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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黎菁 -【麻煩小娘子(擺平小娘子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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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08:38:3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麻煩小娘子《擺平小娘子之二》作者:黎菁

為了弟弟,為了活命,為了報仇,
她堂堂的千金小姐,
竟跟隨著一輛牛車就把自己給嫁了。
啊啊!好可怕,熊來了——什麼?
他就是她的相公!嗚嗚!她的命好苦,
可不可以後悔啊?咦!這頭熊!
他的眼睛亮晶晶,勾了她的魂。
他的脾氣大如雷,驚了她的膽。
只是,他的細心體貼,他的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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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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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08:39: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烈日下,一頭老黃牛拉著木板車,在鄉間的泥土路上慢步而行,道路兩旁的樹木上,不時傳出「知了、知了」的蟬叫,想也是受不了這熾熱毒日吧!

  一位年約四十歲左右的婦人,駕著牛車,身上穿著與年齡不符的花布衣衫。

  她以手遮眼,瞄了下天上的毒日頭,擦擦滿臉的汗水,回頭對坐在車板上的兩人說道:「大妹子,這天也太熱了,一點風都沒有,可折騰死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咦,你怎麼一點汗都沒有啊?」

  婦人詫異地抬頭望天。奇怪!難道太陽只曬她?

  「我也有些熱。」被稱為大妹子的年輕女子,緩緩地抬起頭,神情中有股說不出的恬靜與淡然,然而,眉間那一縷輕愁,為她平添了一股韻味。

  「嗤!」坐在女子旁邊的清秀男孩不由得譏笑一聲,斜睨著婦人五彩斑斕的圓臉——那是集汗水與胭脂共同的產物,正要開口譏諷幾句,卻被女子以眼神制止。

  「張大嬸,還要多久才能到啊?」年輕女子問,聲音輕柔,好似涓涓細流,令聞者心情舒展。

  原本被曬得燥熱難耐的胖大嬸也不由得笑道:「快了,快了,翻過這道斜坡就能看到村舍了。妹子,不是我自誇,做了二十多年的媒婆,還是第一次看到像鄭兄弟這麼好的人呢!駕!」

  婦人把老黃牛趕上斜坡,又繼續說道:「聽說你要帶個弟弟嫁過來,人家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哼!一個粗鄙的村夫怎麼能配上我姊姊,是他高攀了才對!」青色布衣的男孩一臉恨恨地說道。

  婦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喲!小兄弟,話可不能這麼說。人家娶的是老婆,白白跟個大活人過去,這要浪費多少糧食!

  不是我說,這方圓百里也就是鄭兄弟這麼菩薩心腸的人,才肯娶你姊姊。人家身強體壯,又是捕獵的好手,要娶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啊!你們雖說有個在私塾教書的爹,認識幾個字,但這是鄉下地方,女人最重要的是會過日子,生孩子。」

  「誰稀罕啊!」男孩氣呼呼地從車上站起,「讓他去娶別的女人啊,我姊還不屑嫁他呢!」

  「坐下,什麼時候輪到你多嘴了。」拉住男孩的胳膊,女子恬靜的面容上露出少有的嚴厲神色。接著,她轉頭對婦人說:「大嬸,你別介意,我弟年紀小,不懂事,你多擔待些。」

  婦人撇撇嘴說:「我怎麼會跟小孩子計較呢!不過,我也提醒你一下,你這弟弟的性子也得改一改,否則,到了夫家,吃虧的可是你喔!」

  「謝謝大嬸提點,我知道了。」女子淡淡地答道,眼神複雜地一閃,瞬間又恢復了沉穩淡定的樣子。

  「到了,到了。」說話間,牛車已進了村。

  說是村,其實也只有幾十戶人家而已。

  牛車在村頭一戶茅屋前停下。「妹子,你等等,我去看看鄭兄弟在家沒?」

  婦人下了車,推開欄門,高聲嚷道:「鄭兄弟,鄭兄弟,在家嗎?我把婆娘給你接來了……」聲音漸漸消失在茅屋中。

  坐在車上的男孩一臉擔憂,忽然抓住女子的手臂,急促地說:「姊,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們走,我們現在就走,不要嫁給什麼破獵戶,他配不上你的,你心中已經有高大哥了,怎能再嫁給別人呢?這關係到你一生的幸福,姊姊,你要考慮清楚啊!」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女子深深地一歎。

  「高伯父一家被我們拖累,現在也是自身難保,我們不能再去找他們了。如今,嫁人是唯一可以躲避殺手的辦法,他們知道我和高大哥兩情相悅,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我會委身一位鄉野獵戶。這個村落偏僻,人又少,我們可以在此安心住下。」

  「姊,我不怕的。」男孩堅定地道。

  「可,我怕。你是顧家唯一的血脈,爹娘已經不在了,我不能讓你有一點差錯,無論如何,姊也要保住你。」說到最後,女子淡然的眸光中流露出一縷男兒般的堅強。

  「姊,與其這樣窩窩囊囊地活著,還不如跟他們拚了算了!」男孩眼眶紅紅的,卻忍著不讓淚落下。

  他捨不得啊!他只有這麼一個姊姊,如今為了活命,昔日高貴嫻靜的姊姊,竟要委身一個鄉間獵戶?怎麼可以!

  「別說氣話了,我們要活著,明白嗎?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活下去,只有活著才有希望啊!爹跟娘還等著我們為他們報仇呢!所以,我們要忍,要忍……」

  女子握著男孩的手忽然僵住,喃喃低語道:「小弟,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男孩察覺出姊姊的怪異,順著她驚駭的眸光望過去——

  媒婆搖著肥胖的腰身,從茅屋中走出來,後面跟著走出……一頭熊!

  男孩當機立斷,顯現出有生以來第一次的斷然與果斷,「姊,你坐好,我來駕車。」抓起韁繩,他迅速跳坐到前面。

  「喲,小兄弟,這是幹什麼?」媒婆圓嘟嘟的身軀瞬間滾到牛車旁,肥膩的雙手一把搶下了韁繩。

  男孩重心不穩撞向姊姊,姊弟倆狼狽地一起跌倒在車板上。好一會兒,才互相攙扶著爬起來。

  「大妹子,這就是鄭家兄弟,來,認識一下,以後你們就是一家人了。」

  搖搖有些昏眩的頭,姊弟倆終於下了牛車,仰首望向站在眼前,擁有熊一樣體格的男人。

  說他是熊,真的一點都不為過,一身粗布的麻衣,露出精壯的手臂,腰間隨便用草繩細個結,天啊……他的腰就能裝下兩個她,更別提他那雙熊掌了!

  姊弟倆眼神複雜地互望了一眼,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素蘭鼓足勇氣仰首看向他的臉……

  好久,除了滿臉的黑黑鬍鬚,她什麼也沒看出來。在他半瞇的眼睛驀地看向她時,她下意識地移開目光。

  大嬸說得真對,果然身強體壯啊!如果他不是捕獵好手,那其他人就不用當獵人了。這樣的人動物見了也會害怕吧!

  鄭天命瞇眼打量了他們好久。

  姊弟倆看起來年齡都不大,皮膚白皙細滑,像能捏出水來似的,皆用驚駭的目光偷瞄他。哼!這種眼光他看得多了,倒也不以為意。那個姊姊雙拳握得死緊,正在試圖鎮靜。雖說是荊釵布衣,但身上散發出的氣質……

  陡然,他轉向胖胖的媒婆,沉聲說:「我要的是能生孩子、能料理家務的女人,不是讓你給我找個千金小姐回來供著,這個女人不行。帶走!」他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就要轉身回屋。

  「哎呀,等等,大兄弟,是女人哪個不能生孩子啊?說到料理家務,你瞧她秀美的面相就知是心靈手巧的,你那點家務活哪能難得了她啊!」媒婆邊說邊向素蘭遞眼色。

  素蘭家逢巨變前,一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從未因她是女兒身而稍有偏心。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哪樣也難不倒她,她是蘇州城裡有名的才女。若非外人皆知她與高大哥情投意合,求親的門檻早就被媒婆踏破了,她幾曾受過這等貶低的污辱!

  雖心裡明知不該開口,但她就是一時忍不住,於是冷哼一聲說:「小女子雖無才無德,卻也知道尊重二字該怎樣寫!你舉止粗俗,行為無禮,連基本的待客之道……啊!你要做什麼?」素蘭機靈地拉著弟弟後退一大步,屏息瞪著突然逼近身前的龐大身體。

  「什麼意思?」他自認為用的是最溫柔的聲音。

  「啊……大妹子心直口快,你別當真。」媒婆在旁盡義務地解釋,不斷地擦著頭頂上冒出的熱汗。

  難道她二十多年來的成功紀錄要被打破?嗚,她的人生出現污點了!

  鄭天命根本不理會,慢慢地俯下身,說:「你究竟是怕我,還是不怕?或者說……你真想留下來……做我老婆?」

  「我……」素蘭怔愣住,在他臉龐逼近的一瞬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大妹子當然要留下來啊!你們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呵呵……」成功有望,成功有望。

  站在素蘭身後的弟弟,瞪著驚怕的眼睛,拚命搖頭。不要,死也不要跟這頭熊住在一起!

  一想到他可能會成為他的姊夫,他就渾身打冷顫。姊姊會被他吃得連骨頭都沒得剩!

  「你們爹真是教書的?」他的濃眉皺起。

  「……是。」

  「你多大?」

  「十……十九。」嚥口水。

  他搖搖頭,喃喃道:「不像。你弟多大了?」

  「十……三。」心跳加速。

  良久,「你叫什麼?」

  「吳素蘭,大妹子的閨名叫做素蘭,很好聽吧,呵呵……」媒婆滿臉堆笑地說。

  鄭天命終於抬起頭轉向胖媒婆,素蘭則趁機再次後退,逼人的壓力終於解除了,啊!空氣流動了,她大口地呼吸,呼吸,再呼吸。

  「你可以走了。」鄭天命對媒婆說。

  「我?」胖大嬸指著自己的鼻子,「呃,明白,明白。呵呵!我這就走。」她心情愉快地坐上牛車,就說嘛!她保的媒怎會有不成的呢?

  「大嬸……」素蘭無措地站在原地。

  「你現在要跟她走的話,我不會攔你。」鄭天命冷哼一聲,轉身走回屋裡。

  素蘭一手拎著包袱,一手拉著弟弟,看著牛車越行越遠,幾次張口欲喊,都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不能拿弟弟的生命冒險,好容易有了安身之地,她不該再奢求更多。她在菩薩面前發過誓,只要能躲得過那些惡人的追殺,讓她做什麼都甘願,對,她是甘願的,心甘情願!

  「進去吧!」她看了弟弟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推開了欄門。

  「姊?」念恩擔憂地望著她,欲言又止。

  素蘭恬靜的臉龐勉強擠出一抹笑,「我們又有家了,進來吧,相信姊,他雖然有些嚇人,但應該不是惡人,你該曉得姊的直覺一向很準確的,是不?」




  「你……你要走嗎?」她遲疑地問。

  從她一進屋,就看見他忙著打包袱,難道是要將屋子讓給她跟弟弟住?應該沒這麼好心吧?

  他沒有答話,只是逕自把牆上的獸皮拿下來,捆綁好,用布包上。

  屋子不大,他在移動間總會有意無意地撞到他們姊弟,嚇得姊弟倆的身子一直往後退,直到無處可退,緊靠在牆角邊。

  他忽然間咧嘴笑了一下,不過,他的黑鬍子遮住了大半個臉,姊弟倆實在看不出他的表情。

  他又看了一眼縮在一起的兩個小人。明明怕得要命,卻硬挺起胸膛,以示自己的無懼……

  挺著胸?這女孩的發育實在不怎麼樣嘛!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他的後半輩子,若要跟一個看見他隨時都會嚇昏過去的女人生活在一起,那他寧可一個人過活。

  「我要去鎮上,把毛皮賣了。」他終於開口說話了。順便還要去打聽一下,除了那個肥嘟嘟的媒婆外,還有沒有其他媒人。他要找的是能幹活吃苦的女人,不是受驚的小兔子!

  走到門口,他又停下,轉過身又道:「我要在鎮上待上兩天,你們自便吧!」相信他說得夠明白了吧!

  許久,姊弟倆才緩過氣來,慢慢地由牆角的陰影處走出。

  逼人的氣勢終於消失了。

  「姊,他真的走了!」念恩高喊道,腦袋探出窗口,望著越走越遠的身影,直至熊影消失。

  奇怪,他就這麼大大方方地走了,不怕東西被偷走嗎?素蘭困惑地皺皺眉。不過,秀眸掃了一眼屋中光禿的四壁後,歎口氣,終於明白了原因。

  也、也實在是沒什麼可偷的!最值錢的獸皮剛剛被他帶走了。

  適才眼中被那個龐大的熊影佔據,沒時間也沒機會仔細打量屋子,現在……心中所想早一步被弟弟喊了出來。

  「姊,這地方能住人嗎?」念恩驚呼。

  巴掌大的屋子裡,除了一張木板床,外加一個破舊的桌子外,別無他物,呃,應該說有也沒地方放。

  四周的土牆已有裂縫,咦!有光喔!順著縫隙好像能看到外面。

  又抬頭看看天棚,還好,沒有光線透進來,應該不會漏雨吧?

  「姊……」念恩目光哀怨地看著她。

  她也只能苦笑以對。這間屋子,加上外間的廚房合在一起,也沒有當初在府上她一個臥室的房間大。連她家僕役的房間都要比這好上百倍!

  若在家變前,說這種地方能住人,她一定不會相信,但現在,她相信。她心口不一地自我安慰道:「應該可以吧!他不也住……住在這裡嗎?」

  只要適應,適應就好了。




  兩天後,鄭天命手中拎著用獸皮換回來的生活用品,剛翻過山坡,遠遠地瞧見他的茅屋……有炊煙?

  不會吧?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相信,再定睛看去,果然有人!

  他們竟沒走?奇怪了!

  想起兩天前,他們見他時的樣子,驚怕地兩人縮在一起,雖是粗布衣衫,但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氣質,與一些鄉野村姑的確是不一樣……

  「念過幾天書的人,跟我們就是不同啊!」他低聲喃喃自語道,「你們留下來,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怕我了嗎?」

  他對自己「恐怖」的外貌還是有認知的,少有見他不怕的人,嚇昏的也不在少數。尤其在他暴怒的時候,連他的幾位兄弟也會逃得遠遠的。

  「其實我的要求很簡單啊,只要身體結實,別太怕我,能過日子就行了……那死肥婆竟然找個這麼纖細的人,我一壓,她不就扁了嗎?真是的,白白訛了我二十兩銀子……」他繼續喃喃自語。

  如今,他只想過平靜的日子。前半輩子,他揚了名,風光過了,在江湖上也算是鼎鼎大名,轟轟烈烈;後半輩子,他只想平靜地過活,過普通人的日子。所以在獨自生活了一年以後,他才有了娶妻的念頭。

  走著走著,他已經走到了家門口,不經意地抬頭,已是彩霞滿天,日落西山,天近傍晚了。

  若家裡有個人把飯菜都做好了,等著他回來,這種感覺不正是他一直想要的嗎?

  「我給了你們兩天時間考慮,是你自己不走,要留下來做我老婆的,我可沒有求你喔……以後,你們可不能後悔啊……」

  他又嘀嘀咕咕一陣子,才緩緩推開欄門,穿過乾淨整潔的小院,不同於一般獵戶的銳利眼眸閃了一下。

  記得兩天前的院子好像很亂吧?正想推門進屋,廚房裡傳出的聲音,讓他疑惑地停住腳步。

  「姊,你是生火,還是在放毒氣啊?」

  「當然是要生火了。」

  「那你弄出這麼多煙做什麼?」

  「等煙冒完,就有火了。」異常堅定的聲音。

  「可……煙冒了足足一個時辰了,怎麼還沒生著火啊?」很是遲疑的問話。

  「這……咦,有火了,有火了!糟了,風向變了……」

  「咳咳……煙怎麼改方向了?啊……著火了,著火了!」

  「……救火啊!救火啊!你別亂跳啊!」

  「怎麼救?怎麼救?」

  鄭天命確定,若他還站在原地不動的話,那他就沒有廚房可用了!

  「缸裡不是有水嗎?」他大步邁進廚房。

  「啊……熊來了!熊來了!」男孩哇哇叫。

  「熊?在哪裡?在哪裡?啊——」

  「都給我閉嘴!」一聲厲喝,四周終於安靜下來。

  鄭天命俐落地由水缸中舀出水,滋的一聲澆熄火苗。幸好他回來得及時,否則家就沒了。

  「該死的,你究竟是不是女人,生個火也不會!要把房子燒了嗎?」他薄怒道。他八歲就會生火做飯,若像她那麼笨,早餓死街頭了!

  「你……你回來了。對不起,我剛才不知道是你。不是、不是有意……」有意喊他是熊的,她吞了吞口水,故作鎮靜地說道。然而雪白無色的臉頰卻洩露了她此刻驚怕無措的心情。

  她將來是要與他生活在一起的,不可以怕,不可以怕!鄰居不是說,他是好人嗎?他樂於助人,他甚至從老虎嘴裡救過鄰居的命。

  然而,他……他就是心地再好,她也怕啊!

  天知道,這兩天裡,她時時刻刻都想帶著弟弟離開這裡,但腦中僅存的理智告訴她,她不能冒險。

  「你……你不要怪姊姊!」

  見姊姊答非所問,惹得熊臉更加難看,鬍鬚直立,原本躲在姊姊身後的念恩,怯怯地探出半個頭顱,解釋道:「我們放火,不,我們生火……是為了要給你做晚飯,不是要燒房子,你千萬不要誤會!」

  鄭天命的火氣,在看到面前兩個小小人的表情後,奇異地消失了。

  他看看大的,又仔細瞧瞧小的。他們居然沒被他嚇哭,也沒暈倒?

  女子白淨的臉上,印著炭灰,髮絲散亂,有幾縷滑落下來,樣子有點狼狽,小小的臉皺起,緊咬著嘴唇。

  然而,她沒哭,她的眼眶幹幹的,她,其實沒有想像中的怕他吧?

  「嗯!好現象,好現象!」他喃喃自語地點了點頭,只要不怕他就好!

  雖然身子單薄了點兒,纖細了點兒,但人家念過書啊!不能跟一般下田地的村姑相比。

  印象中,那些書生不都是文文弱弱的嗎?何況她還是個女子呢!應該的,以後把她養胖、養壯點不就得了。

  雪亮的眸光又掃了一眼焦黑的灶台,心頭火起,又壓下。

  誰也不是一開始就會生火做飯的,是不?

  他為她找理由,轉頭對念恩說:「你出去吧!」

  「呃!好,姊,快走!」念恩拉著有些怔怔的素蘭就要跑。

  「等等,你姊姊留下,我教她怎麼樣生火做飯。」

  「啊……那我也留下來好了!因為……我想學,我要學。」他怎麼能讓姊姊單獨跟一頭熊待在一起呢?

  鄭天命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有反對。

  「其實生火很簡單,你只要……」他彎下腰仔細地講給她聽,動作自然,灶台前那具龐大的身形旁邊,蹲著一抹纖細的身影,奇異的竟沒有一絲突兀的感覺。

  站在兩人身後,原本神情緊張的念恩,皺起眉頭,然後,疑惑地搔搔腦袋。

  看得出,他對姊姊真的很有耐心。或許,鄰居說的話是真的,這只熊並非如外表般的可怕吧?




  「你真的會炒菜?」鄭天命有些不敢置信地叫道。

  看著端上桌,三盤色香味俱全的菜餚,他懷疑地又夾另一盤的菜嘗嘗。清淡嫩滑,滋味爽口。真的……真的很不一般!他雖對食物不甚挑剔,只求吃飽,但味道好壞他還是分得出來的。

  「那,你怎麼不會生火、洗菜?」他納悶地問,隨即坐到桌前。

  「我,我……」怎能告訴他,她以前下廚為爹娘盡孝道時,廚子們早將爐火生旺,材料備齊,她只需下鍋炒就可以了。

  而這個原因自然不能說了。就算他相信她是私塾先生的女兒,卻萬萬不會信私塾家會有錢雇廚子。

  「算了!」他無所謂地揮揮手,看她還站在旁邊,笑道:「坐下吃飯吧!」他只當她還有些怕他,所以說起話來才會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便不再多問。

  姊弟倆坐在桌前,斯斯文文地小口吃著飯菜,一舉箸、一端碗,隱隱透著一股無人可及的優雅、尊貴。

  鄭天命困惑地皺了皺眉,好像有些不對勁,哪裡不對,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為何他會有種熟悉的感覺呢?

  「小鬼,去盛飯。」鄭天命道。

  「我?盛飯?」看著推到面前的空碗,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他可是少爺啊!從來只有別人伺候他的份,哪有……但,在看到姊姊遞過來的眼神後,終於不甘不願地站起身。

  「小鬼,你叫什麼?」接過滿碗的飯後,他狀似隨意地問道。

  「吳念恩。」

  「姓吳啊……」沒什麼印象,怎會有熟悉的感覺呢?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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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下去!」

  「不下!」

  「下去!」聲音略微有些提高。

  「不……不行嗎?」念恩又往姊姊身後縮了縮。

  「鄭大哥……呃,相公,念恩年紀還小,夜裡露重……睡地上會著涼生病的。」奇怪,最近她總是在吞口水。

  對啊!對啊!念恩猛點頭,他是千金貴體,怎能睡在地上?

  況且,讓姊姊與熊睡在一起,那姊姊清白不就毀了嗎?

  不可以,不可以,說什麼他也不能睡地上。

  「你覺得我們應該三個人睡在同一張床上嗎?」

  明明是很平常的語氣,為什麼由他口中說出來,就很具威懾力呢?姊弟倆看著屹立在床頭,幾乎罩住整個床鋪的熊影,苦澀得說不出話來。

  「下來!」熊掌往前一探,抓住念恩的衣領,像拎小雞般輕鬆地把他整個人丟到隨意鋪在地上的草蓆上。

  念恩撫著摔痛的屁股,紅著眼,望著縮在床頭的姊姊。對不起,我幫不了你了!

  「你……」縮,縮,她盡量往裡縮,可還是不可避免地碰觸到他。

  這張床睡他一個人都嫌小,何況多個她,抱著膝,她縮到床尾,貼著牆壁。忽然——

  「……」不知鄭天命嘴裡嘀咕著一句什麼,—下子由床上坐起,下地。又把念恩當小雞般地拎了起來,不過,這次是把他丟到床上。

  「我明天會砍些木頭,再做個床,你們雖是姊弟,畢竟男女有別,睡在一個床上也不太好。」說完,翻身躺到草蓆上,閉上眼睡覺。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他,才會大度到允許自己的妻子跟小舅子睡在同一張床上吧?

  唉!看到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他無來由地心裡煩悶,雖說他現在是她名正言順的相公,但,當著那半大不小的男孩面做那種事,他,他還真做不來。

  算了,忍忍吧!等她適應適應再說。

  姊弟倆好久才由震驚中回過神,在姊姊的示意下,念恩迅速拉上床上的布幔。看不見地上的黑影:心裡也就沒那麼怕了。

  素蘭拍拍胸口,鬆了口氣——她還真擔心今天晚上要怎麼過呢!

  念恩看著姊姊如釋重負的神情,忽然間想起一件事,遂小聲說道:「姊,你該不會以為,成親之後,只要給那頭熊做做飯就行了吧?」姊姊應該不會這麼單純吧?

  「我……我忘了!」這些天來,她心裡一直盤算著,怎麼保住顧家唯一血脈,一時忘了夫妻問是要同床共枕,行……行周公之禮的。

  念恩翻了翻白眼,「姊,你現在知道嫁人不是那麼簡單的了吧!我看,不如等他睡著後,我們就悄悄離開?」姊姊心裡畢竟只有高大哥一個人,再說那頭大熊怎能配得上恬靜嫻雅的姊姊!

  等了許久,卻看見姊姊搖了搖頭,堅定且平靜地說:「我們不走,他……已經是我相公了。」

  「姊……」

  「睡吧!別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細心地幫弟弟掖了掖毯子,便挨在他身邊躺下。

  床在窗戶旁邊,她睡內側,順著破舊的窗縫可以清楚地看到天上的繁星。月光灑下,映出一張蒼白秀氣的小小臉龐,淡淡的蛾眉憂鬱地皺起,晶瑩的眸光中矛盾地流露出淡然與驚慌,

  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即使她冰清玉潔,即使她仍是清白之身,然而,當她走進這個屋子,當她睡在這張床上時,她已經注定是他的妻子了。

  沒人會願意明媒正娶一位嫁過人的新娘,即使她是處子之身,就連高大哥……也不會吧?

  所以她不會走了。因為她不能保證在殺手找到他們之前,能再次尋到如此偏僻安靜的地方。

  人能活著才足最重要的,不是嗎?

  況且,他也並非如外表般可怕,剛剛他不是還把床讓出來給他們姊弟倆睡嗎?

