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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可薔]痴心不換 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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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6:27:0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其實是他的意思,他說我們倆的感情……還不算穩定,不適合跟彼此親友見面。」

  「什麼意思?」韓非怒了,「你跟他交往了快半年,感情還不穩定?他是不是跟你玩玩而己?」

  「不是的,韓哥哥,你別誤會,不是那樣!」田曉雲焦急地解釋。

  「是因為他以前在感情路上受過傷,他失戀過幾次,所以才對感情那麼慎重!」他蹙眉望她,「你還在替他找藉口?」

  「不是的,他真的很好。」田曉雲見他生氣,忙抓住他臂膀撒嬌地搖晃著。

  「你相信我,他真的是個好男人,對我很好很體貼。」

  對她很好很體貼還會凶她亂動他的東西?她不覺得自己說話很矛眉嗎?

  但韓非沒去戳破那樣的矛眉,戳破也無濟於事,曉雲不會感激他,只會恨他,說不定還以為是他小心眼亂吃醋才說她男朋友壞話。

  「總之你今天旣然來了,就多陪陪我吧!我想吃點好吃的東西心情應該就會好多了,你陪我去吃。」

  她似是很有把握他不會拒絕,理所當然地要求。韓非自嘲地拉扯唇角,正欲說話,手機鈴聲響起。

  「是醫院打來的。」他對田曉雲拋下一句,起身接電話。

  「韓醫生你快回醫院,大小姐又昏倒了!」

  他一驚,不覺提高聲調,「你是說楚楚嗎?」

  「是,剛剛她學長送她回醫院,聽說她在路上淋了點雨……」

  淋雨?那瘋女人竟敢拿自己那柔弱的身子去冒險!

  韓非氣得咬牙切齒,面部肌肉扭曲,「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切斷線後,他隨手抄起掛在椅背上的牛仔襯衫,便匆匆轉身。

  「你要走了?」田曉雲連忙跟上他。

  「嗯,我的病人出事了,我得立刻回醫院。」

  「是那個叫楚楚的人嗎?她是女生嗎?」

  為何這樣問?韓非愣了愣,「嗯,她是女的。」

  她從來不曾聽他直呼病人的名字,無論是男是女,為何對那個名喚楚楚的女人特別?

  楚楚,這是個光聽也覺得我見猶憐的芳名,是上次他親自從醫院頂樓抱下樓的那位嗎?

  想著,田曉雲頓時心亂如麻,女性的本能讓她從韓非陰郁的神情看出一絲不尋常,他難得情緒激動。

  她下定決心。「我跟你一起去醫院!」

  他愕然,「為什麼?」

  「這樣你忙完就可以跟我一起去吃飯了。」她強自掩飾內心的旁徨,仰頭對他甜甜地笑。

  方楚楚醒來時,絲毫不意外自己躺在醫院病床上,她恍惚地盯著白色的天花板,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景色。

  「你醒啦?」一道男性聲噪在她上方落下,她輕輕轉頭,望向秦光皓,虛弱地喚。「學長。」

  「醒了就好,你知道你昏倒時我有多驚慌嗎?」秦光皓微微嘆息。

  「都是我不好,不該鼓勵你跟我一起淋雨。」

  「只是一下下而己。」

  「就一下下,你就發燒了。」

  她發燒了?方楚楚眨眨眼,這才驚覺自己確實身上有些燥熱,「真對不起,學長,我身體太弱了,又給你添麻煩了。」

  「說這什麼話啊!不對的人是我好嗎?」秦光皓捏捏她的手,跟著拉她的手作勢掌自己耳光。

  「我這個欠扁的家伙!該打!要是我有點憂患意識,也不會害你發燒。」

  「別打了,學長。」她收回手,輕輕地笑。

  「其實我很高興你沒把我當成病人看待,我們一起淋雨玩水體會浪漫時,我真的很開心。」

  「這就叫樂極生悲嗎?」秦光皓誇張地糾起一張苦瓜臉。

  方楚楚見狀,又笑了,笑聲沙啞,卻分明含著喜悅,她很明白這位學長是故意要寶逗她。

  秦光皓溫柔地凝望她蒼白的笑顏,「我以後常來醫院看你吧!好不好?」

  「好啊,只要你不嫌無聊就好。」

  「怎麼會無聊呢?你明知道只要在你身邊,我就……」

  言語驀地中斷,但方楚楚很清楚他話裡的暗示。這個學長一直是喜歡她的,她也喜歡他,可惜非關男女之情。

  「你到現在還是堅決不談戀愛嗎?」他無奈似地問。

  她微笑,「學長,我連自己能活多久都不確定呢。」

  「就算這樣,如果你連戀愛都沒談過就死去,難道不覺得遺憾嗎?」秦光皓神態認真嚴肅。

  「我以為女孩子應該滿腦子都是羅曼蒂克的幻想。」

  「嗯,你說的也對,是有點遺憾。」她重新盯著天花扳。

  「最近我偶爾會想,如果能在死前掏心掏肺地愛一個人,好像也不錯。」

  「那個人不能是我嗎?」秦光皓問得直率,問得她不免有些歉疚。

  躲在被窩下的雙手悄悄揪緊被單。

  「我報名!楚楚,如果你想戀愛,我第一個登記報名。」

  她失笑,「你以為現在是在上相親節目嗎?還報名咧。」

  「總之你記得有一個傻瓜痴心等著你就對了,嗚嗚。」說著,秦光皓刻意做出展袖拭淚的動作,可憐兮兮地討拍。

  方楚楚忍俊不禁,啪地拍他額頭,「別鬧了,學長,我想吃蘋果,你買給我好嗎?」

  「0K!小的遵命。」秦光皓樂呵呵地離開。

  他一走,方楚楚唇畔立即斂去了笑意,幾秒後,一道陰影在她身邊投下,更是令她不由得心口一揪。

  「你來了啊。」她似嘆非嘆。

  他面無表情地瞪她,她看不出那墨深的眼潭裡,潛藏著什麼樣的情緒,「聽說你淋雨了?」

  「嗯。」

  「你不要命了嗎?」

  「只是一下下而己,我也想體會走在下雨的街頭是什麼感覺。」

  「現在你體會到了,滿意了?」

  「你干麼這麼生氣?我還活著啊。」

  「你發燒了!」他說得像那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我又不是沒發燒過。」她吐吐舌頭。

  「我這破身子,一天到晚出毛病……」凌厲的眸刀砍向她,她識相地打住。

  他替她檢查體溫、血壓,審視心電圖,又察看吊在她手臂的點滴。

  「剛剛護士都幫我量過了,你別擔心。」

  又是兩道眸刀殺過來,「我沒擔心。」像是被抓到把柄的反駁。

  也對,他怎麼會為她擔心?她只是個不討喜的病人。

  方楚楚淺淺地彎唇,「你的公主沒事了嗎?你丟下她趕回醫院,她會很失望吧?」

  韓非一凜,這才想起自己把田曉雲帶來醫院後,就把她一個人丟在大廳,如今她身在何處?

  「你現在確定我沒事了,一時半刻死不了,你可以走了,今天是你休假,你不必留在醫院的。」

  就這麼急著趕他走?他怒視她。

  「你是不想我打擾你跟學長獨處吧?」

  「啊?」她一怔,眼見他神情冷淡,嘴角撇著諷笑,驀地恍然。

  「剛剛我跟學長說的話,你該不會都聽到了吧?」

  「是聽到了。」他倒是毫不否認。

  糗大了!她方才都跟學長說了些什麼?想掏心掏肺地愛一個人?天哪!她希望他沒注意到那句話。

  她頓時感到羞赧,很不想面對他,不想面對現實,「你出去吧,我累了,想睡覺。」

  語落,她將被子拉高蒙頭,背轉過身側睡,擺明了不想理他。

  韓非僵立在原地,良久,才一聲不響地離去,在走廊,他遇見佇立在窗邊的田曉雲。

  他以為她在等自己,但走向她後,她卻一臉呆怔地瞧著他,彷佛丟了魂魄。

  「怎麼了?」他奇怪地問。

  她惘然顰眉,好半晌,細聲細氣地揚嗓。

  「我剛剛……好像看見一個熟人。」

  「誰?」

  她沒回答。

  【第六章】

  陪田曉雲吃過晚餐後,韓非原本可以直接回家,但他還是返回醫院,來到方楚楚住的病房。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就是牽掛著她,她發燒了,他擔心會惡化成肺炎,雖然可能性並不高。

  無論如何,她是他的病人,他有責任照顧她。他如是告訴自己。

  他來到病房,沒想到方啟達也恰巧在房內,他來不及退出,只好認分地打招呼,做足一個下屬該有的禮貌。

  「院長。」

  「你來了啊!」方啟達看見他,眉峰一挑。

  「聽說你今天休假不是嗎?怎麼又回來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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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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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6:27: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他默然不語。

  方啟達忽而微微一笑,「你放心不下楚楚,對吧?」

  他聞言,心跳乍停,表面仍一派淡漠。

  「我是她的主治醫生。」

  「只是這樣嗎?」方啟達似笑非笑,頓了頓,神色稍稍嚴厲,「旣然你知道自己是她的主治醫生,就不該答應帶她外出,你明知她的身體狀況不好。」

  「是,我承認是我的疏忽。」他不想與院長爭辯責任歸屬。

  他的不爭反倒令方啟達神色一霽,嘆口氣,「其實我也不是怪你,我知道一定是楚楚強迫你的,對吧?今天是她媽的忌日,她是不是用眼淚攻勢讓你心軟?」

  他靜定地搖頭,「你女兒不是那種會用眼淚攻勢博取同情的女人。」

  「說的也是,她的確不是那種會故作可憐的女孩。」方啟達同意,這也正是令他這個父親最心疼的地方。

  「這丫頭!不曉得還要讓我擔心到什麼地步?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出現適合她的心髒呢?我真怕她熬不到那時候。」

  說著,方啟達望向躺在病床上的女兒,眼神滿是憐愛。

  韓非默默打量他,腦海思緒起伏。

  看樣子方啟達的確很疼愛這個女兒,但他是否有想過,別人也是有兒有女,當他在手術台上因為輕忽殺死一個人,摧毀的可能是一整個家庭?

