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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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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娶妳添好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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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9 00:35:1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季長歡不得不承認,在她的服侍下,他次次皆得到了極致的歡愉,她讓他嘗到了欲仙欲死的滋味,在床笫之間,她就如同她那率直的性子,毫不忸怩的嘗試各種姿勢,讓他幾乎要陷溺在情欲之中。

  他黑沉的雙眸凝視著她染著紅霞、布滿細汗的嬌顏,她不像其他女子那般矜持,在行房時總是熱切的投入其中,努力的服侍他、取悅他。

  他抬手輕撫著她嫣紅瑰麗的香腮,她傾心所戀的是那個她以為仁善寬厚的他,倘若當她得知她所鐘情之人並非她所以為的那般,她是仍會情深不移,抑或失望的離去?

  他仍記得當年他問過本與他情投意合的林菲雨為何要悔婚,她啜泣著為自己辯解——

  這事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曾勸過爹娘,但爹娘執意如此,我也沒辦法……

  一句沒辦法就想將她的薄情寡義給揭過去。

  十幾年前,她爹卷進某樁牽連甚廣的案子,前來向他父親求助,父親為她爹四處奔走,當時所有牽涉之人不是被砍頭便是被抄家流放,她爹在他父親力保之下是唯一逃過一劫之人。

  可是在他落難之際,她爹娘和她又是怎麼對待他的?

  他相信林菲雨對他是有情的,可那情分卻薄如紙,一戳就破。

  如今他很好奇,歐水湄對他的情意又有幾分?是如煙雲一般,風雨一來就消散無蹤?抑或堅如盤石,不畏風雨摧折,始終如一?

  【第四章】

  「陛下,張大人、何大人、伍大人、蔡大人、方大人、盧大人和饒國公等皆是三朝元老,為兩位先皇和陛下殫精竭慮、盡心盡力,素無過錯,如今陛下一口氣罷免這麼多位賢臣,實是不妥,尤其盧大人甫經喪子之痛,陛下不僅未追究行凶之人,還罷了盧大人的官,臣恐此舉會引起民心不服,還請陛下三思。」朝堂上,言官宋達鏗鏘有力的勸諫。

  有人率先開了口,在陳國舅帶頭之下,不少官員紛紛跟進,齊聲附和,「請陛下三思。」

  至於那幾位被列名罷免的朝臣,有的滿臉鐵青,有的臉色灰敗,看著眾臣為他們求情。

  端坐在玉和殿龍椅上的辜擎元神色冷然的望著底下的文武大臣,最後目光投向站在殿前的宋達,沉聲質問:「宋達,你說他們是賢臣,莫非是在指責朕是昏君嗎?」

  宋達正氣凜然的躬身道:「臣不敢,只是幾位大人一向公忠體國、盡忠國事,陛下遽然罷免匡扶三朝的老臣,怕會引起朝臣人心惶惶,朝中動蕩,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以安臣民之心,再懲治殺害盧公子的凶手,以還盧大人一個公道。」

  季長歡站在文官之首,始終靜默無語,直到此時才出聲,「宋大人,你說幾位大人皆是賢臣,敢問宋大人,可知盧大人之子盧昌國,這些年來依仗盧家權勢橫行霸道、欺辱百姓之事?去年盧公子所坐的馬車在城內疾馳,即將撞上一名幼童卻並未停下,當時要不是我恰好經過,及時相救,此童可能已經慘死於馬蹄之下。」

  他不疾不徐的再將其他幾位大人的家屬所做之事一一列舉,「五年前,張大人的女兒只因一言不合,便命家奴將一名婦人打得半殘;何大人的妻子為助兄長謀奪一商人的家產,竟唆使丈夫將那狀告之人判了死罪,令其家破人亡;伍大人的二公子為奪別人的愛妾,令家僕將其丈夫打死沉河……」最後他道:「陛下愛民如子,而他的臣子卻視民如草芥,恣意凌辱殺害,敢問宋大人,這些就是您口中所說的賢臣嗎?」

  「這……國師所言之事下官未曾聽聞。」宋達的額頭泌出了一層冷汗,雖然季長歡所說的這些事,他不是每樁都聽過,卻也得知其中幾件。

  季長歡淡淡的瞟他一眼,再看向皇上,溫言啟口道:「為釐清是非,辨明公道曲折,還朝中官員一個清白,臣請陛下選擇幾位臣子,再昭告百姓,但凡有冤屈不得伸之人,皆可前往申冤,屆時,便可查明臣適才所言之事是否屬實。」

  此話一出,朝堂上泰半之人皆色變,縱使他們不曾做過徇私枉法之事,卻也不敢保證自家人從不曾仗勢欺人,要是真加以調查,恐怕連自個兒也要被罷官。

  偏生這話是出自季長歡之口,以皇上對他的寵信,若真依他所言而行,只怕連他們也要受到牽連,為求自保,泰半官員紛紛改口附和皇上罷免那幾位大人之事,且指責起盧昌國,而萊陽王斬殺盧昌國之事,也被某些官員說成是為民除害。