  他也並非如粗野的村夫般硬逼她圓房,他應該是善良的,否則,村裡面那些樸實的鄰居,又怎會心甘情願地讓他在此安家呢?

  她曾聽鄰居的王嬸說,他也是外來的人,就在一年前,本來他也是路過,恰巧從虎口中救出了王嬸的丈夫。村人本就熱情好客,他便留了下來,這一住就是一年多。

  村人都說他話雖不多,但這一年間卻幫了他們不少的忙;捕獵時只要有他在,絕對是滿載而歸。他雖外貌嚇人,卻從未對村中任何人做過惡事,說過重話,若非他恐怖的長相,大家早把他歸屬於老好人行列了。

  就在前些天,他決定在此安家,在村中幾個男人的建議下,他這才托了媒婆,準備娶老婆,然後,便有了她。

  當然,這些都是由王嬸的嘴裡說出來的。

  村裡的人,除了趕集日去過幾次鎮上,一生幾乎都待在鄉下,心裡想著什麼,臉上自然會表露出來,所以她相信王嬸說出來的話是真的。

  若,他真如村人所言,那麼她願意將終身托付給他,但是她不會對他說出秘密,也不會告訴他,有一天她會為了報仇而離開這裡。

  現在,她只需適應,適應這裡的環境、適應這裡的人、適應他妻子的身份,還有……適應他!

  轉首,看著熟睡的弟弟,他其實是比她堅強的。

  沒有幾個孩子能承受住瞬間從雲端跌落在泥潭裡的生活,而他卻從未對此抱怨過,成熟懂事得讓她心憐,有時挺不住的反而是她。

  纖手不自禁地摸上他稚氣未脫的臉頰,眸光中流露出水一樣的溫柔,久久……

  漸漸地睡意湧了上來,奇怪!明明知道屋中多了個令她心慌的他,她竟然仍感到睡意與……從未有過的心靜。

  下一刻,略顯沉重的眼皮便再也不想睜開了。




  素蘭神色凝重地來到後院的井邊,左手拎著一隻顯然死去多時的兔子,右手則握著一把亮晃晃的大刀。

  她對念恩慎重地說道:「小弟,你是男子漢嗎?」

  「我當然是啊……什麼意思?」

  「那好,你把兔子皮剝了吧!」

  「啊?誰,誰規定是男子漢,就一定要剝兔子皮的?」血淋淋的多噁心!

  「好吧!我來!」素蘭沒有再要求弟弟,閉上眼睛,咬緊牙,一手抓免,一手操刀,手起……瞬間就要刀落——

  「等等!姊,還是我來好了。你的樣子不像在剝皮,根本是自殺。」他在旁邊看得心驚肉跳,再晚一步,姊姊的玉手就被她自己切下來了!

  「好……」她長吁—口氣,要適應著做事可真難啊!她不怕聳白,不怕累,但她怕……

  「嘔!」她一抬眼,正對上弟弟手中血肉模糊的兔子,她抑制不住便吐出了早上吃的食物。

  「姊,怎麼了?沒事吧?」念恩見姊姊臉頰蒼白,立刻丟下刀跟死兔,就要上前攙扶素蘭。

  「別……別過來!嗯……」看到弟弟血淋淋的雙手,胃裡更加翻湧難耐。身子疾往後退,砰!撞到一個人身上。

  「喲!妹子這是怎麼了?」被撞之人驚訝地開口道。及時托住素蘭欲倒的身形,正是住在離此不遠的鄰居王嬸。

  「我……我沒事。」她有些虛弱地笑笑。

  「怎麼吐了?這好好的……咦,妹子不是剛嫁過來嗎?若是有了……也不能這麼快啊!你該不是……」不貞吧?她上下打量素蘭,腰身纖細,不像有了啊!但懷疑的眸光中仍露出些許鄙視,原來扶著素蘭的手也下意識地鬆開。

  「姊姊只是見不得血腥才這樣的!」念恩走上前,指了指地上的兔屍,扶住又要失去平衡的姊姊。他的雙手已用清水洗淨,又從井裡打出乾淨的清水喂姊姊漱口。

  「原來是這樣啊……」王嬸恍然大悟。

  「妹子,大兄弟不在嗎?昨兒個不是回來了嗎?怎麼?又去鎮上了?」王嬸笑著拉著話家常,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念恩見姊姊已無礙,便退到一邊去了。

  素蘭坐到旁邊的矮木墩上,嫻靜地微微笑著,「他去林子裡了……想弄些木料回來,做些傢俱。」

  「這樣啊!其實呢,大兄弟的屋子早該整理了,瞧瞧!哪有新房的樣子……我早跟鄭兄弟提過,讓他修修屋子,他就是不聽……嘻嘻!還是妹子的話管用啊!」

  「我沒說什麼……」

  「哎呀!不用不好意思!我懂!我懂!」

  「……」你懂什麼啊?素蘭淡定自若的神情有些掛不住了。

  「妹子啊……」撞一撞她的肩,王嬸曖昧地說道:「大兄弟對你怎麼樣?我是說……他會不會很急?」

  「……」迷惑不解,眨眼。

  「哎呀!就是……就是那個啊……」附到素蘭耳朵邊嘀咕一陣。

  「……」面紅耳赤,地洞在哪?地洞在哪?

  「嘻嘻!你不說,是不是不好意思……咦!小兄弟,你背對著我們,蹲在那裡幹什麼呢?」王嬸好奇地起身走了過去。

  素蘭終於有時間緩口氣,還好她轉移了注意力!呼!村人雖質樸,但若像王嬸這樣直來直去,毫不避諱,還真是受不了。

  「錯了!錯了!兔子皮不能這麼剝……這豈不浪費了嗎?」

  「是嗎?那你來好了。」把刀交到她手上。

  「好,交給我吧!」王嬸爽快地接過刀,捲起胳膊上的衣袖。

  念恩走到姊姊身邊,「姊,走,我們進屋歇會兒,讓她弄就好了。」

  「不,等等!」她推開念恩,「我想看,我必須學會怎麼樣剝動物的皮毛,以後……這都是我該做的呀!」誰讓她選擇的良人是個獵戶呢!

  王嬸手起刀落,動作熟練,乾淨俐落,刷刷刷幾下,完工了。看得出已有多年的功底了。

  「王嬸的話雖多了點兒,想不到她幹起活來,還真像那麼回事……咦!姊,你的臉怎麼又變白了?」

  「嘔……」忍忍忍,忍到最後,還是抑止不住吐了出來。

  念恩不由得翻翻白眼,「看吧!讓你回屋休息你不聽。還要學呢!不暈就不錯了!真是!吐了我一身,連我也要吐了……嘔!」




  鄭天命從不知道他的人緣這麼奸!他只是想修修房子,沒想到村裡人知曉後,竟然都來幫忙。他只是平常多送了一些獵物給他們而已啊!這兒的人果然比江湖人單純,看來他留在這裡的決定,是作對了。

  「來來來!喝水了!喝水了!各位大伯、大嬸、漂亮姊姊、英俊哥哥,喝水了,休息一會吧!大熱的天,解解渴啊……」

  「念恩這孩子,不但人長得俊,嘴巴也甜……怪不得你姊姊捨不得你呢!連出嫁都要把你帶上……」眾人七嘴八舌地說。

  「可不是!將來還不知要打碎多少個女兒家的心呢!」有人笑著打趣道。

  「不會啊!不會啊!女兒家都是寶,我怎麼會傷她們的心呢……哎呀!

  不要談我了,怪不好意思的,各位歇歇,喝水,喝水!」

  鄭天命坐在一邊,一直看著念恩。這小鬼頭油腔滑調,跟他結拜的兄弟一個樣,狡猾著呢!相處這幾天,若他還看不出小鬼的脾性來,二十多年的江湖豈不是白混了?

  肥婆跟他提這件事的時候,他還以為帶過來的弟弟,是個剛會爬的小蘿蔔頭呢!誰知一站起來,部跟他的姊姊一般高了。

  他倒是不介意多個人,本來嘛!他們爹娘既已過世,姊弟倆相依為命,住在一起也理所當然。只是年齡出乎他的意料,害得他還得再蓋一個屋子,總不能三人睡一間吧?

  這兩天,他一直睡在地上,倒也不怕生病。

  以往闖蕩江湖的時候,林中、破廟、屋簷下……哪都能湊合,所以當初留下來的時候,對住的地方並末多做打理。可,現在有了妻子,心境還真有些不同了。以前沒注意到的地方,現在居然看得清清楚楚。

  比如:他的屋中該添—個衣櫃,廚房的灶台應該改矮—點,否則,那女人炒超菜來有些不方便。

  明天給她一些銀子,讓她到鎮上買一些女人家用的東西,什麼鏡子啊、脂粉什麼的……這還是他剛才無意間聽到村裡兩個女人的談話想到的。

  記得她來時帶來的小包袱裡面,好像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剩下的就都是書!還真不愧是私塾先生的女兒……

  唉!他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若被他的拜把兄弟知道了,還不曉得會笑成什麼樣子?離開他們快兩年了,他們應該沒惹什麼事吧?最近江湖上好像也沒發生什麼大事。

  還好他住的地方偏僻,不然被他們找到,又有得煩了。哼哼!想找到他,沒那麼容易!   

  「鄭老弟,誰要找你啊?」一位姓王的獵戶好奇地問。

  「啊!什麼?」短暫的茫然。

  「你說出來了!」站在一旁的念恩臉色極難看地解釋道。

  他怎麼配得上姊姊呢?連高大哥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笨蛋!笨蛋!笨蛋!




  「小弟,你在幹什麼?」素蘭在井邊洗著髒衣服,不經意間看到坐在旁邊的念恩,正雙手托腮、皺著眉,不知在想什麼。

  「奇怪啊?」

  「什麼奇怪?」素蘭甩了甩手,用衣袖拭了拭額頭上的細汗,順著念恩的眸光望去。

  大家正在上房梁,沒什麼特殊之外啊!

  「我在觀察……他們每個人平均半個時辰就會去一趟茅廁,只有他一次都沒離開過……我明明看他把整碗的水都喝掉了!怎麼回事呢?他的碗裡……我還多加了些佐料呢……真是搞不明白。」

  「佐料!什麼……佐料?你做了什麼?」

  「我在水裡加了巴豆啊……」一轉頭,「啊!姊,你是在跟我說話嗎?呵呵!我剛剛在自言自語,自言自語喔!你沒聽到什麼吧?」

  「你下藥……」

  「下藥?下什麼藥?沒有啊!我只是說巴不得他們……啊!你別生氣,別生氣嘛!我只是讓他們清清腸胃而已,劑量很小,無害的,我保證!」

  「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爹娘平常都是怎麼教導你的?你的聖賢書都白讀了嗎?」素蘭沉著臉冷聲斥責道。

  「我……我只是,只是不想讓他們把屋子修好嘛!」念恩垂著頭,小聲解釋道:「修好了,你就要跟他圓房了,我知道你害怕,所以……你別氣,我以後不敢了。」

  說完,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南邊的山坡跑去。

  「念恩,念恩……」看著他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樹林裡,內心一陣心酸。

  她真不是稱職的姊姊!剛剛他應該……哭了吧?他常常自謝為男子漢,男兒有淚不輕彈,而他是不想被人看見他哭了,所以才躲起來吧?

  「弟弟,是姊對不起你!」她喃喃道,視線有些模糊,忙低下頭繼續搓洗衣服。

  直到眼眶變干,她才又重新抬起頭,看著那邊的熱火朝天。

  她從未想到村人的熱情互助,也會成為她的困擾,只怕最遲到明天屋子就會修整完工了。

  望著鶴立雞群的鄭天命,他比村裡最高的男人還要高出一個頭呢!身形高壯,好似鐵塔一般,幹起活來競比其他人都俐落,沒有絲毫的笨拙感。

  除了最初見到他的震撼外,相處的這幾日,她已不再怕他,就連念恩跟然而,—想到他們即將圓房,她的身體就不受控制地打顫。

  真是對他龐大身形的恐懼嗎?還是不甘心呢?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相公,念恩……念恩不見了!」

  「晚飯的時候,你不是說他累了,先歇下了嗎?」鄭天命把鄰居送走後,一進屋就見素蘭急得在原地踱步。

  「他下午去了南山坡,我以為……以為他一會兒就回來了,誰知,天都黑了他還沒回來!我怕他出事,他不是個會貪玩到忘了回家的孩子啊……」

  況且,她當時還訓了他,怎麼辦?

  念恩!你千萬不要出事啊!

  「別急,南山面積不大,我出去尋他。」

  「相公,謝謝你,我……我保證,以後會看好他,對不會再給你添麻煩。」

  「他現在也是我弟弟,我怎麼會嫌麻煩?你先睡吧!我一會兒就把他帶回來。」聲音與平時一樣低沉,卻沒有任何不耐煩。

  走到門口又停住,遲疑了一下,他才低聲道:「你既然是我妻子,我便會照顧你一輩子,也包括他。」

  可惜她此時心心唸唸的都是念恩的安危,沒聽清他後面的話,「你說什麼?」再問時,他已無了蹤影。

  素蘭梢梢安了心,身形高大也是有些好處的吧?雖有壓迫感,也稍稍有點安穩感,起碼讓她下意識地認為他應該能夠找到弟弟。

  糟了!他好像沒帶燈燭,這麼黑的天,在漆黑的林子裡能看見東西嗎?




  「喂!警告你喲!不許過來……啊啊!別搖了!別搖了!」

  只見一名十一、二歲的男孩站在離地一丈高的樹枝上,雙手緊緊地抱住樹幹,哭喪的小臉,不時對守候在樹下的「黑影」痛哭流涕地叫囂著。

  「混蛋!混蛋!你滾開啊……嗚!我好慘呀!家裡有頭熊,出門還遇到熊,還是吃人的熊……

  嗚嗚!姊姊,你快來救我啊!你再不來,就再也見不到天下間舉世無雙,乖巧聽話的弟弟了……喂喂喂!你別爬了!你上不來的,你這頭笨熊……」

  鄭天命站在旁邊一棵樹下,雙臂環胸,仰頭看著樹上張牙舞爪、驚叫連連的念恩,感歎地想,他爬得真高啊!

  因他收斂了身上的氣息,所以人與熊皆沒發覺他的存在。又因夜晚能清晰視物的關係,他可是沒錯過念恩臉上有趣的表情,聽到念恩的哭訴後,差點笑出聲來,原本尋他的焦急心情早已消失無蹤。

  他是認定姊姊一定會來尋他,才這樣有恃無恐地哭訴啊?不過,以他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膽色,當真不易。

  「你這頭討厭的熊,總有一天我會扒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看你還怎麼囂張……哎呀呀!你別生氣!冷靜!冷靜!別搖樹啊!我不好吃,一點兒都不好吃……」

  陡然,黑影罩下。

  「啊呀!救命!熊會飛了!姊姊救命啊……」

  「別叫了,是我!」明顯帶著笑意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你?」念恩慢慢地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雪亮的眼眸,接著看見滿臉黑漆漆的,好像是鬍子……是鄭天命!

  咦咦!眨了眨眼睛,他那麼龐大的身形,就那麼悠閒地站在樹梢之上,不怕掉下去嗎?不會是熊變的吧?

  念恩迅速瞄了一眼樹下,那頭黑熊還在原地咆哮!那麼不是自己眼花了,真的是他?他是怎麼上來的?

  「來吧!我帶你走。」還沒等念恩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腰間已被熊一樣的手掌抱住。

  「啊卜救命……」聲音驀地停頓下來,驚駭地張大嘴巴。

  天啊!他飛了!耳邊風聲掠過,在漆黑的夜裡,在樹梢頭,他們翩翩地從一棵樹飛到另一棵樹上,就這樣飛飛飛,他忘了害怕,忘了閉上眼睛,忘了喊,忘了叫……

  鄭天命確定那頭熊不會再追上來,這才抱著他落於地面上。

  「快走吧!你姊姊一定等急了。」

  「呃!啊……好!」張大的嘴巴終於合上。又在原地怔愣許久……

  「啊!等等我……」砰!狼狽地摔倒,又迅速地爬起,「等等我,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

  這黑漆漆的,他怎麼可以走得那麼快,能看見路嗎?呼!終於追上了,「熊……呃!鄭大哥,你一定會武功對不對?」

  鄭大哥?這小鬼第一次這樣叫他,剛剛還鬼哭狼嚎地把他當熊呢!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

  「只是些三腳貓的把式,防身用的。」他淡淡地說,放慢腳步與他並行。

  「可是你會飛!」念恩黑黑的眼眸放射出奇異的光芒。

  他一定會武功,就跟來殺他們的殺手是一樣的,都會在天上飛來飛去。

  如果,他也學會了飛,就能為爹娘報仇,就能保護姊姊,想至此,念恩興奮得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你教我像剛剛那樣飛好不好?可以嗎?姊夫!」

  姊夫!鄭天命聞言,嘴角咧得更大,有家人的感覺的確不—樣!幾天前他還孤身一個,現在他已經是別人的姊夫了!

  「其實,那叫輕功!」

  「輕功?原來是輕功!姊夫,你一定很厲害!」念恩崇拜地望著他,眸光中再無鄙夷。

  「還可以吧。」他謙虛地說。在江湖上雖不是頂尖,也算是中上了。

  「那姊夫,你可不可以偷偷教我輕功?」

  「偷偷?」

  「就是別告訴姊姊……哎呀!你該明白,女人嘛,總是膽子小,若是被她知道,一定整天擔驚受怕的。可我是男人啊!總要學點本領防身啊,就像姊夫這樣。」

  「……」

  「姊夫!我的好姊夫!你一定會同意的對不對?你一定不忍讓我傷心的對下對?」

  鄭天命沉思了一會兒,念恩既然是素蘭的弟弟,那麼教他些防身健體的武功也未嘗不可。

  他會武功村裡人並不知曉,偷偷地教也好。若被村裡人知道他先前是混江湖的,或許就不會心甘情願地接納他了。以他的外貌,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認為他本是亡命之徒、隱居在這裡避難的。

  「好,我教你,偷偷教。」他允諾道。

  「哇!太棒了!你可不能反悔喲!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秘密!」

  鄭天命大笑,手掌撫上念恩的頭頂,寵愛地揉了揉,「好,男人之間的秘密!」這小鬼,有意思!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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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08:44: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即使再害怕,再擔心,那一天終究是要來的!

  素蘭先行和衣躺下,睡在內側,背過身,一動不動地裝睡。

  今天,這間屋子裡就只剩下他跟她了。念恩搬到了隔壁去睡,屋子修建完畢,再也沒有理由拒絕他了。

  他們要成為真正的夫妻了。

  吱呀!開門的聲音,讓素蘭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耳邊聽到他的腳步聲,接著桌上的蠟燭被吹滅,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漆黑。

  接著,他的腳步聲來到床邊,又聽到窸窸窣窣的脫衣服聲,接著是床板被壓下的聲音,他已經躺在她身邊了!

  素蘭覺得她的心幾乎要跳出喉頭了。她的身體僵直,雙手緊緊撫住胸口。

  不要跳!不要跳,她覺得心臟跳動的聲音好似打雷,他一定會聽見的。她在裝睡啊!不能讓他聽到,否則不就穿幫了嗎……

  素蘭的身體驀地一陣輕顫,他……他的手!撫上了她的腰間,掌心的熱度透過衣服傳至她的肌膚,好燙!別怕!別怕!我不動,我在睡覺……啊!他的身子竟然也貼過來了!

  怎麼辦?怎麼辦?感覺到他要扳過她身子,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姊姊、姊夫,開門啊!開門啊!我有急事!」門外突然傳來念恩的聲音。

  「來了!」鄭天命應聲道,起身點亮蠟燭,走過去打開房門。

  素蘭自然也不能再裝睡了,羞紅著臉由床上坐起。這麼大的敲門聲,她若再不醒就是死人了,況且是念恩有事。

  「什麼事?」鄭天命打開門問。

  「呃!我……」念恩看到站在門前如巨人般的姊夫,下意識地吞吞口水。他只披了一件單衣,露出精壯的胸膛,好……好魁梧啊!

  「我……我餓了!對!我是餓了。姊夫,我是男孩子嘛!正在長大,自然會餓得快,我想問問廚房裡還有沒有吃的……」他邊說邊往鄭天命身後瞧。

  姊姊紅光滿面地坐在床上,沒出什麼事!那就好!那就好!

  臨轉身時聽見姊姊囑咐他:「晚上別吃得太多,當心不好消化。」

  房門重新被關上,這次不能再裝睡了。她紅著臉頰,一直低垂著頭。

  該怎麼辦呢?其實她對即將發生的事,還是知道一些的。

  爹爹書房裡的書,成千上萬,種類齊全。她雖是女人,卻也沒限制她什麼書該看、什麼書不該看,因為好奇,她曾經翻閱過夫妻方面的書集畫冊。她當時羞得不得了,卻也清楚這是夫妻間必經的過程。

  她閉上眼睛,靜靜地躺下,心中不斷地安慰著自己,沒什麼可怕的,忍一忍!按書上說的,用不了多久就會結束的;只是圓房而已,是女人必經的過程嘛!不怕!不怕!

  感到他身子壓了過來,溫熱的氣息吹到她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在磨蹭她的臉,癢癢的,接著她的唇被吻上……他的手開始上下撫摸她的全身……

  素蘭身體輕顫,一動也不敢動。他吮吻著她的玉頸、鎖骨……

  「別……」她驀地睜開眼睛,驚悸地望著他,他在……在脫她的衣服!

  他由她胸前拾起頭,聲音略啞,「什麼?」

  「我……」素蘭怔愣住,正對上他雪亮的雙眼,漆黑如潭的眼眸,好像能吸引她的魂魄,好亮!奸美!

  她是第—次近距離地輿他面對面地相視,她從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看他,怕是其一,重要的是,女人天生的羞澀與矜持,不允許她這樣做。即使他們是夫妻。

  鄭天命也像定住一樣,靜靜地凝視著她,兩人視線交融,眼瞳中映射出對方專注的神情。彼此的心中部有一種異樣的情緒衍生……

  「姊姊!姊夫!開門啊!開門啊!我有急事!很急很急!快開門啊!」

  兩人這才拉回彼此的神志。

  「來了!」鄭天命應聲道,驀地發現,他的聲音竟沙啞得不似自己了。

  「這次又什麼事?」他打開門問。

  「哦!我是來告訴你們,我吃飽了……還有,我想問問姊姊,明天早飯吃什麼?姊夫,我是男孩子……正在長大,自然會餓得快,也就比較關心飯會不會夠吃?」姊姊看起來安然無恙,那就好!那就好!

  打發走念恩後,他再度回到床上。

  「唉!你好像還在怕我?」鄭天命望著身下纖細弱小,柔若無骨的小女人,他不禁歎息地說道,翻身躺在一邊,不再碰她。

  自己的外貌真的那麼可怕嗎?該死的!他頭一次有些抱怨自己的內功深厚到夜裡能清晰視物,那小女人的無助表情想匆略都不行。

  素蘭睜開眼睛,鬆口氣的同時,看到他落寞的神情:心中竟有些不安。

  奇怪,他明明一臉的大鬍子,房間又黑,她怎麼會看出他有落寞的表情呢?

  「我……我已經是你妻子了,你……你不必顧及我的感受,反正、反正我們早晚是要圓房的。」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如同蚊蚋般微弱,臉上也熱辣辣的。

  「你在怕我。」他說出事實,而且你的樣子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強暴犯!他在心中補充道。

  「我……我會怕……」素蘭困窘地開口,帶著顫音說:「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會怕……是因為我是女人啊!這種事第一次……誰都會怕……怕的。」

  素蘭覺得自己的全身都要燒起來了,還奸,房間黑暗。

  連她自己也沒想到,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她明明是排斥與他圓房的,然而,她的嘴巴卻先搶在理智之前脫口而出了。

  鄭天命聞言:心中一喜,忽然翻身抱住她,「你是說,你怕我碰你不是因為我的身形跟外貌,而是因為你是……」

  「姊姊!姊夫!開門啊!開門啊!我有急事!很急很急!要命的急事!開門,開門啊!」念恩的聲音再次不合時宜地響起。

  「該死的!夠了!」鄭天命猛地起身,慾火加上怒火,使他原本就龐大的身形更具威懾力。

  若現在還猜不出是那臭小子故意搗亂,那他就白活了!