  思及此,韓非不禁咬牙,插在白袍口袋裡的雙手悄悄捏緊。

  可惜他找不到確切的證據,那晚他潛入院長辦公室被方楚楚發現後,某個深夜他又乘機溜進去,但連換了好幾組號碼,就是打不開保險箱。

  一天猜不出那關鍵的密碼,他就一天無法為自己的父親伸張正義,當然他很明白就算找到證據,這件醫療疏失案也早過了法律追溯期,但至少他可以藉此追究方啟達的責任,他要這男人跪在他父親墳前認錯。

  「我等下還有事,楚楚就麻煩你照料了。」方啟達低聲叮囑他。

  他斂眸,掩去眼底的恨意,「是,我知道了。」

  待方啟達離開後,韓非方允許自己的面容肌肉扭曲,他試著深呼吸,壓抑胸臆翻騰的情緒。

  原本以為這會是件困難的工作,他恨那男人己經恨了二十多年,但奇異地,當他望著方楚楚蒼白的容顏時,立刻便平靜了。

  她仍在發燒中,體溫雖不到危險的臨界點,也夠她難受了,在夢裡忽冷忽熱,鬢邊細汗涔涔。

  他看著她逐日瘦削的臉龐,倏地醒悟生命力的確一點一滴從她身上消失,就像愈燒愈短的蟥炬,總有一天淚滴盡了便成灰。

  她需要動心髒移植手術,愈快愈好……

  「韓非。」有人在喊他。

  他怔了怔,好半響才搞清楚是方楚楚的夢囈。

  「韓非……」她又咕噥地喚了一聲,「你這人……真壞。」

  就連在夢裡,她也惦記著他嗎?

  如果能在死前掏心掏肺地愛一個人,好像也不錯。

  耳畔忽地響起她對那個學長說的話,韓非僵立原地,頓時感到口干舌燥,他舔舔嘴唇,從口袋裡掏出一支圓頭棒棒糖,拆開包裝紙,將糖果塞進嘴裡。

  方楚楚是被一陣說話聲吵醒的。

  聲音很低、很細微,但不知怎地,還是犀利地鑽進她裩沌的意識裡,喚回她疲憊的神魂。

  她睜開眼,看見韓非正和一個護士交談,「那位太太說想見韓醫生跟大小姐一面。」

  「跟她說我沒空,不見。」

  「可是她說見不到人她就不走,會一直在醫院等下去。」

  「她不會是來鬧事的吧?」

  「我也不確定耶,看起來不像。」

  「這種事不能用猜的,她要等就讓她等,反正我們不見……」

  「是誰要見我?」方楚楚努力提振精神,輕輕地揚嗓。

  兩人一震,同時望向她。

  「大小姐,你醒了啊!」護士有些慌張,「是我吵醒你的嗎?」

  她搖頭,撐坐起上半身,護士趕過來抉她,替她調整靠背的枕頭。

  「你說誰想見我?」她問護士。

  「就上次大小姐不是在頂樓救下一個孩子嗎?那孩子的媽說想見你。」

  「是嗎?那請她進來……」

  「方楚楚!」韓非厲聲打斷她,「你現在不適合見客。」

  「怎麼不適合?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不信你量我的體溫,我燒都退了。」

  他知道她燒退了,睡了超過十二個小時,她確實該恢復了一些體力,只是——

  「也不知道那女人是不是來找碴的。」

  「你這人怎麼比我還憤世嫉俗呢?就不能看點光明面?」她橫瞋他一眼,接著又望向護士。

  「你去請那位太太進來吧。」

  「是。」護士領命告退。

  方楚楚凝望韓非,他正不悅地瞪著她,她自嘲地勾勾唇,怎麼她又惹他生氣了呢?

  「我好渴,想喝水。」索性端出大小姐架子。

  他沒好氣地睨她一眼,但還是很順從地替她調了杯添加葡萄糖的溫開水。

  她接過杯子,一口一口慢慢啜著。

  「餓嗎?我叫他們送早餐過來。」他問。

  她搖頭,「不用,我還不餓,打點滴都打飽了。」

  她開著不高明的玩笑,他又是兩道眸刀砍過來。

  干麼這麼凶啊?她斂眸,躲開他過分銳利的注視。

  幾分鐘後,護士領著一位婦人走進來。

  「這位是高太太,高太太,這位就是那天救了你兒子的方小姐。」簡單介紹過後,護士很識相地退下。

  「謝謝你,方小姐,之前我一直沒機會親自向你道謝。」高太太穿著一件撲素的洋裝,形容透出幾分樵悴。

  「那沒什麼,你不用這麼客氣。」方楚楚微笑。

  「我今天來是想告訴方小姐和韓醫生……」高太太停頓,閉了閉眸,良久,好不容易從唇間逼出嗓音。「我兒子昨天去世了。」

  「什麼?」方楚楚震住,韓非也一臉驚愕。

  「所以……你是要來怪韓醫生沒有答應為他開刀嗎?那不是他的錯!」甫回過神,方楚楚便急著替韓非辯解。

  韓非一震,眼神復雜地望向她。

  「我知道,我不是來罵人的。」說著,高太太對著韓非和方楚楚分別一鞠躬。

  「我是來謝謝你們兩位的。」

  方楚楚眨眨眼,「謝我們?」

  高太太點頭,從皮包裡取出一片光碟給她。

  「這是我兒子生前拍的最後一段影片,他要我拿來給韓醫生跟方小姐看,他說謝謝方小姐那天在頂樓安慰他,也謝謝韓醫生幫他說服我,讓他回家度過剩下的日子,他在迪士尼樂園玩得很開心,他說……他這輩子沒有遺憾了。」

  方楚楚捏著光碟片,一時不知所措。

  高太太心酸地含淚,「拜托你們,請你們一定要看這段影片!看看我兒子生前最後的笑容,請記得世界上曾經有他這麼一個孩子,他確確實實地活過。」

  這是來自一個母親最哀傷也最卑微的請求。

  方楚楚震撼了,韓非同樣無語,高太太離去後,兩人將光碟放進放映機裡,嵌在牆上的液晶螢幕顯現出小男孩的形影。

  他嘰嘰喳喳地說著話,不停地說著,在迪士尼樂園裡快樂地穿梭,每一樣事物看在他眼裡都是驚奇。

  「媽,你到底有沒有錄進去?」

  「有,我有在錄。」

  「好,那我要說嘍!」

  「嗯,你說吧。」

  於是,小男孩對著鏡頭,正經八百地訴說。

  「醫生叔叔、方姊姊,你們看到了嗎?是我在迪士尼樂園喔!東京的迪士尼樂園,很棒吧?方姊姊,我除了旋轉木馬,還坐了摩天輪,是不是比你還厲害?你很羨慕吧,嘿嘿。醫生叔叔,謝謝你幫我跟我媽說我想來迪士尼樂園玩,我真的好開心好開心,這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一天了!我永遠永遠不會忘記,死了以後也不忘記……媽,你干麼?你別又哭了啦,很掃興耶!」

  「好,媽……不哭。你剛不是說想吃霜淇淋嗎?我們一起去買。」

  「喔耶!」

  小男孩在鏡頭裡蹦蹦跳跳,在鏡頭裡散播歡樂散播愛。

  方楚楚哽咽,喉間噙著酸楚,淚眼朦朧。

  韓非看到一半,便從口袋裡掏出棒棒糖,死命地咬著。

  影片並不長,二十分鐘後畫面便恢復一片靜寂,病房內無聲的沉默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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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6:27: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方楚楚擦拭眼淚,悄悄窺探韓非,見他依然倚牆,動也不動地站著,唇間銜著根棒棒糖,驀地恍然大悟。

  「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開刀前要吃棒棒糖了。」

  突如其來的言語令韓非一怔,不明所以地望向方楚楚。

  「因為你想鎮定你的心情,對吧?」她低聲道,一字一句剖析他的心境。

  「你提醒自己面對的是一個生命的去留,必須慎重以對……你是有點慌才想吃棒棒糖吧!就像你現在看這段影片的心情一樣。」

  韓非全身僵凝,就連喉嚨也似乎被某種硬物卡住,良久,他才拿下棒棒糖,嘶啞地揚嗓。

  「你想太多了!我為什麼要慌?」

  明明就是慌啊!方楚楚強忍住唇畔幾乎要浮出的笑意。

  「可是為什麼是棒棒糖呢?這習慣真的很萌,該不會你小時候覺得緊張時,你爸媽就會給你吃棒棒糖安撫你吧?」

  這女人以為她是誰?專業心理諮商師?

  韓非暗暗磨牙。

  「只是單純為了補充能量而己。你不曉得人體所有的器官,尤其是大腦,都是很消耗糖分的嗎?」

  「所以你看個影片也需要補充能量就是了。」這分明是調侃了。

  韓非郁惱,眸光狼狠朝那自以為是的女人射去,接著毅然轉身。

  「我該去上班了。」

  「韓非!」她清脆的聲嗓從身後追上他。

  他不耐煩地回頭,「大小姐還有什麼事?」

  她嫣然一笑,明陣晶燦,「你是個好醫生。」

  他愣住,沒想到她會稱贊自己。

  「我很高興你把那孩子的話聽進去了,選擇了對他最好的治療方法。」她語調溫柔。

  太溫柔了,不像她!

  他懊惱,「你在胡說什麼?我根本沒收他當病人。」

  「但你的確「治療」了他,你讓他在僅剩的生命裡,活得幸福快樂。」她「溫柔」地堅持。

  可惡!

  韓非袍袖一拂,大踏步離去,一邊走,胸口一邊燒起一把火。

  他想了想,忽然在電梯門前駐足,掏出手機上網Google,輸入關鍵字,不一會兒,便跳出維基百科的頁面。

  他在心裡默念查詢結果——

  「萌」本來是指「草木初生之芽」等義,但後來日本御宅族和其他的動漫喜好者用這個詞來形容極端喜好的事物,不論對女性、男性甚至非生物(通常以二次元為主)因此萌現在也可以用來形容可愛的女生……

  「fuck!」

  默讀至此,韓非再也壓不住心海漫天洶誦的波濤,低聲迸出髒話。所以她的意思是他像個可愛的女生?!

  「fuck!」

  歡愛的氣息黏膩地朝散於室內。

  他在她身上縱欲,雙手罩住她豐滿的乳房,近乎粗魯地搓揉著,汗水從他額前的濕發滴落,更添性感。

  田曉雲嬌喘著,透過氤氳的眼眸,她看到的男人比平常更帥、更迷人,俊美猶如希腊神只。

  他霸道地占有她……

  「不要,不要……我快、受不了了……」她在他身下嬌吟。

  聽見她的求饒,他似乎很得意,更賣力地馳騁,陽剛的男性在她柔軟的腿間一次又一次地衝 刺。

  她愉悅地收縮,十指緊緊掐住他背脊,抓出一道道紅痕。

  「說你要我!」他強勢地命令。

  「我、我要你。」她柔順地臣服。

  他吼笑,忽地扣住她纖腰,強迫她轉過身,她本能地感到恐懼,卻又夾雜著興奮,粉臀朝他拱起。

  他捧住她渾 圓的翹臀,毫不客氣地由她身後進入,劇烈的灼痛排山倒海地襲來,她咬牙強忍,唇間仍不禁逸出悶哼。

  好痛,卻也好快樂。

  「我愛你,愛你……」她在一波波高潮的顫栗中嘶喊著愛意。

  她愛他,好愛好愛他!

