫉妒、或擔心男友會被搶走,壓根兒不與她?伍,使得她的青春期只有「無聊」二字可以形容。

  至於男性朋友,他們對她的想法全寫在那張欲火薰心的蠢臉上了,她瘋了才會去找他們。

  「不過程聞人好像不曾以那種眼光看我耶!」這才想起,他對她一直是氣惱的、無力的、沒轍的。

  「去綠都飯店。」她說,掏出口袋裏的便條紙,看著老闆抄給她的程聞人住房和行動電話號碼。還是去找他好了,反正天亮後要一起去警局,早幾個小時見面,他應該不會介意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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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15: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莫晴還沒有機會曉得程聞人介不介意她的提前拜訪,因?她一到綠都飯店、告訴櫃檯她要找他,就被帶來這間會議廳後,整整兩個小時,他都還沒發現她的到來。

  他很忙,忙著健身、忙著排演、忙著練習魔術。

  聽服務生說,他每天最少要練習八個小時,無論發生任何事都從不間斷。

  今晚,他練習的時候,突然被電話叫了出去,因而中斷了排練;所以回來後,他立刻埋頭補回中斷的部分,直到現在。

  「啊!」她掩嘴打個呵欠、順道瞄了眼手錶,淩晨五點了,不曉得他還要練多久?

  難道他都不用睡覺?不過若換成她,有這?好玩的事做,大概也不會想睡。

  她蹲在門邊,俏目盯著他筆直而修長的手指,彷佛上天凝鑄的精品;她從沒見過有誰的手比他的更好看。

  幾顆彩球在他的手指間轉來轉去,忽紅、忽藍,姿態美妙、精彩無比。

  到底有幾顆球啊?她已經看了十來分鐘,還是分辨不出所以然來。

  終於瞭解他?何被稱?首席華人魔術師了,擁有如此精湛的手法,難怪他能奪得世界魔術大賽的冠軍。

  「呼!」又過了半個小時,程聞人終於放下手中的球,原來只有一顆紅的、一顆藍的。

  「怎?可能?」她驚喊,方才在他指間轉的時候,球看來明明有七、八顆那?多。

  「誰?」他受到驚擾,走過去查看,卻見莫晴癱坐在門邊。「你怎?會在這裏?」

  「嗨!」她捶了下腳,剛剛蹲太久,腳麻了,一時站不起來。「老闆給了我你的住房和行動電話號碼。所以我就來找你一起上警局做筆錄嘍!」

  「現在?」淩晨五點半,他會相信她,那他就是白癡了。「你先起來再說。」他彎腰拉她的手。

  「慢點兒、慢點兒……」她齜牙咧嘴,腳麻得都沒知覺了,哪還有力氣站?

  「你到底在這裏蹲了多久?」既然她站不起來,他索性陪著她坐在地板上。

  「呃……」她又看了眼手錶。「還不到三個小時。」

  努力壓抑湧上來的火氣,他低吼。「你——他媽的,三更半夜來找我去警局做筆錄?」

  「反正也沒事做嘛!」加上她的公寓又被火燒光了,不來找他,她還真不知道該去找誰。

  「那是你,我很忙的。」

  「我知道啊!你每天都要做足八小時的練習嘛!」

  「你知道就好。」他拍拍屁股站起來。「所以我沒空陪你太久,有問題你去找老闆,他會?你想辦法。」

  「噢!」她理解似地一頷首。「不過你都已經被稱?首席華人魔術師了,?什?還這?勤勞?」

  程聞人定定地看著她,欲分辨她這番話是出於真心還是譏諷?好半晌,確定她的蠢腦袋想不了太多,他才開口道:「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我要維持名聲不墜,就得付出代價。」

  「可是你已經很厲害啦!」她身邊從沒出現過像他這般固執又堅決的男人,令她忍不住好奇。

  「那是歷經無數失敗累積下來的成果。」要開發一項新魔術哪有這?簡單?他得不停地試、一遍又一遍,有時,即便付出了所有心力,也不一定會成功。不過他始終抱持著一個信念,放棄等於輸,因此只要他不放棄努力,就算眼下他無法完成心中所願,有朝一日,他也會擁有足夠的能力去實現它。

  突然間,她彷佛能看到他光彩背後的辛苦與汗水,那長久以來歷經的艱難磨練就像一座高山;而他一步一步地征服了。

  「我還是要說你很厲害。」光這份堅忍不屈的意志,就值得所有人敬佩。

  程聞人臉上閃過一抹可疑的紅潮。「說什?啊!」他舉袖抹去滿臉的汗。「算了,你既然都來了,就一起去吃個早餐、再上警局吧!」

  「謝謝!」得救了,謝天謝地。

  他帶頭走向出口,手指才碰觸到門把、推開一條縫——「該死!」他突然低咒一聲,重重地把門給關了起來,並落上層層大鎖。

  「怎?了?」他又反悔不想請她吃早餐了嗎?

  「幾個我不喜歡的人堵在那邊,我們走別條路。」他拉著她走向會議室角落,推開檔案櫃,居然出現了一座載貨用電梯。

  莫晴邊走邊回頭看著另一邊的大門,如果她沒看錯,剛剛門外只有幾個女人啊!難不成他躲避的物件就是她們?可這也沒道理啊!她看那幾個女人都長得很漂亮耶!除非……

  「你不喜歡女性愛慕者嗎?」

  「我討厭糾纏不清的富家千金。」他帶她走進電梯。「那幾個女人仗著家裏有幾個錢,從法國就開始追著我,義大利、德國、西班牙、美國……我到哪里,她們就追到哪里,煩死了!」

  「咦?」她又想起報上那張他滿臉鮮血的照片。「莫非你上回在紐西蘭那場受瘋狂愛慕者騷擾,因而發生意外的表演就是……」

  「正是她們的傑作。」他咬牙切齒。「我們費盡心血排練魔術,務求給觀?最好的視覺享受。然而她們?了接近我,竟打暈我的助理冒充上臺,輕輕幾下便毀了我的表演;偏偏我還不能報警捉她們,因?她們的父母都是有錢有勢之輩。所以說我最討厭富家千金了。」

  「呃……」她頭皮一陣發麻。「可是……也有好的富家千金啊!」

  「舉個例子來聽聽。」

  「比如說……」應該有哇!可偏偏此時她腦袋卻一片空白。

  「我倒可以再舉個富家千金不好的例子給你聽。」他冷嗤。「比如那位無故失蹤的佟小姐。昨晚是什?場合?即便訂婚儀式采秘密進行,但以佟家與櫻田門的財勢,現場一定安排有保鏢。你想想,在那重重保護下,要無聲無息綁走一個人該有多困難?除非當事者亦參與其中。」

  「這個可能性我也想過,但訂婚是喜事啊!佟小姐有什?理由這?做?」

  「誰曉得那些白癡千金腦袋裏都在想些什??」反正他是打定主意討厭富家千金討厭到死。

  「那……」她無話可說,但求上天保佑她的真實身分別曝光得太早,否則可有好戲看了,唉!

  ※※※

  並肩走出警察局,程聞人和莫晴兩人都一臉呆滯。

  還以?這趟來做筆錄,一定會被削得體無完膚,畢竟他們得罪的不是旁人,乃是臺灣最有權勢的男人,佟耀生。

  可天曉得,他們居然是一路被請進警察局長辦公室,又是咖啡、又是蛋糕的,慢慢談了一小時,交代清楚昨晚的誤會,然後就被送了出來。

  「你猜我們會不會走錯地方了?」莫晴還處在出神狀態。

  程聞人還真的回頭把警局門口的挂牌一字一字詳細看了個清楚。

  「沒錯啊!」司馬臣昨晚交代的就是這個地方嘛!「莫非有人幫我們疏通過了?」

  「誰這?大本事擋得住佟老的怒火?」慘了,該不會是她家老佛爺親自出馬吧?

  「難不成是老頭和老闆?」他猜道。畢竟他認識的人中,就這兩人本事最大。

  「大概吧!」她祈禱好心人是司馬臣和老闆;因?若勞動到她家老佛爺,她可就有苦頭吃了。

  「回頭再去PUB跟他們道聲謝。」

  「好!」而且要儘快,因?她的公寓燒掉了,今晚無家可歸,希望能借助老闆的人脈幫忙尋個棲身所。唉!如果能回家該有多幸福,偏偏她不敢。

  「那你現在要去哪里?」他甩著車鑰匙問她。「或者我送你回家?」

  呃……回哪個家?公寓嗎?早燒光了好不好!「我想先回公司交代一下。」她隨口敷衍道。

  「我送你去。」

  去公司?不要啦!她老媽正坐鎮公司,萬一不小心把她的身分暴露出來……想起他對富家千金的超級厭惡,她鐵定會被罵到臭頭。

  「快點啊!」他站在停車場入口喊她。

  「這……」如果只讓他送到公司門口呢?隔開他與公司員工,這樣身分應該就不會曝光了吧?

  「呆站在那兒做什??」他索性走過去拉她。

  「我……」怎?辦?「賭一睹吧!」眼看也沒辦法了。

  「你說要賭什??」他專心開車門,一時沒聽清楚她的話。

  她沒有反應,注意力被對面一樁……算車禍吧,給吸引了過去,暫時沒空聽他說話。

  「上車了,莫小姐。」待他?她打開車門,準備服侍她入座,卻發現她又閃神了。「莫小姐——」

  她太入神了,耳朵暫時休假。

  「回魂嘍,莫小姐!」程聞人真搞不懂,女孩子?何都這?容易發呆?

  「嗯……噢!」雖然心緒不寧,但腦子總算開始運轉了,她下意識地回應他,被他拉著坐進乘客座;不過目光還是收不回來。

  「你到底在看什??」他好奇地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不過是一老一少在對話,有什?好看的?」

  「是沒有什?好看的啦!我只是在想,那年輕人到底說了什?,怎?老先生要一直道歉?明明錯的又不是老先生。」

  「這?遠的距離你也聽得見?」相隔約一百公尺耶!

  「怎?可能?」莫晴失笑。「不過我有看到事情發生的經過。那老先生走過年輕人停車的地方時,年輕人突然倒車,老先生嚇一跳,手中的東西飛出去打中年輕人的車子,大概是傷到車體還是怎?樣,年輕人就下車來理論了。」

  喝!這不是明擺著欺負老人家嗎?「不可原諒!」程聞人往後轉、準備主持公道去。

  「嗨,你要去哪里?」她對著他的背影問。

  「教導那個小子行車安全以及敬老尊賢的重要性。」

  「呃……可這裏是警察局耶!膽敢在這裏作威作福,年輕人的身分可能不低哦!」易言之,這又是一樁大麻煩。

  「我知道。」他也沒興趣扮正義超人,只是做不到見危不救,怕良心受鞭笞。

  「這樣啊!」她看著他步入事發現場與年輕人理論。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經過,他那張性格的俊臉越來越紅,眼底的不耐則深濃如夜。

  「看來那名年輕人很難擺平。」有點小後悔自己累他麻煩不斷,她想著,要不要乾脆由她出面,花錢消災?

  「一定會被他罵。」程聞人個性耿直,約莫是受不了這種事的。她想了又想,下車跑進警局找剛才萬分禮遇他們的局長去。

  「對不起局長先生,剛剛停車場裏發生了一點小擦撞,能不能麻煩你過去看看?」換作平常,她是不敢這?囂張的,不過今早局長異常謙卑的態度,讓她肯定有人在暗中幫忙打點一切;有關係不利用者是傻瓜,所以她當然就多加利用嘍!

  ※※※

  「小小一個刑事隊長也敢這?囂張?」直到擦撞事件落幕,他們倆開車上路後,程聞人滿腹怒火依舊高漲。「他以?他是誰啊?可以顛倒是非、指黑?白?」

  「他心疼他的車嘛!」莫晴安撫他。「我看見那輛賓士車的牌照旁挂著一顆彩球,八成剛買沒多久,就這?被刮花了,難怪他生氣。」

  「他若寶貝自己的車子,就該小心開它,橫衝直撞的,不撞壞才有鬼。」

  「剛買新車太得意了,一時失誤,也是人之常情啊!」

  他瞪眼,噴出兩道怒火。「你到底是站在誰那邊?」

  「我不過是就事論事,你何必生氣?」她是無辜的好不好?

  「那我問你,是車重要,還是人重要?」

  「何者?重,但問人心。每個人對每一件事的評價都不一樣,比如你,紐西蘭那樁意外發生後,你是氣自己受傷比較多,還是氣魔術表演被破壞比較多?」

  「呃……」該死,他居然辯輸了,一時之間還找不到話回她。

  她見好就收,回他一朵嬌柔笑花。「剛才離開警局的時候,他們給了我幾顆巧克力糖,你要不要吃?」

  「不要!」他大歎口氣,被她的沒神經打敗了。「你怎能如此心平氣和?那傢夥這?混帳,你都不生氣嗎?」

  「如果生氣能改變事實的話,或許我會生氣。」她邊剝糖果紙、邊說。「但事實是,已經發生的事便成了定局,沮喪、懊悔、憤怒又有何用?」

  「天哪!你到底幾歲?」豁達大度像位七旬老者,完全沒有年輕人的火氣,讓他……心裏滿是疑惑,不知該敬佩還是該憤怒,只覺得充滿濃濃的無奈之情。

  「二十五。」

  瞧她舔著糖果紙的可愛模樣是有像,不過內在更勝五十二就是了。「你從沒生過氣嗎?」他忍不住好奇。

  「當然有啊!」含進一口甜甜苦苦的巧克力,她陶醉得眼都眯起來了。「不過我儘量想開就是了,成天想著無法改變的事,只會讓自己痛苦;人生不過半百,快樂是一天、悲傷也是一天,而我選擇善待自己。」

  好超然的想法,聽得程聞人整個人都呆了。

  「想必你的日子過得十分快活。」無欲無求、無憂無慮,簡直可以成仙了。

  「是不錯啊!」她低喃,嬌柔的嗓音更添入幾分低啞,變成一種無邊媚惑的頻律,直直蕩進他的靈魂深處。

  他情不自禁轉頭望了她一眼,盈白如玉的側臉冶豔依舊,幾絲秀髮在清風的作弄下掩住她的臉龐,萬種風情自然流露。

  真是媚,直媚入骨子裏了。

  可他已不再會像初見面時,誤認她是名風騷放蕩的女人。因?她的眼神、言談還有舉止,在在流露出高貴的氣質。

  「我欣賞你的豁達,但可惜我本性剛烈,要磨到如此圓融,大概還須二十年。」易言之,他還是會繼續發火、跳腳、死不認輸;請她多多包涵。

  莫晴但笑不語。他不知道她從小就必須學著「看開」,得不到的東西再怎?強求也是求不到的,不如乾脆地放棄。

  她學了二十五年,才懂得什?叫捨得——捨棄欲望,才會得到心靈的平靜。他若能花二十年學會這種豁達,其實已經比她厲害太多了。

  「前面左轉就是我上班的地方了,謝謝。」她指著羅斯福路上一楝二十層高的大樓說道。

  「不客氣。」程聞人轉動方向盤,將車子駛到大樓門口;「莫氏企業」四個字映入眼簾。「原來你在莫氏上班,這家公司近幾年來在國際上很有名,據說崛起過程有如傳說,短短三十年便由一家中小型企業躋身全球百大企業之列。不過因我非商場人士,所以細節並不清楚。」

  「哈哈哈,我也不曉得!」她聳肩傻笑,怎能告訴他,莫氏之所以爬得快,是因?一群在感情上得不到滿足的女人,將全副精神改投注到事業上了,公司不發達都難。

  「不過你公司的名稱竟與你的姓一樣,實在太巧了。」

  當然,那是她家的嘛!「對啊!」莫晴頷首,開門下車。

  「要等你嗎?」他傾過身子問道。

  「你要在這裏等我下班?」她愕然。

  「發生這?多事,你還有心情上班?」他怔忡,還以?她只是來交代一些事而已。

  敢情他們是在雞同鴨講?莫晴啼笑皆非。「我又不是老闆,怎能說不上班就不上班?」雖然公司是她家的,不過掌權者是她母親,有資格任性的是母親,不是她。

  「你這?說也對啦!好吧!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再見。」

  「再見!」她向他擺擺手、轉身上樓。

  程聞人坐在車裏,目送她的背影消失。

  「好啦!都沒事了,現在我要幹什??」原以?這趟去警局會被刁難很久,因此他將每日固定的排練改到晚上,想不到筆錄這?快就做好了,現在中午都不到,他該如何消磨這一大段空白時間?