  猛地拉開門,他雷霆萬鈞地怒吼道:「又是什麼事?是不是想問明天中午吃什麼?明天晚上吃什麼?你要替你姊姊決定這一周的菜譜嗎?還是要告訴我,你是男孩子,正在長大,所以你又餓了?」

  「我我……我是……」念恩被嚇得又開始結巴了起來,「我……忘了……要說什麼了……」邊說邊驚悸地往後退。

  顧不得其他了,保命要緊——姊姊,小弟沒用,救不了你……他很沒骨氣地轉身拔腿就跑。

  鄭天命一肚子的火氣被挑起,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正要出去追——

  驀地,身後響起了一聲柔美的嬌笑,彷彿忍俊不住。這笑聲硬生生地留住了他的腳步……

  念恩虛脫地坐在窗下,用衣袖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拍拍心口,「呼!嚇死我了!師父……不,姊夫發起火來真的好可怕啊!幸好,我跑得快!」

  耳邊傳來屋裡嬌嗔的笑聲,他有些委屈地嘀咕道:「真是的!笑得這麼闊心!還以為你有多怕圓房呢!害得我瞎緊張還擔心個半死!哼!女人就是善變!」




  「信使可復,器欲難量……信,實也。復,復驗也。言與人約信,務為誠實,使可以得驗,則言不妄矣。器,量也。量,度也。言人之器量,欲其廣大,使人難以度量:恃己之長,則人得而測之矣……」

  窗下,念恩手裡拿著一卷書,搖頭晃腦地說,驀地轉頭討好地問道:「姊,我說得對不對?」

  素蘭咬斷手裡的線頭,微微笑著說:「對,比昨天有了進步……過來,試試衣服,看看合不合適。」

  「好像有點兒大。」

  「我看看……是有些大!你脫下來,我再改小些。」

  「姊,你都改了三次了!不是肥就是大,我沒姊夫那麼強壯呀……」

  忽然他神秘兮兮地湊到她耳邊,「姊,你縫衣服的時候,是不是滿腦子裡想的都是姊夫啊?」

  「去,亂說什麼!」素蘭臉頰紼紅,輕斥道:「溫你的書去。」

  「哦……」念恩不以為然地摸摸鼻子,走到窗下,繼續溫書。

  素蘭看著手中改過多次的衣服,輕歎口氣。

  她哪是在想他啊!她這是第一次縫製衣服,還是前幾日請教王家嬸子的,她怕做小了念恩穿不了,因此一改再改。

  唉!在這村裡,她可能是最笨的女人了。

  生火、提水、縫衣、做家務……樣樣她都得從頭學,看似簡單的勞動,她做起來卻笨手笨腳的,手足無措是常有的事。

  再看看雙手,粗糙乾裂,已無先前的白皙嫩滑,所謂的青蔥玉指,十指纖纖,怕是再也不會有了。

  這裡的女人會做的,她完全不會。這事怕是全村裡的人都知道了,畢竟村子這麼小,沒有什麼消息瞞得住的。

  微微苦笑,生活在這裡,那些琴棋書畫當真是用不上啊!就是筆墨紙硯,對這裡的人來說都是奢侈品。

  獸皮換來的銀兩僅能滿足生活所需,即使有餘下的銀子也會小心地積蓄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哪還有閒情欣賞書畫呢!

  以前她不懂爹爹所說的貧富差距,現在終於深刻體會到了。

  鄭天命與村裡的男人們都進山裡三天了,說是要多捕些獵物,這樣冬天就不必出去了。

  北方的冬天一定很冷吧!帶著弟弟從南至北一路逃命至此,若是身上的銀子沒花光,或許還會繼續往北上。

  三個月前,若是有人說她會嫁給高大哥以外的男人,她一定會認為這是笑話。然而天意弄人,一夕之間她不再是顧家的千金小姐。

  一個弱質女子根本無法生活,一路上若不是女扮男裝,怕是哪也去不了。單身無依的女子就算被人拉去賣了,也不會有人干涉的。

  這混濁的世道對女子從未公平過,有的地方認為女人連一匹馬的價錢都不如!

  嫁給鄭天命雖非情願,但相處月餘,若說沒感情卻不可能,或許是因為身子給了他吧,女人都是死心眼的,這輩子她也只能是他的人了。他走了三天,心中已有了牽掛之情。而且,他對她真的很好……

  念恩頑皮,那張嘴說出的話瘋瘋顛顛,有時會惹怒他,每每見他生氣跳腳的樣子,總是心驚膽戰。

  然而,他卻從未真正地傷害過念恩。就憑這—點就夠她欣慰的,也讓她慶幸選擇留下來是對的。

  只是她跟念恩的身份卻永遠也不能讓他知道,這一生她注定不能當個正常簡單的女人了。

  想至此,心中不禁鬱悶苦澀,抬起頭,見念恩仍在讀書,又沉思了許久,她方才喚道:「念恩,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麼?」

  「這次去鎮上賣獸皮,你不是也準備跟著去嗎?姊想求你到鎮上藥鋪……給我抓一副藥!」

  「抓藥?姊,你哪不舒服嗎?」念恩關心地問。

  「不,我很好,姊想讓你抓一副……」素蘭遲疑了一下,咬住唇,最後終於說道:「……抓副避孕的藥。」

  「姊……」念恩震驚地看著她,「你……你還是忘不了高大哥對不對?」

  「他?」素蘭有些驚訝,繼而苦笑。她已經好久沒有想他了。

  「姊,高大哥是很好,無論將來如何,他都會是我最尊重的高大哥。但是,姊夫……其實姊夫也很好,他雖沒有高大哥英俊斯文,風度翩翩,可是他……他已經是我姊夫了。」

  素蘭微微一笑,「傻瓜,不是你想的那樣……」沒想到念恩這麼快就接受了他,念恩先前可是非常排斥這位身為獵戶的姊夫呢!

  「你忘了,我們姓顧,不姓吳啊……我們的身份就意味著危險,沒有人能預料將來會發生什麼事。若是有了孩子……我怕又會多了一份牽掛,世事難料,我若離開了……你也不希望姊姊的孩子,像我們一樣失去母親吧?」

  說到最後,素蘭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她忙垂下頭用衣袖拭去。

  今生,高大哥對於她來說,也只能是一份遙遠的回憶了。現在心裡牽掛的人,反而是鄭天命占的份量多一些呢!

  「姊,這世上為什麼有他們那樣壞的人?害了爹娘仍不夠,還要狠心地把我們也趕盡殺絕!」念恩恨恨地說。

  「那你就幫姊姊好不好……只要他們還在這世上一天,我們就不能安心地生活……不能有孩子!」素蘭心情沉重地說道。

  她即使不愛他,也不會絕情到拒絕為他生孩子啊!不是不肯,而是不能。或許,有一天,鄭天命會以無子為由,休了她吧?她自嘲地一笑。

  「好……吧!我幫你,誰讓你是我姊姊呢!唉!誰讓我們的身份這麼危險呢?只是若被姊夫知道……就慘了!」

  「放心,我會想好說辭,瞞過他。不過,你抓藥時,千萬不要讓他在場……」




  「姊夫,走慢點啊!我跟不上你……」念恩氣喘吁吁地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望著走在前方高大的背影,扯嗓子喊道:「姊夫,我要累死了!腿斷了!腿斷了……咦!你別越走越快啊!等等我!等等我啊……」

  真是!趕著投胎嗎?早知如此就不跟他出來了。

  砰!額頭劇痛。

  「哎呀!哪個不長眼睛的站在路中間?痛死了……啊啊,是姊夫啊!你老人家什麼時候停下來了?在等我嗎?那也不必站在路中間當柱子啊……」

  「你怎麼低頭走路,抬起來吧!」鄭天命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念恩,「別再要嘴皮子了,天馬上就要黑了,素蘭在家會等得心急的。」

  素蘭?叫得這麼親熱,怎沒聽你當著姊姊的面叫過啊!

  「沒事的!姊姊知道你是為了買詩集才回去晚的,不但不會著急,反而會感激你呢!」

  「我只是順便買下的,順便!不是故意。」銳利的眼眸不自在地往旁邊飄移。

  這次,他把手裡的物品都栘到左手提著,右手拉著念恩快步往回走去。過了一會兒,「念恩!」

  「嗯?」

  「她……她真的會喜歡這本詩集嗎?我們會不會買錯了?她若是不喜歡……」

  「放心,放心,我最瞭解姊姊了,她一定會喜歡的……姊夫,這個……你是不是喜歡上姊姊了?」

  「咦!天怎麼黑得這麼快啊?快點吧!趕路要緊!」對他的話置若罔聞,鄭天命仰望日落西山,邁大步,率先向前走去。

  念恩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就知道你不好意思承認!

  唉!像姊姊那樣漂亮溫柔的女人,誰會不愛呢?只是要讓姊姊再度動情,怕是很難了。看在你教我輕功的份上,我也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爹,我不走,要死也要死在一起……爹……」

  「醒醒!」

  「爹,娘,你們放心,我發誓,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弟弟!快跑啊!快跑……」

  「姊姊,你醒醒啊!」

  「殺人了!殺人了!他們都是無辜的啊……別殺我!別殺我!混蛋!滾開!殺人兇手……」

  「醒醒!是我們回來了!」鄭天命輕輕搖晃她的肩膀,「醒醒!醒醒……」

  「啊……」素蘭尖叫一聲,終於從噩夢中掙脫,睜開了眼睛,滿頭的大汗,眸光有些迷茫地看向站在床頭一臉焦急的弟弟,「你……你沒事就好了。」

  接著,視線又慢慢移向床邊上的另一個男人,陡然,她的眼睛流露出恐懼。

  她突然抱住弟弟,護小雞般驚駭地喊道:「小弟,你快跑!快跑!他們追來了……你滾開!別傷害我們……」

  素蘭揮手狠狠地打掉鄭天命伸過來的手臂,神情既驚懼又慌亂,「壞蛋!殺人兇手!我不會讓你傷害我弟弟……」

  「姊姊,他是姊夫,是姊夫啊!不是壞蛋,不是兇手……」

  糟了!姊姊根本就沒清醒嘛!這可怎麼辦?

  「姊姊!姊姊!別怕!別怕!是姊夫!他不會傷害我們的。」念恩被素蘭死命地抱住,天啊!那是脖子,別抱那麼緊啊!要窒息了!窒息了!

  鄭天命的濃眉皺起,表情複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姊夫,救救我啊……」念恩被素蘭抱得臉紅脖子粗,「姊姊!我快接不上氣了!他不會害我們啊……現在是你在害我!」

  鄭天命沉默了許久,陡然,隔空一點,素蘭瞬間安靜了下來,倒在念恩的懷中。

  呼!念恩吁出口氣,正要扶姊姊躺下,驀地黑影一閃,再看,姊姊已到了姊夫的懷中。啊啊!飛得好快啊!

  鄭天命扶她躺好,輕柔地擦拭著她額頭上的汗,她的臉頰蒼白,秀眉微微皺起,他的心無來由地抽搐了一下,轉頭冷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哦……沒事的,作噩夢而已,可能是白天勞累過度,睡一覺就好了。」念恩平淡地說,噩夢對於他們姊弟倆來說,再平常不過了。

  念恩的態度反常,讓鄭天命眉頭皺得更緊。

  「她是不是經常作噩夢,所以你才會不以為然?」否則,以他們姊弟倆互相愛護的程度,他不可能這樣不在乎。

  「只是作噩夢嘛!誰都作過的……啊!好餓喔!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站住,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說,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把我當成兇手,是誰要殺你們嗎?」

  咦?奇怪!姊夫看起來明明表裡如—,笨熊—只嘛!呆呆傻傻的……呃!當然,剛認識時,是龐大兇惡了。為什麼有時會感覺完全不同呢?

  會功夫已經是出乎他的意料了,而現在,他就像審犯人似的盯著自己……好威嚴喔!吞吞口水,天啊,該怎麼說呢?

  「其……其實是這樣的,我跟姊姊在小的時候差點……差點被人口販子拐騙,幸好,老天有眼,官差哥哥們猶如天兵下凡,及時出現救了我們,當時的情景真是既慘烈,又感動……

  啊!我明白!說重點,重點就是姊姊受到了驚嚇,至此以後就落下了病根,吃了好些藥也不管用……嗚!我可憐的姊姊……

  咳!她怕你是因為那個曾經拐騙我們的人販子,也留著滿臉的大鬍子……現在你明白,為什麼我和姊姊會那麼排斥你『恐怖』的面容了吧?」

  尊敬的孔聖人,原諒我說謊吧!我是不得已的啊!

  鄭天命沉思良久,這小鬼說的是真是假還需商榷,不過,事關他姊姊,以他愛護姊姊的程度,應該不會騙自己。

  其實,小鬼說得倒也合情合理,一個私塾先生女兒身上,會發生什麼複雜的事?是他多想了吧!

  轉頭望著素蘭沉睡的小臉,想著她衣裳裡的身於是那麼的纖細、柔弱。怪不得她身體那麼消瘦,臉上也少有血色,原來如此!

  那麼傷害她的人……鄭天命的眼神變了一下,他們當真是該死了!

  「死了!他們當然死了……」原來鄭天命又不知不覺中說了出來,念恩在旁接話道:「官差哥哥們手起刀落……」聲音驀地頓住,同時驚伯地後退一步,姊夫身上突然散發出來的氣勢好凌厲啊!

  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他當真是姊夫嗎?不是被鬼附身了吧?

  呀呀!還是先逃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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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08:44: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念恩!記得早點回來,別走太遠。」

  「知道了!」聲音剛落,人已與村裡的兩個男孩跑得無影無蹤了。

  真是貪玩!素蘭無奈地搖搖頭,把晾曬乾的衣服取下拿進屋裡,卻看到鄭天命龐大的身軀坐在鏡子前,「相公,你在做什麼?」

  「我……」鄭天命突然轉過身,他的臉……四周靜默無聲,素蘭著實驚呆了好一陣子。

  許久,素蘭彎腰撿起適才掉落地上的衣服,放至床上。然後,走到近前,看著相公刮了一半的鬍子,他坐在椅子上高度與她正好可以平視。

  「我……我來幫你吧!」她接過刀子,做一位妻子應做的事,細心地幫他刮臉。

  「怎麼想刮掉鬍子呢?」素蘭輕聲問。

  「呃……天氣越來越熱,想著刮掉清爽一些。」鄭天命的聲音有些困窘。

  「哦。」素蘭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反駁。可是現在是秋高氣爽,秋天哎,天氣也只會越來越冷才對。

  「相公……」素蘭臉微紅,感覺自己的腰被他的熊掌……呃,手掌抱住,她微微挪動一下身子想讓他放手,不經意間眸光又與他相對,隨即慌張地避開,感覺心口又在怦怦亂跳了。

  自圓房那晚,發現他眸光異常明亮後,她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想看他的眼睛,卻又每次在他轉眸迎視時,慌忙地逃開。她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啊……出血了!」

  「嗯!」鄭天命專注的目光一直纏繞著她,好香!她的氣息吹拂在他鼻端,只要素蘭在的地方就有這種香氣,淡淡地縈繞其身,連他們鋪蓋的被褥都有。女兒家就是不一樣!

  「相公,痛不痛?我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失神了。

  「……一素蘭說起話來都輕輕柔柔,與他所見過的江湖俠女真是有著天差地別。淡眉輕蹙,我見猶憐。咦!等等!皺眉!「素蘭!你哪不舒服嗎?」

  素蘭此時當真是哭笑不得了!

  難怪,念恩總在背後叫他笨熊!不過,先前刮傷他的驚慌倒是消失得無蹤影了。她有些好笑地說道:「不是我,是你,我不小心刮傷你了。」

  「哦!是我啊?沒事!沒事!」鄭天命窘迫地搖搖頭,心中卻在苦笑,若素蘭是敵人派來的殺手,他恐怕有十條命也不夠活了。

  「還痛嗎?我會小心些!」素蘭抿嘴一笑,感覺環住她腰際的手又抱緊了些。

  這次她沒做出任何反應,本來不習慣他的碰觸,但他臉上的表情實在是……臉上!素蘭望著他的臉……瞬間驚呆住,刀子掉落在地上。

  這是同一個人嗎?沒有鬍子遮掩的臉龐,真的是太……斯文了……

  「怎麼了?哪不妥嗎?」鄭天命摸著自己光溜溜的臉皮,神情有些尷尬。怎麼感覺像沒穿衣服似的?這張臉可是好多年沒見天日了!

  「很好,只是有些……」素蘭看看他秀氣的臉,又看看他龐大魁梧的身形……忍不住,終於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鄭天命俊臉微熱。怎麼一看見她的笑容,他好像就不是他自己了?「呃,有些彆扭吧?等過幾天鬍子長出來就好了。」

  素蘭終於止住笑,好久沒笑得這麼開心了。而且還膽大地站在他面前笑他,或許也是猜出他刮掉鬍子的真正原因吧?

  他應是相信了念恩的說辭,所以才決定刮掉鬍子的。沒想到看似粗心的人,竟會有這麼貼心的一面。

  成親月餘,即使兩人圓了房,他也沒對她說過什麼夫妻間的情話,兩人相處平乎淡淡,他看似木訥,實則不然。常在不經意間做出令她感動不已的事。

  清晨醒來,枕邊放了一本詩集,雖只是一本書,這對富人來說實在不算什麼,然而對鄉下人來講,買本詩集真是一件再奢侈不過的事了,怎能不讓她感動呢?

  而今天,他又……看他窘迫的樣子,聰明的她怎會猜不出他的顧忌呢?魁梧的身形卻長了一副秀氣的面相,著實有些怪異,這也難怪他要蓄著滿臉的鬍鬚了!

  作出這樣的決定,想必也下了很大的決心吧?素蘭抿嘴一笑,情不自禁地近身,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然後,呆住!

  天!她怎會主動做出這種事?羞死了!她臉頰紼紅地往後退去。

  他卻先一步抱住了她,拉向他懷中。

  她雙手無措地抵在他胸前,看著他欣喜不已的表情。糟了!她適才不經大腦的行為,好像是點燃了什麼!

  他當然高興了,素蘭是第一次主動親近他耶!她一直對他進退有禮,舉止得宜,然而,他總覺得他們之間少了些什麼。與村子裡其他夫妻相比,她對他好像禮貌過頭了。相比之下,他跟頑皮的念恩相處,反而更加融洽自然些。

  尤其是她每晚都會僵直著身子,縮到床裡背對著他,每次都要等他假裝睡熟以後,她才真正安心地睡下。害他明明想要她,卻要強自忍住。

  他們親熱的次數真的很少喔!沒成親也就算了,偏偏身旁躺個秀色可餐的女人,又已經圓過房了,伹,心中卻有了莫名的顧忌。

  真的不忍強迫她啊!怕弄傷了她,怕……

  唉!村中其他男人談論自己如何勇猛時,可沒有顧及自己的老婆是否願意啊!而他會心生不忍,也只能怪他娶的妻子太纖細了吧?

  幸好,他可以打坐,排遣慾望,稍刻便會靈台空明,心靜如水。

  現在是她主動耶!怎能不令他欣喜呢?心中的慾火輕易地被她挑了起來,喉結動了動,「素蘭……」

  「相公,不……」素蘭細腰拚命地往後仰,左右閃避,想躲開他的親吻,然事與願違,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小嘴被他的大嘴罩住……

  他抱起她往床邊走去。

  素蘭趁他唇栘向頸項時,嬌喘著道:「相公……現在是白天啊!不可以……」她羞紅著臉,左右張望。

  天啊!誰來幫幫她啊!想掙脫他,無奈他的力氣太大。

  然而,她的願望被神仙聽到了。

  「姊姊……」念恩不知何時跑了回來,站在窗口外。

  「姊姊,把昨天做的彈弓拿給我……啊!哪來的混蛋!放開我姊姊……救命啊!來人啊!快來人啊……」年恩扯著嗓子喊道,「喂!聽到沒有,放開姊姊!不許你欺負她!壞蛋……」

  鄭天命與素蘭同時怔住。素蘭從頭到腳像煮熟的蝦米,紅得冒火。

  天啊!叫那麼大聲,真把村裡人都招來,那她可沒臉見人了。

  「姊姊!別怕,我來救你……」恩爬上窗戶,要進來打倒那個輕薄姊姊的壞蛋,「登徒子!敢欺負姊姊!」

  「閉嘴!」鄭天命與素蘭同時叫道。

  「咦……這聲音好耳熟!」念恩看看姊姊,又瞧瞧抱著姊姊的大個子,他的臉……左瞧,右瞧,仔細瞧,不會吧!

  「你是……姊夫?哎呀!」念恩從窗口啪啦一聲摔下來,整個人結結實實地趴在地上。

  顧不得疼痛,他迅速爬起來,震驚地指著姊夫的臉,「你,你……哈哈哈!哈哈……」

  鄭天命的臉頰開始不自然地抽搐;素蘭擔憂地望著笑得前俯後仰的弟弟,該不會樂極生悲吧?

  鄭天命終於憤怒地大吼:「笑什麼笑?沒見過這麼英俊的臉嗎?說!為什麼一到關鍵時刻,你就會出來壞我的事?」

  「哈……呃!救命啊!姊姊……」念恩的哀叫聲不時地傳人素蘭的耳中,聲聲刺耳。

  她驚怕地躲在牆角,嘴裡小聲嘀咕著什麼?好像是……

  「活該!」

  嗚……他好命苦!




  素蘭憐愛地望著念恩沉靜的睡顏,今天真是累壞他了吧?被相公追打了一下午,想起當時的情景,又禁不住要笑了。

  這個開心果,離開他,還真是不捨啊!又凝視了他許久,這才起身回房。

  「相公,素蘭想求你一件事。」

  「什麼?」他保證有求必應。

  「念恩年紀不小了,我怕他再這樣玩下去會耽誤了前程,所以希望你能同意他到鎮上的學堂唸書……我知道,這要花費很多錢,但,我會把我做衣服的錢省下……」

  鄭天命皺著眉,覺得她的話很……見外!心裡有些不舒服。

  「而且,將來念恩有了銀子,一定會還你的……」素蘭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心漸漸下沉。

  唉!是呀!有誰會願意花銀子供養小舅子上學呢?又不是自己的兒子。

  前幾日,王嬸還快嘴地說,他答應她帶弟弟一起嫁過來,還令村裡人大吃一驚呢!說他善心過頭了,居然不介意養個吃白食的。

  「我同意。」

  「同意?」事情急轉直下,素蘭神情有些恍惚。

  「銀子你不必擔心,我再進一次山就夠花用了。」只是獵幾隻動物,太容易了。

  「真的?謝謝相公!」素蘭抿嘴一笑,看來王嬸說錯了!她嫁的相公自然比其他人強嘛!

  素蘭又感動了!會不會再親他一下呢?親一下吧!親一下吧!

  下一秒,素蘭果然羞澀地親了他一下,忍笑地說:「你又說出來了!」

  「現在是晚上了!」他深深地望著她說。

  素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沒有掙扎,任他抱上床。唉!明天又要喝苦藥了。

  他吹燈前,前後左右望了望,小心地問道:「念恩真的睡了?」

  「睡了。」

  「那就好,我明天就送他到鎮上吧!」

  「不用急的,他的衣服還沒縫製好呢!」一想到明天就看不到弟弟了,不捨啊!真是矛盾!

  「早送走他,我好進山捕獵。」理由充分。哼!那小鬼頭,早該送走他。幸好,素蘭先提了出來。

  而且,那小子練武好像比他有天分,他只教了幾句基本口訣、心法,才幾天工夫跑起來就飛快。這麼古靈精怪,送他唸書,將來會比自己有出息吧!




  鎮上。

  「咦?這位兄弟好面熟啊……我們見過面嗎?讓我想想!」

  秋暮雲撫摸著下巴,想啊想,「你很像我三哥啊!不過,他的臉比你黑,鼻子比你大,肩膀比你寬……」

  「別擋路,滾一邊去!」

  「啊!脾氣跟你一模一樣!難道你真的是……不對啊!三哥不是有鬍子嗎?你的臉……好秀氣喲!」秋暮雲側著身子,仰著頭,仔細觀察。

  鄭天命被看得頭皮發麻,眼神巡視著四周。

  其他人有沒有跟來?老四怎麼跑到青萍鎮來了?不會是特意來尋他的吧?

  不要認出來!不要認出來!你敢認出來,我就宰了你!鄭天命瞪起熊眼。

  「姊夫,幹嘛?快點走啊!」

  「姊夫?」秋暮雲驚呼,看著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小鬼,「他真的是你姊夫?」

  「他當然是我姊夫啊!怎麼了,大叔?」念恩乖巧有禮地說道。

  「大叔!」年輕英俊的他?

  「你也有姊姊想嫁他嗎?」

  「嫁他?」

  「那可不行喲!他已經是我姊姊的人了!你姊姊做妾也是不可以的,不好意思了大叔,你找別人吧……姊夫,我們走。」

  秋暮雲眼巴巴地望著他們一大一小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奇怪!奇怪!莫非我認錯人了?」

  「老四,看誰呢?快點走了!」苗仁傑拍拍他的肩,他剛到馬市上買了。

  「我剛剛見到三哥了。」

  「老三?在哪裡?」東看看,西望望。

  「是幾乎看到,我以為就是他了,誰知突然鑽出個男孩叫他姊夫……」

  「那一定是你認錯人了,老三的樣子,不會有女人敢冒險嫁他的!」

  「或許吧!呃……二哥,你覺得我年輕嗎?英俊嗎?樣子像大叔嗎?」

  「……」




  鄭天命手撫著臉,垂著頭,用最快的速度往家的方向狂奔。

  「是鄭兄弟啊!急著回家啊?」村人張三親切地打招呼,眸光不時往他臉上瞄去,然後,低笑不止。

  「嗯。」鄭天命只點了下頭。哼!有什麼好笑的?大驚小怪!