  他是她心目中的男神,她從念初中時就愛著他了,當時她還只是個發育不全的少女,而他己是風靡校園的王子,她只能遠遠地傾慕著他,但去年,當兩人再度重逢時,她己長成身材火辣的美女,終於夠資格與他比肩而立了。

  再一次,她陷入對他無可自拔的愛戀裡,而這次他回應了她,他們約會、親吻、做愛,對彼此肉體的沉迷不輸給任何一對相愛的戀人,雖然內心深處她明白,自己並不真正了解他……

  他在她體內激烈地射精,隔著一層薄薄的保險套,她其實很樂意生他的孩子,但他堅持不肯播種。

  就算偶爾忘了戴保險套,他也會在最後關頭及時抽身,寧可將熱騰騰的精/液噴向她的臉。

  他的自制力怎會那麼強?一個男人在欲/望沸騰到極點時,還能保有清晰的理智,她有時不得不懷疑,他真的愛著她嗎?

  她沒有把握,因為他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似乎毫不猶豫。

  他熱愛自由,也對她坦承在感情路上受過傷所以不輕易再付出,他不喜歡善妒的女人,欣賞落落大方的女子。

  這些她都知道,所以在他面前她永遠假裝獨立堅強,笑著迎接他來,也笑著送他離開。

  但日復一日,漸漸地,她有些熬不住了,嫉妒和懷疑的種子在心田發芽,狠狠折磨著她……

  十分鐘後,當她還癱軟在他懷裡品味著高潮的余韻時,他己平順了呼吸的頻率,伸手推開她。

  「我該走了,等下還有事。」

  「什麼事?」她支肘弓起身子,凝望他迅速起身穿衣的身影,感覺心受了傷。「就有點事。」他回答得含糊不清。

  「你就不能留下來陪我睡一會兒嗎?」

  「別鬧了。」

  他冷淡地制止她,而她驀地憶起前幾天在醫院偶然瞥見的畫面,心口頓時糾結,衝口而出。

  「你要去醫院嗎?」

  「什麼?」他襯衫穿到一半,聽到她問話,動作乍停。

  她瞪著他半裸的胸膛,又愛又恨。

  「那天我在醫院看見你了,你捧著一束紅玫瑰和一籃蘋果,一邊還吹口哨,好像心急著想去跟誰見面。」

  他眯眼不語,繼續扣上襯衫鈕扣。

  「你去醫院看誰?你有家人或朋友生病住院了嗎?為什麼都不跟我說?」她追問。

  他皺眉,「只是一個朋友。」

  「男的女的?」

  「……」

  「是女的嗎?」

  「是女的又怎樣?」

  她知道她惹惱他了,他討厭碟喋不休的女人,他說過嫉妒的女人是最難看的,但她……無法不吃醋。

  「是女的,對吧?你要去看的是一個女人,還買了紅玫瑰給她,紅玫瑰代表熱情,你喜歡她嗎?在追求她嗎?」

  「夠了!」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我們交往到現在,你也只有剛開始約會那時候送過我紅玫瑰……」

  「我走了!」他著裝完畢,轉身就走,擺明了懶得跟她多說。

  她隨手抓起一件薄如蟬翼的睡袍裹住自己,匆匆追上他,抓住他臂膀。

  「今天你不跟我說清楚,我就不讓你走,那女人到底是誰?跟你什麼關系?」「田曉雲,你放開我!」

  「我不放!」

  兩人拉拉扯扯,他很快便失去耐性,一把將她用力甩開,絲毫不憐香惜玉。

  她跟蹌地倒落沙發,只能眼睜睜地望著他,淚光瑩瑩。

  「我看我們最好冷靜一下,這陣子我不會再來了,你也不要來找我!」他無情地撂話。

  她倏地痛哭失聲。

  ——哥,你可以來陪我嗎?我好難過。

  韓非讀罷簡訊,眉峰收攏。

  大概又跟那個男人吵架了吧?最近愈來愈常接到田曉雲這樣的召喚,但她到底明不明白?他是個醫生,對病人有責任,不可能對她隨時待命。

  ——今天我比較忙。

  ——該不會又是那個院長千金的事吧?

  ——不是,我等下要幫病人開刀。

  ——晚一點也行,我想見你。

  ——我再打電話給你。

  結束簡訊對話後,韓非關閉手機,繼續閱讀手術資料,當他下意識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棒棒糖拆開包裝紙時,忽地想起某人曾說過的話——

  為什麼是棒棒糖呢?這習慣真的很萌。

  萌!

  他瞪著拆了一半的棒棒糖,猶豫著是否要丟掉,過了好片刻,他不悅地低咆一聲,還是決定將糖果咬進嘴裡。

  管他萌不萌,他就是喜歡吃這個,那女人管不著!

  他才不在乎她怎麼想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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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發表於 2017-1-3 16:35: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第七章】

  他肯定是不在乎她的。

  可她還是好喜歡好喜歡他,尤其今天聽到某個小病人跟她分享和醫生叔叔之間發生的趣事,她又更喜歡他了。

  那個小病人是個七歲的男孩,興趣是研究昆蟲,有一次,韓非因為他高燒躺在床上好兒天動彈不得,不知從哪裡抓來幾只五顏六色的瓢蟲,關在玻璃盒裡,趁夜放在他床邊。

  他醒來見到了,十分開心,問遍醫生和護士,誰也不曉得是誰弄來給他的,後來還是同房的病人悄悄跟他說,半夜醒來時彷佛看見韓醫生在他床邊擱下那個玻璃盒。

  小男孩立刻向韓非求證,奇怪地他就是死不承認,但說起瓢蟲時,他又對這昆蟲的習性知之甚詳。

  「原來醫生叔叔也喜歡瓢蟲,他說他小時候經常抓瓢蟲玩。」小男孩興致勃勃地對她吐露。

  小男孩說這是個秘密,韓非不准他跟任何人說,若不是她答應小男孩去幫他拍各種昆蟲的照片,怕也套不出這段趣聞來。

  「原來他喜歡瓢蟲啊!」

  方楚楚微笑地呢喃,她很開心,只因為今天她又多知道了韓非一個小嗜好,感覺自己又多了解他一分。

  愈了解他,就愈覺得他不是個如同表面那般嚴肅冷漠的男人,他也有童趣可愛的一面。

  怎麼辦?她真的愈來愈愛他了!

  方楚楚迷蒙地想著,一面背著相機溜到醫院後方的庭園,在角落有個層層階梯式的土坡,院方開辟成菜圃,讓一些長期住院的病人可以來這邊蒔花種菜,打發時間。

  聽說瓢蟲很常在蔬菜田出沒,於是她決定來這裡拍幾張昆蟲寫真攝影,送給那個小病人當禮物。

  她專注地在田圃間巡視,除了彩色瓢蟲外,她還發現了蚱蜢和幾只毛毛蟲,以及美麗的蝴蝶。

  「你怎麼一個人晃到這種地方來了?」一道爽朗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回頭,秦光皓正笑笑地望著她。

  「學長,你又來了。」

  「我不是說過我會天天來看你嗎?怎麼?不歡迎我?」秦光皓故作氣惱地皺眉。

  「怎麼會不歡迎呢?有人要陪我,我當然很高興啦!」她撒嬌似地笑,比了比懷裡的數位單眼相機。

  「我正在拍照。」

  「拍什麼?」

  「昆蟲。」

  「昆蟲?!」秦光皓驚愕。

  「你拍這東西干麼?我以為你們女孩子都討厭那些昆蟲,嫌惡心。」

  「是有點惡心,不過仔細看看,有的也滿可愛的。你過來看,這邊有只瓢蟲,顏色不是很漂亮嗎?」

  秦光皓湊過來看。

  「噓!你動作輕一點,小心嚇走它了。」

  兩人蹲在一叢叢萵苣菜葉邊,遠遠地看著一只占據著某片菜葉頂端的紅色瓢蟲,在午後陽光掩映下,它的體色顯得更加晶瑩剔透。

  「怎樣?可不可愛?」

  「我不喜歡這種東西,」

  「你不喜歡?」方楚楚訝異。

  「我還以為你們男生都喜歡這個,你小時候也不喜歡嗎?」

  「老實說,小時候我最煩這些惡心的小東西了,有一陣子我弟在家養蠶寶寶,都快把我逼瘋了,差點發生兄弟鬩牆的命案。」明明是開玩笑,秦光皓卻故意端出一副正經的表情,方楚楚被他逗笑了。

  這一笑,驚動了正在陽光下休憩的瓢蟲,振翅飛走。

  「哎呀,都怪學長,你嚇走它了。」

  「是,怪我不好。」秦光皓坦然認錯,拿過方楚楚手中的相機。

  「我瞧瞧你都拍了些什麼?」

  「剛好,學長指點一下吧!看我光圈的設定好不好?我其實想拍逆光的昆蟲……」

  兩人就地研究起來,談起攝影,都是專注而熱情,秦光皓從大學時就是攝影社社長,現在又是專業攝影師,給予方楚楚不少寶貴的意見。

  幾分鐘後,方楚楚蹲得累了,禁不住伸手敲敲雙腿。

  秦光皓注意到了,連忙抉她起身,「我送你回病房吧!」

  「我不想回去,那邊有座涼亭,我們去那邊坐。」

  菜圃盡頭有個高起的平台,立著一座涼亭,秦光皓抉著她來到涼亭,確定她安穩地坐著。

  「想喝點什麼嗎?」

  「我想喝新鮮現榨的蘋果汁。」

  「好,我現在去買,你坐在這邊等喔!別亂跑。」

  「嗯。」

  秦光皓離開後,方楚楚迫不及待地拿起相機觀看自己方才拍照的成果,正興高采烈時,一道陰影自她身前落下,遮蔽了螢幕畫面。

  她以為秦光皓去而復返,揚首嫣然一笑。

  「學長,你怎麼這麼快……」未完的言語消逸,她怔怔地望著突如其來出現的陌生美女。

  「你就是方楚楚嗎?」美女問她。

  「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田曉雲。」

  田曉雲?方楚楚先是一陣迷惘,繼而恍然大悟。

  這名字她聽過,這聲音她也聽過,甜膩柔軟的嬌嗓,曾令那個外表總是從容淡漠的男人聽話地丟了滿口袋的棒棒糖。

  韓非的公主。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她低聲問,心口隱隱漫開一股疼痛。

  「我看過韓哥哥抱你回病房,後來問他,才知道你是這家醫院院長的千金。」韓哥哥——這女人是這樣叫他的嗎?多親密的稱呼!

  「韓哥哥說你是他的病人。」田曉雲含笑說道,語調溫柔,方楚楚卻從她清銳的眸光中隱約感到一絲敵意。

  「嗯,他是我的主治醫生。」

  「他好像很照顧你。」

  「醫生當然要照顧他的病人。」方楚楚淡淡地回應。

  她不明白田曉雲的來意,純粹好奇,抑或帶點興師問罪的意味?問題是,問什麼罪?