  他在臺灣沒什?親人,父母早在他高中時期就相繼去世,他利用他們留下來的遺?上大學,卻在大二時偶然接觸到魔術,從此上癮。

  後來,?了鑽研更高深的魔術技巧,他索性休學,遠赴美國拜大衛•考伯菲?師,日夜苦練,終在世界魔術大賽上勇奪冠軍寶座,組織自己的魔術團,巡迴世界表演。

  這期間,整整八年,他不曾返抵國門一步,也未與任何朋友同學連絡。如今一空閒下來才發現,他身邊除了一起努力打拚的夥伴外,竟連個可以談天的朋友也沒有。

  「唉!乾脆再去找老闆算了。」歎口氣,他發動引擎正想離開,不意卻發現一個小小的化妝包正好整以暇地躺在乘客座上。

  「這該不會是莫晴的東西吧?」他拿起化妝包打開一看,入眼的幾片衛生棉讓他尷尬地紅了臉。

  「嘖!這?重要的東西也亂丟。」趕緊把拉鏈拉上,又翻了張報紙出來將它妥善包起,他才像拎著一個燙手山芋般地帶著化妝包走下車子。

  「少了這玩意兒她會很麻煩吧?」所以他決定將化妝包物歸原主。

  步入「莫氏企業」大樓,他走向櫃檯。

  「對不起,我想找莫晴小姐。」他對著櫃檯人員說,卻得到櫃檯人員詭異的眼神。

  「請問先生貴姓大名?」櫃檯人員問。

  「程聞人。」他皺眉,這兩個傢夥的眼神叫人不舒服極了。

  櫃檯人員以內線連絡了一下,複?頭道:「請上四樓會計部。」

  「謝謝。」他轉身快步走向電梯,卻發現兩名櫃檯人員的視線,還緊盯著他不放。「搞什?鬼啊?」雖然才第一次進「莫氏企業」,但這家公司在他心裏的評價已跌至穀底。

  乘著電梯來到四樓,程聞人才踏進會計部,心頭的不悅就像搭雲霄飛車般急速地沖上頂點。

  「程先生是吧?」一個女人走過來招呼他。

  又是那令人厭惡的視線。程聞人冷下俊臉。「請問莫晴小姐在嗎?」

  「她被總經理叫進去問話了。」女人領著他來到會客室。「請你在這裏稍等片刻。」

  一說完,女人就走了。留下程聞人獨自待在會客室裏噴火。

  不是錯覺,這家公司的人全都無禮至極,讓他忍不住懷疑,他們是憑什?在這詭譎多變的商場上立足的?野蠻嗎?

  這種爛地方他連一分鐘都待不下去,好想一走了之,可手裏微沈的重量提醒了他;不管莫氏的員工有多可惡,起碼莫晴不在爛人行列中,他是?她而來的,斷不能因其他因素退卻。

  滿腹怒火地坐在沙發上等著,他不停地看表,不漏掉任何一秒鐘的流逝;六十秒累積成一分鐘、六十分鐘累積成一小時。轉眼間,他已經在這裏坐了一小時又十五分鐘。

  姑且不論莫氏員工的待客態度如何,但直到現在他甚至連一口水都沒有被招呼到。

  氣死人了!火氣直冒,他打開會客室的門,正想找個人問清楚莫晴去向,旁人的對談適時闖進耳畔,止住他的腳步。

  「會客室裏那名男人就是她的新歡啊?」

  「我早說過那女人人盡可夫,現在你們相信了吧?」

  「真是不可思議,昨晚才跟宋先生歡度相識一個月,今天馬上就交新男友,她怎?這?賤啊?」

  啪地一聲,程聞人聽見自己腦神經斷裂的聲音。

  這就是莫氏員工以詭異眼神看他的原因嗎?他們以?他是莫晴的新歡?而且瞧這陣仗,他們說莫晴閒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世人常以外表評斷一個人的好壞,這點他可以理解,但也該有個限度吧?整個莫氏裏,難道就沒有一個擁有清澈心靈的人,能夠察覺出那看似冶豔的莫晴,其實有著一副善良寬容的心腸?

  「她怎?受得了?」心底閃過她說凡事要看開的表情,淡然、平靜,宛如一泓古井深水,激不起半絲波濤。「這是想開的結果,抑或是根本就放棄了?」突然,他迷惑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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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15: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莫晴一進公司,立刻被叫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幸好不是董事長辦公室。」她暗自慶倖。莫氏企業目前的決策者雖是總經理,她的母親;但老佛爺的身分依舊超然,有時股東大會擺不平或遇著一些麻煩事,她這位老董事長一句話勝過別人千言萬語。

  目前莫晴在公司裏的職位是會計,這只是接班過程中的小小磨練,未來她還得到業務部、資訊部、總務部……總之公司所有的部門她都得去實習一番,然後在老佛爺正式退休、她母親升任董事長後,接續母親的職位。

  在此之前,她的身分是保密的。因此莫氏員工全當她是一般職員,該學、該磨、該練的東西,她一樣也逃不掉;據老佛爺說,這樣本事才能學得扎實。

  但她一點也不瞭解老佛爺的想法;當初明明是老佛爺自己說,不希望她的手腕被訓練成太厲害,以免又被男人利用,步上歷代莫家女人的後塵——孤獨一生;所以才將小小年紀的她送到日本讀寄宿學校,還一讀就是十來年,直到大學畢業。

  有關工作的專業知識,她半點也不知道,只有烹飪、裁縫、插花……等女子技藝,她學了個十成十。

  那時,老佛爺告訴她,待她大學一畢業,便要?她擇一門好婚事,願她早日擺脫莫家的悲劇,成?第一個組織幸福家庭的女孩。

  可誰知她大學一畢業,老佛爺的想法又改了,要她進公司實習,累積能力,以便假以時日繼承莫氏。

  結果害她在公司裏吃足了苦頭,什?電腦、會計、企管……一堆課程,學也學不完;還被公司的人罵到臭頭,若非自幼便被逼著學習控制情緒,恐怕她早被送進精神病院裏長住了。

  叩叩叩!她敲響總經理辦公室的門。「我是莫晴。」

  「進來。」裏頭傳來應聲。

  莫晴打開門走進去,霎時呆了。

  「呃……外婆。」她對著一名威嚴美婦說。

  「過來這裏,晴兒。」另一個白髮婦人對她招手。

  「媽。」莫晴走過去。

  不必懷疑,莫晴的母親看起來確實比她外婆老。

  其實莫晴也不記得母親的頭髮是何時開始轉白的,因?她在臺灣的日子實在太少。只記得依稀聽傭人提起過,她父母是策略聯姻,男的想要錢、女的想要孩子,兩人一拍即合,便生下了她。

  她父母的感情一直不好,不過這也不值得大驚小怪,畢竟各取所需的婚姻能契合到哪里去?

  只是結婚十餘年,就算是養只狗,也該有個基本情分在,更何況是夫妻?可她父親卻十分無情,脫離了貧窮、便想要權勢,有了權、又開始貪圖美色,最後竟嫌妻子礙事,預謀殺妻,不意被精明能幹的老佛爺看穿,報警捉人,如今蹲在監獄裏,刑期無限。

  她母親的頭髮大約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轉白的,短短幾年間,銀絲取代了烏髮,再不復昔年的豔麗容姿了。

  「晴兒,我們昨晚看到新聞了。」莫總經理說。

  就知道世上沒什?事瞞得過她老媽與外婆。「對不起!」莫晴低頭道歉。

  「你沒事吧?」

  「我很好!謝謝外婆和媽媽幫我向佟老疏通。」

  「佟老跟咱們家是老交情了,那不重要;倒是你,發生了這種事,要不要搬回家裏住?」

  莫晴偷偷地望了老佛爺一眼,一臉的冰霜比冬天的北海道還冷,她可不想被凍死,所以還是算了吧!

  「媽,我沒事的,況且我的修練還沒結束,若碰到一點挫折就逃回家裏去,永遠也不可能成功。」

  「你這孩子,唉……」見孩子上進,做母親的當然喜悅;可看她辛苦,母親的心還是深深地揪疼著。

  「搬不搬回來住無所謂;重點是,莫晴,昨晚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誰?」老佛爺發威了。

  莫晴立刻提起全副精神應對。

  「外婆,他姓程,程聞人,是目前華人世界裏最厲害的魔術師,這趟回臺灣是應邀來表演的。」她特別強調他的功?,因?瞭解老佛爺不在乎一個人的出身,卻十分介意對方的能力。

  「我倒想聽聽這姓程的,是怎?個厲害法。」果然,老佛爺眼底露出了興味。

  「在魔術界裏,每三年就會舉辦一次魔術師競賽,相當於魔術界的奧林匹克。程聞人曾是當屆冠軍。」

  冰霜融了,老佛爺環布周身的嚴厲霎時消淡三分。「你們是怎?在一起的?」

  哦哦!交插質詢開始了。打從回臺灣後,只要莫晴身邊一出現陌生男子,老佛爺就會開一場三堂會審,來討論她的行?以及那名男子是否值得交往。

  「我昨晚逃跑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小孩子;程聞人就是那孩子家人的朋友,他找到我們,還救了我們。」

  「新聞報導,你們在咖啡廳裏打架是怎?一回事?」

  「佟老的保鏢想打我,他是?了保護我才跟他們打起來的。」

  「是嗎?電視上看來不是那?一回事。」

  「因?記者只報導了結果,未追述前因。」

  「好!」老佛爺一頷首,代表莫晴的理由她接受了。「那?我問你,你跟那位程先生交往到什?程度了?」

  他們有交往嗎?她突然呆了。

  「莫晴!」老佛爺一拍驚堂木。

  「外婆,他只是偶然救了我,這不算交往吧?」

  「今天是他送你來公司的吧?」

  「因?我們今早一起上警局做筆錄,結束後,他出於紳士風度,所以才送我來上班的。」

  「就這樣?」

  莫晴點頭如搗蒜。「絕對沒有更多了。」她特別強調。「而且我們的個性南轅北轍,更不可能有進一步的發展。」她想保護他,無論如何也不讓「噩運」有纏上他的機會。

  「噢……」老佛爺終於結束問題,閉目沈思。

  莫晴抱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呆立原地,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經過,她彷佛等待宣判的罪犯,緊張得冷汗濕了一身。

  十分鐘後,老佛爺的判決終於下來了。「以前,我問你這種事時,你從未否定得如此迅速、堅決;這回你的表現很失常。」

  莫晴突然傻眼了,她……她真的有這?反常嗎?

  雖然戀愛運一直不好,活了二十五年,根本沒談過一場甜蜜的戀愛;但她還是渴望結婚,組織一個平凡的家庭、品嘗相夫教子的滋味。

  她努力做社交、也不排斥與人交往,只是始終沒有好結果,反落個害人又害己的下場。不過她也沒在乎過,只要結局好,任何過程都可以被省略。

  直到遇見程聞人,莫名地,她就是想保護他。

  不希望他因她而惹上麻煩,只願他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即使那得用她的遠離做交換,她雖不舍、卻也甘心。

  只是?何會有這樣的想法?老佛爺沒提之前,她壓根兒沒注意到。

  ※※※

  瞳PUB——

  程聞人從中午就開始賴在裏頭喝悶酒,直賴到老闆看不過去,把他扔到原本是讓樂團駐唱的舞臺上,叫他表演魔術。

  「一個道具也沒有,你叫我表演什??」?何沒有人體會他的迷惘?他好可憐啊!

  「喏!」老闆面無表情送上一副撲克牌、幾條不同色的手絹、一把硬幣、兩隻水杯。

  「就這些?」程聞人張大嘴。

  「技巧可以彌補一切。」老闆涼涼地說。

  「可是……」他還想推託。

  老闆一記白眼殺過去,他馬上投降了。

  「我表演就是了。」無限哀怨地,堂堂首席華人魔術師程聞人,就在一家小小的PUB裏做起免費表演。

  而且老闆還有要求。「兩小時一場,中間休息一小時,你給我連演三場,不准重復,聽見沒有?」

  「聽見了。」好哀傷啊!但誰叫他當時年紀小不懂事,誤把惡魔老闆當救贖天使,成天在這裏混吃混喝兼混玩;結果一年下來,什?糗樣都在這裏出盡了,還被拍下酒醉跳脫衣舞的照片、裱框以茲留念,成?他一生無法抹滅的痛。

  「那就請你開始吧!」老闆帶頭鼓掌。「各位,讓我們一起歡迎名魔術師程聞人先生帶來的精彩表演。」

  霎時,成串響雷般的拍手聲,險些兒炸翻PUB屋頂。

  想當然耳,會在大白天中午便賴死在瞳PUB裏的,除了那票仰賴老闆救助的學生之外,還會有誰?

  而老闆既是他們的衣食父母,他說的話無異於聖旨,大夥兒自然要努力捧場兼叫好嘍!