  「是鄭大哥啊……」村人李四無比熱情地從後面狂追上來,就為了打一聲招呼。咦?剛剛明明已經追上了,怎麼兩人的距離卻又變遠了呢……

  啊呀!眨巴眨巴眼睛,除了塵沙滾滾,鄭大哥不見了耶!

  呼!終於安全到家了,鬆口氣的同時,鄭天命推開房門。

  「鄭兄弟回來了!」王家嬸子由椅子上站起,「我也該回去了。」

  「嬸子再坐一會兒嘛!」素蘭笑著說。

  「不了,不了,嘻嘻!我走了,別送了。」王家嬸子不時地偷瞄他秀氣的臉頰,長得真好看呢!

  素蘭不經意問回頭,正好看到他咬牙切齒地瞪著王家嬸子的背影,像要把人家生吞活剝似的!

  送走王家嬸子,素蘭一進屋見他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笑著走過去說:「村裡人該是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臉覺得有趣,等過些日子,新鮮感沒了,也就不會再好奇了。你若實在不習慣,就把鬍子留起來吧!」

  「那怎麼行?你會害怕。」

  「沒關係,是你我就不會怕了。」

  聞言,鄭天命心情頓時好轉,鬱悶之氣一掃而空。

  「其實,我也不是很介意……呃,有沒有什麼吃的?我有些餓了。」

  素蘭微微一笑,「我蒸了饅頭,你再等一會兒,我給你切些乾肉絲,喝酒嗎?我給你燙一壺。」

  「好!」他一臉幸福地看著素蘭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笑什麼?」素蘭不解地看著他。

  「沒笑什麼啊!」這是不是就是幸福的感覺?回到家裡有女人為他張羅飯菜,對他輕聲細語,笑語晏晏。

  屋裡面不再空蕩蕩,窗台上有花,桌面上有鏡子,床上的被褥折得整整齊齊。泥巴牆壁上糊上了紙,前些天,她又在上面畫了山水、人物,整個房間裝點得美輪美奐……

  這就是家,他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在盼望了。

  再次確信自己離開那些人是對的,竟然推算他會孤單一輩子,說一般的女人絕不會嫁給他做老婆!可惡!

  現在,他不是有了妻子嗎?而且還是萬中挑一的好妻子呢!哼!那個招搖撞騙的死術士,連自己兄弟也蒙騙,下次見面非宰了他不可……

  不不!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他順手在上面的櫃子上拿出酒壺,遞給正準備踮起腳跟的素蘭。

  「相公,你怎麼還站在這?」素蘭驚訝地轉過身,「廚房裡的活,你已經全教我了,放心,我不會再出亂子了。」比如燒著東西之類的。

  「我沒擔心,就算燒了整個房子也沒有關係,到時候再蓋就是了。」他脫口說道。

  「相公!」素蘭急得直跺腳,「你待在這裡被別人知道了,會笑話我的!」在這裡,女人家若讓男人進廚房幫忙會被人取笑的,她可是剛剛才轉移了那些三姑六婆的注意力,不想再被嘲笑了。

  「笑話你?為什麼?」

  「哎呀!總之你先進去等嘛!」素蘭把他推進了屋。

  過了一會兒,素蘭將飯菜端上桌。

  「素蘭,你怎麼不吃?」

  「我想先把這個花邊繡完,你先吃吧!我還不餓呢!」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說道:「你很想洗澡是不是?其實,你不用每次等我離開,我又不是外人,你自己在家,我反而不放心。」

  「相公……」素蘭驀地抬起頭,臉頰羞紅。

  天啊!他是怎麼知道的?莫非他曾經回來看到過?可那段時間門窗都被她鎖好了啊!

  「你若害羞,拿布簾擋上就是了,我不會偷看的……」反正也看過了嘛!

  「哎呀!」素蘭匆然痛呼一聲。

  「怎麼了?」鄭天命急忙跳過來,緊張地問道。

  「沒什麼,不小心被針扎到了,你吃飯吧,不用管我。」

  「你……你好像不太高興?」

  「什麼?沒有啊!」素蘭淡淡地一笑。高興?父母之仇未報,她豈能高興得起來?每天這樣偽裝自己真的好累啊!

  多可笑啊!連跟自己肌膚相親的人,都不能洩露出半點真實情緒——

  她咬斷線頭,把針收拾好,「明天去鎮上幫工時,順便把衣服給念恩送過去吧!天冷了,該添點兒厚實的衣物。」

  仍然是輕聲細語,可他總覺得她有些不太對勁,但還是點了點頭,「好。」

  「還有,以後你若提前到家,就敲敲門,即使我在沐浴也會給你開門。」

  「呃……好。」

  「飯菜有些冷了,我再去熱熱。」

  「好。」

  「你不要再說『好』行不行?」

  「好……呃!不好!」

  「你……」素蘭沒奸氣地笑笑,「算了,我去熱菜了……」陡然間,轉過身對他說:「這次不許你跟進來!」

  「好……」又忘了!

  他拿起衣服看了看,表情有些怪異地說:「好像有點大,念恩能穿嗎?」

  素蘭把熱好的飯菜端上桌,看了他一眼,隨意地應道:「念恩的是下面那件,這件是你的。」

  「我的?這件衣服是給我的?」

  「對啊!」怎麼了?有必要那麼欣喜若狂嗎?

  「特地為我做的耶!」他在身上左試試,右試試,高興得不得了!

  素蘭一直給念恩做這個做那個,讓他在心裡嫉妒了好久,原來她也給他做了啊!

  「第一次有人給我做新衣服呢!」還是這麼漂亮的衣服!

  「怎麼可能呢?」素蘭根本不信,隨口問道:「小時候,爹娘難道沒給你做過新衣?」

  「我是孤兒,爹娘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呢!」他一點也不在意地說道,注意力還在那件衣服上。

  聞言,素蘭一陣心酸,原來他們都是孤兒啊!

  「你試一下,我看看。」適才的心煩漸漸淡去,她走了過來,輕聲道。

  「你身邊沒個親人,是怎麼長大的?」她淡淡地問道。

  「當乞丐啊,這走走,那走走,就長大了,後來,又遇到了幾個人……」

  「幾個人?是誰啊?」

  「呃……他們不是重點了,總之,後來我能賺錢了,也去布店做過一次新衣服。不過,那時的感覺跟現在不一樣。我喜歡你給我做衣服。」

  「是嗎?那你以後想要什麼,我就給你做什麼。」

  以他這麼隨遇而安的性子,難怪長得這麼壯,「你脫下吧,腰間有點緊,我再改一改。」

  「不用,這樣挺好的。」

  「好什麼啊?明明差了那麼多!念恩看到有一點瑕疵都會提出來,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素蘭……」他困惑地望著她,剛剛不是還有說有笑嗎?

  「我……對不起……」素蘭轉過身,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莫名其妙地發脾氣。

  她只是覺得日子過得茫茫然,心裡空蕩蕩的,戴著這張好妻子的面具真的很累啊!

  「我出去走走。」他面無表情地脫下衣服,走了出去。

  來到門外,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怎麼搞的?看見素蘭抑鬱難過的樣子,他的心裡好像也憋了一把火似的。壓住!壓住!千萬別發火。他可不希望素蘭怕他。




  「她為什麼會這樣?」鄭天命垂著頭。

  「或許是那個來了吧?」念恩和他兩人並肩坐在屋簷下,他也同樣垂頭喪氣。

  「哪個?」

  「癸水啊!」

  「哦……好像真的來了。」

  「你真的是塊木頭耶!不解風情,難怪姊姊心情會不好了。」他急得蹺起。

  「是嗎?」

  「當然了,姊姊除了忙做家務,就是剝那些噁心的動物皮,她怎麼會開心?」

  「自從你說素蘭見不得血腥後,我沒再讓她做過啊!」他很無辜地說。

  「真是的,年紀一大把了,連討女人歡心都不會!」還要他在旁邊擔心。

  「那該怎麼做?」鄭天命很虛心地請教。

  「笨!你可以給她寫情詩啊!」

  「情詩?」有點困難。

  「你可以在某個月黑風高之夜……不對!應該是月圓之夜,燙上一壺酒或沏上一壺茶,在朦朧的月光下,吟詩作對。」

  難度更高了,頭垂下。

  「閒暇時,不要只顧著練功打坐,你可以與姊姊下下棋,彈彈曲子。」

  他好像沒學過這些耶!頭垂得更低。

  「當然了,帶她出去散散步也可以的,漫步林中,也很有情趣的。」

  這個他可以辦到!他欣喜地拾起頭。

  「小兄弟,你教也是白教,他除了認識幾個字以外,根本不會下棋,也不通音律,更別提什麼風花雪月了!」

  一個低沉的笑音突兀地插入進來,秋暮雲一身白衣似雪,微笑著站在兩人的面前。

  「咦!大叔!怎麼又是你啊?」

  秋暮雲保持著微笑,手搖折扇,和藹地說:「小弟弟,在下姓秋,名暮雲,字逐之。年方二十有二,記住,只有二十二歲,別叫大叔,來!叫聲哥哥。」

  「天氣很冷!你不要再搖扇子好不好?」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啊?

  鄭天命則寒毛直豎,不願相信地喃喃自語道:「這是幻象!這一定是幻象!」

  「聽到沒有,姊夫說你是幻象,快點消失。」

  秋暮雲不以為然,笑笑地說:「三哥,當初老大帶我們去妓院增長見識,你偏要守身如玉,現在知道痛苦了吧?」

  「哼,敢笑話我!你不也一樣跳窗逃跑了?而且還是我們當中第一個跑的!」鄭天命氣呼呼地叫道。

  「啊!我們先不談這個……那個,小弟弟,你年紀輕輕怎麼就懂得討女人歡心了?好聰明喲!」

  「這有什麼啊!高大哥就是這樣對姊姊的啊……」

  「高大哥?」

  「啊!不談這個!呵呵!秋哥哥,你好年輕英俊喲!」當然與他比還差了一大截!

  「你怎麼找到我的?」鄭天命心有不甘地問道,可憐他的乎靜生活喲!

  「上次在街上,我就認出是你,不過,這小鬼一出現,我就不敢認了。三哥,真沒想到你長得這麼漂亮啊!不曉得老大得知後會不會抓你去研究呢?」說著,手便直往鄭天命斯文的臉上摸去。

  「滾開!」鄭天命不客氣地飛起一腳,「你敢讓老大知道,我就先串了你……念恩,我們走!」

  秋暮雲撫著疼痛的肚子,在後面不怕死地喊道:「小弟弟,你以為他真的喜歡你姊姊嗎?告訴你,只要有人肯嫁他,不論是什麼樣的女人,他都會感恩戴德,喜歡得不得了,母豬也會被他當貂蟬養的……」

  「姊夫,他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

  身後的聲音漸漸遠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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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08:45: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鄭天命跟念恩走到學堂門口。

  「你真的決定跟我回去?」鄭天命再次詢問道。

  「是,這裡的夫子個個都討人厭,學問不高,道理倒是不少。還沒有姊姊的學問大呢!什麼紅顏禍國,女人如衣,屁!女兒家都是寶耶!

  最氣的是,看到我書中夾的一首詩,本來是連連稱好的,但聽到這是我姊姊作的以後,競污辱姊姊說她不守婦道,傷風敗俗!你說氣不氣人?」

  「他們敢這樣說素蘭?非教訓他們一頓不可!」鄭天命怒氣勃發。

  「我已經下手了,他們連拉了三天的肚子,估計現在還下不了床。」

  「做得好,我們回家吧!」

  「三哥!等等我。」秋暮雲再次風度翩翩地出現在二人面前。

  「你還跟著我們啊?」念恩仰頭看著他說。

  「嘻嘻!沒見到你姊姊,我怎麼會離開呢?」

  好奇啊!是什麼樣的女人敢嫁給像熊一樣的三哥呢?

  「哼!你跑到這窮地方來,難道也是為了躲老大?」鄭天命問。

  「以為我是你嗎?告訴你,老大現在有了新目標,已經很長時間不找我們兄弟了。」

  「真的?」欣喜啊!

  「當然是真的!三哥……看在我通知你好消息的份上,讓我去你家看看吧?」秋暮雲很獻媚地說。

  鄭天命狠狠地盯著他瞅了半天,最後,「哼」,一聲,轉身不再理他。

  「三哥,你跟三嫂是怎麼認識的?」

  秋暮雲猶如打不死的蟑螂,死命跟在兩人的屁股後,嘴巴仍不停地問道:「三嫂為什麼要嫁給你?你下了多少錢的聘禮啊……」

  「去!別跟著我們!」鄭天命忍無可忍,飛起一腳。

  這次秋暮雲靈巧地閃過。

  鄭天命再踢,他再閃。

  「三哥,我只是好奇而已,沒別的意思。」左閃,右閃。我閃……

  「哎喲!你偷襲我!」他被狼狽地踢上樹掛著,痛得哇哇叫:「小鬼,你枉讀聖賢書!居然學得跟那頭熊一樣可惡!」

  「誰叫你先前說姊姊是母豬的!踢你一腳算便宜你了!」念恩雙手擦腰,很有威嚴。

  「哎呀!冤枉啊!我那只是比喻!比喻,你懂不懂?」

  「哼!誰信你?姊夫,我們回家。」兩人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轉身將他的哀叫聲拋在腦後。




  「喂!你過來。」秋暮雲朝念恩揮揮手。

  「叫我幹啥?」

  「我問你,牆上這幅山水畫真的是你的姊姊、我的三嫂畫的?」

  「對啊!姊姊說牆壁光禿禿的不好看,便隨手畫了兩幅。」

  「這種水平還是隨手畫的?」秋暮雲驚訝地張大嘴巴。

  天啊!是他孤陋寡聞嗎?還是他自己的監賞水平降低了?如此灑脫的筆鋒!如此極具蘊味的手法……居然,居然出自三嫂之手!

  嗚!果然是—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憑什麼好事都被三哥佔去了,他怎麼就遇不到這樣有才氣的女人呢?

  最最可氣的,是那頭笨熊根本就不會欣賞嘛!

  「四弟,喝茶。」素蘭掀開門簾走了進來,隨後跟著進來的是臉色陰沉的鄭天命。

  「謝謝嫂子。」

  「鄉下地方沒什麼好招待四弟的,這茶雖粗劣了些,卻也新鮮,爽爽口、提提神,也是不錯的。」

  「嫂子客氣了。」秋暮雲舉止從容地應答道。

  「你們兩兄弟許久未見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吧?今晚你們就住這屋,談個盡興,我去念恩房裡……」

  「我跟他談?」兩人異口同聲,彼此驚愕地指著對方,眼神中流露出萬分的不屑。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素蘭納悶地望著兩人。

  「沒什麼,嫂子,天色不早了,我……我還是跟念恩去休息好了,有什麼話明天談。」說完,拉著念恩逃出房間。

  笑話!跟三哥睡一個房間,那他還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嗎?

  「你的兄弟很有趣。」素蘭淺笑著說道。

  「是嗎?」聲音悶悶的。

  「先睡吧!」素蘭吹熄了燭火,藉著灑人房間的月光,給自己倒了杯茶,輕啜一口,起身定到窗下。

  望著外面清冷的夜色,她眸光迷茫,許久,輕輕地歎了口氣。

  陡然問,素蘭的腰身被熾熱的手掌抱住。

  「相公!」她驚訝地轉身,「你怎麼還沒睡啊?」

  「我……想陪你。」聲音有些困窘。

  素蘭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轉過身,眸光再次投向窗外。

  「你在看什麼?」他有些遲疑地問,外面沒什麼奇怪的東西啊!

  「沒看什麼。」素蘭淡淡地應道。

  「素蘭……你對四弟的印象很好吧?他懂的的確很多,文武全才,你們有說有笑……」

  「相公……」素蘭猛然轉過身,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他整晚怪異的表情所為何事了!「我熱情招待,是因為他是你的義弟,你想到哪兒去了?」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他急著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他懂得欣賞你作的詩,你畫的畫。而我是個粗人,什麼都不明白……念恩說得對,我像塊木頭,不解風情,不會說甜言蜜語,不會逗你開心……」

  「相公,你別聽念恩亂說!」素蘭雙頰紼紅,這個念恩怎麼什麼都說啊?

  「當初……如果知道我將來會娶個認字的女子,說什麼我也會認真地讀書,可是現在……」鄭天命臉孔微熱,「我雖然認識字,但若將它們組成情詩,我怕會被你笑話……」

  「相公……」素蘭感動地望著他,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話,然而,素蘭卻覺得心口一熱,雙眸朦朧若霧。

  「你心裡若有什麼煩心事,就說出來好嗎?我一定會幫你,就算幫不了,也可以替你分擔啊……」鄭天命誠心誠意地說道,懷中的身體又軟又柔,眸中的淚花讓人又憐又惜。

  唉!女人真是水仿的。

  「我……」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地忍住。

  他只是鄉間的平凡獵戶,會些莊稼的把式,要如何幫她呢?

  她仰首,眼望著他,心中哀歎,不要對她那麼好啊!再這樣下去,她怕……怕會對他產生不該有的感情!

  「素蘭,說出來好嗎?我很笨,沒有四弟聰明,也揣測不出別人的心思。你不告訴我,我就不知道你需要什麼……」

  「相公!」素蘭忽然伸手搗住他的嘴巴。

  「別人再聰明,再有學問,他也不會成為我的相公,今生,我既是你的妻子,妻以夫榮,又怎會嫌棄自己的相公呢?別再胡亂猜測了,不然我可真的要生氣了……」素蘭柔聲地說道。

  「素蘭!你只要不再生氣就好。」鄭天命高興地抱起她,他的眸光變得雪亮如星。

  一時之間,素蘭又被他的眼神吸引住,怔怔然……許久,一張放大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你……」她側過臉,避開他的親吻,「別……」

  「好,我不動。」他果然末再侵犯她。

  許久,他突然低沉地開口道:「素蘭,為我生孩子好嗎?就像襯裡的其他人家,多熱鬧啊!有人喊我爹,有人叫你娘。」

  「孩子……」素蘭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怎麼了?冷了是不是?」他將她擁抱在懷中,匆略了她眼中的怪異,「用我的身體取暖好了……你別動,放心,我不會做你不喜歡的事。」

  素蘭果然安下心來,沒再試圖推開他,芙蓉似的臉頰貼著他的陶,他的腰好粗,她伸展雙臂也抱不住。

  「現在還冷嗎?天涼了,不要只顧著念恩,自己也要注意身體!」他雙手規炬地環住她的腰身,俯下頭,愛憐地嗅著她頭髮上的淡香,低語著。

  素蘭含糊地應了一聲,他的身體好熱,抱著他就像環抱個暖爐一樣。許久後,她呢喃道:「相公,我困了……」

  「哦。」看看窗外,天都要亮了。

  他溫柔地抱她上床,她的身子輕得好像羽毛。沉睡之間,她的手仍抓著他的衣襟。

  他微微一笑,低語:「如果你清醒時,也這樣依賴著我就好了!」其實,月下陪妻子賞菊,也算很有情趣吧!

  他的眸光依然雪亮,末見絲毫的疲倦,就這樣專注地凝視著她的睡顏……




  念恩擦擦額頭的汗,晃進屋,無奈地道:「姊,你還是出去看看吧!他們兩個人又鬥了起來。」

  「哦。」素蘭淡應了一聲,握筆的纖手卻沒有絲毫的慌亂,她的心思全在桌前的這幅丹青上。

  念恩接著道:「而且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

  「是嗎?」正在仔細描繪他的眼睛。

  「已經有人在下注,賭他們誰輸誰贏。」

  「這樣啊……」畫他的嘴巴,突然想到他用唇舌啃咬她的情景,秀美的臉頰不由得一紅。

  「兩個大男人臉對著臉,鼻尖頂著鼻尖,就這樣瞪來瞪去,真的很丟臉耶!」

  「他們不是樂在其中嗎?」畫他的鼻子。

  「我的意思是說,他們在丟我們的臉啊!」嗚!他今後還想做人呢!

  「好吧!」素蘭纖手終於放下妙筆,慢慢站起身向外走去。

  念恩緊跟在後面。

  忽然,她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弟,四弟暮雲在這裡住多久了?」

  「半個多月。」

  素蘭很輕柔地歎了口氣。「那也該走了吧?」

  「啊?」

  看來姊姊也受夠了他們一天一小鬥,兩天一大鬥。村裡都要變成賭場了。

  兩人輕步緩行到村中心的—棵椿樹下,遠遠地便聽到吆喝加油聲。

  陡然,原本熱鬧的人群安靜了下來。

  「素蘭!」

  「嫂子!」

  「我們很好啊!呵呵!」兩人狀似友好地勾肩搭背。

  見狀,念恩沒好氣地翻翻白眼。

  圍觀的人群發出失望的歎氣聲,漸漸散去,明天再看輸贏吧!

  素蘭笑了笑,轉身,鄭天命立即聽話地跟了上去。不必招呼,不用吩咐,就這樣乖乖地跑到素蘭的身邊,拉起素蘭的一隻手,卻被臉頰紼紅的素蘭甩開。

  鄭天命再接再厲,再次握住纖細的玉手,這次握得緊些,素蘭掙扎了幾下,沒甩開,便任由他牽著了。

  跟在身後的秋暮雲拍著身旁的念恩肩膀,低聲問道:「念恩,你發現沒有?三哥現在的樣子很怪。」

  「這有什麼稀奇的?只要姊姊一對他笑,他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念恩很不以為然地說道。

  「可惜啊!那張臉,若是給我的話……」兩人同時歎息著說道,彼此不屑地對望一眼,又各自別開臉。

  「哼」的一聲,兩人同時對著鄭天命背影吼道:「笨熊!」

  兩人心意再次相通,轉頭互看彼此,不同的是,念恩的眸光仍舊不屑,而秋暮雲卻露出意外的驚喜。

  「念恩……」

  「幹嘛?」念恩嚇得後退一步,躲開他突來的擁抱。

  「我終於找到你了!」

  「找我?」

  「茫茫人海,天涯海角,為師的歷經千辛萬苦,走遍大江南北,終於找到你了!嗚嗚!」秋暮雲激動得鼻涕縱橫。

  「師……師父?」這也太誇張了吧!「你……你認錯人了吧?」要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師父怎會認錯徒弟呢?說吧!你想學什麼,為師都教給你,傾家蕩產,不!傾囊相授!」

  真的有病啊?「我不想當瘋子的徒弟,你找別人去吧!」

  「那可不行,放過你,我到哪去找與我心意相通的人啊?」秋暮雲擁抱他,被拒絕,牽著手,死不放。

  「不對啊……莫非姊姊看錯了你?還說你不一般!可你……確是個瘋子啊……」念恩喃喃低語著。

  「嫂子說我不一般?」秋暮雲耳尖地聽到。

  「姊姊說你談吐不俗,絕對不是一般人,還奇怪你怎麼會跟姊夫結拜為兄弟?現在我明白了,你根本就是個瘋子!」

  「這麼說,嫂子是非常欣賞我了?嗚嗚!好感動喔……這次真的沒有白來,不但找到了徒弟,還遇到了紅粉知己!」

  「發瘋吧你!白癡才是你徒弟!呆子才是你知己!姊夫已經是我師父了,放手!放手!」可惡!怎麼甩不開他呢?

  「呀呀!你這樣很不尊師重道喲!告訴你喔,我除了力氣沒有你姊夫大,脾氣沒有他大,年紀沒有他大,臉蛋沒有他漂亮,運氣沒有他好,其餘的,什麼琴棋書畫、五行八卦、絕世武功、把脈看病……」他邊說邊數著手指頭。

  「我、不、相、信。」瘋子!

  「不相信?我是進士出身,很有學問。要不,你問問你姊夫,我有沒有騙你?」

  「姊夫?」念恩驚訝地轉過身,原來不知何時鄭天命已經站在他的身後。

  「姊夫,他真的是進士嗎?」

  「你要說真話喲!」秋暮雲警告性地揮揮拳頭。

  「誰理你!」鄭天命毫不客氣地飛起一腳,秋暮雲咻地飛了出去。

  「呃……」想了想,也有些不情願,「咳……是真的!」

  念恩瞪大眼睛,「那他也會給別人看病?」

  「到目前為止,還沒醫死過人。」

  念恩張大嘴巴,「那,他說的那些琴棋書畫,五行八卦都是真的了?」

  「是。」不甘不願地點了頭。

  念恩眨巴眨巴眼睛,然後,「師父……」念恩熱情地張開雙臂,奔至牆邊,扶起秋暮雲,擔憂地詢問道:「師父,你有沒有受傷?身上痛不痛?你最喜歡吃什麼?我讓姊姊給你做……」

  「咳咳!念恩,你姊姊找你有事。」鄭天命不得不提醒他。唉,這麼諂媚,當初求他敦輕功時可沒這麼慇勤!