  她不解地凝望田曉雲,田曉雲也正打量著她,那明顯帶著評估的目光好似在據她的斤兩。

  過了好半響,田曉雲方猶豫似地揚嗓,「你好瘦。」

  「啊?」她一愣。

  「你瘦得都幾乎成皮包骨了,臉色也不太好。」

  所以呢?意思是她病容憔悴,比不上她艷光照人?

  方楚楚深吸口氣,告誡自己收斂防備的尖刺,或許田曉雲只是無心的評論,並無惡意。

  「聽說田小姐曾經擔任過平面雜志模特兒,果然長得很漂亮,身材又好。」她努力不使話中帶刺。

  田曉雲聞言,卻是全身一凜,彷佛怨怪似地瞪她。

  「你怎麼知道我當過模特兒?誰跟你說的?」

  她蹙眉,「是……一個護士跟我說的,她說她在雜志上看過你。」

  「是嗎?」田曉雲仍有所狐疑,「不是別人說的?」

  「你是指韓非?放心吧!他那人嘴巴很緊的,惜言如金,何況是關於你的事,他絕不會到處跟人說。」

  「我不是這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方楚楚觀察田曉雲,這女人真的很美,別說五官了,身材也是一等一的火辣,豐胸翹臀,裙擺下露出的雙腿勻稱修長,絕對是男人渴望膜拜的胴體。

  天哪!她發現自己在嫉妒。

  方楚楚別過眸,不想再看,和自己暗戀的男人心目中的女神比美,是一神絕望的凌遲。

  「方小姐,你有喜歡的男人嗎?」

  無預警的問話劈落方楚楚耳畔,如春雷驚動大地。

  她愕然凍住。「為什麼……這樣問?」

  「我只是好奇,你有交往中的男朋友嗎?」

  為何好奇?方楚楚冷笑,「你認為一個快死的女人,還有談情說愛的心情嗎?」

  「你快死了?」田曉雲嚇一跳。

  「嗯。」她不諱言地坦承。

  「我的心髒一天一天在衰竭,如果不能及時找到合適的心髒移植,我大概活不久了。」

  田曉雲愣愣地瞪著她,好一會兒,朱唇逸出低喃。

  「是因為同情嗎?所以他才……」

  正恍惚時,她忽地瞥見菜圃下方有兩個男人正順著階梯爬上來。

  方楚楚也看見了,一個是秦光皓,另一個走在他後頭的,正是穿著醫生白袍的韓非。

  田曉雲驀地拽住她的手,「方小姐,請你原諒我,我必須做一個實驗。」

  「什麼實驗?」她還來不及追究清楚,足踩便遭人踢了一下,她晃了晃,一時站立不穩,身子往前傾,眼看著就要跌出涼亭,順著菜圃的階梯滾落。

  「小心!」田曉雲從身後抱住她,狀若要救她,卻是不得要領,兩人同時跌向菜圃,滾了幾個階梯,好不容易在半途中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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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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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發表於 2017-1-3 16:35: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方楚楚趴在田曉雲身上,田曉雲背脊著地,眼眸緊閉,似是摔得不輕。

  「楚楚!」

  「曉雲!」

  兩個男人見狀,心急如焚,飛也似地奔來,秦光皓搶先一步抵達現場,隨手將果汁丟在一邊,小心翼翼地從田曉雲身上抱開方楚楚。

  「楚楚,你沒事吧?楚楚!」他焦灼地喊。

  「學長……」她痛苦地呻/吟,「我沒事。」

  韓非也趕到現場,瞥了一眼被秦光皓抱在懷裡的方楚楚,接著彎下身,拍拍田曉雲的臉頰。

  「曉雲,你怎樣?」他迅速檢查她的呼吸和瞳孔。

  「你在干麼?」秦光皓朝他咆哮,「楚楚才是你的病人!快來看看她,她不能有事!」

  韓非咬牙,一把抱起失去意識的田曉雲,回頭也對秦光皓吼。

  「抱著她跟我回醫院!」

  檢查過後,兩個女人都只是輕傷,方楚楚小腿被小石子劃了幾道傷口,田曉雲腳踝扭傷。

  但或許是驚嚇過度,田曉雲一直昏迷不醒,韓非只能暫時將她安置在急診室的空床。

  方楚楚則是直接被送回自己的病房,護士替她搽過藥後,她急著想前往探視田曉雲的傷勢,秦光皓連忙阻止。

  「聽說她只有腳踝扭傷而己,沒事的,你別擔心。」

  「我想去看看她。」

  「你別去了,你自己的身子顧好比較重要,你都不曉得我看你摔下去時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學長,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的,我要去看田小姐。」

  她堅持要去看田曉雲,秦光皓拿她沒轍,只得陪著她來到急診室外頭,隔著一道厚厚的簾幔,隱約可見病床邊人影晃動。

  「曉雲,你別哭了,是傷口痛嗎?還是哪裡不舒服?」是韓非焦灼的嗓音。

  素來冷靜的他竟也有這般手足無措的時候,方楚楚驀地感到心酸。

  「韓哥哥,韓哥哥!」田曉雲撲進韓非懷裡,嚶嚶啜泣。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你哭得這麼傷心?」

  「我很高興,剛剛你第一個跑向我,而不是方小姐……至少還有你是在乎我的,我就知道韓哥哥最關心我了!」

  韓非沉默半晌,柔聲問:「你是不是又跟男朋友吵架了?」

  田曉雲沒回答,更加嚎啕大哭,彷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藉此向親如兄長的他傾訴。

  方楚楚悵然凝立於簾幔之外,一動也不動。

  「走吧。」秦光皓悄悄扯她衣袖,「別在這時候打擾人家。」

  「嗯。」她點頭答應,秦光皓率先離開,她跟著旋身,忽地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連忙伸手拽住簾幔欄杆。

  「是誰在外面?」韓非聽到聲響,繞過簾幔,方楚楚不敢看他,匆匆走出急診室。

  秦光皓在門外等她,接住她跟蹌的身子,攬抱她肩膀。

  韓非注視兩人親密的姿態,劍眉一擰,如北極寒冰般冷徹的目光在她身上犀利地切割。

  「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只是……來看看田小姐。」不知怎地,她被他看得好慌。

  「她沒事吧?」

  「為什麼這樣做?」他不答反問。

  她怔住。

  「為什麼總是不肯好好在你自己的病房待著?」他繼續質問,一字一句由齒縫中磨落。

  「你知不知道,你大小姐一時興起到處亂走,會給多少人添麻煩?今天還好你只是一點小傷,如果你又心髒病發作了怎麼辦?」

  「我不是故意的……」

  「你知不知道曉雲為了救你,自己也弄傷了!幸好她也只是腳踝扭了一下,萬一是更嚴重的傷呢?萬一她脊椎摔斷了,你賠得起嗎?」

  「我……」

  「方楚楚,你太自私了!你就不能為別人著想一下嗎?一定要這樣搞得天翻地覆才高興?!」

  是因為她傷了他心愛的公主,他才如此苛責她嗎?

  他可知曉,她會跌倒也是被人推的,她不是自己摔下去……

  「你夠了沒?韓非,不許你跟楚楚這樣說話!」秦光皓為她仗義執言。

  「好歹她也是院長千金,你怎麼這麼不尊重她!」

  「是院長千金就可以為所欲為?」韓非言語如刀。

  她感覺自己的心在流血。

  她知道他輕蔑她、不喜歡她,如今她的罪狀又多一條了,她弄傷了他愛的女人。

  「你們兩個,都不要說了!」她尖銳地揚嗓,尖銳地擺出大小姐的架勢。

  「就算是我不對好了,我自私,我給人添麻煩,勞駕韓醫生教訓我真不好意思,你回去急診室吧!你的公主在等你。」

  「你……」韓非被她氣得面色鐵青。

  她的心更痛了,一口血嘔上喉嚨,酸楚地翻騰,她伸手壓住胸口強忍。

  「快走!我不想見到你……」

  話語未落,她己頹然暈厥。

  「楚楚!」秦光皓驚慌地叫喊,將她抱在懷裡,拍她臉頰,但她意識昏沉,怎麼也喚不醒。

  「楚楚!」

  她吐血了。

  瞪著自方楚楚唇畔流溢的血絲,韓非頓時全身結凍。

  那鮮紅的血跡彷佛是對他的控訴,他對她太嚴厲,明知她身子堪不住,依然毫不留情地傷害她。

  「你這混蛋!」秦光皓衝著他咆哮,「看你對她做了什麼好事!」

  「讓我看看她……」他木然上前想檢查方楚楚的生理狀況,一記硬拳不客氣地蝟扁他下巴。

  他突遭襲擊,痛得後退一步。

  「不准你碰她!」秦光皓撂下警告,打橫抱起方楚楚大踏步離去。

  留下他呆立原地。

  好冷,她好冷。

  夢裡下著滂沱大雨,而她蜷縮在街角,瑟瑟地發抖。

  淋雨不是一件浪漫的事嗎?電影裡不是常有兩個相愛的人手牽著手,在雨中漫步的畫面嗎?

  為何屬於她的雨,如此冰冷,如此寒徹心腑?

  為何她得不到書中那種浪漫的愛情?

  她的愛情,不是一場溫柔的春雨,更像是秋天蕭瑟的眼淚……

  「好冷。」她在夢裡呢喃,「誰來……抱抱我?」

  只能她自己抱自己了,在最深沉的黑夜,誰也沒注意到的角落,獨自取曖。

  「我好冷……」她旁徨地伸出手。

  是誰?握住了她的手。

  她感覺到了,那厚實的大掌,那難以言喻的曖意,一絲絲沁入她的心。

  是誰溫曖了她?

  待方楚楚再醒來時,己是隔日清晨。

  她睜開眼,先是蒙朧地盯著天花扳,接著轉過頭,眸光先觸及床旁的茶幾,幾上擺著茶水和一盅削好的蘋果,然後稍遠的雙人沙發上,秦光皓蜷曲身子一半躺著打瞌睡。

  她看著,淚水倏地奪眶而出。

  他就在這裡陪了她一夜嗎?在她被另一個男人刺傷,疼痛地暈去時,是他寸步不離地守護她。

  這個學長啊,她知道,從大學時她初進校園,他便情不自禁地愛戀著她。

  他愛她如此深情、如此執著,為何她就是無法回報他呢?

  如果在死前,她要掏心掏肺地愛一個人,那個人,應當是學長,而不是對她無情的韓非。

  韓非心裡,有他的公主了,當他的公主因她而受傷時,他嚴厲地責備她,像恨不得痛打她幾個耳光。

  她方楚楚,太自私、太任性,千不該萬不該讓他的公主為了救她弄傷了自己。她錯了,錯了……

  愛一個人竟是這般苦澀而痛楚,她脆弱的心,還能禁得起幾番折騰?