  結果程聞人就變成了一隻被綁上架的鴨子,只能無限哀怨地使用克難的道具表演魔術,還得不停地將各式手法翻新再翻新。

  所以當夜幕低垂,莫晴帶著一盒精致點心上PUB感謝老闆和司馬臣的幫忙時,他已經被操得不成人形。

  「你來啦?莫小姐。」老闆先看到她,站在吧台裏對她招手。

  「老闆你好,謝謝你昨天的幫助,這是我一點小小心意。」莫晴遞過禮物,但目光卻離不開舞臺上那個形容憔悴的男人——程聞人怎?會在這裏表演?

  「還是女孩子懂禮貌,不像那些粗心男人,得了人家的幫助,不感謝也就罷了,還整天在你面前唉聲歎氣,觸你黴頭,活該要遭報應。」老闆說得輕描淡寫,莫晴卻聽得背脊發涼。

  昨晚聽程聞人說老闆厲害,她還不信,這樣一名斯文男子,會使用什?奸詐手段?如今看他談笑間就整慘一個人,才知「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的真義。

  「莫小姐,喝杯飲料吧!」老闆調了一杯七色彩虹給她。

  「謝謝老闆。」她端過調酒。

  「唉呀,瞧我大意的。」老闆突然一拍額頭,轉身走入廚房。

  發生什?事了嗎?莫晴一陣怔忡。

  片刻後,老闆端著一盤義大利面送到她面前。「來,莫小姐,空肚子不宜喝酒,所以你還是先吃點東西,再喝飲料。」

  咦?老闆知道她還沒吃飯。

  老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辛苦了。」

  短短四個字,讓莫晴眼眶一陣酸澀。雖然從小就學著控制情緒,努力叫自己要看開,日子才會過得快樂。

  可她畢竟也只是平凡人,從昨晚至今,地被嚇、被追、被通緝、棲身的公寓又遭祝融之災……一連串的事故早磨得她身心俱疲。

  但她又沒有地方可以傾訴,所有的辛酸只能累積在心底,留待時間慢慢去沖淡,然後,消失!

  這樣沒什?不好,只是累了點。不過老闆的一句話,提供了她一條宣泄的管道,終於她能夠儘快擺脫那些負面情緒了。

  「謝謝。」忍不住吸吸鼻子,她紅著眼眶吃起義大利面。

  老闆搖搖頭,拍拍她的肩膀。「相逢自是有緣,莫小姐,歡迎你常來坐。」

  放下叉子,她凝視著老闆,發現他溫柔的表相下,有著一顆被陰暗濃霧所包圍的心。不是善良、也非邪惡,他對人伸出援手即出自一片真心,不過並非不求代價就是了。

  她明白,但直覺卻告訴自己可以相信他,即便日後得付出某些東西,以償今日得到的溫暖,她也不後悔。

  「既然有緣,老闆就別再叫我莫小姐,直接喊我小晴吧!」

  果真是名蕙質蘭心的女子,實在上道。老闆笑著揉亂她的發。「那我就不客氣啦!小晴。」莫家的小姐呢!他又給自己賺到一座超級大靠山了,真好。

  ?啷地一聲巨響,幾乎是在老闆笑聲揚起的同時,舞臺上的程聞人狠狠砸了自己的招牌,打碎兩只用來表演魔術的水晶杯。

  「唉呀!」聽見杯子破裂的聲音,老闆瞬間變成一隻撲向兔子的惡虎,霍地跳上舞臺。「程聞人——」天哪,他的寶貝收藏!

  「我賠,多少錢你開吧!」看著自己的手,程聞人表情凝重如喪考妣。他怎會失敗?明明已經練習了這?久,雖然舞臺不是他熟悉的、道具也不是他用慣的,但技巧可以彌補一切啊!還是他連技巧都不行了?

  「你……」老闆瞪著他,好半晌。「算了,第三場不必表演,你下去跟小晴一起吃飯吧!」

  跟莫晴一起吃飯?程聞人大掌猛力抓著頭皮,他就是看到她才失態的啊!

  一見她的臉,上午在莫氏企業受到的嘲弄就自動浮現腦海;他實在無法瞭解,?什?一個人身處如此惡劣的環境中,還能笑得出來?

  她的心不痛嗎?她的感情不會受到傷害嗎?還是她早已習得無情無欲,根本不在乎別人怎?說?

  可她若真無情,又豈會在昨晚面臨生死危機時,仍擔心會拖累他人,因此拒絕他提出的到瞳PUB尋求庇護的建議?

  他不信她是無心人,那?她的不在意就只能用一句話來解釋——她認命了。因?放棄了,所以能夠笑著面對一切磨難。

  可惡,他討厭這樣的人。人生本就有許多不如意,因此大家才會這?努力去克服難關,享受幸福。

  卻有一種人,打一開始就爽快地放棄努力,只貪圖眼前的安逸,這樣的人跟米蟲有什?差別?

  「是男人就要勇敢面對問題、找出答案。少在這裏給我裝死,看了就礙眼。」老闆大腳將他踢下了舞臺。

  「哇!」當莫晴看到程聞人從舞臺上跌下來時,一顆心跳上了喉頭。

  「程先生,你沒事吧?」她三步並做兩步跑到他面前,伸出手想扶起他。

  「我沒事。」程聞人一個挺腰、自行站起,避開了她的幫忙。

  「呃……」莫晴有些錯愕。他在躲她嗎?這也難怪啦!自相識起,她便不停地給他惹麻煩,他想遠離也是人之常情,她瞭解,也可以接受。「那……你保重。」她聳肩,掩飾心底的落寞。

  「等一下。」他拉住她欲離的身子。「我有樣東西要還你。」他翻出一團報紙包好的東西遞給她,那是她早上掉在他車裏的化妝包。

  「什??」她打開報紙一看。「咦?」

  「是你早上掉在我車裏的。」

  「哦,謝謝。」她躬身道謝。

  「我發現後,送到了你公司想還給你,沒想到卻碰上了一些事情,所以我沒等你出來就先走了。」因?老闆說,有問題就得去面對、找出答案。他想通了,若想瞭解她的不在乎是出自於「看開」還是「放棄」,就要努力試探她。

  「你到我公司去了?」他不會是發現她的真實身分了吧?但也不可能啊!公司裏知道她底細的只有老佛爺和她母親,他們又沒見過面,怎可能泄漏她的秘密?

  「你那些同事給人的感覺真的很差,好像人生除了傳播流言外,就沒別的事好做了。我真好奇,你怎?待得下去?」

  原來他是聽到有關她的謠言,所以才生氣的。莫晴松了一口氣。「時間可以證明一切,那些流言不理它便是。」

  「你倒看得很開!」

  「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又無法堵住它們,只有看開嘍!」

  「可以辯解啊!你明明不是那樣的人,?何要任人譭謗?」

  「但他們說都已經說了,我難道還能叫他們吞回去不成?」事實是已經發生的事,無法改變的。

  「你根本就還沒有努力嘗試,就認?不可能辦到;這根本不是看開,你只是在逃避。」原來他的臆測是對的,她不是什?心胸豁達的奇女子,只是個不敢面對挑戰的膽小鬼。

  可惡!他的心好痛,明明她的認命就與他毫無關係,可?何他感到如此失望?

  「我沒有逃避。」莫晴挺起胸膛。「就好像你剛剛打破的那兩隻杯子,不管你如何努力去黏合它們,也不可能回復到原先的白璧無瑕。這就是事實,除了接受,你還能怎?辦?」

  「這兩者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什?不能?它們的道理是一樣的。」

  「因?……」他從沒如此恨過自己不夠伶俐的口才,明知她的看開已走火入魔,他卻不曉得如何挽回。

  「瞧,你也舉不出例子吧?」所以她才是對的。

  「不對,雖然我不會說,但我知道你是錯的。」他大吼。

  「我不曉得你?何突然提起這問題,又如此生氣。」莫晴搖搖頭。「但我真的認?在面對事實時,沮喪、憤怒、不甘……任何的負面情緒都是不好的,唯有誠心接受,平心靜氣,才能走出另一條路。」

  「不論什?事情,你都是這?乾脆地選擇放棄嗎?」隱隱約約明白自己的心?什?痛了,因?她的「想開」,不只對人、對事、對物,甚至對感情都是一樣。出了問題就再見,來者不追、去者不留。可那樣對真心喜歡她,卻因一時疏忽而造成隔閡的人,不是太殘忍了?

  「我……」她一時被他眼底濃烈的哀傷震懾住,??無法成語。

  「對不起,打擾你們吵架了。」突然一道帶笑的男聲插了進來。

  「司馬先生!」莫晴回頭,瞧見司馬臣。「呃……昨晚謝謝你了。」

  程聞人歎出一口長氣,原來她是這?地厲害,不論發生何事,她都能立刻回復冷靜,再想法子應對。

  虧他昨晚還自以?英勇地救了她,說不定在她心裏,他不過是多管閒事的無聊人士一名。真令人泄氣!

  「老頭是來找她的吧?那我走了,不妨礙你們談話,再見。」就當昨夜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他也該退場了。

  「慢著。」司馬臣揪住他的衣領。「你還不能走。」

  「?什??」

  「因?你們還要上警局做一次筆錄。」

  「早上不是做過了,幹?再做一次?」

  「事情有了新發展。」司馬臣將視線轉向莫晴。「早上莫小姐提出那位與佟小姐一同失蹤的宋先生,經調查確定,並無此人。」

  宋先生並不存在?莫晴與程聞人面面相覷片刻,她錯愕地問:「那昨晚與我約會的人又是誰?」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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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同樣一間警局,程聞人與莫晴坐在局長室裏,喝著與早晨相同味道的咖啡,接受警方的詢問。

  「莫小姐可以仔細交代一下與宋先生相識的經過嗎?」局長問。

  莫晴頷首。「那是一個月前的事了……」她將在月之俱樂部門口被搭訕的詳情說了一遍。

  「也就是說,從那時候起,你們便開始交往了?」

  「對!我們平均兩天通一次電話、一星期約會一次。」她說。

  「那昨晚就是你們的第四次約會嘍!」局長邊問、邊做下記錄。「平常都是他主動與你連絡的嗎?」

  「是的!他說他是個業務,工作總是南來北往地到處跑,由我連絡他不方便,所以我們的約會都是由他主動安排的。」

  「也就是說,莫小姐對他的來歷並不清楚?」

  「我知道他上班的公司、他的住址、電話、家裏有些什?人;我以?才認識一個月,知道這些便已足夠。」

  「但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告訴你的,你並未去查證?」

  「嗯!」莫晴點頭,實在想不到他會滿口謊言,一大篇資料,卻沒半點是真實的。

  聽到這裏,程聞人簡直要瘋了,她的漫不經心還真不是普通嚴重,面對毫不熟悉的男人也能交往一個月,哪天給人拐去賣掉,他都不覺得奇怪。

  而局長顯然與程聞人有相同想法,他的嘴角都在抽搐了。

  「莫小姐,這一個月來,你連一次也沒有主動打電話給他嗎?」

  她搖頭。

  「你也沒去證實他口中的公司是否真的存在?」

  她又搖頭。

  「你甚至沒看過他的身分證,確認一下他的名字真叫宋育名?」

  她連搖三次頭。

  「你們出去約會,總會有消費吧?他有沒有在你面前使用信用卡簽過帳?」

  她終於不再搖頭,開口道:「他的皮包裏一向只放現金,而且我們約會都是各付各的,所以我沒注意那?多。」

  現在這樣的女人真是不多了!局長徹底被打敗。「莫小姐,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昨晚提議上月之俱樂部的人是你,還是他?」

  「他。」事情演變至此已很清楚,莫晴是遇到騙子了。

  但她的表情始終平和,自始至終沒變過,讓人忍不住疑惑是怎樣的女子,才能在面對這種種難堪場面時,仍能坦然以對?

  局長不禁疑惑。「莫小姐,對於那位宋先生的蓄意欺騙,你難道一點也不難過?」

  「騙都已經被騙了,難過也改變不了事實啊!」她直言,卻不知道這番話已引起局長的懷疑。

  依常理而言,這世上絕對沒有一個女人能在面對愛情騙子時,仍心平氣和,不傷心、不難過;除非其中另有隱情。

  局長不知莫晴並非常理可以歸納的女子,她……特立獨行到令人咬牙切齒。

  程聞人真恨她這種凡事認命的態度,不想理她,但正義之心卻逼得他不得不開口。

  「局長先生,莫小姐自幼就學習情緒控制,所以對任何事都看得很開的。」

  「是這樣啊!」語氣裏的疑惑減少了,可並不代表局長已將莫晴剔除在嫌疑犯的名單之外。

  不過也沒辦法,誰叫她的態度本身就引人懷疑呢!程聞人自認對她已仁至義盡,接下來該解決的是他的麻煩。

  「局長,你若只是想瞭解宋先生與莫小姐的交往情形,應該不會叫我一同前來。那?是不是我上午的筆錄有問題?」

  「大問題倒沒有,不過想跟程先生確認幾項小細節。」

  「請問。」

  「在昨晚以前,程先生與莫小姐不認識吧?」

  「是的。」

  「你是見到莫小姐有危險,才伸出援手的?」

  「事實上,我是應一位小朋友的要求,才出手管事。」程聞人將自己與瞳PUB的關係、及受託尋找武應的緣由詳細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局長以手支下頜想著,接下來或許該找武應來問話了;不過程聞人和莫晴背後的靠山會同意嗎?這一點有些傷腦筋。

  程聞人似看穿了對方的?難,揚眉一笑。「局長要不要找武應來問個話?我可以打電話請老闆帶他來。」

  「能這樣就太好了。」局長大喜。「麻煩你了,程先生。」

  「我這就打電話。」程聞人取出手機、撥通電話,將來龍去脈跟老闆說個分明,得到回應後,他笑嘻嘻地挂斷電話。

  「怎?樣?」局長很緊張。

  「老闆說,他現在就帶武應過來。」

  「真是太感謝你了,程先生。」這樁連綁架都稱不上的烏龍案件因?牽連太多名人,早將他搞得焦頭爛額,難得有人不怕死肯幫忙,他真要感動得痛哭流涕了。

  「我不過是盡一名市民當盡之責任,局長先生不必客氣。我想你還有很多事要忙,我們……」

  「你們可以走了。」心情愉悅,局長放起人來也格外爽快。

  「多謝。」程聞人帶著莫晴起身告辭。

  「兩位慢走。」局長送他們出辦公室。

  莫晴看著局長辦公室的門合上,秀眉蹙起一座峰巒。「我們就這?走了?」

  「不然咧?」他大步往外走。

  「待會兒老闆就帶武應來了,我們要不要等等他們?」

  「不必了,武應的事,老闆自會處理。」

  「噢!」走到警局門口,她悄目望了他一眼。「那我們……」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再見。」他擺擺手,轉身走了。

  他沒說要送她,可見還在氣頭上。到底在氣些什??氣她不發火嗎?不懂,頭好痛,心好疼。

  但莫晴還是不曾開口留下他,畢竟他都已經拒絕了,已注定的事實,除了接受之外,還能怎?辦?