  「走開!走開!沒見我正跟師父說話嗎……師父,你是我所見過最最英俊,最最年輕……啊啊!放手放手啊……」

  鄭天命火大地走上前,俯身,抓小雞般,一手一個,拎起兩人的脖領。

  「你!素蘭找你有事。」技巧地丟念恩進屋,使他不至於跌個四腳朝天。

  「你!跟我走!」

  兩人慢慢繞到後院,邊走邊說。

  「你真打算收念恩為徒?」

  「當然,好不容易才遇到個與我秉性相投的,資質又那麼好,錯過就可惜了。不瞞你,我上次在鎮上遇見時,就有些喜歡他了。」秋暮雲正經地說。

  鄭天命贊同地笑笑,「他的確有些古靈精怪,跟你年輕的時候一個樣。」

  「喂喂!我現在也很年輕啊!」

  「哼,你以為你真的二十有二?三十有二還差不多!」

  「什度三一十有二!我才二十六歲而已!」

  「二十六?這麼說不是二十二了?」

  「我們同歲,你忘了?」

  「我沒忘,不過你倒是忘了一件事。」

  「什麼?」

  「你該走了!」很乾脆地直接轟人。

  「我還沒住夠呢!怎麼可以走呢?卦象上說今年我有大難,需到北方避禍……喂!兄弟有難,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沒關係,你的卦象從未準確過。」鄭天命沒好氣地道:「當初是誰咒我,說我會孤單一輩子?」

  「卦象上明明就是那麼寫的嘛!你情緣極淺,一生只有一次姻緣,而且極易錯過。誰知道你會這麼好運,在這鄉下地方還會遇到嫂子!」老天不公喔!我的姻緣在哪裡啊?

  「哼!你不是曾說沒有女人敢嫁我嗎?」害得他自卑了許多年。

  「我當初是說一般的女人不敢嫁給你,而三嫂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啊。」

  「什麼意思?」鄭天命皺起眉頭,見他語氣恢復正經,不似玩笑。

  秋暮雲挑了下眉道:「念恩那小鬼古靈精怪,小小年紀就已飽讀詩書,你以為他會是一般人家教養出來的嗎?

  他曾說學堂裡教書先生的學問,還沒有三嫂學問高!我起初以為他只是不想唸書,故意找個借口騙你。不過,這幾口與三嫂相處下來……念恩的話一點都沒誇張。

  這麼跟你說吧,三嫂的字畫,小弟甘拜下風。若論價值……屋中牆壁上任何一幅拿出去賣,都夠你們一家舒舒服服地過上一年有餘。」

  「素蘭的爹爹是私塾先生,她會習字作畫也屬正常啊!或許是她有些過人的才氣呢?」鄭天命說。

  「私塾?」搖了搖頭,「一個鄉下的教書先生,教養不出這樣的女兒的,就算三嫂再有才氣,也需要那種特殊的環境才行。」

  「不可能啊!素蘭沒必要騙我,況且她來的時候,媒婆也說……」

  「三哥,你是真笨還是假笨啊?或者被美色沖昏頭了?」

  鄭天命的表情仍然困惑。

  「三哥,你不覺得三嫂跟念恩與我是同一類人嗎?」

  「你打素蘭什麼主意?」鄭天命瞪大眼睛。

  「哎呀!你別誤會!」就算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啊!「我的出身,你該很清楚吧?」

  「怎麼?有個王爺的爹了不起啊?」鄭天命冷哼。

  「瞧你,又想歪了。我不是隨你們離開王府了嗎?」

  「你那是被掃地出門,是我們好心收留你。」

  「好吧!就算是被轟出家門……你不覺得在某些方面,他們與我相似嗎?比如,眼神、一些小動作、走路姿勢什麼的。」

  「你是說……」鄭天命終於有些明白了。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素蘭眼中時常流露出的冷淡眸光,舉手投足間自然揮灑出來的高貴氣質,站在人群中不經意間散發出的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這些的確不是鄉下女子會有的。

  她雖恬靜溫柔,但村裡人好像不敢與她太過親近,之間總覺得隔了什麼,或許就是因為她不自覺地會散發出凌人的氣勢吧?

  「你的素蘭非富即貴,也或許是曾經非富即貴。」

  鄭天命苦笑,怪不得他們剛來的時候,他會有種熟悉感呢!

  老四、老五都出身顯赫人家,與他們混久了,倒也習慣了那種尊貴的氣質,也因此會對他們姊弟倆感到熟悉。

  只是,她為何要隱瞞身世呢?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我可答不出來。」三哥自言自語的毛病好像又犯了。

  鄭天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走到後院。

  在柴草堆裡,他抓了一把乾柴,走到牆角背風的地方,那裡有個石頭砌成的簡易爐子,下面還有上次燒剩的炭灰。

  「喂喂!三哥!你別不吭聲啊!」秋暮雲跟在他身後,渾身毛毛的,時刻提防著他會飛過來的奪命拳腳。

  鄭天命點著火,由井裡提出水,放到藥壺裡,又從懷裡取出一包藥倒進去。

  「三哥,你在做什麼啊?」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三哥的樣子很熟練,像是常做喔!所以不會是一時想不開害人吧!

  「熬藥!」

  「熬藥?在這?」

  「在屋裡,藥味大,素蘭會受不了。」

  「為了素蘭啊……色不迷人,人自迷。沒想到三哥還是個多情的種子!」

  「哼!」

  「三哥,你這張臉雖然很漂亮,但這副陰沉沉的表情……唉!真是可惜了。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會把你寶貝的鬍子刮掉呢?當初老大命令你露出本來面目,你都大膽地拒絕哩!」

  「素蘭會怕……」聲音驀地頓住,「哼!要你管!我高興!」

  「啊呀!又是為了素蘭!」

  「什麼素蘭?你該叫嫂子,少佔便宜!」鄭天命揮起熊掌。

  「是是是!叫嫂子!」秋暮雲連忙陪笑道,「三哥,你現在的樣子跟當初的二哥好像喔!」他不怕死地說道。

  「去,別在這礙眼!」鄭天命伸腿。

  只見咻地一個身影閃過,秋暮雲整個人已狼狽地貼到對面的牆壁上,然後,慢慢地滑落地下……

  清靜了一會兒,鄭天命小心地查看著火候,不時地加些柴火。

  「三哥,承認吧!不要不好意思……你愛上嫂子了!否則,你不會對嫂子這樣好的。」秋暮雲發揮鍥而不捨的精神,爬回來,繼續在鄭天命的耳邊說道。

  「素蘭是我的女人,我當然會對她好!」俊瞼微熱,再次伸腿,可惡!這次他倒閃得快!

  「喲喲!臉皮這麼薄……咦!你熬的是什麼藥?」他鼻子嗅了嗅,隨即滿臉曖昧地笑道:「嘻嘻!還不承認啊……明明是想與嫂子過神仙眷侶的日子,怕多個人出來破壞是不是?」

  「什麼多個人?」鄭天命滿頭霧水,「這是滋補身體的藥。」

  「哎呀!三哥,我是誰啊?這些湯湯藥藥是難不倒我的,別找借口了,這根本就是避孕的藥嘛……」

  「你說什麼?」聞言,鄭天命倏地站起,逼視著秋暮雲問道:「你說這是什麼藥?」

  「啊……」秋暮雲感覺不妙地向後退,糟了!他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你說這是避孕的藥?」鄭天命的聲音輕柔得不似正常人發出來的。

  完了!完了!他真的把這頭熊的怒火給挑起來了。

  「是我說的嗎……」頭皮發麻,「我,我……我不記得了……啊!今天天氣真好……」

  「秋,暮、雲。」鄭天命一宇一句地叫道。

  死了!死了!這次死定了!

  「是……是避孕的藥!」看來這頭熊事先真的認為這是補藥。

  「你確定這不是滋養身體的補藥?」

  「我不確定……哎呀!別掐我的脖子啊……我確定、我確定!」嗚嗚!嫂子,原諒我,不是我有意破壞你們夫婦和睦的!

  「她騙我!她居然敢騙我……」鄭天命臉色陰沉地呢喃著,猛地,—腳踢飛了藥罐子,向屋裡走去。

  「三哥!冷靜啊!這其中一定是有隱情的•」秋暮雲擋在他面前。

  「滾開!」

  秋暮雲接觸到他異常銳利的眼神,倏地,渾身打個冷顫。

  糟了!三哥的毛病犯了!他讓開,沒再試圖擋住他。




  念恩聽到門口有動靜,轉過身一看。

  「咦!是姊夫啊!姊姊剛剛對我說……」

  鄭天命眼裡根本就沒他,直直地走到素蘭面前。

  「相公,什麼事啊?」素蘭抬起頭,輕柔地問道:「你的臉色不太好,出了什麼事嗎?是不是又跟四弟……」

  「你為什麼騙我?為什麼騙我……」神情怪異。

  「究竟什麼事啊?」素蘭淡笑著問。

  「你為什麼騙我說,那是補藥?」他猛然抓住她的肩頭,眸光複雜地瞪視著她。

  「相公……」素蘭臉頰刷地一下變得雪白。

  「說啊!為什麼?」看到她一瞬間的慘白臉色,就知秋暮雲所說得是實話。

  鄭天命怒火驀地爆發,面目猙獰。

  「為什麼不想跟我生孩子?你到底還隱瞞了我什麼?說啊!說啊……」他使勁地搖晃她的雙肩厲聲吼道。

  一旁的念恩也被他突如其來的厲吼,嚇得說不出話來,等回過神時,立即衝上前保護姊姊。

  「姊夫!你放手啊……你傷到姊姊了!」念恩使勁捶打他的手臂。

  無奈鄭天命的力氣太大,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姊姊從他的雙手中解救出來。

  素蘭覺得渾身都要被搖散了,頭暈目眩,虛弱地喊道:「相公……你放手啊……好痛啊……」

  鄭天命充耳不聞,像發了狂般,「你既然不喜歡,為何要嫁給我?我沒有逼迫過你……不是嗎?我為你熬了幾個月的藥,只盼你身體強健,而你居然,居然……」

  「相公……我,我不是有意騙你的……」曾預想過他會發現,也曾想過好多合理的理由搪塞,然而,接觸到他狂亂又受傷的眼神,素蘭話到嘴邊競說不下去了。

  「姊夫!別傷姊姊……我們不是存心騙你的……」念恩焦急地叫道,「快放手,你不要這樣野蠻!高大哥從來都不會傷害姊姊……」

  「高大哥?他是誰?」他瞪向念恩。

  素蘭與念恩同時一驚,念恩驚覺自己說漏了嘴,驚怕地搗住嘴巴,「他,他是……」

  「哼!原來這就是原因!怪不得你—直不喜歡我碰你……」鄭天命的聲音越說越冷,臉色越來越沉。

  陡然間,念恩打了個冷顫,直覺地擋到姊姊身前,「你要做什麼?」

  「滾開!」他不客氣地一掌打到念恩的胸前。

  「念恩……」素蘭驚呼。念恩像斷了線的風箏般由窗口跌出,幸好,外面的秋暮雲及時接住了他。

  「沒事吧?」秋暮雲扶他站穩。

  「姊姊!我要去救姊姊!」念恩撫著發痛的胸口,搖搖晃晃地就要進去。

  然而,他卻被秋暮雲身形擋住,「你不要命了,想進去送死啊!他剛剛根本就沒用勁!」

  「可是姊姊怎麼辦?難道要姊姊送死嗎?你快讓開!讓開……」念恩擔心得都要哭出來了。

  「現在,他的眼裡只能看到你姊姊,放心吧!根據以往經驗,你姊姊不會有事的。你進去,死的反而會是你!」秋暮雲歎息般地說道。

  「姊姊真的不會有事?」念恩焦急地問。

  「我保證。」秋暮雲擠出一絲笑容安慰他。

  「我不明白,姊姊只是不想要孩子而已,他為何要發那麼大的脾氣?就算騙他又怎麼樣?」念恩恨恨地說道:心中發誓,他若敢傷害姊姊一下,自己絕不放過他。

  秋暮雲再次歎息,「那是因為三哥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有個妻子,有孩子,有一個屬於他自己的家——唉!他愛上你姊姊了,所以才會一時衝動。放心!等他吼完就沒事了!」

  秋暮雲嘴裡雖說得輕鬆,心中卻苦澀不已,因為他知道,一會兒倒楣的那個——會是他!

  嗚嗚!誰讓他多嘴呢!

  果然,話聲剛落,鄭天命魁梧的身形已衝了出來,只向他們這邊望了一眼,便施展輕功向林中飛掠而去。

  念恩捕捉到他投過來那一瞬間的奇異眼神——眼睛紅紅的,像是哭了?!

  秋暮雲急速地吩咐道:「你進去照顧你姊姊,我去找他。」

  「好。」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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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08:47: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素蘭想試著起身,渾身卻虛脫了一般,根本動不了。

  想起適才的情景,他的怒吼、他的指控,還有他……他複雜的眼神,她該怕的!在他粗暴地對待她之後。

  然而,此時此刻,她心中唯一的感覺卻是無奈!為他心痛複雜的眸光,也為自己心中莫名的情愫。

  「姊姊,姊姊……你怎麼樣了?」念恩由外面跑進來。

  聽到弟弟焦急的聲音後,素蘭伸手拉上適才被他扯裂的衣襟,卻仍是被念恩看到了。

  「姊姊……」念恩見姊姊衣衫不整,虛弱地躺在床上,心中一痛,哇的一聲,撲到素蘭懷中,「姊姊!是我不好!保護不了你……嗚嗚!他不是人,他竟然這樣欺負你……嗚嗚……」

  「念恩,姊姊沒事!」

  「嗚嗚!還說沒事……你的手腕都瘀青了!你的身上一定……」

  「念恩,姊姊真的沒事,他沒有傷我……乖,別哭了。」她輕輕地拍著他的背,「我起初也以為……可是,他走了,什麼也沒做,姊姊沒受傷,只是有些累了。」

  「真的嗎?」念恩止住了嗚咽。

  素蘭虛弱地笑笑,「姊姊什麼時候騙過你啊?姊姊只是太累了,想閉會兒眼睛,你就在這裡陪姊姊好嗎?」

  「嗯!」念恩擦乾臉上的淚,扶她躺好,又細心地幫她蓋上被子。然後,乖巧地坐在床沿陪著姊姊。

  素蘭就這樣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許久,由於尿急,念恩才不得不離開了一會兒,卻在門口遇到剛剛回來的鄭天命。

  他的神色依然有些陰沉,但狂亂的眼神已恢復了平靜。

  「素蘭呢?」他問。

  念恩鬆了口氣,呼!他的聲音正常了!「姊姊睡了。」

  鄭天命的眼神變了一下,露出一絲心痛,隨即走進屋。

  念恩不放心正要跟著進去,然而,轉身不經意問,卻看到了……秋暮雲?!

  「這……不會吧?!」念恩不敢置信地張大嘴巴。

  那個瞪著兩隻熊貓眼,一瘸一拐,狼狽萬分,正向這邊走過來的人,真的就是他那個自稱天下無敵、無所不能的師父嗎?

  念恩跑了過去,「師父!你……你還好吧?」

  秋暮雲哭喪著臉,道:「我的樣子,像好的嗎?嗚嗚!那頭熊發起瘋來六親不認!痛死我了!」

  念恩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姊姊手腕上的那點瘀傷與師父的傷相比,實在不算什麼!

  「唉!還是你最乖,知道心疼師父……來來!快扶住我。」口中這麼說著,然而,他的身形卻反而向後退去。

  念恩正納悶,一抬頭,卻見姊夫正向他倆走來。

  秋暮雲退得更快了,嘴裡還不住地嘮叨著:「不會吧!還沒發洩夠嗎?慘了!我現在可沒有力氣再與你對招啊!」

  「藥。」鄭天命走到他面前說道。

  「什麼?」他怕怕地說。不再打了嗎?

  「你身上有沒有帶治瘀傷的藥膏?」

  「有呀,有養顏護膚的,不過用來治瘀傷就太浪費了……」

  「拿出來!」

  秋暮雲萬般不捨地由懷中取出一個扁平的小圓盒,寶貝地捧在手裡。

  鄭天命二話不說,搶過來,轉身就走。

  「喂!三哥!記得給我留一些啊!我的臉沒有它,會長皺紋的!」




  什麼是愛?什麼是恨?愛恨情仇誰又能說得清楚?

  人生如何?無非是夢幻一場!誰無死啊!可為什麼要心有不甘?

  爹娘何其冤!爹娘之仇如何報?日日夜夜,所想所思,只有報仇!報仇!報仇!

  但,報了仇又能如何呢?人死不能復生,所有的執念又算什麼呢?

  素蘭昏昏沉沉地想著,身體疲乏無力,似睡之間突然感到肩上傳來一陣清涼,原本沉重的腦子一下清楚了許多。

  慢慢地睜開眼睛,迷濛之間,她直覺地喊了一聲:「相公……」

  「你醒了……」鄭天命輕輕地說道,眼神中帶著歉意與心痛,「先別起來,躺著休息……你身子還有哪不舒服嗎?」

  素蘭這才知道,她肩上的清涼是因為敷了藥。可能他適才用力過大吧?雙肩被他抓得瘀血了。

  「素蘭,還痛不痛?」

  「相公……我沒事。」素蘭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是坐起,把衣襟拉上,遮住裸露的香肩。

  「你……」鄭天命感到她的冷淡,心中苦澀,她連身子都不願意讓他碰觸,看著手中的藥膏,歎息地道:「既然這樣……我讓四弟給你把把脈吧!」

  「不用了,我真的沒事。」見他一臉難過的樣子,她心竟有些不忍!可惡!氣自己心軟的同時,見他站起身向外走去,「相公……哎呀!」本想下地擋他,卻又痛得跌倒在床上。

  「怎麼了?素蘭?」鄭天命已走到門口,卻被她的痛呼聲嚇得退回來。

  素蘭手撫著肋下,輕蹙著眉。她不會真的被他弄成重傷吧?記得,他暴怒時摔了她一下,正好撞到了桌角。

  「是不是傷著了?我看看!傷在哪兒了?」鄭天命擔憂地撩起她的衣裳,就要查看。

  「相公!」素蘭羞憤地低叫,這倒好,剛穿上的衣服又被他給脫下來了!他就不能不這樣魯莽嗎?

  鄭天命手掌在她肋下輕輕地摸了摸,過了一會兒,輕舒口氣。

  「還好,沒傷到骨頭……我給你上些藥,就不會那麼疼了……」話音驀地頓住,遲鈍地看到素蘭白皙的肌膚……

  「呃……」喉結動了一下,「你……你自己弄吧!」

  素蘭咬著唇,直直地看著他,忽然問,流下了眼淚……

  「怎……怎麼了?」鄭天命慌張地問,「是不是很疼啊……別哭……還哪受傷了?」他焦急地上下查看她,卻又怕自己的力氣過大,再次傷了她,他只能杵在她身邊,手足無措。

  素蘭的淚不但沒有止住,反而如雨般落下。

  「素蘭,是我不好,你別哭啊……我知道,我剛才情緒失控傷了你,但,我不是有意的……素蘭,你別哭,告訴我還有哪受傷了?還有哪裡痛?」

  他真是該死啊!素蘭這麼纖細柔弱,怎麼承受得了他的暴怒?!該死!怎麼控制不住自己呢?

  「要不……我去找郎中……不,我還是把四弟叫進來……他的醫術……」

  「別走!」素蘭突然撲到他的懷中,閉上眼睛,低聲嗚咽著。

  「素蘭?!」鄭天命怔了一下,然後,原本無措的雙手慢慢地扶上她的背,輕哄似的拍打著。

  許久,直到她哭聲停止,她的肩頭仍輕微地抽動。

  「素蘭……」他試探著開口,輕聲道:「原諒我好嗎?我保證再也不會發生今天這種事了。至於……你的過去,我不在意,我只知道你是我的老婆就夠了。你若不想生孩子,那……那我們就不要好了……」

  「相公……」素蘭驀地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

  原以為他會質問她原因,豈知他發了一頓脾氣後,事情就這樣輕描淡寫地過去?!

  他不奇怪嗎?他……他為什麼要這樣?

  「你不怪我欺騙你嗎?」

  「我……我脾氣暴躁,你不怪我嗎?」鄭天命眸光閃了一下,遲疑地問道。

  等了許久,卻沒聽到回應,最終他歎口氣,「你還是躺下吧!」他站起身。

  「相公!陪我好嗎?」素蘭主動抓住他的手,握緊。

  忽然,她幽幽地開口:「在蘇州有戶姓顧的人家,是當地的名門望族。這家的主人開朗好客,結交了許多朋友。

  有一次,他的一位朋友送他一件禮物,卻萬萬沒有想到,這件禮物竟是朝廷被偷的貢品。

  隨後,顧家的上上下下所有的一切家產皆被朝廷查封,然而,還沒等到朝廷的審訊,竟然莫名其妙地闖進一批殺手,見人就殺……」

  素蘭說不下去了,閉上了眼睛。

  鄭天命感覺到素蘭的手心裡全是汗。

  許久,素蘭睜開眼睛,歎息著。

  「那天晚上,四周全是火,火光沖天……把整個蘇州城都照亮了!沒有人敢管,沒有人去救他們,而我只能看著,眼睜睜地看著,全然無能為力!」

  「睡吧!」鄭天命忽然點了她的睡穴。他皺著眉頭,沉思了許久,陡然,複雜的眸光一變,轉身走出房間。




  秋暮雲像小雞一般,先是被拎到嫂子面前把脈,後又被拎到井水邊。嗚!井好深啊!他還不想自殺啊!

  「老大在哪?」鄭天命沉思了許久,突然開口問道。

  「你找老大幹什麼?!不想活了?」秋暮雲轉過身。

  「自然是有要緊的事找他幫忙。」

  「幫忙?!」秋暮雲驚訝地道,「你作夢吧?一年前你跑了,連累我們幾個兄弟被老大惡整了一頓。現在你有事求他了……你以為他會輕饒你嗎?哼!老大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又小氣,又愛記仇!」

  嗚!偏偏他們幾個兄弟合起來也打不過他!老天不公啊!

  「我想讓老大幫忙查一下蘇州城的顧姓人家,這半年來究竟發生了何事。」

  「蘇州?又是為了素蘭吧?」

  「是又怎麼樣?你到底說不說?」鄭天命眼珠子又瞪了起來。

  「好好,我說就是了,老大現在應該是在徐州……不過,你可不能告訴老大是我說的喔!」

  「放心,我沒有機會告訴他。你去找老大!」

  「我?憑什麼……哎呀!放手!放手!我去就是了!」真是的!他又不是物品,老被拎上拎下的,「那個……我想把念恩帶走。」

  「那小鬼?」沉思了一會兒,道:「只要素蘭同意,我沒意見……對了,他沒受傷吧?我記得好像打了他一掌!」

  「現在才想起他啊!放心,你那時神志還有些清醒,他沒事。」那可是他千辛萬苦才找到的寶貝徒弟啊,怎能讓他受傷呢!

  「那就好。」鄭天命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你確定素蘭身上真的沒有內傷?」

  「哎呀!我前前後後,總共給嫂子把了三次脈,說了三百次她很健康,你怎麼還不放心啊?除了有點兒瘀傷,沒有大礙的。」三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細心了?

  鄭天命沉默了下來。

  秋暮雲等了許久,終於忍不住了,「三哥,你沒有其他的話要說嗎?」

  「說什麼?」

  「我啊!」秋暮雲指著自己的黑眼圈,「你怎麼不問問我有沒有受傷?」

  「你?」鄭天命皺了皺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能有什麼事?」

  「什麼?!」

  「哦!對了……」

  「你想起來了?!」欣喜啊!終於記起兄弟親情了!

  「這件事很急,你明天就走,告訴老大,我要詳細的資料。然後,盡快通知我。」鄭天命交代完,轉身離開。

  「你……」秋暮雲氣得全身顫抖,手指著他的背影,控拆道:「你沒良心!你難道不知道真正被你打傷的人是我I:是我耶!嗚……」




  「妹子,在家嗎?」是鄰居王嬸。

  「在,進來坐啊!」素蘭開門,笑著把她迎了進來。

  「咦?妹子一個人在家啊!鄭兄弟不在嗎?」其實,她是看著鄭天命出去,這才敢過來的。

  「他剛附出去了。」素蘭倒杯茶,遞給她,「王嬸,喝茶。」

  「妹子,這幾天沒見你出門,就過來看看。」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沒缺胳膊少腿,也沒鼻青臉腫。

  「哦,前些日子不小心受了風寒,身子有些不舒服。」素蘭被看得毛毛的。

  「這樣啊!呃……其實是有件事想問你。」

  糟了!素蘭心中哀叫,她的問題通常會令她哭笑不得。但,表面上她仍淡然一笑,「什麼事啊?」

  「其實男人啊……都是有些脾氣的,尤其是暍了酒後:心裡不順的時候,難免要動手……我們做女人的,以夫為天,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鄭兄弟人挺好,就是力氣大了些。下次,他再打你的時候,你說些好話,他下手時就不會那麼重了……」

  等等!她說的是什麼啊?「王嬸,我想你誤會了吧?相公沒有打過我!」誰造的謠言啊?