  「楚楚,你醒啦?」秦光皓沙啞的嗓音喚回她迷蒙的心神。

  對,她醒了,是該醒了。

  她凝睇從沙發來到床邊的秦光皓,「學長。」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我請護士過來看看嗎?」秦光皓俯視她,滿臉關懷。

  她含淚微笑。「沒事,我很好。」

  「你怎麼哭了?」秦光皓心疼地皺眉,「別逞強,哪裡覺得痛就要說。」

  她是心痛。

  「學長,你整個晚上都在這裡陪我嗎?」

  他眨眨眼,默默點頭。

  怪不得她在夢裡一直覺得有人握著她的手,給她溫曖。

  「謝謝你,學長,你對我真好。」

  「怎麼能不對你好呢?」秦光皓半真半假地感嘆。

  「你這麼美,又這麼善解人意!」

  她一點也不美,此刻早因病而瘦骨嶙峋,善解人意更跟她八竿子打不著邊,她是這間醫院最令人頭痛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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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發表於 2017-1-3 16:36: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還有啊,只有你在我喋喋不休講攝影的瑣事時,不會覺得煩。」

  「那是因為我也喜歡拍照啊。」

  「所以說我們兩個是志同道合。」秦光皓笑道,看了她好一會兒,眼神溫柔。

  「楚楚。」

  「嗯?」

  「楚楚!」他倏地握住她的手,像克制不住滿腔激動。

  「你嫁給我吧!我想跟你在一起。」

  淚珠安靜地自她眼角滑落,「可是……我快死了。」

  「你不會死!」他緊捏她的手。

  「就算真的快死了,我也希望最後這段時間能陪在你身邊,我想保護你,楚楚,讓我照顧你!」

  她看過愛情小說裡男主角用各神浪漫的手段向女主角求婚,秦光皓的求婚並不特別,卻令她深深地感動。

  如果她生命裡的最後一刻還能給某個人幸福,那她也不算白活了這一遭,對吧?

  「好,學長,我答應你。」

  【第八章】

  她答應了秦光皓的求婚!

  在病房門口,韓非無巧不巧地見到這感人的一幕,他悄悄退出,走在醫院的長廊上,雙腿莫名地沉重,宛若灌了鉛。

  這麻木的感覺是什麼?

  韓非漠然尋思,抬起右手,大拇指包著OK繃。

  這拇指,是他昨夜削蘋果時弄傷的,他很擅長拿手術刀,卻並不習慣拿削皮刀,事實上外科醫生的雙手很重要,他們避免拿其他鋒銳的刀具,以免意外傷到手,妨礙替病人開刀。

  可昨夜,他竟為了削一顆蘋果弄傷了自己的手,想來也真可笑。

  為什麼他會那樣做呢?

  為什麼他會想向那個嬌蠻大小姐道歉呢?

  為什麼當他看見她被自己的責罵氣暈吐血時,五髒六腑會瞬間糾結成一團,說不出的驚慌呢?

  他不懂。

  他不覺得自己罵錯了,她是不該動不動就亂跑,造成別人的麻煩,而曉雲為了救她而受傷也是事實。

  曉雲在急診室昏迷醒來後,抱著他直哭,她說,很高興他在兩個女人受傷時第一個跑向她。

  「至少還有你是在乎我的,我就知道韓哥哥最關心我了!」

  她哭得像個淚人兒,而他聽著她悲傷的傾訴,心疼中夾著一絲愧悔。

  當時,他第一個跑向的真的是她嗎?若不是秦光皓搶先一步抱開方楚楚,老實說他不確定自己會先關切誰。

  他的心很亂,思緒如麻。

  然後,便是對方楚楚的那場發作,他冷酷地責備她,他看得出來,倔強的她很受傷。

  但他不該心軟的,她是方啟達的女兒,是他仇人的女兒,他何必心軟?

  「韓非,你瘋了。」他喃喃自語,將自己的右手拇指緊緊地收在拳頭裡。

  他為她削了蘋果,趁夜深人靜時偷偷送進她病房裡,當時秦光皓在沙發上睡得很沉,而她在夢裡囈語,他聽不清她說什麼,只覺得她蒼白的臉蛋顯得異常消瘦柔弱,教人不忍直視。

  他不禁握住了她冰涼顫抖的手,彷佛只有短暫的幾分鐘,又彷佛是亙古的百年,他就那麼靜靜地蹲在床邊,陪著她。

  像個傻瓜一樣!

  韓非對自己很不滿,他不明白自己著了什麼魔,竟如此牽掛一個不該牽掛的女人。

  她答應了她學長的求婚也好,那個男人看來確實很關愛她,據說是個職業攝影師,頗有幾分才華,夠資格擔任方家女婿。

  「這樣很好,非常好。」他對自己低語,好似要說服些什麼。

  問題是,她結不結婚、跟誰結婚,關他何事?好不好又何須他來評斷?

  「韓醫生,你今天不是休假嗎?怎麼還在醫院?」迎面走來的是心髒外科的資深護士。

  對啊,他今天休假,干麼留在醫院?

  「我只是……留下來整理一些資料,等下就回去了。」

  「早點回家休息吧。韓醫生這禮拜幾乎天天有刀,應該累壞了,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

  「我知道,謝謝。」

  他淡淡地謝過資深護士的關懷,回到辦公室,行屍走肉似地收拾公事包,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醫院。

  位於市郊的某棟西洋復古風格的公寓大樓,一扇雕花鐵門外,田曉雲背靠著牆蹲坐著。

  她己在此處守了整整一夜,而她等待的男人,徹夜未歸。

  絕望的淚水占據了她嬌美的容顏。

  韓非很少上酒館,除非是跟朋友見面-否則他不會一個人來到這種地方,今天是第一次,還是在大白天。

  他來到一間運動酒吧,坐在吧台邊,牆上的螢幕播放著職業高爾夫球比賽,他百無聊賴地看著,一面喝酒。

  Doublewhiskey,他也很少喝這麼烈的酒,畢竟酒精會腐蝕理智,而他素來以冷靜的自制力自豪。

  但今日,他連喝了好幾杯whiskey加了冰塊,一口一口啜著那辛辣的液體,灼燒入喉。

  手機鈴聲響起,是他最熟悉的曲子,從來只要聽到這首歌,他都會第一時間接起電話。

  他怔怔地盯著手機螢幕,腦海思索著,又好似什麼都沒想,過了好片刻,才按下通話鍵。

  「喂。」

  「韓哥哥,你在哪裡?」一道沙啞的嗓音,似乎微微哽咽著。

  「我在……醫院。」第一次,他對她說謊。

  「可不可以來陪陪我?」她細聲細氣地央求。

  他怔忡著,揉 捏著隱約沉重的太陽穴,「今天不方便。」

  他知道,她大概又是跟男友吵架了需要他的安慰,但此時此刻的他,無法在她面前表現溫柔體貼。

  他不想讓任何人見到現在的他。

  「為什麼你們兩個都不理我?為什麼他要那樣對我……」低低的啜泣聲。

  果然又是因為那個男人。

  韓非嘆息,「對不起,曉雲。」今天他實在沒有心思安慰她,當她忠心不渝的守護騎士。

  「對不起有什麼用?算了,你忙吧!」她果斷地掛電話,帶著分明的哀怨。

  他苦笑,抬頭望向電視螢幕,轉播比賽的主播正激動地叫喊著方才選手打了一記精彩的eagle.

  他恍惚地看著選手臉上得意的笑容。

  方楚楚將一本日記、一疊照片和一些零碎的東西封進一個紙盒裡,系上藍色鍛帶,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接著,她將紙盒放進衣櫃裡一個小型保險箱裡,設定密碼鎖。

  好了,就這樣了。

  她倚在窗台,捧著杯紅茶,慢慢啜飲。

  她將自己初戀的記憶都封鎖起來了,從今以後,她不會再愛那個男人了,也不會放縱自己的視線痴痴追隨著他。

  因為,她己經是學長的未婚妻了。

  傍晚,田曉雲終於等到歸家的男人,她又驚又喜,男人見到守候門外憔悴的她卻是一臉嫌惡。

  「我不是說了,我們兩個暫時不要見面了嗎?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我……我知道你不高興,昨天是我不對,不應該……干涉你那麼多,我知道自己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

  「你不要不說話啊!我跟你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她揪著他衣袖,拚命求懇的模樣像個迷路的小孩。

  男人嘆氣,「唉,曉雲。」

  「你原諒我了嗎?」

  「我是想跟你說,我們分手吧。」

  「什麼?」

  「我想跟你分手。」他冷漠地重復,短短的幾個字,將她打入了無邊地獄。

  她不敢相信地瞪他,「你要跟我分手?」

  「是。」

  「為什麼?」

  「我們不適合。」

  「不適合?哪裡不適合?」

  「……」

  「你說話啊!我到底哪裡配不上你?哪裡讓你不滿意?你坦白說,我可以改,我願意改!」

  「這不是你改不改的問題……」

  「我知道,是因為她對吧?你愛上別的女人了!對不對?」

  他皺眉,面容凝霜,「你在胡說什麼?」

  「你別想滿我,我知道你有了別的女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這麼這麼愛你,你怎麼可以……你混蛋!壞透了!」她崩潰痛哭,粉拳發瘋似地猛槌他胸膛。

  「我不會放手的,我從高中就喜歡你,我一直夢想當你的新娘,我不會放手的,你休想我答應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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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17-1-3 16:36: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田曉雲,你瘋了!」