  「嗨,你們做完筆錄啦?」就在莫晴準備離開警局的同時,一記高聲招呼蕩了過來。

  「司馬先生。」莫晴停下腳步,行了個禮。「你怎?來了?」

  「來關心一下案情發展嘛!」雖然不是負責人,但憑他的惡勢力,他想知道的事誰敢瞞?「小晴啊,怎?只有你一個人,程家小子呢?」

  「在那裏。」莫晴指著通往停車場道路上一道頎長的背影。

  「嘖,看到我不打聲招呼就想跑?」司馬臣跑過去,飛起一腳踹向程聞人臀部。

  感應到殺氣,程聞人在千鈞一髮之際側身避過了攻擊。

  「反應不錯嘛!小子。」司馬臣笑眯眯地又補過去兩拳三腳。

  「老頭,你瘋啦?」無緣無故攻擊他,他踩了老頭家祖墳嗎?

  「看見老子連聲招呼也不打。怎?,過完河就想拆橋啦?枉費老子?你這件案子奔波操勞。」

  拜託,涉案的是莫晴,他是無端受牽連的好不好?司馬臣想討恩情,煩請找正主兒去,與他無關;況且……

  「我又沒看見你。」打個鬼招呼啦!

  「現在看見了?」司馬臣皮皮地將臉湊到他面前。

  「看到了、看到了啦!」三更半夜頂著一張鬼臉四處晃,到底想嚇誰?程聞人不耐煩地推開他。「好久不見、你好、晚安。好啦!招呼打完了,我還有事,再見。」

  「慢著!」司馬臣把他揪回莫晴身邊。「以前老闆是這樣教你的啊?三更半夜把單身小姐一個人丟在外邊,一點兒紳士風度也沒有。還不道歉?再送小姐回家。」

  「不必了!」莫晴急急擺手,不希望惹他更生氣。

  「聽見沒有,人家小姐不要我送。」程聞人轉身又想走,卻被司馬臣揪住衣領。

  「我叫你送就送,再囉嗦,你今晚就睡拘留所。」

  「你威脅我?」

  「威脅你又怎樣?」司馬臣面對程聞人是一臉兇惡,但一轉向莫晴就變得溫和萬分。「你就別再客氣了,小晴,這小子別的本事沒有,就是還有幾分力氣,正適合做捆工。你家昨晚不是燒掉了嗎?要整理一定得花很多力氣,這小子就免費借你差使了。」

  「你家昨晚發生火災?」程聞人瞪大眼;這莫非就是她三更半夜上飯店找他的原因?

  「嗯!」她點頭,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

  司馬臣一記爆栗敲向程聞人額頭。「蠢小子,你難道沒看見她一身狼狽,連身上的衣服都和昨晚一樣沒換過?」

  探詢的視線旁移,程聞人到此刻才發現她的不對勁。「你?什?不說?」即使只是萍水相逢,也總算共過患難,難道他會拒絕對她伸出援手?

  「可燒都已經燒了,說不說又有什?差別?」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她才沒興趣去哀悼那一整夜的不幸,眼下最要緊的是再覓棲身處。

  是啊!他怎忘了,對她而言,世上根本沒有任何事情值得她去在乎。就算他告訴她,她的見外重重打擊了他,她大概也會想,反正他難過都已經難過了,事後追悔於事無補,索性就遺忘他吧?

  一陣苦澀湧上心頭,他嘴角拉起一抹牽強的笑。不瞭解,明明已受不了她的無心,他?何還是惦記著她?

  「算了!」就當他欠了她吧!待他助她安頓妥當,他會乾脆遠離她,省得傷人又自傷。「既然你已無家可歸,不如先到我住的飯店暫窩幾天,然後我們再看看你那間公寓要如何處理,或者另找個地方搬家好了。」

  「可是……」跟他靠得太近,恐怕她背後的「噩運」會對他伸出魔爪耶!莫晴還在猶豫。

  「難得程家小子這?主動,小晴就別再客氣了。」司馬臣一把將莫晴推進程聞人懷中。「開車小心啊!拜拜。」

  「再見。」不給莫晴反悔的餘地,程聞人快速地押著她走人。

  「程、程先生……我……」她想說他若有事,儘管去做,不必顧忌她。

  「少囉嗦。」他拖著她走入停車場,打開車門,將她推了進去。

  「我……」

  「閉嘴。」他一臉煞气。

  她大吃一驚,立刻識相地閉緊嘴巴。

  他哼了聲,坐進駕駛座,像在發泄似地將車子開得飛快。

  她不得不全神貫注,努力去保持身體的平衡,以免滾落座椅。

  他轉著方向盤,在車陣中東鑽西拐,像條青竹絲那般靈活。

  她嚇得臉都白了,想求他放慢車速,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兩人間的沈默在小小的車廂裏累積,逐漸發展成更濃烈的尷尬與靜寂。

  氣氛變得沈重萬分,就在莫晴以?自己會被這股壓力給壓垮的同時,程聞人冰冷的聲音響起,救了她一條小命。

  「現在已經太晚了,來不及回你家收拾,我想今晚你就先住飯店吧!」

  「好。」他的表情這?可怕,她豈敢反對?

  得到她的回應,他又不吭聲了,只是繃著一張俊臉,像在跟全世界的人賭氣。

  莫晴用力咽下一大口唾沫,感覺壓力又起,她的背脊都被冷汗給浸濕了。再這樣下去,她要給逼瘋了。

  「那個……程先生……」她試著開口,想打破岑寂。

  「嗯?」偏他不合作,執意要將小小的車廂變地獄。

  她縮了下肩膀,差點連怎?開口都被他給嚇忘了。

  「聽說你出道三年,每年都固定發表一種新魔術,創造力之強堪稱前無古人,不知道你是如何辦到的?」想哄人開心,讚美絕對沒錯,她希望這招對程聞人同樣有效。

  但他的反應卻大出她的意料之外。「那是因?我跟某個動不動就認命的人不一樣。」他冷嘲。

  那個某人是指她嗎?抑不住的苦笑浮上她唇角,不知道該怎?說,原來要互通心靈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

  可他真的誤會她了,她並沒有認命啊!只是對於已成事實的事,懊惱、沮喪真的沒用嘛!還不如放鬆心情,再想法子解決。

  她望瞭望他,又垂下視線,有股想要解釋清楚的衝動,但卻不知從何說起。他們的人生觀與生長環境差太多,著實難以溝通。

  況且她也不想連累他,她背後的「噩運」太強,非尋常人等可以抵抗;她若真想他好,最好別太接近他。

  算了!長喟口氣,她放棄解釋,絞盡腦汁再想其他的話題哄他開心。

  好半晌,她只是蹙眉顰首、不發一語,讓程聞人瞧得不禁心火又旺。

  「你有什?話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呃……」他先開口了耶!那……她該怎?接?驟然改變的氣氛讓她慌了手腳。

  「說話啊!」他沒好氣地說。

  「我……那個……我只是在想,你的魔術都好精彩,不知有何訣竅?」

  「會有將自己的秘訣泄漏出去的魔術師嗎?」他掃過去一記白眼。「有本事你就自己去學,不過我看你大概很難學成,畢竟你實在太容易放棄了,半點苦都吃不了。」他拒絕的態度已再明顯不過。

  莫晴泄氣地垮下雙肩,沒辦法了,不管她如何努力討好他,他始終不領情,看來是打定主意厭惡她到底了。

  不過這也沒什?不好啦!遠離我,找麻煩的手便會略過他,他也才會有好日子過。她心酸地想。

  ※※※

  「老闆,我再也受不了那個女人,我再也受不了她了。」又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大中午,程聞人怒吼著沖進瞳PUB。

  「那個女人?」站在吧台後的老闆給了他一杯冰水退火。「你是說小晴嗎?」

  「除了她還會有誰?」一口喝完杯中水,程聞人用力喘口大氣。「你也知道,我每年夏天都要發表一款新魔術,現在正是關鍵時刻,那傢夥卻每天在我耳邊念著:『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發生都已經發生了嘛!對於事實,除了接受外,也沒其他處理方法了……』」

  「的確,小晴是個很特殊的女孩子。她的心胸豁達,對什?事都看得很開。」

  「拜託!那哪叫看得開,她根本是個一碰到麻煩就認命的女人好不好?」程聞人大聲抗議。「拜她所賜,我那些弟子、助理們全都變得瘋瘋癲癲的,明明下星期起就要全台巡迴表演了,他們還是一點緊張感也沒有。再這樣下去,我的幻境魔術團就要垮了。」

  「我看你是誤會了,小晴絕不是個輕易認命的女人。」

  「好吧!那我換個方法講,她是個很沒毅力、又輕言放棄的女人。她的存在已經嚴重影響了我和我的團員。麻煩老闆你行行好,運用一下你廣大的人脈,?莫小姐找間房子,我要她在最短的時間內,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瞧他一副再與莫晴相處下去,就要忍不住殺人的表情,老闆一陣失笑。「你確定?可別事後懊悔喔?」

  「我巴不得那個女人離我越遠越好……唉喲!」他還沒說完,小脛骨突感一陣刺痛。低頭一瞧,卻是武應那小鬼。「小鬼,你幹?踢我?」

  「程大哥,你很過分耶!」武應雙手插腰瞪著他。

  程聞人摸著痛腳,一臉不可思議。「小鬼,你這是作賊的喊捉賊,你知……」

  他還沒說完,武應已經跑了。「大姊姊,你別聽程大哥胡說啦!大姊姊——」

  程聞人?頭,即時捕捉到一張淒豔的嬌?,哀傷而無助,深深地揪疼了他的心。「剛剛……她該不會……」

  「恭喜!」老闆一句話將他打入絕望的深谷。「方才你說的每一句話,小晴都聽見了。」

  程聞人懊惱地抱住腦袋。「你怎?不告訴我,她也在這裏?」

  「我以?你知道她每天都會過來這裏吃中飯,然後再跟武應出去找人。」老闆笑得賊邪。

  這種說法太沒責任感了吧?程聞人長歎一聲。「老闆,你這不是擺明瞭在整我嗎?」

  「你看出來啦?」

  對手就是如此無賴,他還能說些什??「算了,反正我早想跟她說清楚,現在讓她聽見了正好。我這就回去請她另找飯店投宿,或者她有其他打算也沒關係,總之我會幫她安頓好再走。」他起身準備告辭。「不過老闆,你就這?放心小鬼成天和她混在一起?」難道他不怕武應受她影響,變成懦夫一名?

  「有什?好擔心的?應兒很喜歡小晴啊!況且憑小晴一個人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位無中生有的『宋先生』,確實太?難她了,有應兒幫她正好。」老闆語氣平淡。

  程聞人卻渾身一震。「她在找那位宋先生?自己找?」

  「不然誰找?你嗎?」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老闆溫和的眼神一變而?淩厲。

  「可是……」她?什?要這樣做?她不是不在乎被騙嗎?既然不在乎,又何必辛苦尋人?可惡!莫非他從頭到尾就錯看她了?

  「小晴早就跟公司請了長假,專心投入尋人的行動中。」老闆撤了撤嘴角。「她可是很努力地在想辦法?自己洗脫冤屈,不像某人,只會說、不會做。」

  這話有些耳熟,依稀聽誰說過……程聞人沮喪一歎,那某人不就是他自己嗎?自以?是地誤會她、自以?是地傷害她,該死,他還真是個徹底的混蛋。

  「老闆,你?什?不告訴我?」如果有人點醒他,他就不會說出最後那段無可挽回的話了。

  「我說了,你就會聽嗎?」老闆冷哼一聲。「你這傢夥一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除非碰著了釘子,否則你哪會知道痛?」

  「可是搞成這樣,我要如何收拾?」他沒臉見她了。

  「喏!」老闆丟給他一張海報。

  程聞人攤開一看,上頭是名平凡男子的畫像,五官毫無特色,唯一算是特點的,大概就是那一臉憨厚老實的笑吧!

  「這是誰啊?你幹?給我這玩意兒?」

  「這是小晴根據她腦海裏的影像,請專家描繪、製作而成的宋先生海報。」老闆指著海報說。「你不是想補償嗎?那就去幫忙找人啊!」

  對喔!如果他能找到這位「宋先生」,就能向她賠罪了。

  「老闆,你知不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尋人?」他要趕快去幫忙。

  「照小晴的分析,那位宋先生會在月之俱樂部門口向她搭訕,又在一個月後堅持上那裏用餐,可見是有計劃的。或許他還曾在事前去勘察過場地呢!因此她和應兒最近每天拿著海報問遍月之俱樂部的會員及附近住戶,希望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

  這不是海底撈針嗎?但那位「宋先生」給莫晴的資料又全是?造的,不這樣找,還真沒其他法子了。

  「我知道了。」程聞人認了,拿起海報往外沖。「謝啦!老闆,我這就去幫忙找人。」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一道幽幽的聲音響起。「祝好運啊!」

  「你這傢夥的個性真差。」司馬臣從廚房踱進了前場。

  「彼此彼此吧?」老闆邪邪一笑。

  「你猜程家小子幾時才會發現小晴正是他最討厭的富家千金類型?」

  「一個月後的今天。」老闆篤定回答,因?他早決定了他的看戲日期,不容改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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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16: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好熱,氣溫好高。

  明明才春末,太陽就像會咬人似地,曬得人肌膚生疼。

  要在這樣熾熱的天氣裏,挨家挨戶地找人,真是件辛苦的工作,但?了跟莫晴賠罪,再苦程聞人也得咬牙忍受了。

  「對不起,請問你最近看過這個人嗎?」敲了敲第三十九家住戶的大門,他期待能在這裏找到好消息,但——

  「沒有。」對方一句話將他滿懷希望打碎。

  「謝謝。」好哀怨啊!但也沒辦法,他只能繼續走向下一戶人家,不過在此之前……「小鬼,你的礦泉水可不可以借程大哥喝一口?」

  「不可以。」自從在瞳PUB裏聽見程聞人對莫晴的大肆批評後,武應就打定主意討厭他。「你要喝自己去買。」

  喝!真是個神氣的小鬼。但有什?辦法?誰叫他說錯話得罪人,活該被討厭。

  「別這樣嘛,小鬼,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分上,借喝一口解解渴又不會害你少塊肉。」話是對著武應說的,但程聞人的眼神卻始終定在離他們三步遠的莫晴身上。