  「妹子,你不用瞞我了。我們都是女人,嬸子也是這麼過來的。不過,現在他也知道疼我了……」

  「你是說,王大叔曾打過你?」素蘭簡直不敢相信,看起來面目慈善和藹的人竟然會動手打人?!

  「沒什麼了,哪家的女人不是這樣過來的?村裡的女人本來還羨慕你嫁的男人又高又壯,長得也好看。不過,自從知道你被打了以後,就再也不羨慕你了,還慶幸自己家的男人沒力氣呢……

  你也不用擔心,我今天來就是要傳你個絕招,下次你看情況不對的時候就先躲起來,等他氣消了,酒醒了以後,再出來……你別不信,這可是我的經驗之談……」

  這是什麼跟什麼啊?素蘭哀歎:「王嬸,你真的誤會了,相公對我很好。我想村裡人……」

  「哎呀!什麼誤會啊?這可是你弟弟念恩親口對我們說的。」

  「對啊!還有跟他在一起的那個白衣公子。他還詳細地跟我們講述了當時的情景。」

  「四……四弟?還……還講述?!」他們幹什麼啊?

  「妹子,嬸子明白你捨不得你弟弟被送走,唉!那麼乖巧懂事的孩子,我也喜歡啊……但你畢竟是鄭家的人了,相公說的話能不聽嗎?以後啊!千萬別頂撞相公,免得被打。」

  「這是念恩說的?」

  「不,這是白衣公子說的……還有,我勸你想開點兒,鄭兄弟將念恩賣到大戶人家當長工,也沒什麼不好,起碼吃穿不愁啊!五年回來一次,時間雖然長了點……」

  「當長工?!哼……這是四弟說的?」素蘭打斷她的話問。

  「不,這是你弟弟說的,唉!那孩子哭得傷心極了,臨走時,還托我們好好照顧你呢!」

  素蘭真的是忍不住了,他們怎麼能這樣誣蔑相公呢?怪不得走的時候兩人神情怪異,又一再推辭,不用她送,原來如此啊!

  砰!她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王嬸正要喝茶潤潤乾燥的嗓子,素蘭這一拍,嚇得她差點嗆著,「妹……妹子,怎麼了?」

  素蘭深吸口氣,許久,淡笑道:「我沒事……王嬸,別看我啊!喝茶!」




  「相公!回來了!」素蘭微微一笑,起身相迎。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鴿子……咦?是活的耶!」她高興地抱到手裡。還是第一次見他把活的動物帶回來呢!

  「哪來的?」鴿子身上沒有傷,不像是他射下來的。

  「飛來的。」

  素蘭笑道:「我當然知道它會飛啊!」雪白的羽毛,素蘭雙手捧著它拿到近前觀看,豈知這只鴿子竟突然伸長脖子,啄了她的嘴唇。

  素蘭嚇了一跳,以為會被啄傷,沒想到它只是啄食她的口水,好可愛!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鄭天命在旁看得格外刺眼,然走上前,一掌打飛那只好色的鴿子。

  可惡!果然是什麼人養出什麼貨!

  「相公……」素蘭蹙眉,雪白的羽毛掉落數片,白鴿撲啦啦地拍動翅膀,飛到房樑上,「你打它做什麼?」

  「呃……那個,你好像很喜歡它?」轉移話題。

  「當然了,你每次帶回來的獵物都是死的。」她微微感歎道。

  「那我若把活的豺狼虎豹帶回來,你不害怕嗎?」他打趣地說。

  「有你在,我怕什麼!」她想也沒想,便脫口道。

  「真的?」鄭天命眼睛一亮,欣喜啊!素蘭信賴他!

  「什麼真的、假的?」素蘭疑惑地看著他,他莫名其妙地笑什麼呢?

  「哦!沒什麼……啊,我剛剛回來時看到王嬸慌張的跑出去,出了什麼事嗎?」

  「跑出去?」素蘭微微地笑了笑,輕聲說道:「她說家裡有急事,就走了。」或許,明日起村裡會出現另一個版本的謠言。

  管他呢!誰敦她居然敢誣蔑相公!哼!以為她真是弱質好欺負的嗎?

  「素蘭,呃……收拾幾件衣服。」

  「你要出遠門?」素蘭疑惑地問,他的神情很怪。

  「不,是我們。」

  「我們?去哪裡啊?」

  「去臨安,你娘……還活著。」他遲疑了—下說道。

  「什麼?」素蘭驚訝地看著他,許久,她才回過神問道:「你,你怎麼知道的?這是真的嗎?我娘還活著?」

  「如果你是顧中原的女兒,那麼……那個人就一定是你的娘親。」鄭天命眼神複雜地看著她。

  「活著?娘還活著,她沒有死……」她喃喃地重複著,眸光晶瑩。許久,她抬起頭,神色複雜地望著他,「你全知道了……」

  「我並非有意探查你的身世,只是想幫你。」他誠懇地說道,說好不介意她有什麼過去,卻還是拚命地去找答案。矛盾啊!

  「我當初欺騙你,說我爹是私塾先生,無非是想保命而已,畢竟人心難測,另外……」她頓了一下,「也怕給你招惹殺身之禍。沒想到,我那日的幾句話……仍被你查出來了。」她輕歎道。

  「其實,秋暮雲出現的時候,我就該想到了,你的身份絕非鄉間獵戶那麼簡單!秋暮雲才華橫溢,傲氣逼人,他那類人,我以前見過一些,一般的人是不會看在他眼裡的,又何況是與人結拜呢!

  你們平日雖彼此橫眉怒目,互不順眼。然而,我從他的眼中卻看得出,他對你尊敬有加,眼神中流露出的感情是騙不得人的。你……應是江湖中人吧?」

  「素蘭,我……我不是存心對你隱瞞。」他起初只是想過乎靜的生活。

  「我不也是對你隱瞞了嗎?現在我扯平了。不過,你以後不許再對我大吼大叫!」她突然板起面孔。

  「你還在生那天的氣?」他緊張地問,「我有時控制不住自己……」

  素蘭忽然一笑,搖頭說道:「沒有,我在開玩笑。」

  「那……那你不介意我只是江湖草莽嗎?不會舞文弄墨,除了打獵以外,好像不會……其他的了!」想起信中所寫……她可是那種大家閨秀啊!跟他好像真的有些不配……

  素蘭雙眉緊蹙,直視著他,忽然開口道:「這就是你心中所想?」

  「不只是我,其他人也這樣認為。」他垂頭喪氣地道。

  「其他人?是誰?」她表情淡漠地問。

  不可能是村裡人,他們並不知道他夫妻兩人的真實身份。那麼是……是那個該死的秋暮雲了?!

  素蘭神色微變,抬眼看了一眼屋樑上的鴿子,忽然說道:「原來是信鴿啊!信呢?拿給我看看。」

  「信啊!哦,在這。」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細長的紙條,遞給素蘭。

  素蘭展開紙條,它的正面簡單介紹了她的身世,半年前發生的事情,以及其母現居何處。

  素蘭暗暗佩服,好厲害!才短短幾日工夫,居然把她的底細調查得一清二楚。寥寥數句,解釋了她的一生。一般的江湖人做不到吧?

  翻過紙條的背面,也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更小。她要仔細觀看才能辨別出上面的文字。

  真厲害的功夫啊!竟然可以把字寫得如米粒般大小,用的什麼筆啊?

  只見上面寫道——

  我最最親親可愛的三弟,我終於知道你的行蹤了。

  哈哈!怎麼樣?知道少了我不行吧!事到臨頭,你不是還得依靠我嗎?

  你親親娘子的身世我已查明。唉唉唉!說到此處,我不得不嘮叨幾句了。你千萬要有耐心地看下去喔!

  你的娘子顧素蘭,可是蘇州城裡有名的才女啊!你可真好運氣耶!有機會,你一  定要教教我,你是怎麼把她騙到手的……

  咦?好像說離題了,我們言歸正傳。你親親娘子有個青梅竹馬的相好,你可要小心喔!人家是溫文爾雅,英俊不凡(以下省略二百字)……當然與我相比還差很多很多了。

  而你呢?是I張熊臉,脾氣暴躁,說話粗俗,人見人怕……人家卻是人見人愛,正在你岳母面首盡孝。唉!真是令人擔憂啊!

  三弟,要珍重啊!你的親親娘子若是不要你了,沒關係,還有我呢!我會永遠地陪伴在你身邊。最後,啵!親一下!

  素蘭看完後,當真哭笑不得。這……這明明是挑撥離間嘛!他像是有意要挑起他們夫妻之間的矛盾,怎麼可以這樣說她的相公呢?相公哪裡招惹他了?

  「這是哪個瘋子寫的?」筆跡不似秋暮雲的。

  鄭天命苦笑,看起來又有一個人受不了老大了,「是……是老大。」

  不認識,不過會有機會見面的。素蘭仰頭看著他,似在沉思,許久,脖子都酸了。真是!長得這麼高!她匆然轉身搬過一把椅子,然後,站到上面。呼!終於與他一般高了。

  「素蘭,這是做什麼?」鄭天命驚訝地道,怕她跌倒,急忙扶住她。

  看了眼扶在腰際的大手,素蘭微微一笑,她突然問發現她好像喜歡他的碰觸了,而體會到這些也僅僅是在剛剛的一瞬間。

  她雙手第一次主動搭上他的頸項,呵氣如蘭,輕聲說道:

  「我記得你說過,不在意我的身世,只要知道我是你的結髮妻子就夠了。現在我也要對你說一句話,我也不在乎你的身份,是鄉間獵戶也好,是江湖草莽也罷,或許還有些其他的什麼……但,我只要知道你是我的相公就夠了!」知道你對我的好,才是最重要的。

  「素蘭……」鄭天命忽然激動地抱起她,緊緊的,無語。

  許久,「相公,你抱得好緊,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哦!怎麼樣?好些沒?」他手臂鬆了鬆,卻仍是抱著她的身子不放,一直笑著看她。

  素蘭被他直勾勾的雪亮眸光看得羞紅了臉,「你這樣一直抱著,不累嗎?」

  「不累!抱一輩子也不會累!」他脫口道。

  素蘭驀地把臉埋向他的頸項,輕聲道:「那……我就讓你抱一輩子好了。」素蘭紅著臉頰,就在這—刻,把—顆女兒心永遠許給了他。

  「咕嚕嚕!」房樑上的鴿子叫了幾聲,

  鄭天命忽然拾起頭說道:「你,下來!」

  素蘭看到他那既高興又極力掩飾的微紅俊臉,他當真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啊!先前她有一點表示,他都激動得不得了,現在等她正式對他表白了,他反而退卻了。

  真是!男人還這麼害羞!

  接著,順著他的眸光,看向那只被當成借口的鴿子。只見它抖動幾下翅膀,小爪子湊在一起,對鄭天命的召喚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素蘭輕笑道:「相公,它好像不聽你的話耶!」話音末落,只見青衣一閃,待她回過神時,鴿子已經到她手中了。

  「這……這是否就是功夫啊?」

  驚奇啊!念恩曾笑嘻嘻地告訴她,說他會功夫,她一直以為只是一些粗淺的把式,能打些獵物而已。直至親眼所見,沒想到,他真是那種可以飛來飛去的江湖人啊!

  「呃……算是吧!先給老大回個信,以我們的腳程,從北到南,起碼要一個月的時間。你身子骨弱,不適合長途跋涉,一路上住宿打尖,讓他先安排妥當。念恩跟四弟在一起,我想會比我們早到。」

  素蘭淡笑點頭,「好。」或許,體會他的好,只能在他的行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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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08:48: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素蘭身體雖弱,卻有一股不服輸的韌性,加上盼能早些見到娘親,本是乘坐馬車的她,只走了三天,便央求騎馬趕路。

  鄭天命起初不肯,但素蘭苦苦哀求,他也知她心情,最後勉強答應了她。

  兩人同乘一騎,鄭天命將她護在胸前,速度自是比馬車快了許多,只用了二十天,便趕到了宣州近郊。

  素蘭臉頰消瘦,精神卻很好,只盼著能馬上見到娘親。而這一路上皆有人與他們聯絡。

  消息說,娘親是被高大哥所救,秘密安置在宣州一處別院裡。念恩已經與娘親見了面,今晚會有人來接他們。

  素蘭待在客棧裡,來回踱步:心中忐忑不安,不時地推開房門朝外望。

  「相公,他們怎麼還沒到啊?」

  「別急,許是路上耽擱了。」鄭天命安慰道。

  「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不會。」鄭天命很自信地說道。以老大縝密的心思,得知顧家事情原委後,一定會派人暗中保護顧夫人,絕不會有一絲差錯。若有,也是他故意的。

  果然,話語剛落,便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

  「是他們嗎?」素蘭欣喜地道。

  「等—下!」鄭天命擋住她,站到門邊,仔細聆聽,隨後打開了房門,對走進來的第一個人沉聲說道:「你們來晚了。」

  「雨大路滑嘛!」秋暮雲輕搖折扇,從容地跨進房內,隨後跟著進來的是一位身穿藍色衣衫的年輕公子。

  「外面是晴天。」鄭天命冷哼道。

  「啊!那就是昨天下雨了……來,認識一下,這位是高公子。」秋暮雲很正式地向鄭天命引見情敵。

  「高大哥……」素蘭忽然叫道,眼中淚光閃現。

  「素蘭……」高承羽同樣欣喜地喚道,「你真的沒事,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

  「咳咳!」鄭天命向前跨了一步,不偏不巧正好擋住他。

  高承羽不得已地後退兩步,抑制住自己的情緒,這才拱手說道:「鄭公子,有禮了。」

  「哼!」

  「我娘她還好嗎?」素蘭用力將鄭天命推到一邊,焦急地詢問道。

  「伯母無恙,可惜我未能及時救出伯父,派去的人說,沒有找到你和念恩,我當時以為你已經……幸好,你平安無事。」

  「咳咳!」

  「爹爹把我和念恩藏到了書房的暗室裡,那裡有一條地道直通後花園,我們是從那裡逃出去的。」

  「咳咳……嗯!」鄭天命的嘴突然被秋暮雲的扇子遮住。

  他賊賊地笑著,低聲說道:「三哥,你別那麼小氣嘛!三嫂與他還相隔三尺有餘呢!」

  「哼!三丈也不行!」他應道。

  「伯母知道你們尚在人世後,便不再以淚洗面。」

  高承羽沒有說出,當一個蒙面黑衣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對他說素蘭輿念恩還活著,要與伯母相見時,他當時驚怕的心情。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自認為神不知鬼不覺,至少衙門那邊沒有人懷疑過,如今競有人知道他私藏了伯母,能不令他害怕嗎?直到念恩日前奇奇跡般地出現在他面前,他才敢確定,他們是友非敵。

  「伯母知道你今天會到,還特意下廚做了你最愛吃的點心。」

  「娘她老人家……」

  「噓,別出聲!」鄭天命突然衝過去抱住素蘭,閃到窗邊。

  秋暮雲則迅速地吹熄蠟燭,同樣搗住高承羽的嘴巴,低聲道:「別說話,外面有人來了。」

  高承羽臉色驀地一變,他本是一介書生,不諳武功,會害怕也是正常。

  反倒是素蘭神情淡然,經歷過生死,心態自然不同以往,而兄,只要鄭天命在她身邊,便覺得心安無比。

  鄭天命凝神細聽了一會兒,低聲說道:「有十三個人,都是高手。」希望找的不會是他們。

  「哎呀!怎麼來得這麼快啊?」秋暮雲小聲嘀咕道。

  「什麼意思?」鄭天命皺起眉頭,忽然聽到了動靜……可惡!真的是衝著他們來的!

  「意思是他們得到了消息,特意趕來追殺嫂子,順便解決我們。」秋暮雲哭喪著臉說道。

  「他們怎會得知消息?老大應該知道素蘭……」

  秋暮雲匆然打斷他道:「是老大放出去的消息。」就差敲鑼打鼓,昭告天下了。

  「什麼?!」

  同時,素蘭倒吸口氣。

  「那個……老大說你不會琴棋書畫,也不懂什麼風花雪月,一定會輸給高公子,唯獨在此生死關頭,方能顯示出你英雄本色,英雄救美,才能贏過高公子……啊!高公子,雖然我說的是你,但請你記住,此事與我無關喔!」

  「胡鬧!」鄭天命生氣地低吼道,「刀劍無眼,萬一傷到素蘭怎麼辦?那個該死的混蛋!居然敢拿素蘭的生死來開玩笑,我非掐死他不可……」

  「噓!噓……小聲點啊!外面會聽到的。」秋暮雲急忙安撫。

  鄭天命深吸口氣,情況危急,的確不是發怒的時候,回頭再找老大算帳。他低頭對懷中的素蘭柔聲道:「一會兒衝出去時你閉上眼睛,不要怕!」

  轉過頭,他對秋暮雲道:「你照顧高公子……上面的五個我負責,餘下的歸你。」

  「喂!憑什麼你五個我八個?不公平……喂喂!我沒說完啊……」




  素蘭自始至終都把頭埋在鄭天命的懷中,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襟,打鬥聲不時傳人耳中。

  鄭天命抱著她左閃右跳,素蘭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在飛,接著耳邊的打鬥聲逐漸消失了,只有輕微的風聲掠過,她的髮絲飛揚。

  慢慢地睜開眼睛,凝視著他的側臉。月光下,他的模樣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雖然臉頰已重新被淡青的鬍鬚遮蓋。

  明月高懸,他們仍在上竄下躍,宛如大鵬展翅,素蘭雖然剛剛睜開眼睛,卻也知道,他們離適才打鬥的客棧已經很遠了。

  鄭天命感覺到她凝視的溫熱眼神,低頭看了她一眼,眸中凌厲的殺氣退去,笑道:「別怕,已經沒事了。」

  素蘭輕輕地點了點頭,其實,她不清楚他的武功有多高,也不知道他們能否脫險,然而,從一開始,她對他就有種莫名其妙的信賴感,所以在生死的關頭,她的表情仍淡然自若。

  鄭天命抱著她停在一處小巷裡,銳目掃視四周,睨到牆上的標識,淡笑道:「素蘭,到天亮就會有人跟我們聯絡,到時就能見到你娘親了。」估計老大不會再玩什麼花招了,否則……哼哼!

  「相公,放我下來吧!」素蘭輕柔地說道。

  鄭天命順從地放開她。素蘭雙腳剛著地,雙膝一軟,向前跌去。

  鄭天命及時扶住她,「素蘭!怎麼了?是不是剛才傷到你了?」他焦急地問道,上下查看,該死!難道有人偷襲素蘭,他沒看到嗎?

  「我沒受傷,剛才只是沒站穩,你別緊張。」羞死了!全身又被他摸了個遍,幸好小巷深幽,又是夜半時分,沒有其他人。

  「是嗎?」鄭天命又仔細地看一遍,才真正放下心來。

  「不知道高大哥怎麼樣了?」素蘭擔心他們是否也脫險了。

  「……」沒聽見!沒聽見!

  「相公,他們不會有事吧?」

  還是沒聽見!沒聽見!「素蘭,坐這休息一會兒。」他把外衣脫下,細心地鋪到石階上。

  「相公!」素蘭急得跺腳,擔憂地問道:「他們會不會出事啊?」

  這次不能再裝聽不見了,他酸酸地說道:「四弟不會讓他出事的。」

  「可是高大哥又不會武功,他們人又多,會不會……」

  「他們要殺的是你,又不是他。」

  啊啊!酸氣沖天了!

  「相公……我們回去看看好不好?」素蘭想了想說。

  什麼?!真是忍無可忍了!「不去!」他斷然道。

  「相公!」素蘭終於察覺到他神情不對勁,「你……怎麼了?」

  忍住!忍住啊!不要發脾氣,大掌在身後握緊成拳,「那個……四弟武功很高,人又狡猾,他們脫身很容易……放心,他會以命保住你的高大哥的。」不就是青梅竹馬嗎?用得著這麼掛念嗎?

  「哦!」素蘭輕輕一歎,沒再開口問下去。




  亭台樓閣,假山水榭,長廊下,一名白衣公子手執折扇,邁著方步,瀟灑地走來。

  鄭天命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咦!這不是我三哥嗎?怎麼站在門口沒進去啊?」秋暮雲笑著說道。

  「哼!」

  「嫂子進去很久了吧?母女相見,劫後餘生,一定有許多貼心的話要說……啊!三哥!你不要走來走去的好不好?只是拜見岳母而已,不要緊張嘛!」

  「誰說我緊張了!」鄭天命狠狠地揮出一拳。

  秋暮雲機靈地向旁邊躍去,摸摸俊瞼,呀呀!幸好閃得快!我可愛的俊臉喔!

  「那你是等著急了,對不對?放心,岳母大人會記得接見你這位準女婿的。」

  「誰說我等急了!」旋身飛起一腳。

  秋暮雲躍上屋頂,前後查看,還好,白衣依然如雪,沒有大腳印!

  「那你擔心岳母不喜歡你,對不對?」

  「哼!你擔心你的小命吧!」鄭天命雙臂環胸,陰沉沉地說道。

  「耶!以為我怕你啊!」

  秋暮雲乾脆坐到屋頂上,不下去了,慢悠悠地說道:

  「三哥,我可是這事的大功臣耶!你瞧,我把伯母接到這清靜雅致的好地方,遠離了高公子的魔窟,讓你有機會孝敬岳母,博取好感,啊啊!為弟的做了這麼多事,我好偉大啊……

  對了!老大讓我轉告你,宣州的這棟宅第就送給你了,當做你與嫂子成親的賀禮。」

  「誰稀罕!要他滾遠點!」居然敢拿素蘭的生死來玩樂,以為一棟宅子就能補償嗎?

  「唉!可憐老大的一番苦心了!」秋暮雲搖頭晃腦地說道:「三哥,最後提醒你一下,見岳母之前,最好把你的鬍子刮刮,否則,很容易……」

  「要你管!素蘭都說不介意的!」鄭天命怒氣衝天,大吼道:「你給我下來!」

  「不下!你上來!」

  哼!以為他上不去嗎?若不是擔心他身體太重,踩塌屋頂,驚嚇到素蘭,他早就跳上去揍他了,「混蛋!你給我下來!」

  「不下!不下!就不下!你上來啊!」傻子才會下去呢!

  正在這時,對面房屋的窗戶突然被推開了,念恩的小腦袋從裡面探出來,面無表情地看看坐在屋頂上的,又瞧瞧站在地上的,眼中流露出無聊兩個字,最後,用口形說道:「小聲點!」

  真是!見面就鬥!就不能安靜些嗎?