  「對,我是瘋了,因為你瘋了!你想怎樣?你打我啊!總之我這輩子纏定你了,你別想擺脫我……」

  深夜,維新醫院的急診室緊急迎來一個車禍的女性傷患,傷勢很嚴重,腹部大量出血,在送來醫院時己幾近失去生命跡像。

  「立刻准備急救!」值班的急診室醫生下令。

  醫護人員迅速從冷凍庫取出血袋,正預備輸血時,心電圖儀器發出不祥的長嗶聲。

  「醫生,傷者心跳停止了!」

  「施行CPR!」醫生一面進行胸外心髒按摩,一面詢問護士,「聯絡過家屬了嗎?」

  「傷者的母親住在南部,一時趕不過來,還有醫生,這位傷患的健保卡有加注器官捐贈意願。」

  急救失敗,醫生宣布傷患死亡時間,並指示醫護人員通知器官捐贈中心,進行器官摘取及受贈手續。

  韓非在睡夢中接到通知。

  他的手機沒電了,醫院是直接打他家的電話,凌晨的鈴聲聽來分外尖銳剌耳。

  「韓醫生,請你馬上來醫院,有合適的心髒捐贈者出現了,院長要你緊急替大小姐進行換心手術!」

  「有心髒了?」韓非霎時驚醒,一骨碌跳下床。

  「准備開刀房,心髒移植小組待命!」

  「己經都聯絡了,就等韓醫生過來主刀。」

  「我二十分鐘後到!」

  掛電話後,韓非以最快的速度飆車趕到醫院,移植小組的成員遞上捐贈者的心髒檢查報告。

  「我們己經評估過了,這顆心髒很適合大小姐。」

  他迅速瀏覽報告,確定數據無誤,正換穿手術服時,方啟達走進更衣室。

  「我女兒不肯麻醉,她說有話跟你說。」

  「什麼話?」

  方啟達揺頭苦笑,「她要是肯跟我說就好了,也許是害怕手術不成功吧!你去安慰她幾句。」

  「我知道了。」他點頭,消毒刷手後,來到開刀房。

  室內只有方楚楚一人孤伶伶地躺在手術台上,應該是她暫時驅離了其他醫護人員。

  他在她面前站定,由上往下俯望她,由這樣的視角看她,她顯得格外瘦弱。

  「你有話跟我說?」他低聲問。

  「嗯。」凝定他的雙眸清澈如春泉,隱隱瀲著波光。

  「說吧!」

  她深深呼吸,藉此凝聚勇氣,「你討厭我,對吧?」

  他震住,沒想到她會這樣問,他盯著她消瘦的臉蛋,那干澀的唇瓣看來一天比一天蒼白,但吐落的言語總是令他……無言以對。

  他不覺想起那個深夜,她為了掩護他,那張唇輕輕地吻他……

  「這麼簡單的問題,你都不願給我一個答案嗎?」

  他皺眉,雙手捏握成拳,壓抑心海翻騰的情緒。

  「如果你是擔心我不會盡力為你開刀,你放心,我……」

  「我不是這意思,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她澀澀地打斷他,嗓音沙啞。

  「我是想說,那天很抱歉令田小姐受傷,可是……」她想解釋不是她的錯。

  他顯然不想聽,「那天的事別說了!」

  也對,解釋太多余,反正他心愛的女人因她而受傷是事實。

  她閉了閉眸,「如果手術失敗的話……」

  「不會失敗!」他打斷她,神態堅決而強硬。

  「你一定會好好地活著。」

  她啞然,看著他許久許久,眼潭浮漾著百種愁緒。

  「你還真有自信。」

  「我是有根據的,整個移植小組己經針對你的情況做過完善的模擬,這顆新鮮的心髒又很適合你,應該不會有排斥的問題,而我會將術後感染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不管怎樣,任何手術的成功率都不會是百分之百的。」就算是最簡單的手術都有風險,遑論換心。

  「我會讓它是百分之百。」他淡定地宣稱,「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只要相信他就好?為何這男人可以器張狂妄至此?他搏鬥的對像可是死神啊!

  但不知怎地,她相信他,即便是在如此驚慌恐懼的時候,她依然相信他會為了自己盡心盡力雖然他一點都不喜歡她,甚至厭惡著她,但只要是他的病人,他都會全力以赴。

  他就是這樣一個醫生啊!

  淚胎,安靜地在她眼裡孕育。

  「我可以握你的手嗎?」

  她再度令他啞口無言,許久,好不容易找回說話的聲音。「我己經消毒刷過手了。」

  「再刷一次會怎樣?」她擺出大小姐的任性。

  「我想在開刀前握握我主治醫生的手。」

  他瞪她,她看不出潛藏在那幽暗眼潭裡的是什麼樣的思緒,終於,他脫下外科手套,大手伸向她。

  她怯怯地撫摸他的手,修長的手指、厚實有力的掌骨,她試著握住,手心傳來隱約的曖意。

  好熟悉的感覺,彷佛她曾在何處握過這樣一只又大又溫曖的手,她用力咬牙,忍住胸臆波動的酸楚。

  忽地,她瞥見他大拇指有道細細的傷口,結了痂。

  「這裡怎麼了?」她撫摸那細小的突起,「是刀傷嗎?」

  「沒什麼。」他猛然縮回手,神情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

  「你檢查夠了吧?這雙手應該夠資格為你開刀吧?」話裡含著刻意的譏誚。

  為何她一點也不覺得訝異呢?

  一顆淚珠滑落。

  「如果……真有什麼萬一,在我病房衣櫃裡的保險箱,那個盒子裡的東西是留給你的,密碼是我媽的忌日。」

  她留了東西給他?那算是紀念品嗎?或是遺物?

  韓非極力保持面無表情,「我不會打開它的,因為不會有萬一,我說是百分之百,就是百分之百。」

  這男人啊!她拿他沒轍。

  方楚楚淺淺地微笑,那笑,就如同她的淚水一般晶瑩澄透。

  「好吧,那就交給你了。」她垂斂羽睫,在面臨生死關頭時,內心竟不可思議地感到平靜。

  她想,這都是他給她的力量。

  正如韓非所允諾的,手術相當成功,之後他也留在加護病房,親自監控方楚楚的術後恢復狀況也因此,他在隔天傍晚才從醫院辦公室輾轉接到母親的電話。

  「兒子,你聽說了嗎?曉雲出事了!」

  「曉雲?」他驚愕,「她怎麼了?」

  「她媽說她打你手機一直找不到人,她媽己經趕去台北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冷靜點聽我說,是車禍,聽說昨天深夜送到醫院時,就己經沒有生命跡像了。」

  他聽著,一顆心沉下,彷佛墜落萬丈深淵,「這是……什麼意思?」

  那干澀的、硬從喉嚨擠出來的嗓音,聽起來不像是他的。

  「她死了。」

  話筒由韓非手中落下,在辦公桌敲出沉重的聲響,他跟蹌地跌坐回椅子上,腦海一片空白。

  「兒子,兒子!你在聽嗎?你怎樣了?」母親焦急的呼喚由遙遠的另一邊傳來。

  他什麼也沒聽見,什麼都無法思考,腦海裡只不停回蕩著他解析不出意義的那句話。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曉雲……死了。

  他生命裡除了母親之外,最重要的女人,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不相信!

  不可能!這是謊言,一定是某人在惡作劇!

  他倉皇地重新拾起話筒,「她被送去哪間醫院?告訴我!她被送去哪裡了?」「你不曉得嗎?就是你工作的醫院啊!」母親的回答如落雷,毫不留情地劈砍他耳膜。

  他倒抽口氣,跌跌撞撞地衝出辦公室,不顧周遭紛紛投來的異樣眼光,如旋風似地卷進急診室。

  「昨天是不是有個叫田曉雲的車禍傷患?是誰接收她的?值班醫生是誰?!」急診室的醫護人員見他陰暗糾結如厲鬼的神情,都嚇慌了,面面相覷。

  「說話啊!曉雲人呢?她還活著對吧?她一定活著!」

  「韓醫生,昨天是有個叫田曉雲的傷患沒錯,她……己經不治去世了。」

  不可能!韓非麻痹地凍立原地,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當時為她急救的是王住院醫師。」

  聽護士報告後,韓非立即直奔去找王醫生,也不管人家因為輪班值勤將近三十六小時未合眼,正在醫院分配的宿舍房間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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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6:37: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他將年輕的住院醫師從床上挖起來,幾乎是揪著對方衣領大吼大叫。

  「田曉雲是你負責急救的吧!她真的死了嗎?」

  這是什麼問題?王醫生莫名其妙。

  「韓醫生可以去查醫院紀錄啊,為什麼問我這種問題?」

  因為他慌了、亂了,不知如何是好,這不可能是事實。

  韓非啞然無語,瞠目瞪著王醫生,近乎瘋狂的眼神令人心驚膽顫。

  「我是按照正規程序施行急救的,她死了也不是我的錯啊,本來她送到醫院時就幾乎沒有生命跡像了!」王醫生深怕自己被追究責任,連忙辯解。

  「而且她的器官捐贈我們也有遵照程序進行啊!」

  器官捐贈?

  韓非神智一凜,心跳乍停。

  「她的心髒……該不會就是捐給本院的病患吧?」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後續我都交給器官捐贈中心處理了,不過聽說韓醫生剛剛幫大小姐做完換心手術……」王醫生遲疑地瞥望韓非。

  依照規定,器官捐贈必須經過公開、公平及透明的平台,依據配對排序名單來進行分配。

  韓非回想昨夜看到的報告,他當時只注意該捐贈者的檢查數據,根本沒去管對方的背景來歷!

  難道那顆心髒,真的是屬於曉雲的嗎?

  他竟將自己鐘愛的女人的心,裝在他理應厭恨的女人身上?

  假若這是命運之神的惡作劇,那也……太殘忍!

  【第九章】

  換心手術後,方楚楚恢復情況良好,一個星期後,她己能出院。

  她屏退想幫她收拾東西的護士,獨自待在病房內,將衣櫃裡的衣物一件一件取出來,放進行李箱。

  最後,她按下密碼,取出保險箱裡的禮盒,緞帶蝴蝶結系著的盒子裡,封藏的是她初戀的回憶。

  她原本想留給韓非的,若是她手術失敗而死,她希望在這世上留下她愛過他的證明,就像那個因血癌去世的小男孩,留下一段在迪士尼玩樂的影片。

  盼著有人能記得自己活過,盼著自己即便不再存在於這世界,仍有某個人記得自己。

  她不奢求他能一直記得她,只要短短幾年,甚至幾個月,她期盼他知道有個任性女孩曾經那麼無望地愛過他。

  但他終究沒能接收這個盒子,接受她的心意,看來她只能將這個秘密留給自己了。

  方楚楚苦澀地嘆息,將盒子小心地塞在行李箱角落,用層層衣物包裹住。

  有人敲門,進來的是秦光皓,他帶來一杯新鮮現榨的蘋果汁,笑容如陽光燦爛。

  「哪,給你喝。」他歡快地將果汁遞給她。

  「今天總算可以出院,你一定很開心吧!」

  「嗯。」她接過杯子,淺啜一口,然後便擱在一旁。不知怎地,她覺得這蘋果汁沒有她記憶中好喝了。

  秦光皓打量她,見她氣色依然不甚紅潤,臉頰仍是瘦削,眉峰蹙攏。

  「你要多吃點,還是太瘦了!早餐有吃嗎?」

  「有。」

  「等下我帶你去餐廳好好吃一頓吧!」

  「好。」

  「怎麼了?看你精神不太好的樣子。」秦光皓察覺她的異樣。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是,我很好。」她微笑安撫他。

  「換了一顆心髒,我覺得自己強壯多了,就算明天跟學長去爬山也行。」

  「好啊!我就帶你去爬山。」秦光皓頓了頓。

  「不過,你到現在還叫我「學長」嗎?」

  「啊?」

  「你忘了我己經是你的未婚夫了嗎?至少可以叫我的名字吧!」

  「喔。」她恍然眨眨眼,霎時有些別扭,叫了這麼多年的「學長」,忽然要換稱呼好怪。

  「呃,光……皓。」

  「再叫一次。」

  「光皓。」

  秦光皓這才滿意了,笑嘻嘻地抱了抱她,伸手愛憐地揉揉她的頭。

  「我的乖楚楚,老天!我真想馬上將你娶回家!」

  親昵的言語和舉動令方楚楚尷尬不己,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

  「瞧你這傻乎乎的模樣!」秦光皓彈她額頭爆栗,笑逗她,「你沒聽見我剛才說的嗎?我們結婚吧,下禮拜就舉行婚禮!」

  「這麼快?」

  「那再下一個禮拜也行,總之我等不及了,愈快愈好。」

  她默然不語。

  秦光皓笑容斂逸,「楚楚,你不願意嗎?還是你後悔了?」

  她一震,「我沒……我沒後悔!」

  旣己決意回報學長的愛,她怎能出爾反爾?