  打他來到這裏,主動說要加入他們找人的行列,她就沒跟他說上半句話,連眼神都刻意不與他相對,很明顯可以看出,她在躲他。

  也難怪啦!他說了這?傷人的話,但此刻他是真心想向她道歉的,希望她能原諒他。

  「不管你再怎?看也沒用啦!你這?過分,大姊姊已經決定不理你了。」武應斜睨他一眼,索性將手中僅剩半瓶的礦泉水一口喝乾。

  「你這小鬼——」真是可惡透頂!但偏偏程聞人理虧在先,這時也束手無策、只能任人耍弄。

  「怎樣?」武應雙手插腰、擺出三七步。「你現在知道被人欺負是什?滋味了吧?」

  鬼扯淡,他什?時候欺負過莫晴了,不過是……誤會一場,小鬼哪能明白大人心底的糾葛。

  「應兒,別惡作劇。」終於,讓程聞人等到心口發疼的嬌柔嗔嗓再度響起。莫晴將自己手中的礦泉水塞進武應懷裏,兀自默默地往前走。

  「莫小姐。」程聞人以?她總算肯原諒自己,期待地喚了聲。

  但莫晴卻未停下前進的腳步,甚至連回頭望他一眼都不曾。

  程聞人不覺泄氣地歎了口氣。

  武應看看莫晴、又看看程聞人,兩個互鬧彆扭的大人還真少見,叫人看了就想笑。

  「喏!」他淘氣一笑,將礦泉水?給程聞人。「既然大姊姊捨不得你渴死,我只好給你水喝了。」他話說得很大聲。

  果然,始終埋頭走路不理人的莫晴,倏地停下了腳步。

  好機會!程聞人大喜過望追了上去。「莫小姐……不,我可以叫你小晴嗎?」

  她不說話。

  他就當她認同了。「對不起,剛才是我太失禮了,我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

  她依舊沈默。

  他頓感心慌。「我知道我說的話很過分,但……我真不知道?什?會這樣子,我就是對你的一言一行感到無比焦躁。」

  他的話聽起來有幾分像告白,讓她的身子乍然一震。

  看她無表情的臉終於起了變化,他大喜續道:「請你相信我,我……」

  「對不起。」一道蒼老的嗓音,突然插入他們中間。「你們剛剛給我看了一張海報,說要找上頭的人是吧?」

  不想再面對程聞人的咄咄逼人,莫晴乘機擺脫他,迎向老先生。

  「是的,伯伯,我們有要事找這位先生。」她又把海報攤開,讓老先生看個清楚。「請問你見過這個人嗎?」

  老先生搖了搖頭。「人我是沒見過啦!」

  聞言,莫晴一顆充滿希望的心霎時被凍結。

  可孰料老先生的下一句話,卻?她疑已無望的前途再燃生機。

  「不過我上個月撿到一隻錢包,在把錢包送去警察局前,我稍微翻了一下,瞧見裏頭身分證上的照片,好像跟你海報上這個人有點兒像。」

  這莫非就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莫晴激動得渾身發抖。「伯伯,請問你是否還記得那張身分證上的名字?」

  「蔣文林。」

  終於有線索了,只要將這名字交給警方,要查出這宗烏龍謀殺案的前因後果必不難。想到多日來的辛苦、疲累,還有委屈全有了代價。莫晴抿著唇,壓抑不住地紅了眼眶。

  看著這樣的她,程聞人心頭又是莫名一揪。

  對她的介意已超出太多太多,這代表了什??他的心被她所吸引,他喜歡上她了。

  驀然的頓悟讓他腦海裏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望著她,隨她的思緒起飛、飄浮,然後悚然一驚。

  ※※※

  幸虧他一直看著她。

  程聞人從沒像這一刻感謝上天生給他一雙銳利的眼睛過,若不是如此,他永遠不會發現莫晴竟然有想遠離他的想法。

  對於他的失禮,她一句苛責的話也沒有,只是靜靜地聽著他的話、然後接受,並且順從地離開。

  是啦!他是很討厭無理取鬧的女人,但像她這樣任勞任怨、一聲不吭的傢夥,他也同樣受不了。

  在她提著行李走出飯店大門的同時,他擋住她的路。

  「我送你吧!」他搶過她手裏提的行李。

  「咦?」他怎?知道她今晚走?她應該沒告訴任何人啊!

  「還不走?呆站在那裏幹什??」

  是他的動作太快,還是她發呆得太久?當莫晴猛然回神,這才發現他已經將她的行李放好,車子已開到她面前等她入座。

  「啊?噢!」她坐進車裏。

  他問也不問一聲她的目的地,咻地一聲,車子飛快駛出。

  她嚇一跳,以?他又要飆車來泄憤,緊張得全身僵硬。

  孰料下一秒,行車速度頓轉?正常,讓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謝謝。」天可憐見,她最怕飛車了。

  他撇了撇嘴角,沒說話。

  難不成他還在生氣?她都已經要走了耶!

  「那個……程先生,我想……」

  「聞人!」他開口了,但說出的卻是兩個嚇死人的字。

  「什??」霎時她滿腦子烏鴉飛。

  「我們也認識快一個月了,再彼此稱呼先生、小姐未免生疏;以後你就叫我聞人,我喊你小晴。」

  「哦!」這是否表示他已氣消,拿她當朋友看了?既然如此……「程……不對,聞人,老闆幫我找的新公寓在承德路附近,你走這邊好像錯了。」

  「我沒說要送你去承德路的新公寓啊!」

  「咦?」那他叫她上車幹??「聞人,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你認?呢?」他冷笑。

  不管她情緒控制得再好,面對這樣存心的挑釁也要發火。「你若不想送我,大可放我下車,我自己搭計程車去。」

  「來不及了。」他一個轉彎,上了高速公路。

  「程聞人!」他簡直欺人太甚!「你到底想怎樣?」她酡紅著嬌?,委屈的淚在眼眶中打轉。

  他沈吟了好半晌,一句低若蚊嗚的咕噥出了口。「想你罵我。」

  她愣了下,隨即不可思議地驚喊道:「你在說什??」

  程聞人偏頭給了她一記歉疚的眼神。「我知道自己說了很多過分的話,深深地傷害了你,我很抱歉,請你罵我吧!」

  「你……」她無措地絞著十指。「你不必這樣的,在這世上本來就沒有誰能夠獲得所有人的認同,你的反應這?激烈,也只能說是我們兩個天生不合、彼此互相排斥吧!」

  「但我並不排斥你啊!相反地,」他清了清喉嚨。「我一直很在意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我也不知道?什?,你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深深地影響我的思緒。」

  兩抹紅暈倏忽染上她雙頰,他這番話聽起來更像告白了。

  「明明我是這?地在乎你,但你卻對任何事都不在意,這讓我非常惱火,所以……」他用力吸了口氣,對她深深地一點頭。「很抱歉,我遷怒於你,請你原諒我。」

  她大概可以瞭解他的意思,不過——「我要解釋一下,我並不是不在意喔!我只是認?,讓外界的事物影響我的心情太傻,所以才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只求活得更自在。」

  「是喔!」用那種嬌柔的嗓音一本正經地解釋正事,真是一點說服力也沒有。他一陣失笑。「這?說來,你肯原諒我嘍?」

  雨過天青後的溫婉笑花綻放在她臉上。「本來就只是誤會一場,說開就好。」

  「謝謝,那我們現在回飯店吧!」他開心地將車子駛下最近的交流道。

  她慢了一步才反應過來。「等等!老闆已經幫我找到新公寓了,我約都簽了,幹?還要浪費錢住飯店?」

  「怎?會浪費錢?我可是一次預付了半年的租金,租下飯店整層樓的客房作?這趟巡迴全台表演的據點。多你一個人、少你一個人,根本沒差好嗎?」

  「你既然要在臺灣住這?久,怎?不乾脆租楝透天厝來住,要去住飯店?飯店不是很貴嗎?」

  「不會啊!老闆認識綠都飯店的經理,給我打了折扣,一個月才五萬,半年不過三十萬。我租透天厝一個月也要花三、四萬,水電瓦斯費還得自付,我又不喜歡整理房間,飯店有人幫忙打掃,對我而言再方便不過了。」

  莫晴突然愣住了。該不會他們兩人都被老闆玩弄在股掌間吧?

  「老闆沒告訴你?」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大受打擊,程聞人大笑。「現在你相信我了吧?老闆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人雖不壞,但絕對惡劣。」

  「我相信。」她突然有股衝動,想去查查老闆是否真幫她簽了公寓租約,還是這一切只是耍耍她罷了?「你等我一分鐘。」

  「幹??」他看著她面色凝重地打開皮包取出手機,撥打號碼。

  半晌後,她?頭,回了程聞人一記錯愕到九重天去的茫然眼神。

  「怎??世界末日到了?」

  她搖頭。「比那更慘。老闆根本沒有幫我租公寓,他給我房東的電話號碼是空號。」易言之,她真的被耍了。

  「哈哈哈——」他仰頭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幸虧我有挽留你,否則你就慘了。」

  她大歎一聲,將手機放進皮包裏。「我想老闆他真的很瞭解你,他知道你一定會留我。」

  「這倒是實話。」他突地伸出一隻手捏了捏她的柔荑。「老闆比我更清楚自己早喜歡上你的事實。」

  「呃?」怎?忽然來這招?她一點兒心理準備也沒有。

  他深吸了口氣,輕鬆的表情一變而?謹慎。「莫晴小姐,請問我有沒有榮幸追求你?」

  「聞人!」她嬌嚷,實在不習慣他太過正經。

  「我是真心想追求你的。」他認真的語氣裏添入了驚慌。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誠意,低頭思索起自己真正的心情。欣賞他是無庸置疑的,因?喜歡他,所以才在乎他的情緒,關心他的一切,可是……

  「如果我說我是個不祥的女人,凡是與我牽扯上關係的男人都會倒大楣,這樣你還願意追求我嗎?」

  「天啊!我不知道在這個科技時代,還有人如此相信命理……」他的長篇大論在瞧見她微顫的身子時,乍然中斷。「你是認真的?」

  莫晴點頭,回了他一抹無奈的笑。「我背後真的有兩股超強噩運。」而且是賜予她生命的源頭,終其一生也擺脫不掉的。雖然「她們」一切行?的起點是?了她好;但著實很傷害她周遭的人就是了。

  「好,我告訴你。」他倏然壓低的嗓音顯得威嚴無比。「我一向是個幸運的男人,任何人跟了我,再大的黴運也要退避三舍。」

  哇咧!「你跟我開玩笑啊?」枉費她膽戰心驚地等待答案。

  「誰開玩笑了?」他用力握住她的手。「我愛你,自然包括你任何的優缺點,其他的無聊事誰會去計較?」

  她心頭浮起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佩服,他確是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才有這?好的度量胸襟。

  「怎?樣?別不說話啊!」他催她表態。

  「嗯……」她思索了一下,老擔心「噩運」干擾她的愛情也不是辦法,不如賭上一賭。「好。」她說。

  「太好了。」他大喜,握著方向盤又是一轉。「我們上陽明山看星星,慶祝我們成?男女朋友。」

  才說要追求她,立刻就進展成男女朋友,這也太快了吧?不過她可以感受到他心底的快樂,也就隨他了。

  「對了,有一件事我差點忘了告訴你。」他忽地將車子停在路邊。

  這?嚴重啊!她立刻正襟危坐地等他開口。

  程聞人扳正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我是個很粗心大意的男人,日常生活裏的許多小細節我都會不知不覺地忽略掉,像上回你家燒了,你一連兩天穿著同樣的衣服,我也沒發現。我反省了很久,我發誓,我會儘量改,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下次我若再做出什?失禮的事,你不必客氣,儘管罵我沒關係,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隔閡,影響我們的感情進展。」

  莫晴瞪大眼,好半晌。敢情那件誤會讓他挂懷了N久,始終不忘?再也忍不住,她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她都不知道他竟是個如此敏感的男人。

  「喂,我跟你說正經事,你笑什??」

  她笑他的可愛、他的粗心、他的真情,他所有的一切都讓她愛入骨子裏去了。

  「還笑?」他難過這?久的事,居然被她當成笑話看?不可原諒!

  他大掌捉住她的手,用力一扯。「哇!」她嬌軀倒進他懷裏。

  他低頭,微微憤怒地吻上她的唇,瞬間,一陣春風拂過五臟六腑,滿心的不悅消失無蹤,只剩下淡淡的幸福感在他心裏蕩漾著。

  愛上她雖然是意外,但這絕對是件值得他用心去追求、呵護的好事。

  ※※※

  程聞人變了!

  這是幻境魔術團所有成員一致的想法。

  他們家這位老大雖然才華洋溢,卻十分懶散,便當盒吃完,隨手一扔便算了事;凡是他使用過的房間,不消一小時,便會由人窩變成垃圾堆。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慢慢懂得物歸原位,今天,他甚至拿起掃把掃地,霎時跌破?人無數副眼鏡。

  而這全是一個人的功勞——莫晴。

  「你們覺不覺得莫小姐,比那世界一流的馴獸師更加厲害?」某人話一出口,當下嬴得群?的贊同。

  能把程聞人這只超級大野獸馴化成家畜,她豈止厲害,簡直可以稱神了。

  尤其這只大野獸還被改造得心甘情願、得意洋洋。

  「小晴。」一瞧見她,他幾乎是跳著蹦到她回前,一臉現寶樣。「你看,我掃得很乾淨吧?」

  他撒謊!他拿掃把掃地的樣子,就像她在寫書法,刷刷刷,揮過去,垃圾滾到角落去安歇後,看不見便當作是乾淨了。

  唉!男人就是粗心。但他是如此認真地在討她歡心,因此莫晴一句反駁的話也沒說,只回了他一記豔勝桃花的嬌笑。「你好棒。」

  程聞人當下樂得心都飛上天去了。

  見他開心,她也高興,踮起腳尖,在他頰上印下一吻。「獎勵你的,還有這個喔!」她舉高便當盒。

  他笑得眼晴都眯起來了,過去從不覺得一個小小的便當有什?價值可言,但自從與她交往、她開始?他送便當後,他的觀感變了。

  他不曉得她是從何得悉他的口味的,只知每天她努力變換著菜色,便當裏的每一道菜都是他喜愛的,也都正是?了補充他的營養而調配的,自從她一肩扛起照料他三餐的重擔後,他因習慣外食而?生的一些小毛病都一一消失了。

  這才瞭解她?他費了多少苦心,當下感動得只想摘下滿天星星,?她妝點出一身光彩。

  只可惜他無法摘下星星,唯有盡力改變自己的壞習慣,細心去關懷她、珍寵她,才能報答她。而隨手收拾周遭的髒亂,是他努力的首要目標,因?她看不得髒,一點點小雜亂就要費心費神去整理,?免她累壞,他搶先替她做了。

  然後,不管他做得好不好,她都會給他一朵燦爛如花的笑容;就?了她的笑,他甚至可以賣命。

  「?了下星期的首演,你最近每天排練十幾個小時,一定累壞了,我幫你做了燉牛肉還有精力湯,你多吃點兒,補補體力。」招呼他之餘,她不忘顧及其他團員。「精力湯大家都有分喔!你們最近這?累,一定要補一補才行。」