  「念恩,外面怎麼回事啊?」倚在榻上的顧夫人微微蹙眉,虛弱地問道。

  「沒事,兩隻公雞在斗架……啊不是!是兩個長工在鬥嘴!」

  素蘭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才轉向母親,「娘,說了這麼久,你先歇會兒吧!」她與娘雙眼都是紅通通的,顯然剛剛抱頭痛哭完。

  顧夫人擦拭一下頰邊的淚痕,說道:「娘現在只想看著你們,就怕一合眼,你們都消失了,唉!這幾個月真是苦了你們了……」說著,說著,眼淚又要掉下來。

  「那個邵立害得我們顧家家破人亡,你們的爹死了,剩下我一個婦道人家……嗚嗚!念恩,以後娘就只能靠你了……」

  念恩走了過來,「娘,你放心吧!顧家的仇,我一定向邵立討回來,以後我跟姊姊都會照顧你的。」

  素蘭悄悄抹去眼淚,許久才道:「娘,邵立既已陷害我們全家被朝廷查封,為何還要派殺手對我們趕盡殺絕呢?」她問出心中的疑惑。

  顧夫人歎了口氣,說道:「那是因為你爹掌握了他的秘密。」

  「秘密?」姊弟倆同時驚訝道。

  「邵立販賣私鹽的帳本在你們的爹手中,他怕朝廷審訊時,你們的爹把帳本交給朝廷,便先殺人滅口。」

  「他與爹爹稱兄道弟,沒想到竟是為了陷害爹爹。」素蘭歎道。

  「唉!人心難測啊!三年前,他突兀地出現,與我們攀交。你爹還說與他投緣……」

  「娘,邵立究竟與我們家有何恩怨,為什麼要處心積慮地害我們?」素蘭疑惑地問。

  顧夫人茫然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你爹到最後也沒跟我說,只提過帳本的事。」

  「帳本在哪兒?」念恩急問道。

  「唉!找不到了,或許被大火燒了,或許被邵立拿回去了。」

  「娘,你再想想!爹還對你說過什麼?爹爹或許把帳本藏了起來?」念恩焦急地說,有了帳本就可以為爹報仇,為顧家洗脫清白。

  顧夫人想了想,「沒有了。」

  念恩沮喪地歎口氣。

  「別急,報仇豈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們可以從長計議。」素蘭冷靜地說道。

  顧夫人看著臉頰消瘦的女兒,心疼地說道:「素蘭,真是苦了你了……念恩年紀小,什麼都要靠你,就連你的終身大事都……」

  「娘,素蘭過得很好。」

  顧夫人歎息道:「你與承羽從小青梅竹馬,原本準備過完年讓你們完婚的,如今……」

  素蘭微微苦笑,「天意吧!只怪我與高大哥有緣無分。」

  「自出事後,承羽一直在找尋你的下落……這些日子也幸虧有他,否則娘就沒命見你們了。」

  「我心裡對他也是萬分感激的。」但只能是感激了,如今物是人非,她的心境已然不同了。

  「那個人對你好嗎?」顧夫人憐惜女兒,聽念恩說是個鄉間獵戶,又說是江湖中人,女兒纖弱,真怕她受委屈。

  「娘,他對我很好……」素蘭有些羞澀,「現在我……我也真心喜歡他。」

  「如果真對你好,那娘也可梢梢安心了。聽秋公子說,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這裡清靜,的確適合我居住,又派人保護我,想來也是個細心的人了。」

  「娘,他現在是你的半子,孝敬你是應該的啊!」素蘭坐在軟榻邊,笑著說道,這次秋暮雲倒是替相公說了好話。

  「秋公子說他三哥是位重情、重諾的男子漢,江湖上有名有號。我也不是很明白男人世界裡的東西……」

  顧夫人頓了一下,歎息般地道:「你畢竟是大家閨秀,他就算再厲害,你們在身份上也是不配的,事情既已成定局,我也不便再多說什麼了,只盼他能真心對你好……

  唉!娘只希望將來你能穩坐正室的位置,有兒女承歡膝下,平安順遂地過一生……嗚嗚!別像娘這般命苦……」

  「娘,你怎麼又哭了……放心吧!姊夫很疼愛姊姊的,將來他若敢欺負姊姊,不是還有我嗎?我一定會幫姊姊對付他!」念恩為了哄娘親高興,豪氣干雲地說道。

  豈料,此畢卻遭到顧夫人的斥責。

  「你懂什麼?出嫁從夫,你姊既已嫁去,便不是顧家的人了。唉!那時候,想幫也無從幫起。」

  「娘,瞧你說到哪兒去了!相公怎麼會欺負我呢?」素蘭恬靜地說道。

  顧夫人收住淚,想了想說道:「我看那位秋公子溫文爾雅,談吐不俗,想來他的三哥也差不到哪去才是。也罷,江湖人就江湖人吧!誰讓天意弄人!」

  念恩忽然插嘴道:「娘……那個……看外表其實不准的!」跟秋暮雲相處月餘,他終於發現,師父的最大本事——裝模作樣。

  素蘭的表情也很怪異,吞吞吐吐地說道:「娘,相公他……他身強體壯,有些……」哎呀!這讓她怎麼說嘛!相公那魁梧的身形,怕會驚嚇到娘親。

  顧夫人瞭然地說道:「江湖人身高體壯,娘知道的……素蘭,你去叫他進來吧!」

  「好。」素蘭柔順地點點頭,走到門口,推開房門,然後——目瞪口呆!

  「你們……」太胡鬧了吧!只見秋大公子——雙腳勾在屋脊上,身子倒懸在空中,雙手握拳正和她的相公張牙舞爪地比劃著……

  鄭天命聽到開門聲,回身一瞧竟是素蘭,咧嘴一笑,甩開秋暮雲邁步向她走來。

  秋暮雲哪肯放過這個偷襲的好機會,身形翻轉,足尖點地,雙掌朝鄭天命的背心打去。

  哈哈!這下你可得跌個五體投地!

  「相公!」素蘭驚呼,眼看著相公身形向前跌倒:心中一急,便不顧一切地向前奔去,卻忘了腳下還有兩個石階——

  「哎呀!」現在換成她四平八穩地趴在地上了。

  「素蘭!」

  鄭天命原本向前傾倒的身形•,在看到她跌倒後,竟奇跡般地向前躍起,落地之時已到了素蘭的身側,一臉焦急叫道:「素蘭,怎麼樣?摔傷沒有?我看看……」

  顧夫人聽到門外的動靜,在念恩的攙扶下,走到門口,恰巧見到一個巨大的黑影由天空罩下,覆蓋住纖弱的女兒。

  鄭天命蹲在原地,抱住素蘭的身子上下查看……

  「相公!放手啊!我沒事啊!」素蘭滿面羞紅,天啊!別摸了!旁邊有人!

  素蘭抬起頭,看到一臉驚愕的娘親、似笑非笑的念恩、曖昧兮兮的秋暮雲。慘了!這下她真的無地自容了!

  「相公!」她大吼道,掙扎地推開他,站起身。

  鄭天命也終於見到了他的岳母大人,察覺出自己剛才的失態,表情尷尬地看了一眼素蘭,見她又羞又氣地垂著頭,「呃!伯母……」

  「叫娘啊!」素蘭紅著臉小聲地提醒道。

  「哦!」鄭天命咧開嘴巴,露出森森白齒,笑容可掬地叫了聲:「娘……」

  顧夫人的眸光自始王終都是驚駭地凝視著他,見他身形魁梧,幾乎是素蘭的兩倍……素蘭競嫁給這麼可怕的巨人?!

  顧夫人像是張嘴想說些什麼,嘴巴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出來,最後,雙眼一翻,身體後傾,暈倒在地!

  「娘……」念恩眼明手快地扶住娘親。

  「娘!醒醒!」素蘭擔憂地喊道。姊弟倆手忙腳亂地扶娘親進屋躺下。

  鄭天命尷尬無措地站在原地,幫忙不是,不幫也不是。

  而一直站在旁邊的秋暮雲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三哥,我告訴過你,讓你刮掉鬍子,你偏不聽……報應來了吧!最起碼頂著那張俊臉,你也容易過關些不是?如今又有人被你嚇昏……哈哈!三哥!這是第幾個了?」

  「少囉嗦!快去看看怎麼樣了?」鄭天命大吼道。

  「是!是!」秋暮雲邁步走進屋,突然轉過身,收住笑,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三哥,並非人人都像嫂子那樣與眾不同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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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08:48: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素蘭小心翼翼地將衣袖挽起,胳膊肘擦傷的地方已經與內衣黏住了,她咬牙,猛地撕開,已經凝結的傷口又有新的血絲沁出,幸好只是擦傷點皮。

  砰砰!敲門聲響起。

  「素蘭。」鄭天命輕喚道。

  「進來!」素蘭道。

  鄭天命走進屋,細心地將門關上。

  「藥拿來了嗎?」

  「拿來了……啊!怎麼傷得這麼重?」

  「你別大驚小怪的,跌一下而已嘛……啊!你輕點啊!」原本堅毅的表情,在他粗糙的大手撫上時,情不自禁地嬌嗔輕斥,無意識地對他撒起嬌來。

  「好好!我輕點,輕點。」鄭天命輕輕地塗上藥膏,輕輕地吹傷口,嘴巴不停地呢喃道:「不痛了!不痛了!」專注的神情就像在哄受傷的小孩。

  素蘭感動地一笑,看著他細心地包紮傷口,「相公……謝謝你。」

  「呃,為什麼……好了,包紮好了,四弟說塗上這藥,就不會留下疤痕,還有其他地方受傷嗎?」

  「沒了。」真是笨熊啊!「相公,我娘她……」

  鄭天命急忙解釋道:「我不是要嚇……」

  嘴巴突然被素蘭玉手撫上,她輕笑道:「我又沒怪你!娘親生性膽小,最近又發生了許多事,才會昏厥過去。也怪我沒事先提醒她,等娘醒來,我再跟她說去。」

  「我……」鄭天命猶豫許久,終於道:「我還是把鬍子刮了吧!」

  「不要!」素蘭叫道,她可不希望看到相公整天撫著臉,一副不自在的樣子,「這樣很好啊!」素蘭手撫上他的臉,「癢癢的,再留長些吧!就留到我第一次見到你時那樣長。」現在想起來,那個樣子也很好看呢!

  「你那時很怕我。」鄭天命指控道。

  「才沒有呢!」素蘭嬌嗔道。嘴巴雖否認,但那時的確是伯呢!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競不怕了呢?還漸漸地喜歡上了他,直至把心也許給了他。

  鄭天命微微一笑,自然不會真與她爭辯個輸贏,不捨啊!憐惜還來不及呢!「那,總不能讓你娘……不!讓……娘伯我啊!」

  「娘不會的,感激你還來不及呢!若非有你,只怕我今生再也見不到娘了……」她輕歎一聲,「你幫了我們那麼多,我已經很滿足了。只是……」

  素蘭匆然想起一件事,擔心地問道:「相公,若殺手知道我們住在這裡,會不會還來殺我們啊?」真是糊塗!只顧著與娘相認了,競忘了這件事。

  「沒事,這棟宅子四周都佈滿了四弟調來的侍衛,固若金湯,你不必擔心。」鄭天命篤信地說道。

  素蘭這才鬆了口氣,「那就好。」她並非信任什麼侍衛,她只是莫名地相信鄭天命,「對了,相公,秋暮雲究竟是何出身啊?」

  「四弟啊?呃……皇族。」

  「哦!」素蘭淡淡地點點頭,難怪了,氣質不俗。

  「你好像不是很驚訝?」鄭天命納悶地問道。

  「是嗎?」素蘭挑下眉,其實相公帶給她的震撼才是最大的。

  聽秋暮雲說,相公在江湖上是很有名望的人。唉!她當初怎會以為他只是獵戶呢?真是笨,反而是秋暮雲的出現,她就能一眼看出他的不凡來。

  「素蘭,想什麼呢?是不是還在擔心……放心吧!邵立就算想害你們,現在也顧不上了。」本不想說,但為了讓素蘭安心,遺是忍不住吐露出實情。

  「什麼?」素蘭心思轉得飛快,急問:「你做了什麼嗎?」

  鄭天命搖搖頭,道:「什麼也沒有做,只是老大傳回消息說,邵立最近惹到了一個江湖幫派,已經自顧不暇……」

  他停頓了一下,看見素蘭複雜的表情,遂瞭解地說道:「我知道,你不想假他人之手報仇,所以我什麼都沒做,只是單純地讓老大派人監視他的行蹤而已。」至於究竟有做沒做什麼?誰知道呢?

  素蘭驀地拾起頭來看著他,表情驚訝,「你怎知我不想假他人之子?」

  鄭天命聳聳肩,表情淡然地說道:「簡單啊!若換成是我,也不會假他人之手。」

  討厭!自己的心思怎麼被他一猜就中了?

  啊啊!她怎麼忘了人不可貌相!相公既是老江湖,心思又豈會如鄉下人一般單純?她怎麼總忘了他的身份呢?

  現在想來,這一路跟他南下,相公話雖不多,卻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路上每件事都打理得妥妥當當。除了脾氣暴躁一些外,他還真是個好相公呢!

  素蘭忽然想到一件事,輕笑著說道:「老大除了惡整你之外,對你的要求好像無所不應,也盡心地在幫我們。」

  聞言,鄭天命的眸光忽然湧出一絲複雜的情緒,許久,他慎重地說道:「我們是兄弟。」

  「兄弟?」

  「對!如手足的兄弟,生死與共的兄弟!除了四弟以外,還有老大,二哥,五弟,六妹,以後,你會見到他們。」說這些時,他的表情變得異常的柔和。

  突然間似乎想起了什麼,眼神一變,說道:「那個……老大,還是不見的好!」那是個千年打不死,趕不走的妖怪!

  素蘭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問他為什麼,許久,只說了一個字:「好。」

  兄弟情,即使她身為女子,也是一樣明白的,從相公與秋暮雲之間的相處,她可以看得出來,平日裡互相挖苦,關鍵時刻卻會為對方拚命。

  素蘭由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前,窗外斜陽殘照,暈紅了她的臉。素蘭半仰著頭,微不可聞地歎息了一下。

  鄭天命也不由得一陣心悶。

  素蘭總是把心事藏在心底,她不說,他又怎麼知道呢?莫非又是為了邵立的事嗎?

  「相公!」素蘭突然轉過身來,說道:「爹爹生前什麼都沒跟我們說過,邵立究竟與我家有何恩怨我也不清楚,就連娘親也不知道。爹爹既然有過他的帳本,想來,定是有所警覺才是……」

  「你想瞭解恩怨始末?」

  「是,我想知道,他為什麼要處心積慮地害我們。」謎團太多,她必須弄明白。

  「好,我一定幫你查清楚。」鄭天命驀地走上前,拉住素蘭的手,眼神中流露出異樣的光芒。

  這是素蘭第一次主動請他幫忙耶!能不令他高興嗎?




  「素蘭,你真是命苦喲!」

  「娘,你說什麼啊?」素蘭推開房門,就看到娘親坐在床沿低聲嗚咽。

  「唉!素蘭,這幾日我一想到你跟他……唉!真是委屈你了……」顧夫人抹著淚說道。

  「娘……」素蘭無奈地歎息一聲,把剛端來的點心放至桌子上,說道:「娘,我說過好多遍了,我沒受什麼委屈,相公疼我,對我體貼入微,這幾日你不都看到了嗎?」

  「唉!娘知道,你不想讓娘為你擔心,以你的性情,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會對娘說的。」

  「娘!我……」這讓她怎麼解釋呢?不錯,以她的性情的確不會說出來,可問題是她並沒有覺得受委屈啊!娘為何如此固執呢?

  幾日來,娘每次遇到相公,眼神中除了驚怕就是不屑,那是她相公耶!

  他怕娘待得不自在,每次短暫的相處,都找借口先行離開。看到相公略顯尷尬又黯然的神情,她真的心疼耶!

  顧夫人再次哀歎:「他若像秋公子那樣溫文爾雅也就罷了,偏偏長得五大三粗,唉!江湖草莽……好歹我們顧家也是名門……」

  「娘,吃點心!」素蘭硬生生地打斷娘親的話,心裡微疼,表面仍擠出笑容,把點心端到娘身前,「娘,你嘗嘗,味道不錯。」

  顧夫人把點心推開,道:「我哪吃得下啊?唉……」

  「娘,吃些嘛!這是我親手做的。」素蘭笑著輕輕勸說道。

  顧夫人情緒梢梢緩解,吃了幾口糕點。「素蘭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可惜你爹沒這個福分……唉!不知承羽那孩子怎麼樣了?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了,幸虧他派人救我,否則就算不被人殺死,也被活活燒死了!」

  「高大哥應該還在宣州別院,不如過幾日,等外面平靜一些後,我帶他來看望你。」素蘭笑著說道。

  「你說得對,總不能連累他受到危險啊!那個邵立真是喪心病狂,連我們孤兒寡女也不放過……」

  顧夫人將糕點放下,素蘭立即遞上一杯茶。

  顧夫人暍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你和承羽本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老天不公啊!沒想到我們娘倆的命都……」

  「娘,你先用著,我一會兒再來陪你。」素蘭淡笑著說道:心裡像壓了塊大石頭,窒息得喘不過氣來。

  真真待不下去了!想見他,只想見他,沒等娘親回話,她便退出房間。

  穿過長廊,來到念恩書房,一進門,素蘭對念恩說道:「念恩,你去陪娘親說會兒話,別讓她胡思亂想。」

  然後,一路快跑來到前廳,推開門,鄭天命果然在這裡。

  「相公……」只叫了一聲,她便撲到他的懷中。

  「素蘭,怎麼了?」鄭天命嚇了一跳,素蘭對他投懷送抱,還在大白天?!「出什麼事了?」否則以她恬靜害羞的心性,絕不會這樣。

  素蘭將臉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只是搖頭,雙手抱住他的腰,無奈他的腰太粗,只好緊緊地抓住他的衣服。

  鄭天命頓覺無措,「素蘭,別不說話啊!究竟怎麼了?」

  素蘭正要開口,突然一個帶笑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哈哈!嫂子自然是想你了貝!」

  秋暮雲!素蘭一驚,臉騰地一下就紅透了,這下更不好意開口了。

  天啊!怎麼沒看到他也在廳裡呢?她害羞地把頭扭到另一邊,求助地低叫道:「相公……」

  「怎麼……」鄭天命俯下身。

  「哎呀!」素蘭急得跳腳。一旁的秋暮雲可是看得津津有味!

  鄭天命終於明白,拾起頭,對秋暮雲不客氣地說道:「你出去!」

  「我?」還沒看夠哩!「好好……我走!」秋暮雲不情願地退出前廳。

  「怎麼了?」鄭天命心急地問,頭一次見她這麼脆弱。

  「我沒事!」素蘭終於抬起頭,「我剛從娘那兒過來……」

  「娘怎麼了?不舒服嗎?那我讓四弟過去幫她看看……」鄭天命急忙說道,立即就要喊人。

  素蘭手急眼快地撫住他的嘴巴,「娘很好,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說我們……不相配。」

  心裡好難過啊!

  鄭天命怔了一下,「就為這事?」隨即地哈哈大笑起來。

  素蘭疑惑地皺眉,「你笑什麼啊?這有什麼好笑的……哎呀!小點聲,屋子要被你震塌了!」舉高手臂搗住他的嘴巴。

  然而,鄭天命笑罷,卻輕啄她的手心。

  「哎呀!」素蘭羞澀地收回手。

  鄭天命眼中笑意更濃,突然拉她坐到他腿上,對她又吻又咬……

  「相公……」素蘭嬌羞地左閃右避,「你的鬍子……好癢啊!別這樣……」

  他的鬍子和呼出的熱氣弄得素蘭很癢,也渾身不自在,大白天的,若再有人出現怎麼辦?

  她遂掙脫他的懷抱,走到對面的椅子上端莊地坐下,找個可以平復異樣情緒的話題開口道:「你剛才在做什麼呢?」

  經她一問,鄭天命匆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不再想入非非,沉穩地說道:「我剛剛收到一封信,你看看!」她由懷中取出遞給她,這是秋暮雲適才轉交給他的。

  素蘭接過展開一看,字跡她曾見過,應是被相公稱之為老大的人。

  這次的信裡沒有一絲玩笑的成分,嚴肅且詳細地說明了顧家與邵立十幾年來的恩恩怨怨,素蘭越看越心驚,越看越心疼。

  怎麼會是這樣呢?祖輩間的仇怨,糾糾纏纏,竟然延續到他們這一代!這糾葛纏繞,誰是誰非,已然算不清楚了,怪不得爹爹生前沒對她提過呢!

  只是,殺父之仇下共戴天,她又怎能不報?

  然而,若如此輪迴下去,哪有了斷的時候……

  鄭天命見她神色不對,便關心地問道:「怎麼了?信上寫了什麼?」

  素蘭將信遞給鄭天命,他從頭至尾看了一遍,雙眉蹙起,許久,問道:「你想怎麼做?也僱用殺手追殺他嗎?他現在逃到了關外,找他會困難些。」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素蘭迷惘地搖頭。

  「他殺了爹爹,可是他的祖父卻死在我祖父的手上,兩家先祖既是同窗好友,又都同時在朝為官,如今卻弄得仇深似海。

  而他現在得罪了江湖幫派,狼狽地逃到關外,已經窮途末路了,我……我下不了手啊!可是爹爹的仇又不能不報,我該如何是好?

  相公,你會不會覺得我婦人之仁?競對仇人心軟!」

  「不會。」鄭天命微笑著搖頭,沒有露出絲毫驚訝之色,說道:「你可以跟念恩商量此事。」

  「不行,念恩年紀還小,對是非恩怨的認知尚淺,我不希望他憑一時快意行事。殺人,不論動機如何,畢竟不是好事,沾上血腥便再也洗不掉了……」素蘭沉默下來,許久。

  陡然,她抬起頭,說道:「相公,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念恩好不好?等他年齡大些,再把一切告訴他,到時由他做主。反正,現在邵立自顧不暇,無力加害我們。」

  「好,你不是已經決定了嗎?」鄭天命笑著道。

  素蘭與他以前所識的江湖俠女截然不同,她們快意恩仇,恩怨分明,與之相比,素蘭要顯得優柔寡斷得多。

  然而,若沒有慈善之心,容人雅量,誰又能如她這般雲淡風輕,冷靜透澈地看待事非恩怨?

  四弟說得不錯,他的確好運氣,娶妻如蘭,夫復何求!




  自決定暫時放過邵立後,素蘭心中總覺著對娘親有份深深的愧疚,而對爹爹……

  唉!她不孝啊!希望爹爹九泉之下能明白她的苦心,冤冤相報何時了呢?

  走到廊下,正巧看到秋暮雲由書房出來,「三嫂!」他喚了一聲。

  素蘭斂住愧疚的情緒,微微一笑道:「四弟,聽相公說,你要離開一段時間?」

  「哦!只是離開幾天,念恩先留在府上,等我回來時再把他帶走。」

  「沒想到你會如此看重念恩。」素蘭淡笑道。

  「念恩資質不凡,也與我投緣,況且三哥也曾交代過我要好奸栽培他。」

  素蘭眼波一轉,笑道:「哦?這麼說,念恩有此機緣是拜相公所賜了?」

  秋暮雲哈哈一笑,道:「嫂子將我當成何人了?若非念恩有才,就算三哥跪地求我,我也不允的!只是,嫂子不捨與弟弟分開才是真的吧?」

  「怎麼會呢?念恩拜你為師,素蘭高興還來不及呢!四弟之才學,素蘭佩服得很呢!」

  「嫂子不會是在取笑我吧?」秋暮雲調皮地眨眨眼睛。

  素蘭也開玩笑道:「這我可不敢,只盼念恩將來不要學得與四弟一般的刁鑽狡猾才好!」

  「此言差矣,如我這般有何不好?起碼比三哥來要賞心悅目,更懂得何謂花前月下,兩情相依!」

  「四弟!」素蘭眼神瞬間一變,恢復端莊恬淡的表情,「四弟何意?」

  秋暮雲急忙後退了一步,神色恭敬,拱手誠懇地道:「嫂子誤會了!是暮雲一時口無遮攔,望嫂子見諒。」

  素蘭眸光瞬息萬變,淡笑著說道:「你豈是會輕易說錯話的人?」

  秋暮雲微微一笑,不再隱瞞,笑道:「嫂子果然聰慧!其實,我是想跟嫂子談談三哥。」

  「相公?」素蘭蹙眉,「何事呢?」

  「三哥是孤兒,嫂子應該清楚。」

  素蘭點頭。

  秋暮雲接著道:「三哥自小孤苦伶仃,無父無母,行走江湖,—直孤孤單單,就連名字,都是三哥自己取的,他說他的命是向天爭回來的……所以,三哥最大的願望,就是有個家。」

  素蘭喃喃低語:「爭回來的?所以他叫鄭天命……家?願望?這些……他為什麼從不跟我說呢?」

  「三哥不善於表達感情,是性格所致吧!我們都以為三哥會孤身下去,不料竟遇到了嫂子。

  其實江湖上,對三哥鍾情的女子並非沒有,而嫂子卻是唯一令二哥動情之人。我看得出嫂子與三哥兩情相悅,只是三哥一直還存個心結……」

  「心結?」

  「我說了這麼多,以嫂子之聰慧,應該猜得出三哥的心結是什麼。」

  許久,素蘭的眸光驀地變亮,誠摯地說道:「謝謝四弟一番話,素蘭感激不盡……」

  話語一頓,素蘭匆然笑了,說道:「幸好相公沒有四弟的伶舌俐齒、玲瓏心思,否則,素蘭還真受不了呢!」

  秋暮雲笑道:「嫂子,我再多嘴一次好了,我與三哥同歲,然而,行走江湖的經驗,卻都是三哥教我的,幾年來,也是三哥一直照顧我……呃!事實上,三哥除了對感情遲鈍之外,其餘的事情好像不是很笨!其實……三哥是個很深沉的人!」

  「秋暮雲!」忽然一聲怒吼傳來。

  哎呀呀!他只不過多個嘴而已,報應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話音剛落,鄭天命已到他面前,質問道:「瞧你給我找的麻煩!我要那麼多人幹什麼?」

  「咦?這件事啊!」

  「怎麼?你還做了其他的?」鄭天命拎小雞般提起他。

  「沒了!沒了!只此一件!」

  「相公,出了什麼事啊?」素蘭笑著走到鄭天命的身旁問道。

  素蘭輕聲軟語,鄭天命的火氣立即消了大半。

  秋暮雲在一旁解釋道:「我瞧這府裡太大,空蕩蕩的,房間又多得住不完,正巧三哥托我給嫂子找個貼身丫鬟,所以便找了幾個回來。」

  「什麼幾個?大門都被堵死了!幾百個還差不多!」鄭天命氣呼呼地吼道。

  「人多才好給嫂子挑選啊……你該知道現在又是旱荒,又是饑荒,工作不好找嘛!你總不能阻止人家來碰碰運氣啊!」秋暮雲理由充分。

  「你分明是故意……」

  「相公,消消氣!」素蘭輕聲地安撫道:心中明明彼此關心,卻一見面就要鬥個面紅耳赤。「相公,交給我處理好了,不就是雇幾個人嗎?」

  「啊呀!還是嫂子深明大義。」

  「相公,我記得四弟不是有事要辦嗎?若事情緊急,不如……」

  「不錯!你是該走了,我親自給你備馬,押你出門。」鄭天命冷哼道。

  啊?秋暮雲傻眼。嫂子居然過河拆橋!