  「好吧,我會跟我爸說,我們……結婚。」

  「太好了!」秦光皓爆出歡呼,像個孩子又叫又跳,見他如此歡欣鼓舞,方楚楚不禁笑了。

  過了好一會兒,秦光皓彷佛驚覺自己的行舉太過傻氣,不好意思地摸摸頭。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

  「那走吧!」他提起行李。

  她跟在他後頭,帶著幾分遲疑,就這麼走了嗎?離開醫院以後,她可能再也沒機會見到那個男人了。

  「學……光皓,我想先去院長辦公室跟我爸說一聲。」

  「也對,你是應該去報備一下,免得他擔心。那我先去開車,在醫院門口等你。」

  「好,我們待會兒見。」

  送走秦光皓後,方楚楚來到的卻是心髒外科,韓非不在他的辦公室,她問一個經過的護士。

  「韓醫生進開刀房了。」護士告訴她,「剛有個急性心髒病發作的病人臨時被送過來。」

  意思是她臨走前不能見到他了。

  方楚楚壓下胸臆的愁緒,謝過那個好心告知的護士,轉身悄然離開。

  其實見到又如何?這幾天韓非對她的態度總是冷淡,每天除了例行性檢查,絕不會跟她多說一句話,有時她甚至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彷佛帶著恨意。

  那令她感到害怕,才剛換過的心髒像是又要衰竭似的,疼痛得透不過氣。

  她飄朝然地走過醫院長廊,搭電梯下樓,一步一步走出這個曾霸道地囚禁她的地方。

  她的身體自由了,但,心呢?

  她身上裝著曉雲的心!

  憑什麼?!

  開完刀後,韓非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喝著涼掉的難喝的黑咖啡,腦海思緒翻騰。

  他知道今天方楚楚出院,以往他總會親自送自己的病人出院,但今晨他有意無意躲著她。

  事實上,從他得知曉雲的心髒被她奪走了,而且還是他這個主治醫生動的手,他便無法坦然面對她。

  那天,要不是他拒絕了曉雲的求救電話,如果他肯去看看她、陪陪她,或許她就不會發生車禍,到現在依然好端端地活著。

  是他害了曉雲,是他背棄了她,他不能原諒自己!

  車禍目擊者說她當時失魂落魄地走在深夜的街頭,披頭散發,眼皮都哭腫了。

  可見有多傷心失神,才會在無意中闖紅燈,走到馬路正中央,被一輛疾速奔馳的計程車撞上。

  「簡直就像自殺一樣!」目擊者如此形容。

  韓非只覺得心碎欲狂。

  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如果當時他趕到她身邊就好了,如果他不是留在酒吧,為了另一個女人買醉……

  方楚楚!

  那女人憑什麼動搖他的心,憑什麼令他做出錯誤的決斷?

  憑什麼……奪走曉雲的心髒!

  更可恨的,她還是方啟達的女兒,是他一直視為仇人的方家千金。

  拜方楚楚提醒,他解出了方啟達辦公室保險箱的密碼,原來他和自己女兒一樣,都將亡妻的忌日設定為密碼。

  他找到了父親當年的手術資料,影印下來,一頁一頁,一字不漏地仔細閱讀後,終於找到蛛絲馬跡。

  手術過程確實有疏失,術中麻醉醫生在監控他父親的生理狀況時判斷情況不利,於是使用了強化麻醉的手段,可能就是劑量使用不當,引發了急性器官衰竭問題是責任歸屬,究竟是麻醉醫生自己的判斷失誤,還是當時主治醫生的命令?因為主治醫生有權要求執行強化麻醉。

  資料記載並未涉及當時的實際過程,光憑這份機密檔案,還是不能將方啟達定罪。

  但也夠了,事實證明醫院方面確實有責任,但院方當年完全不承認任何疏失,

  一毛錢的賠償都不給,甚至反過來指控家屬試圖以此詐財,他母親受此重大打擊,足足有一年時間臥病在床,精神耗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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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6:39: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而方啟達對手術過程心知肚明,卻一聲不吭,那是他家的醫院,當年的院長是他父親,為了保護方家和維新醫院的名譽,他當然會保持沉默。

  全都是一丘之貉!

  韓非恨恨地尋思。

  當年的他年紀還小,小蝦米對抗不了大鯨魚,但他現在夠大了,他有能耐復仇,要求方啟達負起該負的責任。

  他要方啟達在他父親墳前跪下道歉認罪!

  方啟達和方楚楚,他不會讓他們父女倆好過的……絕對不會!

  闇黑的雙眸焚燒著熊熊火焰,那是來自地獄的怒火。

  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

  我知道你愛她,比愛我更多,可是我敢說,這世上沒有其他女人比我更愛你,

  我真的……好愛好愛你!

  你不相信我嗎?那我把我的心掏出來給你看,我可以掏給你看。

  我不是瘋子,不要這樣說我,不要這樣看我,我只是很愛你……

  求求你,讓我留在你身邊,你要我怎麼做都可以。

  那,你去死吧!真的愛我,就證明給我看。

  「不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不要……不要!」

  方楚楚尖叫地從夢中驚醒。

  她彈坐起身,冷汗涔涔,背脊濕了一大塊,水眸圓瞠,無神地瞪著前方。

  這是她的家、她的房間,她睡在特意從法國訂購的名床上,卻作著不屬於她的惡夢。

  夢中有個男人,隱身於陰影裡,用她看不見的恐怖表情,命令她去死。

  他究竟是誰?

  方楚楚揪握胸口,感覺心髒都快跳出來了,猶如萬馬奔騰,在她胸房踢踏著漫天黃沙。

  好可怕、好無助,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夢中那股瀕臨心碎的崩潰。

  自從動過換心手術後,她兒乎夜夜都被這個惡夢糾纏,她不懂為什麼。

  偏偏她怎麼樣也看不清楚夢中男人的臉,她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夢裡那個傷心欲絕的女人是誰。

  那不是她,卻又很像是她。

  她真的好怕……

  清脆的叩門聲無預警地響起,她嚇一跳,不自覺地尖叫一聲。

  門扉迅速被推開,匆匆進來的是她的父親。

  「楚楚,你沒事吧?我在外面聽見你的叫聲。」方啟達坐上床沿,焦灼地審視女兒香汗淋漓的容顏。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她揺頭,「我沒事,只是……作惡夢。」

  「惡夢?」方啟達皺眉,瞥望她揪著床單的雙手,「什麼樣的惡夢?」

  方楚楚咬唇,不曉得該如何向父親解釋。

  「算了,你醒了就好。」方啟達拿自己衣袖替女兒擦拭額前冷汗。

  「肚子餓嗎?佣人告訴我你晚上沒吃什麼東西。」

  「嗯,我沒胃口。」她澀澀低語。

  「怎麼病好了,還是沒胃口呢?」方啟達嘆氣。

  「我還以為動過換心手術,你身體情況健康多了。」

  「我是很健康啊!」她淡淡地微笑,「只是不想吃太多而己。」

  「是不是因為家裡廚子做的不合你胄口?」

  「不是。」

  「還是你特別想吃什麼?我讓他們去買。」

  「不用了……」方楚楚正欲回絕父親的好意,忽地心念一動。

  「其實我這幾天一直想吃甜的東西。」

  「甜的東西?」方啟達愕然,「你以前不是討厭吃甜的嗎?」

  「我也不曉得。」她微微蹙眉,「我想吃豆沙包。」

  「豆沙包?」方啟達更驚訝了。

  「嗯。」不提還好,一提起方楚楚忽然覺得肚子餓得發慌,唇間漫出飢渴的口水。「我好想吃豆沙包喔。」

  「好,好,豆沙包。」方啟達起身,打開房門喚來佣人,吩咐她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買到熱騰騰的豆沙包。

  十五分鐘後,佣人從便利商店買來一袋豆沙包,方楚楚興致勃勃地啃著。

  「好吃嗎?」方啟達愛憐地看著女兒急迫的吃相。

  「不好吃。」她嘟嘴。

  「那你還吃成這樣?」

  「就是想吃嘛!」她也不懂哪來的食欲。

  「你林阿姨滿會做這些中式點心的,以後我讓她做給你吃。」

  林阿姨便是父親的情人,以前她不和那位阿姨見面的,但近日為了籌備她的婚事,兩個女人逐漸有了交集。

  方楚楚知道,父親很希望她們倆能和樂相處,「讓她教我做吧!」

  「什麼?」方啟達愣住。

  「我想學著自己做豆沙包。」方楚楚恍惚地看著自己的手。

  說也奇怪,她覺得自己彷佛會做,但她明明從未進過廚房。

  「你怎麼會突然想學做這個?」方啟達也覺得難以置信,想想,眨眨眼。

  「該不會是想當作新娘實習吧?」

  「才不是呢!」聽出父親話裡的揶揄,方楚楚沒好氣地橫瞋他一眼。

  方啟達笑了,但不過兩秒,他便收凝笑意,一臉嚴肅。

  「楚楚,你真的不後悔嗎?」

  「什麼?」她不解。

  方啟達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我知道光皓那孩子對你很好,很疼愛你,但你真的想嫁給他嗎?」

  方楚楚心韻加速,不自覺地斂眸,逃避父親的眼神。

  「爸,我們過兩天就要結婚了,你怎麼現在還問這種問題?」

  「只是希望你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方啟達握住女兒的手,語重心長。

  「愛情可不是報恩,楚楚。」

  她咬唇不語。

  「我看得出來,你真正喜歡的人是……」

  「別說了!」方楚楚尖聲制止父親。

  「楚楚……」

  「別說了,爸,我己經決定了。」

  「可我怕你會後悔。」方啟達眉宇鎖著憂慮。

  「不會的。」方楚楚堅決地聲稱,縱然心頭悄悄地漫開一股悵惘。

  父親離開後,她來到窗前,拉開薄薄的紗簾,凝睇窗外無月無星的夜色。

  兩天後,她就要成為學長的新娘了。

  所以,無論她心中有多少惆悵、多少哀愁,她都必須徹徹底底地斬斷,徹徹底底地,忘了韓非!

  我想要有人來搶婚。

  嘎?

  他要穿著一身黑色,像最邪惡的魔王那麼酷、那麼帥,他將我最喜歡的白玫瑰別在我發梢,然後強硬地帶我走。

  這算什麼?你們女孩子怎麼腦子裡老是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你不覺得這樣很浪漫嗎?當我被迫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時,那個我深愛的男人忽然出現,把我的人跟心都一並擄走……好甜蜜喔!