  她話才說完,就聽聞一連串歡呼聲響起,緊接著十來名團員一起沖進休息室裏喝湯補身去了。

  「其實你不必這?累的。」程聞人最近才知道,她這位新娘學校畢業的高材生會的東西可真不少。舉凡茶道、插花、和服、烹飪……算一算,她擁有的執照高達二十五張,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希望大家都能在表演前培養好體力,以便在首演當日展現出最好的狀況。」她沒說這一切都是?了他而做的。

  但他瞭解,她千辛萬苦圖的也不過是他能一舉成功,不會因一時的疏忽造成無法彌補的憾恨。她將他看得如此重要,他不禁感動萬分。

  「唉呀,掉下來了。」她拾起他不小心掉地的菜渣放進塑膠袋裏。「我看你這裏好像又多了許多不曾見過的道具。」

  「嗯!」他扒著飯點頭。「我昨天才知道主辦單位將首演地點,改在弘光育幼院了。既然觀?由成人變成孩童,表演形式就得重新設計,所以才臨時調來這些道具。」

  「對喔!」她這才想到。「今天報紙有刊出聯合義演的消息,聽說參加者非常踴躍,連那些政商名流都會來呢!」

  「希望他們能有所貢獻,而不是?博個好名聲才來。」他對那些追逐虛名浮利的傢夥沒啥好印象。

  「你放心,老闆也會去,有他在,一定可以募到高額款項。」她邊說、邊好奇地東摸西瞧。「這些東西真有趣。」

  「你喜歡儘管看,不過……」

  他還沒說完,她已截口搶道:「其中秘訣絕不能透露給外人知曉,這是身?一名魔術師首要遵守的條件。你說過幾百遍了。」

  他一愣,搔頭傻笑。「對不起喔!可是?了維持魔術的神秘,我真的不能說。」

  「但我可以看啊!」她很有自信,自己一定瞧得出其中訣竅。

  她挑戰的眼神,讓他失聲大笑。「你喔!」他起身將她拉進懷裏。「你若真喜歡魔術,可以拜我?師啊!一旦你入了行,任何東西我都可以教你。」

  「成?你的徒弟?」她巧皺俏鼻搖頭。「那我以後都不能管你、也不能叫你幫我掃地了。不要,太吃虧了。」

  「剛才虧我的,是這張可惡的嘴嗎?」抑不住心頭激動的情潮,他俯下身深深吻上她的唇。

  她芳唇輕?歡迎他的到訪,小巧的丁香好客地迎上,卷住他的舌,廝磨糾纏。

  「嗯,燉牛肉的味道。」片刻後,她咋舌。「好香。」

  他眉峰一挑。「那要不要再嘗嘗炒三鮮的滋味啊?」

  「好哇!」她主動拿起筷子,夾起炒三鮮送進嘴裏、再偎向他。

  他將她的唇以及她嘴裏的菜一併接收。

  「如何?」她舔著他唇邊的菜汁。

  「太少了,嘗不出來。」他眨眼,想著,以後乾脆都讓她這?喂算了,好甜蜜呢!「再來一次。」

  「好哇!你把嘴巴張開。」說著,她再度拿起筷子,低垂的眼眸閃過一抹黠光。

  「來了。」以?又是美人哺菜,他樂得將嘴張得好大。

  孰料下一秒,她筷子連撥帶夾地塞了他一嘴巴的飯菜。

  「唔唔唔……」他的嘴滿得只剩呻吟的空間。

  「呵呵呵……」她笑得像朵迎風初綻的嬌花。

  他睨了她一眼。竟敢如此戲弄他,待會兒一定要「教訓」她,就用他的嘴!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先把滿口飯菜吞下肚。

  「咳咳咳——」可她怎?塞這?滿?他快噎死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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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17: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今天風和日麗、萬里無雲,正是適合觀賞表演的好日子。

  弘光育幼院門口廣場的露天舞臺上,歷經兩小時的開幕演講及一連串的歌唱、跳舞後,終於輪到壓軸的幻境魔術團表演。

  「聽說這位程聞人是國際知名的魔術師,怎?肯來參加這樣名不見經傳的表演?」一道小小的問話聲傳進莫晴耳裏,使她兩道漂亮的柳眉皺成一條線。

  「這就表示他根本不出名啊!要說知名魔術師,還是只有美國的大衛•考伯菲最厲害,程聞人差得遠了。」緊接著傳來的微弱答話聲,更讓莫晴臉都黑了。

  哪個沒知識的傢夥,竟敢這樣批評聞人?她目光溜過四周衣著華美的政商名流,仔細搜尋,終於讓她看見第一排第三、第四個位子上,兩名經常在電視上露臉的民代。

  怒氣騰騰地站起身,她正想去?心上人討回公道。

  「先別急。」坐在她旁邊的老闆按了按她的手。「好戲上場了。」

  同一時刻,「名偵探柯南」的音樂響徹雲霄。

  那些名列邀請函上第一位,卻因無權無勢而被擠在最後頭的育幼院小朋友驟然歡呼了起來。

  只看到程聞人穿著像「名偵探柯南」裏怪盜基德的服裝出場,斗篷一掀,幾十隻鴿子同時沖上雲霄,但這還不是最特別的,真正叫人訝異的是,那些鴿子的頸項間都挂了只小小的鈴鐺,每當它們鼓動翅膀,叮叮噹當的悅耳音樂就響了起來。

  小朋友們開心地大聲鼓掌叫好。

  程聞人沿路撒著糖果,奔上舞臺。

  莫晴無法制止自己的視線跟著他走。

  原本的舞臺被幻境魔術團私自加高了一尺,以方便坐在後頭、人小個矮的小朋友們觀賞。

  程聞人站在舞臺上,深深一鞠躬。「各位觀?,大家好啊!」他摘起頭上的帽子揮了揮,十來隻兔子蹦蹦跳跳地出現在舞臺上。

  「哇!」小朋友們叫得像天要塌下來似的,因?那些兔子身上都穿了好可愛的五彩服裝。

  莫晴紅了眼眶。「今天所有的表演者中,就只有聞人有將那些小朋友設想進去。」

  「所以嘍!有心的人就會懂,至於那些沒心肝的,理會他們做什??沒地降低了自己的格調。」老闆這話說得有些大聲,聽得剛才那兩名閒話不絕的民代面紅耳赤、尷尬不已。

  舞臺上的表演持續著,將台下的氣氛炒熱到最高點。

  小朋友們又叫又笑,歡愉的神色是今天首見。

  「基德、基德、基德……」他們呼喚著程聞人所扮演的角色。

  而他則以一招天女散花回應,不過撤出來的除了鮮花外,又多了許多小餅乾,以饗大?。

  他的手像有魔力,緊緊吸引著台下每一道視線。

  「這傢夥是天才。」終於,莫晴聽見周遭出現了對程聞人的認同聲。

  她快樂地笑咧了嘴,卻知道他們說的不是事實,因?沒人比她更瞭解,他這個所謂的天才,曾?了今天的表演付出多少努力。

  程聞人的成功是用常人無法想像的汗水與辛苦換來的。

  「基德、基德、基德……」小朋友們的叫囂聲達到最高點。

  程聞人卸下身上的斗篷用力飛甩,霎時五彩鐳射迸射。

  台下又是一陣鼓掌叫好。

  一切顯得那樣正常。

  獨莫晴一顆心莫名揪緊。「不對。」她猛地離座,往後台跑。

  「發生什?事了?」老闆看見她乍變的臉色,好奇地跟在她身後。

  「接下來應該不是這項表演。」她記得程聞人說過,一個魔術師的成功,除了努力練習外,經驗的累積更是不可或缺;因此他接的每一場魔術秀,一定是由他開場,接著讓助理、弟子連番上陣,最後他再做個總結。

  他一直是這樣的,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更不忘栽培後進。沒道理今天例外,可眼下這場壓軸的魔術秀已由他獨撐了大半場,這完全不符合他的個性,一定有什?地方出錯了。

  莫晴直沖進後台,一名警衛攔住她的路。

  「對不起,小姐,後台重地,非相關人員不准進入。」

  「我是幻境魔術團的成員,請讓我進去。」她試著推開警衛往裏沖。

  但憑她一個弱小女子,哪推得動人高馬大的男人?警衛一隻手就擋住了她。「不行啊!小姐,你沒有識別證不能進去。」

  「但我確實是幻境魔術團的人啊!」拜託,讓她進去吧!她真的很擔心程聞人。

  「別緊張、別緊張!」從後頭追上來的老闆拍拍她的肩。「我等一下就讓你進去。」

  「可是……」她看著警衛,對方不放行,她要如何進去?

  「沒問題的,我有識別證啊!」老闆上前一步,插入她與警衛之間。「有識別證就可以進去是吧?」他問。

  警衛點頭。

  「你等我一下,我拿識別證給你看。」他一隻手插進口袋裏。

  「有識別證幹?不別在衣服上,要收進口袋裏……」警衛咕噥著。

  「因?……」他抽出手,砰地一記拳頭揍上警衛鼻頭。

  「唔!」警衛晃了兩下,昏了過去。

  莫晴大吃一驚。「老闆,你……」

  老闆甩甩泛紅的拳頭,笑道:「這玩意兒比任何識別證都好用。」

  天哪!他到底是個怎樣可怕的人物?莫晴的頭好痛。

  「哎,你不是急著想進後台嗎?現在沒人攔你了,還不走?」

  「對喔!」差點忘了她還有要事待辦。向昏倒在地的警衛默默鞠了躬當賠罪,她一箭步沖進後台。

  ※※※

  「大洪!」該說是莫晴超級幸運嗎?進後台碰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熟悉的團員。

  莫晴一箭步沖過去捉住來人的衣領。「你怎?沒上場?」語音才落,她便發現被她攔住的人正在顫抖,臉色青得像鬼。

  「對不起,莫小姐,這事我待會兒再告訴你。」大洪推開她,腳步踉蹌地往洗手間方向跑去。

  「大洪!」該死,怎會在這緊要關頭上生病?莫晴跺了下腳,不料卻陸續看見第二個、第三個魔術團成員跑向洗手間。

  「到底發生了什?事?」一票人全黏上洗手間了。不敢再耽擱,她快步跑進幻境魔術團的休息室。「你們大家……」入耳一陣哀嚎呻吟聲,讓她心裏一揪。

  「哇,龍捲風刮過嗎?瞧你們東倒西歪的!」隨後跟進的老闆吹了聲長長的口哨。

  「老闆,都什?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莫晴輕啐一聲,跑過去扶起一名團員。「小陳,大家都怎?了?吃壞肚子嗎?」

  「可能是主辦單位提供的便當出問題。先表演完的人領了便當、車馬費就走了,我們因?是最後表演,想說不如吃完再上臺,誰知吃完後就不行了。」

  「八成是食物中毒,我幫你們叫救護車吧!」說著,她就要撥電話。

  「我們還不能去醫院。」小陳搖頭說。「老大也吃了便當,可他說不能讓節目開天窗,堅持上去表演,所以我們要在這裏等他,以防他頂不住的時候,我們可以上場幫忙。」

  「你確定是幫忙、不是扯後腿?」老闆挑著眉說。

  「唔!」一席話說得挂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團員們面色如土。

  「病了就是病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們還是先去醫院吧!」她還是叫了救護車。

  「那老大怎?辦?」小陳懊惱地捶著地板。「他吃得比我們都多,上臺前已經瀉過一次,現在一定很難過,還要獨撐四十分鐘,萬一……」

  莫晴倒抽了口寒氣,不曉得程聞人是如何忍住痛苦爬上舞臺的,但她知道,?了今天乘興而來的觀?,他就算拚死也會完成表演。

  「不會有萬一的。」她拍拍他的肩安慰他。「聞人歷經過千錘百煉,他絕對會撐完全場的。」而且她也會努力幫他。

  「但是……」團員們不放心啊!

  「我跟你們保證……」她話還沒說完,救護車已經到了。「你們放心去吧!這裏有我和老闆幫忙頂著,一定會讓整場表演圓滿落幕。」

  真是一篇毫無根據的安慰詞,但事情都走到這地步了,團員們不信她又能信誰?

  一群人乖乖地坐上救護車離去。

  莫晴立刻在淨空的休息室裏換起衣服。

  老闆看見她穿起表演的服裝,一臉不可思議,眼睛都快要掉出來了。「你……該不會想上臺吧?」

  她點頭,同時也丟了一套表演服給他。「你也要。」

  「我?!」他指著自己的鼻頭。「我對魔術可是一竅不通哦!」

  「別想騙我,基本流程老闆一定知道。」畢竟他是看著程聞人一路走過來的,大大小小的魔術秀應該也看了不少。

  老闆瞠圓了眼。「嘖,居然被你將了一軍,不愧是莫家的女兒。」傳聞莫家女孩聰明絕頂,可媲美西施的嬌媚外表下、有著王熙鳳的精明手腕,今天他總算見識到了。

  「老闆!」她咬著唇,怯怯地低下頭。

  「我知道你暫時還不想讓聞人發現你的身分,放心放心,我不會說的。」起碼今天不會。

  「謝謝老闆。」她笑逐?開,轉身思考著如何可以立時加入程聞人的表演中,而不顯突兀。

  「看來你已經心裏有數了,說吧,要我做什??」魔術技巧他是不懂,不過力氣倒有幾分。

  「請老闆搬那三個箱子。」她指著角落邊的箱子要他搬,自己則當機立斷地提了兩隻水瓶、一簍彩球、一把煙火,搶先走了出去。

  莫晴走到布幕前,停下了腳步。

  前臺的歡呼聲依然響亮。她自布幕縫中瞧見程聞人濕透了的背,每一滴汗都證明了他的身體正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與壓力。

  她的心一陣揪疼,險些忍不住沖上前去叫他別再硬撐了,可忽然間,他硬挺腰做了一個後空翻,她?見他臉上的笑容燦爛如陽光,水霧倏忽花了她的眼。

  他並非在勉強自己,而是很高興地做著表演,因?這整個舞臺就是他夢想實現的地方。

  「我絕不能讓他的夢想破滅。」握緊拳,她?了個適當的時機沖上臺前。

  「基德、基德、基德……」觀?們的情緒正HIGH到最高點。

  程聞人甩頭,揮灑著一身的汗水。

  「接下來是……」話到一半,突然他整個人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槌擊中,流暢的動作狠狠一頓。

  「愛麗絲夢遊仙境。」一個嬌聲適時響起,填補了舞臺上可能出現的空白。

  「小晴!」程聞人大驚,下一秒,他發現自己疲軟的身子後多了一座靠山。

  她一把扶住他的腰,試著告訴他。「放心吧!我會幫你。」

  熱血倏忽湧上程聞人的胸膛,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這一天,小愛麗絲看見一隻兔子匆匆跑過……」節目繼續下去,程聞人所展現的魔術如夢似幻。