  素蘭含著笑隨相公離去。眼中好像在說……

  笨!嫂子當然是向著你三哥了!




  「素蘭!」一聲輕喚。

  素蘭轉身,「高大哥。」

  「呃!我剛從伯母房裡出來。」高承羽說道。

  「謝謝你來看望娘親……這樣吧!天色不早了,我親自下廚,你吃完晚飯再走吧!」素蘭笑道。

  「好。素蘭……」高承羽欲言又止。

  「什麼?」

  「我……近日就要回蘇州了。」

  「哦!」素蘭點點頭,兩人之間氣氛總有些不自然,畢竟曾經發生過的,誰也無法抹去。

  沉寂中,高承羽開口道:「伯母說,他對你……呃!他脾氣不大好吧?」

  聞言,素蘭笑道:「是有些暴躁,吼起來整個宅子都能聽見。」不過,秋暮雲走後,就聽不到了。

  許久,高承羽表情變了數次,突然鼓起勇氣說道:「跟我走吧!」

  「啊!」素蘭驚訝地望著他。

  「我會好好照顧伯母跟念恩,我會娶你過門,我會讓你幸福……」他急切地表達著自己的感情,有些語無倫次,「若你幸福倒便罷了,可伯母說……」

  他憤慨地捶向旁邊的欄杆,「都怪我,當初若能及時找到你……你就不會委屈自己嫁給他,他一介江湖草莽,怎懂得憐惜你……」

  「高大哥!」素蘭真不知該說什麼了。

  「素蘭!」高承羽突然激動地上前,欲握住她的手。

  素蘭驚覺地後退一步,躲開了他,…同大哥,你……」眼神複雜地望著他,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不在乎嗎?我已非清白之身!」

  「素蘭,你我相識多年,難道你不瞭解我嗎?我愛的是你的人。」

  素蘭垂下頭,若說不感動,是假的。想起他們曾經的點點滴滴,青梅竹馬啊!怎能說忘就忘?只是她的心意已變,今生只能辜負他的深情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淡淡地說道:「就算你不在乎,那你的家人呢?他們會允許你娶一個已非完璧的我嗎?你這次冒險救我娘,將她藏到別院,想必伯父並不知情吧?」

  「我爹他……」

  「我明白的,我並沒有責怪伯父的意思,爹爹畢竟牽涉到朝廷,伯父明哲保身沒有錯,我也不希望你們高家的財產被全部沒收啊!」

  「素蘭,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高大哥……」素蘭感動地看著他,然而,卻更不知該如何開口了。「高大哥,就算你不在乎我的身子,就算你可以爭得伯父的同意,難道你不在乎我的心屬於別人嗎?」

  「你說什麼?」高承羽愕然。

  素蘭苦笑。

  「高大哥,並非素蘭水性楊花,只是發生了那麼多事,我的心境已然不同以往了……不知不覺間,我的心給了他。其實,那個單純無憂的素蘭已經消失了,你所愛的素蘭也消失了……今生你我注定無緣,素蘭不值得的,原諒素蘭吧!」

  「你……」高承羽難以置信地望著她,「你競變了心?」

  「我……」素蘭無言。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會勉強,就當我高承羽有眼無珠,自作多情……」高承羽一臉淒然,咬著牙道:「你……保重,告辭了!」高承羽甩袖離去,永遠走出了她的生命。

  素蘭全身虛弱地跌靠在欄杆上,閉上眼睛,許久,喃喃低語:「我不想傷你的!不想你難過的!可感情的事,誰又能控制得了呢?」

  離此不遠的屋頂上,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向後退去,一個翻身,不驚輕塵般地落到了另一處庭院,環顧四周,無人!正要直起腰身,突然——

  「你是誰?」陰沉的聲音伴隨著凌厲的殺氣直逼過來,顯然他也躲在這裡許久了,直到此時才刻意流露出致命的殺氣。

  「啊!是我!三公子!」裴剛不敢這次,哈腰鞠躬地慢慢轉過身。

  「是你?!」鄭天命眉頭蹙起,「你不陪著老大,到我這裡來做什麼?」裴剛是老大的近身護衛,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的,難道……「老大來了?」

  鄭天命額頭開始冒汗,寒毛開始抬起,左右仔細查看。剛送走一個四弟,老天千萬不要再給他送來—位瘟神啊!

  「呃!那個……三公子,大公子還在千里之外呢!」

  「真的?老大沒來?」

  「千真萬確,大公子在玉峰山,在二公子那裡逗留。」裴剛很肯定地說。

  「哦!那就好!」鄭天命終於露出笑臉,大手一伸,很輕鬆地拎起他,驀地,冷哼道:「那你來做什麼?」

  「我,我……」脖子被勒得好難受啊!臉怎麼說變就變啊!「我是受命……來觀察三夫人的。」

  「那是我的妻子,你憑什麼看來看去?!」他氣呼呼地吼道,還不忘將他搖來蕩去,做出隨時甩出狀。

  「冤枉啊!三公子,不是我要看來看去,是大公子命令我來看來看去。」裴剛可憐兮兮地解釋道,三公子的脾氣真是嚇人呢!

  「他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我只是個下人,大公子要做的事情,我怎麼能知道呢?呵呵!」乾笑兩聲。「臨走時,大公子還吩咐我說,若不幸被……被三公子逮到,就讓我順便給你傳個話……」

  「傳什麼?」鄭天命開始有不好的預感。

  「大公子說,你讓他辦的事,他都為你辦完了,他說欠債要還,最遲兩個月後,他定會親自登門拜訪,請你耐心地待在家中等……哎呀!救命!」

  咻!

  「哼!笨蛋才會理他!」鄭天命拂拂衣上的輕灰,躍上屋脊,飛身而去。

  再看裴剛,正四平八穩地趴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好痛喔!不知道身上的跌打藥夠不夠用?

  還是大公子有先見之明,臨走時,千叮嚀萬囑咐,提醒他一定要帶上跌打止痛丸!

  嗚!身為下人的悲哀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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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08:49:1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兩個月後。

  「姊!」念恩邁步走進飯廳。

  素蘭抬起頭,「坐吧!娘呢?還在房問裡用膳嗎?」

  念恩點點頭,坐下,準備用飯。

  素蘭無奈地歎口氣,娘總是閉門躲在房間裡,長期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

  又等了一會兒,見旁邊的椅子仍是空的,她便轉身吩咐侍女說道:「春水,去練功房叫……」

  「姊,不用叫了,姊夫已經走了。」念恩邊吃邊說道。

  「走了?他去酒肆了?」奇怪!相公不是很討厭管生意上的事嗎?

  「沒有,姊夫應該算離家出走吧!」念恩喝口鮮湯,嗯!味道真是不錯!

  「出走?」素蘭滿臉疑惑,「他去哪裡了?」

  「去了哪裡,我不知道。不過,他讓我轉告你,酒肆本是他們五兄弟合夥開的,全國各地皆有分號,所以即使他不在,也不用你一個婦道人家去拋頭露面的打理,若缺銀子,便直接吩咐掌櫃送來就行了!」

  「他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他要離開很久嗎?就算要走,也該跟我打聲招呼啊!」素蘭秀眉蹙起,出了什麼事?早上還好好的呢!

  沉思半晌,突然臉色一沉,她追問道:「念恩,你告訴我,你姊夫究竟怎麼了?」

  念恩還想再多吃幾口,卻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美食被姊姊一一端走,唉!現在姊夫在姊姊心中的位置比他重要了!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早上,娘把他叫到房間裡,談了半個時辰……」

  「怎麼?娘不排斥相公了?」素蘭驚訝地問道,娘可是一直懼怕相公的體形呢!

  「娘排不排斥姊夫我不知道,不過,姊夫受不了娘,那是一定的……呃!半個時辰裡,娘一直在抹眼淚。」坐立不安的是可憐的姊夫。

  「說下去。」素蘭冷靜下來。

  「那個……娘求姊夫休了你。」

  「什麼?」素蘭一下子站起。娘瘋了不成?

  「娘說你不幸福,求姊夫放過你,好讓你嫁給高大哥。」

  素蘭秀氣的嘴巴張開,這……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她跟高大哥兩個月前不就說清楚了嗎?娘怎麼又舊話重提,而且還找上了相公!

  「那相公怎麼說?」素蘭急問,以他火爆的脾氣,不會把娘親拎起來吧?

  「姊夫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話。」

  「說了什麼?」

  「姊夫說……如您老人家所言,我只是一介粗人,哪認得什麼字!休書就更不會寫了。」

  「然後呢?」

  「然後,姊夫就走了。」

  「走了?」

  念恩點點頭。

  「他就這麼不聲不響,招呼也不打,居然就這麼給我走了?!」素蘭的聲音上揚。

  念恩再次點點頭,姊姊好像發脾氣了耶!

  素蘭再也忍不住了,驀地離開飯廳,提起裙擺朝娘親的房中奔去。

  當念恩再次來到娘親門外時,便聽到裡面傳來姊姊輕柔哀求的細語聲。

  「娘,是素蘭不好,你別生氣了嘛……況且素蘭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啊!素蘭早已是相公的人了,怎能說改嫁便改嫁呢?」

  「娘是為你好啊!他……他那麼大,我伯有一天,他發起脾氣,萬一失手,會把你打死啊!」顧夫人一臉驚怕。

  素蘭蹙眉,有那麼誇張嗎?

  「娘,你許久不出房門一步,自然不知道,相公從不打人的,對女兒極好。」

  「我即使看不見,也能聽得見啊……下人們說,他經常把人當粽子似的拎來拎去……」顧夫人氣道。

  那是因為,他待在府中無聊,拎拎人可以鍛練身體啊,唉!好像不能這樣解釋,否則娘會把相公當成野人的。

  顧夫人接著說道:「我聽下人們嘀嘀咕咕,說你們不分場合,大白天的就,就……」顧夫人的臉孔微紅,羞於說出口。

  素蘭一見娘親的表情,驀地,猜出了娘親所指,臉一熱,羞怯地垂下頭。

  白日裡,相公有時會莫名地抱起她吻咬一會兒,更進一步倒是沒有,她掙脫不過,也就隨他了。或許,無意問被哪個下人看到了吧?

  「素蘭,你這樣哪有當家主母的樣子,下人會看輕你,將來什麼難聽的話都會傳出去,別人會怎樣看你?你是大家閨秀,大白天的就……他若真對你極好,又怎會讓你成為別人的笑柄?不懂禮教,根本就是粗俗之人……你也別跟我說什麼江湖人、什麼大丈夫不拘小節,我們女人的名節是最重要的。」

  終於說到重點上了,「娘,你也說名節最重要了,女兒怎能失節改嫁呢?」素蘭柔聲說道。

  「那總比被他打死強吧?」

  天啊!這是什麼話?素蘭心中哀歎。娘親的固執真是可怕!相公即使在盛怒時,也不會傷她一根寒毛的!更於旁邊的人會不會倒楣,那就說不准了,這是經驗所得。

  「娘,女兒若真被相公休了,哪還有臉活在這個世上啊?不如一死了之,名節重要啊!」

  「這……可是……」顧夫人一時被堵得啞口無言,「那,那承羽說不介意啊!」

  「那是兩個月前了,若高大哥真不在乎,為什麼兩個月來一點消息也沒有呢?」素蘭繼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站在門外的念恩,不由地暗笑,姊姊的聰慧豈是娘親比得上的?瞧吧!幾句話,娘親便理屈詞窮了。

  唉!潑出去的水,娘親還管什麼呢?娘親或許忘了,她現在還住在人家的地盤上,吃姊夫的,住姊夫的,還說姊夫不好!真是!女人喔!

  念恩決定不再當竊聽者,舉手敲了兩下門,走進房內,直截了當地說道:「姊,外面有位叫裴剛的人求見……啊!娘,你一個人的飯食比飯廳裡的還豐盛呢!我嘗嘗!嘗嘗!」

  念恩急奔到桌前,舉起筷於……早些進來就好了!

  「裴剛?」素蘭蹙眉,是誰呢?「娘,你先用膳……念恩隨我來。」素蘭抓起弟弟朝前廳走去。

  「啊啊!等一下,等等!」

  嗚!怎麼總在吃東西時被姊姊打斷?他是男孩子,需要吃東西,才會長大啊!




  素蘭是女眷不方便單獨見客,只好拖著念恩一起來到大廳。

  剛跨入廳門,映人眼瞼的便是一個巨大的黑箱子,估計裡面躺個大活人不成問題。箱子旁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年輕男子。

  他見著素蘭後,急忙站起身,恭敬地拱手說道:「裴剛拜見三夫人。」

  「你是……」素蘭滿臉疑惑地打量他。

  「我是奉大公子之命,前來通報三公子,請他三日後到十里長亭迎接大公子的大駕光臨。」

  「大公子?該不會就是相公口中的老大吧?」素蘭猜測道,一邊示意裴剛落坐,讓侍女上茶。

  「應該是,三公子就是這樣稱呼大公子的。」裴剛據實說道。

  「真是不巧,相公他不在家中,兩個時辰前離開了。」

  「跑了?!」裴剛驚叫地站起。溜得這麼快!

  「怎麼……」她的反應嚇了素蘭一跳。

  念恩手中的茶盞也差點落地。討厭!讓不讓他喝茶啊?

  「呃……」裴剛也知自己的行為有些失態,「那個,我是說……真是巧了!」這下糟了!三公子跑了,讓他如何向大公子交代啊?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迎接了。」他自己去接好了,垂頭喪氣。許久,「哦,對了!」他想起一事,指著黑箱子說道:「三夫人,這是大公子送你的見面禮,望你笑納。」

  素蘭微微一笑,客氣地說道:「素蘭多謝了,不知大哥送的是何禮物呢?」絕不會是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這點直覺素蘭還是有的。

  「那個……」裴剛的神情有些尷尬,「還是請三夫人自己看吧!」他慢吞吞地打開箱蓋。

  「這是什麼?」素蘭驚訝地望著滿滿一箱子藥葫蘆問道。

  念恩好奇地走過來,一手端著茶水,慢慢地輕啜一口,拿起一隻葫蘆,輕輕搖一搖,裡面有東西耶!

  「其實……」裴剛神色異樣,欲言又止,最後終於說道:「這是……那個……避孕的藥丸。」

  「噗!」念恩一口茶全部噴了出來,站在他面前的裴剛機靈地閃過。

  素蘭張大秀氣的小嘴,傻愣住。

  裴剛不自在地搓搓手,道:「大公子曾聽說,三夫人不想生孩子,又嫌藥汁苦澀,便為夫人準備了這些……」連他都知道,三公子喜歡孩子,真不知大公子在打什麼主意?

  望著滿箱的藥葫蘆,素蘭當真是哭笑不得了!

  有這樣送禮的嗎?滿滿一大箱子,大概下輩子,下下輩子也用不完吧?她當初喝避孕的湯藥,完全是迫不得已啊!她現在不知有多希望能為相公生個一兒半女呢!

  這大概又是秋暮雲說的吧?

  待裴剛走後,素蘭對念恩說道:「你去把這些藥都燒了吧!」

  「不告訴姊夫?」

  「你若不怕他把屋頂掀了,就儘管留著吧!」素蘭輕揉額頭。

  「那還是燒了吧!」念恩伯怕地說,姊夫暴怒起來,可是六親不認呢!他曾被一掌打飛,師父還差點被毀容哩!「姊,你真要給姊夫生小孩了?」

  「你自己還是小孩子呢!問那麼多幹什麼?」素蘭臉龐微熱,輕斥道。

  相公喜歡孩子,她豈會不知?否則當初也不會暴怒得幾乎失去理智。然而,事後他卻同意不要孩子,直到現在他也沒再提過此事,相公不會是以為她仍然不想生孩子吧?

  「念恩,我明天便去找他。」素蘭心中突然作出決定。

  「你知道姊夫在哪兒嗎?」

  「他……」素蘭遲疑了一下,然後,輕笑著說:「自然猜得到……他自由慣了,不喜歡被侍從跟來跟去,待在府中這麼久,的確悶壞他了!也罷!既然他只想當鄉間獵戶,那我就去陪他好了。」

  「姊,你好像很瞭解姊夫喲!」念恩打趣道。

  素蘭嘴畔含笑,當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注意他的一切,細枝末節也不會放過的。

  「你留在府中照顧娘,府中的一切由你打理好了。」素蘭交代道。

  「現在不把我當成孩子了?」念恩端坐椅中,笑嘻嘻地道。

  素蘭無奈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回屋準備行囊。




  這次不像上回為了見到娘親日夜兼程趕路,行程自然慢了許多,身邊除了貼身丫鬟外,還鄉了四名護衛,都是秋暮雲留在府中的那些人,一行人坐著馬車浩浩蕩蕩。

  素蘭雖知書達禮,性情恬靜溫柔,但畢竟生在大戶人家,多多少少也有些嬌氣,因此心中焦急,盼能早日見到相公;但有時又氣鄭天命只因娘親幾句話,說走就定,像是對她無一絲情意,毫無眷戀似的,所以行進速度便以她心緒而定,這麼走走停停,經過數日,終於到了青萍鎮。

  「春水,告訴他們,先找家客棧住下吧!」素蘭坐在馬車內輕聲說道。

  「好。」侍女下了馬車。

  但願她猜得準確,否則天下之大,還真不知去哪裡尋他呢!

  車窗望去,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兩旁商販林立,今天是個趕集日吧?

  突然,一個圓滾滾的身影由車邊走過。素蘭一驚,忽然叫道:「停車!」

  素蘭下車後,急追了幾步,喊道:「張大嬸!等等啊!」

  張媒婆站住,左右張望,誰喊她啊?

  「張大嬸,是我啊!」

  張媒婆怔了一下,隨即誇張地拍下手,笑道:「喲!這不是大妹子嗎!」

  素蘭輕笑地點頭,對於這位胖胖的媒婆,她一直是心存感激的,若不是有她保媒,自己怎能嫁給相公?又怎能有今天安定的一切?

  張媒婆的笑容突然頓住,「咦!不對啊!你不是出了意外嗎?怎麼還好好的,大白天的不可能見鬼啊?」

  「大嬸,什麼意外?」素蘭奇怪地問道。

  「村裡人都說你出了意外,否則怎麼只有鄭兄弟一個人回來了啊?」

  素蘭心中暗歎,這又是誰造的謠言啊?不過,心總算定下來了,相公果然在這兒。

  「本來我也不信的,妹子福大命大,閻王哪捨得找你呢!但我前兩天去村裡,村人托我給他說媒,我才信的……

  哎呀!這下糟了!妹子既然回來了,那位姑娘也只能做二房了!這可怎麼辦?我可跟人家爹娘說好是正室的啊……」

  媒婆站在原地嘀嘀咕咕,許久,才發現素蘭臉色不對。

  「妹子,你的臉好蒼白啊!是不是哪不舒服啊?」

  「哦,沒事。」素蘭淡淡地笑笑,衣袖裡的手緊握成拳,「大嬸,不知親事辦了嗎?」

  「還沒呢!」

  素蘭輕吁口氣,那就好,否則真要二女共侍一夫了。

  「大嬸,我還有事要辦,先告辭了。」素蘭身子輕輕一轉,上了馬車。對身旁的春水說道:「別找什麼客棧了,我們直接去吧!」

  歎息一聲,她閉上眼睛。相公,你對素蘭真的沒情意了嗎?

  春水應了一聲,吩咐車伕及護衛立即趕路。

  看夫人蒼白的臉頰,春水也不由得心中哀歎一聲,夫人真可憐!公子離家出走也就罷了,竟然還要娶親!

  張媒婆傻眼地望著眼前消失的華麗馬車,驚歎道:「大妹子怎麼變得像有錢人家的夫人了?真是貴氣呢!」




  素蘭輕輕推開欄門,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走進屋,屋裡擺設依舊,牆上有她畫的山水,梳妝台上有她用過的困脂,輕手觸摸,彷彿又回到了昨日。

  陡然,門聲驚醒了她的沉思。

  一轉身,見一位姑娘抱著衣服走了進來,姑娘是從後院繞過來的,見房中有人嚇了一跳。

  「你是……」姑娘疑惑地打量著素蘭,奸漂亮的夫人啊!

  素蘭怔然,微微笑了一下,道:「原來就是你啊!好標緻的姑娘!」視線落到她的手上,「這是天命的衣服嗎?」

  姑娘有些無措,愣了許久,才恍過神,急忙回道:「是……是鄭大哥的衣服。」

  「哦!」素蘭笑著點點頭,望向窗外,「天色不早了,我該為他準備晚飯了。」

  王嬸見侄女去送衣服許久未歸,便出來尋找,剛到鄭家門口,看見廚房正滾滾地冒出濃煙,門外站著一群人,除了她的侄女外,還有四男二女。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她走近前一看,「咦!這不是鄭家的……」

  素蘭微微一笑,柔聲道:「王嬸,是素蘭啊!」

  王嬸一臉驚訝,「是妹子回來了!我們還以為你……咳咳!怎麼這麼多煙啊?」越來越多,從窗口望進去,隱約中好像見到了跳躍的火苗。

  「哦,是這樣的,我本想給相公準備晚飯,一不小心卻把廚房給點著了。」素蘭神情淡淡地解釋說。

  「那還了得!快救火啊!」王嬸說著,熱心地便要去井邊提水。剛轉身,瞬間,身前便多了—柄長劍。

  「這,這是……」王嬸驚懼地看著面前的男子,凌厲的劍鋒嚇得她腿軟,豈敢再動。

  煙越來越多,火勢越來越大,村裡人見到火光都趕了過來,起初還張羅著救火,卻被四名氣息凌厲的高大男子攔住。

  四人猶如擎天巨柱,分別站在房屋的四個角落,手執著寒光閃閃的寶劍,誰敢動?村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火,吞沒了房屋……

  素蘭神情恬靜而淡然,微垂著頭,安靜地站在那裡,火光映照在她秀雅的臉頰上,明暗跳躍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麼?

  村人自然也認出了她,皆疑惑地想上前問個明白,卻因四大金剛在此,不敢造次。

  王嬸終於來到侄女身側,顫抖地問道:「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不知道……你不是讓我給鄭大哥送衣服嗎?然後,就看見了她,然後,她說要做飯,然後,就生火,然後,就這樣了。」王嬸的侄女很無辜地說,她可是最莫名其妙了!

  鄭天命還沒進村,就遠遠地看見火光映紅的夜空。

  怎麼回事?著火了?咦?好像是他住的地方!

  濃眉皺起,陡然問,施展輕功,提身飛縱。

  果然是他的家!那可是他與素蘭的新房啊!

  鄭天命氣運丹田,大聲怒吼道:「是哪個不要命的混蛋,燒了我的房子?」

  許久,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是我!」聲落,人群分開,素蘭一身錦衣,表情淡然,徐徐走出。

  「素……素蘭!」

  「相公,妾身本想為相公準備晚飯,不料,不小心燒著了屋子,相公不會怪罪素蘭吧?」

  「啊?」




  「相公競如此狠心!只因娘親幾句話,便捨棄素蘭而去!」

  「我……」

  「不許找理由!」

  「……」

  「就算相公躲避大哥,也該事先知會素蘭一聲啊!你卻一聲不響……」

  「……」

  「你居然想娶小妾!」

  「……」

  「你怎麼不說話?」凶巴巴的。

  「呃……那是謠言!」

  「是張媒婆親口對我說的,就是那個胖胖的,身子圓圓的張大嬸!」

  「是村裡人找她的,我……我不知情啊!」

  「那你還會不會離開素蘭?」

  「不會……」

  「我要你發誓,永遠不離開我:水遠不娶妾,無論去哪裡,都要帶上素蘭,上天入地,即使去那黃泉路、閻王殿也不許拋下素蘭……

  咦?相公,你眼睛好亮啊!嗯……不要啊!鬍子好癢啊!相公別亂摸啊……外面還有人呢……」

  馬車內斷斷續續傳出他們的低喘輕吟,馬車外站著四男一女,四男子仍面無表情,唯侍女春水急得跺腳,仰望明月,抱住打顫的身體,問男子甲:「北方的深夜都是這麼寒冷刺骨嗎?」

  男子甲搖搖頭。

  春水轉向男子乙,「他們多久才能結束啊?」

  男子乙搖搖頭。

  春水看向男子丙,「可不可以打斷他們啊?」

  男子丙搖搖頭。

  春水期盼的眸光投向男子丁,「……」

  還沒等開口,男子丁的腦袋已經開始自動搖動了!

  春水擦拭凍出來的鼻涕,緊縮身體,可憐兮兮地的道:「好冷喔!到底什麼時候可以進馬車裡取暖啊?」


  【全書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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