  好好笑。

  韓哥哥,不准你笑我。

  好好好,我不笑……

  但他還是笑了,爽朗的笑聲回蕩子夏日午後,氣得田曉雲羞紅了臉,握起粉拳猛捶他臂膀。

  那是段多美好的回憶啊!

  那時候,曉雲尚未和她的夢中情人重逢,她像個妹妹一樣依賴他,什麼心事都與他分享。

  就算是那麼傻的念頭,她都興高采烈地說給他聽。

  他好懷念那時候的她。

  所以今日,在方楚楚婚禮這天,他決定將自己打扮成曉雲幻想中的魔王,開來滿滿一車的白玫瑰,來到婚禮現場。

  婚禮將於傍晚在飯店的戶外庭園舉行,為了即將來臨的喜宴,一群工作人員正來去穿梭,忙碌地布置現場。

  他告訴飯店的工作人員,他是新娘的主治醫生,也是她的好朋友,因為新娘很愛白玫瑰,為了給她驚喜,新娘的父親也就是他的頂頭上司交代他幫忙換掉婚禮現場裝飾的花卉,以白玫瑰為主。

  為了取信工作人員,他還拿出自己的名片,證實自己的確在維新醫院工作。

  工作人員相信他了,協助他搬下一籃又一籃的白玫瑰,噴泉附近有一座用各種花卉結成的拱門,他親自摘下別的花朵,以白玫瑰取代。

  然後,在婚禮開始前半小時,他獨自隱身於僻靜的角落,默默注視著一切。

  他看見賓客們陸續光臨,看著那些衣香鬢影的上流社會紳士淑女們端著虛假的架子,虛假地寒暄。

  他看見方啟達以主人的身分迎接貴賓,臉上堆滿喜悅的笑容。

  他看見一朵白玫瑰被一個粗心大意的服務生碰落地,踩碎於塵泥當中。

  他胸口揪緊,彷佛那朵調萎的白玫瑰正是他一直捧在心頭呵護的公主殿下。

  對不起,曉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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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發表於 2017-1-3 16:40: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是他沒能好好保護她,是他在她最需要他的關鍵時刻,背叛了她,為此他將一輩子責怪自己。

  他必須下地獄,方家父女也休想逃過懲罰,他們不配得到幸福。

  「我不會讓那女人就這樣快快樂樂結婚去。」他嘶啞地低語,狠戾的神情正合他身上闇黑的衣著。

  「她不是你,曉雲,但她身上裝著你的心。」

  所以他會用曉雲喜愛的方式搶婚,她夢想中的浪漫情景,他會為她重現……

  婚禮終子開始了,在悠揚的樂聲中,新娘挽著父親的手臂現身,眾目睽睽,賓客們熱烈地送上祝福的掌聲。

  他陰郁地盯著那悠然步過紅毯的新娘。

  她戴著頭紗,他看不清她的臉,她是否笑著?她覺得幸福嗎?

  就在不久以前,她還暗戀著他,如今她己能揮別過往的單相思,坦然嫁給別的男人了?

  對她來說,愛情如此廉價!

  韓非冷笑,墨瞳凝冰。

  牧師念完一大段誓詞,婚禮來到最高潮。

  「新郎秦光皓先生,你願意娶你身旁這位女子方楚楚,並承諾一輩子愛她、照顧她,無論貧富貴賤,都不離不棄嗎?」

  「我願意!」

  宏亮的答應聲惹來賓客們竊笑,聽得出來這新郎相當迫不及待。

  相反的,新娘似乎有點猶豫——

  「新娘方楚楚小姐,你願意嫁給你身邊這位男子秦光皓,並承諾一輩子愛他、照顧他,無論貧富貴賤,都不離不棄嗎?」

  「我……」

  「新娘,你願意嗎?」牧師提高音量。

  「我……願意。」她的聲音細如蚊蚋。

  「有人反對嗎?」得到新郎新娘的許諾後,牧師照例詢問眾人,這只是例行性的問話,沒人認為電影裡狗血的搶婚橋段會在現實中發生。

  但,偏偏發生了。

  「我反對!」

  韓非算准時機,越眾而出,正如他所料,婚禮現場頓時陷入一片混亂,賓客們竊竊私語。

  他不顧眾人側目,大踏步走向她,朝她伸出手。

  「跟我走!」

  這不是懇求,是命令。

  方楚楚凍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櫻唇輕顫不止,宛如置身於風暴中的花蕊。

  他冷冷撇唇,將方才隨手折下的白玫瑰別在她發髻,大手占有性地撫過她的發,然後,一把扯下頭紗,以一種輕蔑的姿態甩擲在地。

  眾人驚呼,秦光皓暴怒。

  「你做什麼?!」

  他完全置若罔聞,視若無睹,子夜般的闇瞳只是盯著她。

  「跟我走!現在、馬上!」

  不容置疑的言語揪擰她的心,她張唇想拒絕,卻吐不出一個字。

  他目光一閃,飛快地擒扣她手腕,拖著她離開。

  她沒有反抗,下意識地伸手撩起婚紗裙擺,跟隨他到天涯海角——

  【第十章】

  他帶她來到海邊。

  車子停在濱海公路邊,他坐在駕駛席,她坐在副駕駛席,默默看著前方橙紅絢爛又隱隱透著幾分哀傷的夕陽。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誰也沒開口說話,直到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他望向她。「你不舒服嗎?」

  她回凝他,淡淡揚唇。

  「其實我整個下午一直在頭痛。」

  他微微蹙眉,「現在還痛嗎?」

  「不痛了。」

  說也奇怪,當她決定聽從自己的心,跟隨他逃離婚禮現場後,腦海裡一直如影隨形糾纏著她的那道聲音就忽然消失了。

  為什麼?她自己也不懂。

  方楚楚恍惚地尋思,凝睇這個她沒料到竟會前來搶婚的男人,她知道,至少有件事她必須弄清楚。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問得直率。

  他微勾唇,彷佛早猜到她會這樣問。

  「為什麼要跟我走?」

  「這不是很明顯嗎?」她直視他,雖然臉頰正因害臊而染開一片薄紅。

  「因為我真正愛的人……不是學長。」

  「你愛我?」墨黑無垠的眼潭似欲以某種魔力召喚她沉淪。

  「對,我愛你。」她自嘲地勾唇,終究還是回應了他的召喚。

  「換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他似乎無法如同她一般坦率,別過眸。

  「我不想你嫁給他。」

  「為什麼?」

  他沒立刻回答,半響,才嘶啞地回話。

  「就是不想!」像孩子般任性的口吻。

  她愕然,怔怔地看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圓形糖果,粗魯地撕開包裝紙,含進嘴裡。

  他又吃糖果了,這代表他心裡其實有點慌,對吧?他並不如他強裝的這般鎮定。

  他也許和她一樣心亂如麻。

  方楚楚微笑了。

  「你是在乎我的。」

  他聞言,氣息一凜,兩道銳利的眸刀砍向她。

  「是又怎樣!」

  「不怎麼樣。」她加深微笑。

  「只是……我很高興。」

  她垂斂眸,語氣很輕,很溫柔,前所未有的溫柔。

  韓非一凜,咬破糖果一角。

  她雙手揪著白色婚紗的裙身。

  「我知道自己對不起學長,我不該就這樣跟你走,讓他傷心,但我真的很高興你來帶我走。」

  她高興他帶她走?

  韓非凜然不語,雖然他早就看出這女人一直悄悄愛著他,但他想不到她會如此毫不隱瞞地告白。

  她不是很傲、很倔強的嗎?

  「我爸說得對,如果我勉強自己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大概會……後悔。」

  「所以你不怪我去搶婚?」他粗聲問。

  她揚眸望他,笑顏清澈如水。

  「我不是說了嗎?我很高興。」

  他胸口一緊,她只是那麼清淡的一句話,他卻覺得自己被最嚴厲的雷神之槌劈中了,腦海轟隆作響。

  不知哪來的衝動,他倏地掌扣她後頸,不由分說地將她帶向自己,吻她的唇。

  他吮咬著她綿軟的唇瓣,將融化了一半的糖果送進她嘴裡,她嘗到那甜味,還有屬於他的純男性的味道。

  「……是蘋果口味。」她在吻與吻之間輕喘地低語。

  她本來以為自己換心後變得沒那麼愛吃蘋果了,但這蘋果口味的糖,這蘋果口味的吻,迷得她神魂顛倒啊!

  他一面深吻她,大手一面探向她禮服後背,硬生生扯下一顆顆鈕扣。

  「我不喜歡你穿著這件禮服,脫下它!」

  因為他不樂意她成為別人的新娘吧!

  她微笑,順從地頷首。

  「好,在這裡嗎?」

  他一震,驀地離開她,彷佛這才驚覺兩人是在車上,車窗外隨時可能有人經過目睹他們親密的舉動。

  他磨牙,「當然不是這裡。」

  他發動引擎,踩下油門,以最快的速度將她帶到某間能夠眺望海景的汽車旅館,進房以後,他迅速拉下窗簾。

  「要我現在脫嗎?」她不是故意的,但含笑的嗓音就是噙著某種諧論。

  他像是惱了,扯落頸間黑色的領帶,黑色西裝外套也甩到一旁,接著解開白襯衫。

  他像是黑夜的惡魔,帥透了的惡魔,毫不客氣地索討自己的所有物,她身上這件名家設計的白紗禮服很快成了暴力之下的祭品,萎落在地。

  室內幽暗,然而她只穿著絲料襯裙和白色吊襪帶的胴體卻泛潤著某種銀色光澤,與他陰郁的瞳光相互輝映。

  他伸手抬起她下巴,那占有欲十足的眼神逼得她下意識地往後退,跌落床榻。

  「你害怕?」惡魔咧嘴,露出森冽的白牙。

  「誰、誰說我怕?」她可是方楚楚,眾人眼中最頤指氣使的大小姐,怎麼可能怕?她高傲地抬起下頷,但抓著襯裙裙擺的雙手仍是泄漏了她的動搖。

  「你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對吧?」他單腿跪上床沿,傾身俯望她,嘴角勾著某種邪惡的威脅。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她沒好氣地睨他,不說話。

  他笑了,一一扳開她緊拽住裙擺的手指。

  「不用擔心,我會盡量不弄痛你。」

  「真的……會痛嗎?」顫啞的嗓音拂過他耳畔。

  「第一次會痛。」

  「有多痛?」

  「不一定,看情況。」

  「你好像很有經驗。」她不高興了。

  他望向她嘟起的芳唇,「等下你就會明白,男人有點經驗是好事。」

  「你是……」

  她想問他的經驗是跟誰?是田曉雲嗎?但他沒給她機會,雙手撫上她大腿,曖昧地解開吊襪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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