  撲克牌士兵、紅桃皇后、帶著懷錶的兔子……那原本只能在夢幻世界中出現的場景、人物,一一在他的巧手下成真。

  觀?們歡呼得快瘋掉了,程聞人的名聲在這一天傳遍全台。

  但他眼中只有一個人莫晴。

  她是支援他實現夢想的最大支柱。

  ※※※

  最後,程聞人是吊著點滴被?進醫院的。

  據說他除了食物中毒外,還有嚴重的脫水現象。

  當他被送進急救室時,醫生怒吼的聲音像雷那樣響。「怎?拖到這?嚴重才過來?」

  莫晴縮著肩膀,暗暗羡慕起昏迷不醒的他。真好,不必挨?。

  不過也因?拖得太嚴重了,他被強迫隔離,不准任何人會面。

  這一點讓莫晴哀怨了好久,若非老闆上醫院來找人,恐怕她還要繼續哀怨下去。

  「怎?愁眉苦臉的?醫生還不准會面啊?」老闆指著她皺起的五官笑。

  她淒慘地一點頭。「醫生說要等聞人清醒,我才可以進去。」

  「這?嚴厲!該不會是故意整人吧?」並非沒可能,因?主治醫生跟老闆、司馬臣等都是同一挂的,本性絕對不壞,只是惡劣透頂。

  「我猜也是。」因?醫生把程聞人罵得好慘,說他要工作不要命,活該受苦。

  「但樣啊!」老闆沈吟了片刻。「那就沒辦法了,我去找大洪他們問好了!」

  「問什?呀?是很緊急的事嗎?能夠告訴我嗎?」

  「可以啊!我只是要問他們,害他們吃壞肚子的便當是打哪兒來的?」

  「不是主辦單位提供的嗎?」

  「問題是,主辦單位提供了數百份便當,其他人吃了都沒問題,唯獨幻境魔術團的成員出現食物中毒的情況。」

  這倒是有些詭異,但莫晴卻認?純屬意外的可能性還是有的。「數百份便當都是向同一家公司訂購的嗎?如果不是,隨著公司的差異,?品把關也各有其標準,中間若出現一些問題?品就不足?奇了。」

  「所有便當都是同一家公司製作、分成兩輛貨車運送過來的,而且……」重點還在後頭。「即使其中一輛車在運送途中發生問題,致使部分便當受到污染,但也沒這?巧,讓壞的便當都被幻境魔術團的人吃到,其他人則安然無事。」老闆不相信巧合,所以開始了調查事發原因的行動。

  莫晴面色凝重地望著老闆離去的背影。「照他所言,這根本是針對魔術團成員來的意外嘛!」

  她猛然想起那緊跟自己不放的「噩運」,一股寒意打腳底竄遍全身,該不會事情的起源又在她身上吧?

  「可我跟他的關係並未曝光啊,噩運有何籍口找上他?」沒道理。

  「那?是仇怨嘍?幻境魔術團樹大招風,讓人眼紅,才有這樁意外發生?」也不對,在今天之前,臺灣根本沒幾隻小貓認識這個團體,上哪兒去招怨惹妒?

  「私人恩仇還比較有可能。」幻境魔術團的成員共十二名,除了程聞人外,另有助理七個、弟子四名。

  但他們大部分是外籍人士,常年旅居國外,與臺灣的接觸少之又少,要說會得罪本地人到被怨恨報仇的……呵呵呵,想來想去,也只有程聞人一人。

  而他在臺灣幹下的唯一一件可議的事情,就是?了救她而得罪佟老那一樁。

  「居然還是我的錯!」原來她才是最大的關係人。「怎?會這樣?」她抱住腦袋,蹲在走廊上哀嚎。「若真的是因?我,害他的表演變成這樣,我還有什?臉見他?」

  可惡!佟老不是答應老佛爺,會給她時間調查清楚事件的來龍去脈嗎?所以她才會拚了小命要找出那位隱藏身分接近她,最後還跟佟小姐一起失蹤的男子的真實姓名啊!

  如今,真相正在一點一點浮現中,佟老難道連個幾天也等不下去?非得這?快對他們痛下殺手不可?

  「不行!」她猛地跳起來。「便當的事既已發生,便成事實,挽回不了了,但無論如何,我都要阻止佟老繼續對程聞人下手。」

  佟家的勢力大,她莫家也不差,要拚大家來拚,她可不一定會輸。

  想到就做,她拎起皮包就往外跑。

  「莫小姐嗎?」病房門打開,白衣護士探出頭來喚道。

  「我是。」莫晴頓時煞住腳步。「請問有什?事嗎?」

  「病人已經清醒,他想見你。」

  「聞人!」想也不想,她轉身沖進病房裏。

  「嗨!」程聞人慘白著臉,有氣無力地躺在病床上跟她打招呼。

  「聞……聞人……」未語聲先哽咽,她眨著泛紅的眼怯怯走向他。

  「再過來一點嘛!」他對她招著手。「讓我抱抱你。」

  她再也忍不住地哽咽一聲,奔入他懷中。

  「你嚇死我了!」一下舞臺,便咚一聲地栽了個五體投地;她還以?他死了,淚花亂飆的同時才發現,原來他只是昏倒罷了。

  「對不起。」他撫著她黑亮的發絲,根根柔軟滑順,入手的觸感更勝高級絲料,大有撫慰人心的功效。他自上臺後便一直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終於獲得舒緩。「下次昏倒前我會記得通知你的。」

  「沒有下一次了啦!」她要再放任佟老陷害他一次,她就不姓莫。

  「沒有嗎?」他輕輕地笑了起來。

  「怎??這種烏龍事件,你還想多來幾次不成?」

  「不是!」他?起她的下巴,輕吻著她白皙的額頭。「我只是覺得今天的表演真是刺激。」當時,他其實已經難受得快失去知覺了,若非一股毅力支援,他早垮成爛泥一堆。

  可任他毅力再強,也有耗盡的一刻,就在他以?完蛋了,痛苦化?一張天羅地網就要攫住他的同時;她抵住了他,不只撐起那岌岌可危的舞臺,更護住了他最珍視的夢想。

  正因?有她在,他才可以安心地躺在這裏休息,而不是死撐活撐著在那裏收拾善後。

  「小晴。」溫柔的吻變得急促,程聞人一遍又一遍親著她的頰、舔著她的耳、吮著她的唇。「過去,我一直是一個人努力,從不知有伴的感覺是如此地美好,尤其這個伴是你的時候。小晴,只要你在我身邊,我覺得我什?事都做得到。」

  「聞人。」在這種時候告訴他便當的問題,似乎太殺風景了,但她已對他隱瞞了真實身分,若再有所欺騙,怕將來爆發出來,他會氣死。所以還是說吧!「你把我說得太好了,我……剛剛老闆來說,害你們食物中毒的便當,可能不是主辦單位提供的,也許是某位有心人士的傑作,我想……會不會是佟老還在生氣俱樂部的事,所以……」

  「你該不會想說,那是你的錯吧?」

  她慚愧地低下頭,引來他一陣大笑。

  「拜託,就算真是佟老做的,那也是他自己仇恨心太重,與你何干?」

  「事情的起源在我。」

  「就算如此,你最後的上場也把所有的錯誤彌補過來了。」他愛憐地撫摸著她玉般粉頰。「我沒想到,你真的把那些魔術技巧都學會了。」天曉得當她撐住他、與他配合得完美無缺時,他心情之激動,直可以「驚天動地」四字來形容。

  「我只是把整個演出過程強記下來罷了,其中秘訣還是不懂的。」她不好意思地紅著臉。

  程聞人的手指來回輕撫她柔軟的唇,直挑逗得她芳唇微顫。

  「很夠了!」舌頭取代手指,他舔舐上她的唇;一股芳鬱的氣息直沖進他鼻端。

  「聞人……」她嬌軀輕顫,軟軟倒進他懷裏。

  那甜軟的聲音像麻藥,一下子酥麻了他的脊椎,再也控制不住地,他大掌按住她後腦勺,深深吻上她。

  唇與唇之間再不留空隙,完全地貼合;兩舌繾綣、交纏勾勒出一片旖旎氛圍。

  「天哪!」他喘著,感覺兩人的呼吸正逐漸互相呼應。

  「聞人。」她藕臂圈住他的腰,纏得緊緊地,像要與他融合在一塊。

  然後,漸漸地不同調的心律也協調成一曲,在這冷硬的病房中,演奏出一曲浪漫的愛之樂章。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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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17:5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說實話,認識莫晴越深,越覺得佩服她。

  她腦筋聰明、個性理智比誰都努力,也比誰都看得開,絕不會像某些女人一樣,動不動就歇斯底里、亂發脾氣。

  很多人都說程聞人是交了八輩子的好運,才能追到這樣完美的女朋友。

  他也承認啦,莫晴確是世上多數男人的夢中情人。

  但是只差一點點,真的,就差那?一點,她便可成?天下女子的楷模。

  不過也因?這一點,程聞人常被氣得吐血。

  比如這回,他食物中毒挂進醫院,醫生命令他住院休養三天。

  他想,反正首演也結束了,離下一場表演還有一星期的時間,就當這三天是放假嘍,因此也沒拒絕,還滿心幻想著可以跟莫晴在病房裏耳鬢廝磨三日夜、培養感情。

  畢竟交往以來,他們老被一堆雜事煩得團團轉,連親吻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著實委屈了他寂寞的身體與心靈。

  但可惜啊!理想歸理想,現實卻往往不如人意。

  莫晴也只在救護車送他入院當天,陪了他一晚;上帝明鑒,那一天,他身體虛得除了親親她、抱抱她之外,真的什?詭異的事也沒做,實際上是沒力氣做啦!

  然後,打第二天開始,她就只是來去匆匆地探視他,再也不費時相陪了。

  嗚,他好哀怨!身體不適住院,親親女友竟沒空陪伴,放他孤枕難眠,日夜相思……

  「程大哥,你幹?苦著一張臉?」武應捧著一大束鮮花,蹦蹦跳跳來到病床旁。

  程聞人看到那束花,臉都黑了。「小鬼,我只是食物中毒,還沒死,你不必拿菊花和劍蘭來掃墓。」觸他楣頭嘛!

  「只要開得美,管他是什?花,照樣有人欣賞。」跟著調侃的聲音進來的是老闆。「一個大男人,你還介意別人送什?花,不嫌難看?」

  「我知道了,那花一定是你買的,對不對?而且是在你們來醫院的半路上,被人強迫推銷,你拒絕不了,只好付錢消災。」哼!真是奇怪。老闆那個人明明比鬼還精,鮮少有事難得倒他,偏偏最不會應付推銷員,所以他老是莫名其妙訂了一大堆報紙、羊奶,然後再四處拜託親朋好友解決。

  「好差的口氣,活似深閨怨夫。」老闆重重地咳了兩聲。「是不是被小晴給?棄啦?」

  呃!?什?他每一件丟臉的事,都逃不過老闆的耳目?可惡。

  「小晴只是有要事待忙,等她處理完就會來陪我。」程聞人逞強道。

  「是啊!」老闆涼涼地介面。「我猜她走時一定是這樣說的——『反正你病都已經病了嘛!既成的事實已無法改變,所以我現在要努力追查問題便當的來源,以斷絕下一樁意外發生的可能性。』」

  偉大、偉大!還真給他猜個一字不差。「你都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問我?」程聞人無精打采的。

  「大姊姊?了程大哥的事四處奔走,程大哥不高興嗎?」在武應心裏,莫晴的行?是非常偉大的。

  「我也不曉得該不該高興。」程聞人確實迷惘。「小晴看重我,我很感動,但她開闊的心胸和永不追悔過去的個性,卻令我十分不安。」

  「不懂。」武應用力搖頭。

  「你還小,等你長大就懂了。」程聞人摸摸他的頭。

  「我長這?大也不懂。」老闆回他一記白眼。「如果你看見小晴發現所有團員都食物中毒倒地不起,獨剩你一人在舞臺上支撐大局時的表情;你就會知道,她將你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

  「那種事不必看我也知道。」程聞人輕啐一聲。「否則她哪會將我所有表演強記心頭,然後在意外發生時,立刻就能上臺撐住我、幫助我完成表演。」

  「既然如此,你還擔心什??」

  「我怕我不夠細心、不夠體貼、不夠好;有朝一日,我們之間若出了什?問題、或者我做錯某件事,她會認?完了,就是完了,爽快地轉身離去,而我連個補救的機會也沒有。」

  「應該不會吧?她把你看得這?重。」

  「但我知道,她始終瞞著我某些事。」程聞人不說,是希望有朝一日她會主動坦白,可她一直不講,結果他心底的不安,就像滾雪球似地越滾越大。

  這蠢小子的直覺什?時候變得這般厲害了?老闆低下頭,悄悄翻了個白眼。看來莫晴的身世不能再瞞下去了,最近一定要找個機會公佈,再拖下去麻煩就大了。

  ※※※

  程聞人出院那天,莫晴帶了份超級大禮來送他。

  「這位是佟小姐,還有蔣先生。」莫晴向他介紹身邊的兩個人。

  程聞人目瞪口呆。「佟小姐——佟老的孫女?」

  「你好,爺爺說我給大家添麻煩了,叫我來道歉,請你原諒我。」佟小姐看起來很年輕,一臉的稚氣未脫,實在不像是可以嫁?人婦的女子。

  相對地那位蔣先生……程聞人將對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你是蔣文林,呃……你曾經跟小晴交往過一個月?」

  「我是蔣文林,這次的事著實連累大家了,對不起。」蔣文林,一個路邊一捉就一把的普通中年男子。

  程聞人實在無法想像,這兩個人是怎?湊合成一對的?

  「小晴,你能否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從頭到尾說一次?」

  「可以嗎?」莫晴詢問的眼神掃過佟小姐與蔣文林,得到他們的首肯後,方?唇說道:「蔣先生是家百貨公司的營業員,去年,佟小姐上百貨公司挑選佟老的生日禮物時,與他相識、進而相戀。這段關係一直是隱密的,無人知曉,誰知上個月,佟老竟自作主張?佟小姐挑了門親事,佟小姐不允,才與蔣先生合謀想出月之俱樂部那樁私奔計劃。」至於他們?了替自己爭取逃亡時間,先由佟小姐收買俱樂部的服務人員,演出那場假謀殺案引她出包廂、蔣文林再製造一片血海陷害她的詳情就不必提了,省得氣爆程聞人的腦袋,她還得花時間來收拾。

  「我很抱歉欺騙了莫小姐,但憑我只是一個普通人的身分,實在無法獲得進入俱樂部的資格;就在我一籌莫展時,看見莫小姐自俱樂部走出來,這才忽然想到可以借助他人之力帶我進去,因此開始計劃接近莫小姐。」蔣文林嘴裏說著抱歉,神態上卻不見多少羞慚,反倒好像很得意自己的聰穎。

  「接近?」程聞人咬牙。「你根本是假裝追求她、再利用她達成你的目的。你知不知道你把她害得有多慘?」真是個混帳男人!

  「所以我才說抱歉啊!」

  「什?過錯都可以用抱歉來解決的話,要法律何用?」程聞人氣炸了。

  「那你說要多少嘛,我如數照賠。」

  火氣沖到頭頂,程聞人的腦神經啪地斷了三根。「我先揍你一頓,再幫你付醫藥費,你覺得如何?」

  「你這人怎?如此野蠻?」蔣文林害怕地退了一大步。

  「算啦,聞人。」莫晴急忙拉住暴怒的程聞人。「事情發生都已經發生了,再追究又有何用?」

  又是她的「看開」哲學!程聞人恨恨一咬牙。「即使如此,我還是無法原諒傷害你的傢夥。」

  「就算你把他打死了,既成的事實也不會改變。況且萬事有果必有因,你想想,若無他的欺騙,我何須半夜逃亡,也就不會遇上你了。」在莫晴心裏,得以與程聞人相識,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

  程聞人憤怒的情緒不知不覺平緩了下來。「小晴……」天曉得,他有多佩服她的豁達,而憐惜更在佩服之上。

  不懂得珍惜她的人全是白癡,她是個如此善良美好的女子,值得全天下最溫柔的對待。

  「喂!爺爺叫我來賠罪,我也賠了,你們還有沒有事要問,沒有的話我走了。」年輕貌美的佟小姐雖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不過性子似乎不大討喜。

  程聞人已經對這兩個完全不懂得?人著想的混蛋徹底失望。「走吧、走吧!」走得越遠越好,省得他看了就生氣。

  「那我也走了。」深怕程聞人真的揚拳揍人,蔣文林跑得比飛還快,甚至丟下佟小姐,一個人獨自逃了。

  目睹此一奇景,程聞人咋舌一歎。「嘖!他們不是愛得難分難舍,還不惜私奔?怎?這?快就各自飛啦?」

  「大概是因?他們已經鬧翻了吧!」

  「距離他們私奔才多久?」程聞人簡直要昏了。「短短一個月便鬧翻,那當初何必在一起?」

  「你沒聽過嗎?相愛容易相處難。何況他們生長背景相差太遠,昨天我被通知佟小姐回家時……」

  「等一下、等一下。」程聞人搶口截斷她的話。「你的意思是,佟小姐是自己回家的?不是警察找到他們,再把他們帶回佟家的?」

  「不是。」莫晴搖頭笑道。「根據佟老的說法是,昨兒個傍晚,他接到佟小姐的求救電話,趕過去一看,佟小姐和蔣先生正在吵架。佟老就將兩人一起逮了,綁回家去,弄清楚狀況後,再上警局銷案。」

  「想不到佟老那人霸道歸霸道,做事倒挺公私分明的,我得對他另眼相看了。」程聞人打心底感激他的正義,還莫晴一個清白。

  「是啊!佟老還說,今後會嚴格教育佟小姐。今天你出院,他也命令她來向你賠罪。」但這還不是最值得慶倖的,真正讓莫晴笑不攏嘴的是,誤會既已澄清,她再也不必擔心程聞人被陷害了。

  「那女人的確是需要再教育,一點禮貌也沒有。」還是他的小晴可愛,溫柔體貼、美麗大方。「所以我說千金小姐很爛就是這樣,都被寵壞了。」

  呃!一提到這點,她就不敢說話了,畢竟,她的身分也沒普通到哪兒去,可能還比一些三流千金更高貴數倍。

  「不過我很好奇,到底是什?樣的愛情,可以轟轟烈烈到不惜私奔以求相聚,但又相守不到一個月便勞燕分飛?」

  「聽說引起他們大戰的原因是……」她未語先笑。「佟小姐嫌棄蔣先生的房子比她家車庫還小,蔣先生則罵佟小姐不解世事,連飯也不會煮。他們的生活習慣完全不同,一個愛吃西餐、一個喜歡中式飲食,一個隻穿名牌、一個卻專挑地攤貨買,鬧到最後,連對方的牙刷放置位置和上廁所的時間都吵。佟老說,他去接佟小姐回家時,他們正?了洗內褲要揉幾下在吵。讓佟老原本累積了一肚子的火,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程聞人嘴角抽搐兩下,放聲大笑起來。「天哪!這兩個人也未免太天兵了吧!」這樣還敢私奔,簡直瘋了。

  「嗯!」莫晴掩嘴,嬌?渾似秋意繪染了楓紅。

  他笑著、笑著,瞧見她豔勝牡丹的花容,一陣激情由腳底直沖頭頂。

  「小晴。」拉起她的柔荑,他一根根吻著她纖細的手指。

  她渾身一顫,期期艾艾地開口。「聞人,那個……」

  「噓!」他以指點住她的唇。

  她錯愕地瞪大眼,他的指腹正揉著她的唇,然後突刺前進。

  首先,他感覺到一陣柔軟與濕潤,然後他碰到了她編貝般的玉齒。

  記起它們是如何地整齊,總襯得她的笑容如花般嬌豔。他背脊竄過一陣戰慄,立刻愛上它們硬實的感覺。

  莫晴一動也不敢動,他的手指在搜尋過她的齒列後,繼續探往唇腔。

  當他尋到她的舌、輕輕一勾時,她重重地喘了口氣,腰登時軟了下來。

  唉呀!真是可愛的反應。程聞人及時扶住她,將她帶進懷裏,雙雙往後頭的病床倒下。

  「小晴。」呼喚的同時,他抽出手指,溫潤的唇取而代之覆上她性感的小嘴。

  「嗯……」她自鼻端哼出一記甜膩的嬌吟。

  他全身的骨頭幾乎全酥了。

  平時,莫晴的聲音就夠嬌嗔了,一旦受到挑逗,嗔嗓添入情欲後,更是柔媚蝕骨,直可蕩人心魂。

  程聞人緊緊擁住她,直覺身體要被那火般的情欲給燒融了。

  「小晴。」親吻已顯得不足,他需要感覺她更多。

  「等一下,聞人。」她的身子同他一樣火熱,但理智卻比他多剩一些。「有一件事我……」

  「我等不了了,有什?事待會兒再說。」早想要她了,日思夜想了好久,難得有此好機會,他怎肯錯過?

  一手拉高她的窄裙,一手探向她的大腿,他忙不?地想要褪去她全身衣衫。

  「啊,聞人……」她在他的懷中扭動、呻吟。

  他進一步拉下她裙子的拉鏈,露出一截吊帶襪,性感得差點兒眩花他的眼。

  「唉呀!大白天就這?火熱好嗎?」一個調侃的聲音倏忽闖入。

  「他憋太久了嘛!!」然後又是一聲。

  「可是連門都不鎖就上,未免太不小心。」還有一道聲音。

  「太衝動了吧?」

  程聞人慌忙將莫晴往身後一藏。「你們——」回頭一看,他的病房門口擠滿了人,老闆、司馬臣、他的弟子、助理、大學損友……有沒有搞錯?竟連邀請他回台表演的主辦者都來了。

  一、二、三……十來顆腦袋,把病房門擠得差點兒爆掉。

  「你們這些傢夥,到底來做什??」

  「接你出院啊!」

  才怪,他們根本是來搞破壞的,可惡,把他的愛情還給他——

  ※※※

  程聞人的第二場表演是在國家劇院。

  因?物件不同,首演的那套童話魔術並不適用,因此他另外設計了一套驚險萬分的魔術,名?:九死一生。

  在這場表演中,程聞人會將自己五花大綁關進一隻大水箱裏,再以每分鐘五十公升的速度往裏頭灌水。

  這期間,水箱一直是被五道大鎖緊緊鎖住的。

  程聞人只有三分鐘的時間可以運用,他必須解開身上的鐵鏈,再開?綁住水箱的五道大鎖,離開水箱,才算成功。

  這種表演其實很多魔術師都做過,不過程聞人這一套更多了一項賣點。他的水箱是以透明的強化玻璃製造的,讓他的逃生過程一目了然。

  莫晴並不喜歡他做這樣危險的表演,但這是他的工作、他的驕傲;因此她並未提出異議,只是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支援他的決定。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佟小姐已經回家,佟老不會再對付他們,所以今天的表演,應可剔除人?因素破壞的可能性。

  程聞人穿著一身黑色緊身衣,由兩名助理?他系上鐵鏈。

  他們請了一位觀?上來,在鐵鏈上銬上大鎖,而鑰匙則交由觀?帶回座位。

  程聞人在助理的幫助下進入水箱,隨著水箱上的五道大鎖一一鎖上,莫晴的心就像被秋風橫掃而過的落葉,東飄西蕩,一刻也安定不下來。

  終於,水箱被牢牢綁住了,助理們將鎖頭反轉,放入水箱內,這是方便程聞人可以自裏頭開鎖的設計。而五支鑰匙則呈?物線狀被扔向觀?席。

  「嘩!」此起彼落的驚呼聲如海浪,波波翻湧著?國家劇院添入一股驚悚氣息。

  程聞人在水箱裏頭對著觀罪眨眼,同一時刻,觀?席上的燈火全滅,偌大的國家劇院裏僅剩一簇光線,就照在那只燦亮透明、卻殺機隱現的水箱上。

  注水器的開關被打開了,場中的音樂由溫和悅耳一變而?波瀾壯闊。

  莫晴絞著十指,眼睜睜看著強烈的水柱注入水箱,水量逐漸累積,從十公升、二十公升、三十公升,到漫過程聞人的腳踝、大腿、腰腹……他還在跟鐵鏈搏鬥。

  一分鐘在這一刻變成了像一年那般漫長。

  而她卻什?也無法做,只能不停地祈禱、再祈禱。「老天爺,請您一定要保佑他演出成功,求求你。」

  「放心吧,老大做這表演很多回了,從沒失敗過。」一名助理過來安慰她。

  「我曉得。」莫晴抖著聲音說。「但知道是一回事,憂心又是另一回事。」那是她的愛人啊!他正在冒險,教她如何不心焦?

  程聞人氣定神閑地扭著手臂,這表演看似危險,但其實全看身體的靈敏度,只要技巧練得熟,它其實是很簡單的。

  隨著手指的掙脫扣甩,他的右臂很輕易地擺脫了鐵鏈,再來只要抽出預先藏在腰帶內的鑰匙,打開鎖,他即可掙脫鐵鏈、向第二關的水箱大鎖挑戰。在這場表演中雖然用了六個鎖,但它們都是特別訂制的,僅外型不同,構造卻是一樣,因此可以用同一把鑰匙打開。

  程聞人信心滿滿,因?他每天練習,從未有過一日的懈怠;他的身體早調整到最好狀態。

  邊向觀?眨眼,將場中的氣氛扇揚到最高點;他一邊悄悄地抽出了鑰匙。那是一把以壓克力特製、完全透明的鑰匙。

  ?預防鑰匙在水裏滑脫出他的手,這鑰匙上系著一條透明牛筋線,與他的腰帶相連。

  今天的狀態異常地好,他相信花不了三分鐘,自己便可站在舞臺上迎接觀?們的掌聲。

  鑰匙在他的巧手上移轉,輕巧地插進了鎖孔中,他滿心期待著那記熟悉的哢嚓聲響起,然後他就可以擺脫鐵鏈了。

  來吧!他轉動鑰匙,等待鎖頭的脫離。

  一秒鐘、兩秒鐘……怎?回事?鑰匙打不開鎖頭!

  他愜意的表情登時僵住。

  不能讓觀?發現,他試著牽動嘴角,因突變而凝重的臉色添入笑容;手指不放棄地努力撥動著鎖孔。

  水量累積得很快,一下子就漫過他胸口、逐步往頸項淹去。

  雖然泡在水中,但他仍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冷汗正一滴滴地滲出他體膚,與水箱裏的清水融合成一片。

  好快,水淹上他鼻端了,而他手中的鎖頭仍不動如山。

  笑容幾乎挂不住了,隱約間他似乎看見不遠處的地方,手持大鐮刀的死神正在對他招手。

  他會死!

  這個認知一旦闖入腦海,所有的信心瞬間潰散。

  該死,到底是哪里出了錯?助理怎會拿了個不同款的鎖來鎖他?

  憤怒、憎恨、恐懼……各式各樣的負面情緒湧上心頭,最終合而?一,成了絕望。

  他閉上眼,已經不行了。

  這是人家常說的「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馬上亡」的結果嗎?因?他是名魔術師,所以理當死在這樣的表演場合中?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認命了。對不起!生平的最後一場表演竟以失敗收場,他對不起期待他的觀?、弟子、助理、朋友,還有……莫晴。

  小晴……死前,他只有一個願望,再看她一眼。那溫柔婉約的女人,她的聲音像黃鶯出穀那般好聽、她做的便當比五星級飯店大廚煮出來的還好吃、她的笑容似糖蜜般甘甜、她……

  幽幽的視線穿過水箱直望向舞臺另一頭的莫晴。他真的好愛好愛她。雖然她一開始將他氣得半死,交往後,那異於常人的個性又總讓他日夜難安,非時時小心、刻刻注意,否則不知她何時會脫出他掌中、飛向何方?

  他好想告訴她,不要那?冷靜,有時吼一吼、叫一叫,反而可以增加生活中許多的甜蜜。

  他想看到她的情緒起伏,想知道她是否愛他愛得發狂、想他想得癡迷,然後他也會回報以同等的愛戀。

  不要待我如同別人一般,因?我們是彼此生命中最特別的存在。

  望著她,他無聲地訴說著心底最渴切、也是最後的期望。

  「可是接受事實並不等於放棄啊!我只是控制情緒,不讓悲傷、憤怒、恐懼等因素,崩毀我的理智、破壞我尋求解決事情的方法。」

  絕望中,一句話乍然閃過他腦海。

  這是誰說過的……好像常常聽到……恍恍惚惚間,許多字句在他心底浮現。控制情緒、接受事實、控制情緒、接受事實……

  「啊!」一點靈光乍現,他霍地睜大了眼。

  是莫晴說過的,已發生過的事是無法改變的,唯有先接受它,再想法子解決,才是唯一辦法。所以鑰匙若無法解開他身上的鎖,那就算了,要掙脫鐵鏈又不是只有一個方法。

  況且誰知道這鑰匙合不合水箱上那五道大鎖?也許合呢?沒試過怎?知道,現在放棄還太早。

  他天天健身、保持身體的靈敏度,知道如何松脫關節,只要一點技巧……砰地一聲,鐵鏈禁不住幾番掙扎,終於脫離他的身體,沈入箱底。

  他贏了第一關。

  但在此同時,清水也灌滿了水箱。

  沒有時間猶豫了,他屏住氣息,可以憋多久,不曉得,但他還不打算放棄,最少要撐到咽下最後一口氣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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