  此時,身為盧冠表兄的陳國舅也不敢再力保他。

  罷免那些官員之事,很快便成了定局。

  下朝後,辜擎元在御書房裡召見季長歡,滿意的贊道:「國師才智過人,今天早朝幾句話就逼得那些大臣當下改了口。」連九弟誤殺盧昌國一事也一並解決了。

  季長歡垂眸,謙遜的回道:「臣只是盡力為陛下分憂解勞。」

  辜擎元走到他面前,輕拍著他的肩,有感而發道:「這些年來,國師為朕做了不少事,朕能得長歡為國師,實是朕之幸哪!」

  「能輔佐皇上也是長歡之幸!」季長歡肅容躬身道,未因陛下這番恩寵的話而流露一抹欣喜之色。

  他很清楚,他與皇上是各取所需,皇上借助他的才智,而他則借助皇上的權勢,除掉他想除掉的人。

  出嫁的女兒在十日後回門,是大行王朝的習俗。

  這日接近晌午,歐水循與季長歡坐上馬車要前往敬王府,馬車甫出大門,車夫便勒停馬兒。

  未等季長歡詢問是怎麼回事,歐水湄便聽見外頭傳來尖厲的哭號咒罵聲——

  「季長歡,你這個心狠手辣、卑鄙無恥的小人,給我滾下來!」'

  「你看看,小荷只剩下一口氣了,她就要活生生被你給害死了!」

  「這幾年來你把咱們給害得都要活不下去了,你對得起咱們季家的祖宗嗎?!」

  「當初要不是有你二叔和三叔幫忙,你以為憑你爹能留下那些家產嗎?你這黑心肝的,就為了那麼點憲,居然不顧叔侄的情分,不孝的把咱們籠了出來,小荷病成這般,咱們也沒銀子給她看大夫,像你這種無情無義的人,怎麼還能當國師幾個人抬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姑娘,將她放在馬車前,擋住馬車的去路,指著馬車咒罵不休。

  歐水湄驚詫的掀起車簾往外看,問道,「那些人是誰?」

  「無須理會。」季長歡打開前頭的隔窗,詢問車夫,「怎麼停車不走?」不須朝外頭看,光聽聲音他也知道來鬧事的是三叔家的人。

  昔日兩個叔叔所做的事,在他刻意渲染之下,他們的惡行惡狀早已廣為人知,因此即使他們常上門鬧事,也沒人把他們的話當真,反而只會認為是他們惡習不改、品性卑劣。

  「回大人的話,他們抬了個姑娘擋在馬車前,馬車沒法走。」他若是直接驅車過去,怕那位姑娘不是被馬兒給踩死,就是被車輪給輾死。

  季長歡吩咐隨行的侍從攆走他們,兩名侍從馬上前去處理。

  歐水湄伸長頸子朝外看,瞅見一名男子和兩名女子面目猙獰的指著他們所乘坐的馬車破口大罵,那眼神怨毒凶惡至極。

  「你這是要逼死我們,不給我們活路走?!好,既然咱們鬥不過季長歡,我就讓我這苦命的女兒死在季府門前,讓季家的祖宗和宗親們瞧清楚,季長歡是什麼樣的人!」

  很快的,來鬧事的三人被季府的下人給拖走,他們一邊掙扎一邊叫罵,另有兩個季府的下人抬起躺在地上的姑娘,將她移往一旁。

  沒了擋車的人,馬車緩緩往前移動,歐水湄這才看清那位姑娘的神色,她的臉色蒼白若紙,身子異常瘦弱,腮頰凹陷,雙眼緊閉,似乎真的病得很重,突然間,她睜開了眼,迎上歐水湄投去的眼神,那雙眸子空洞無神,仿佛已了無生趣。

  歐水湄心頭一驚,回頭朝季長歡道:「那姑娘真的病了。」

  「那又如何?」

  聽見他這般冷淡的回應,她不免有些怔楞住,頓了一下才焦急的道:「再不送她去看大夫,她就要死了。」

  季長歡漠然道:「是她爹娘不心疼她,把她拖出來遭受這罪。」

  「說不定他們是沒錢帶她去看大夫,才帶她來找你。」歐水湄不致於聽不出那些人之所以來這裡鬧事,不過是想討要銀錢罷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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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9 00:35: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他搖搖頭,語氣依舊森冷,「縱使我給了他們銀子,他們也不會帶女兒去看大夫。」

  「那是他們的女兒,得了銀子,為何不帶她去看大夫?」她不相信世上會有這般狠心的父母。

  「換成是他們的兒子,自然是會,可這女兒他們平常便沒少打罵,你當她為何病成這般?」

  歐水湄聽得都驚呆了,她趴在車窗邊,伸長頸子回頭再望了幾眼,見那姑娘瘦弱的身軀孤零零的躺在路旁,心生不忍,朝車夫叫了聲,「停車。」

  車夫聞言,急忙勒住馬兒。

  歐水湄起身下了馬車,朝那姑娘走去。

  季長歡倒也沒攔著她,坐在馬車裡淡淡的看著,想看看她會怎麼處理。

  見她下來,方才叫嚷不休的三人連忙上前圍住她。

  年長的婦人登時一改適才的潑辣模樣,瞬間換了張凄涼悲慘的臉孔。「你就是長歡新娶的媳婦吧,我是長歡的三嬸,求你救救我女兒,我女兒這會兒都快不行了,他卻還狠心的見死不救,這殺千刀該死的!你知道他這些年是怎麼心狠手辣,把咱們害得身敗名裂、身無分文的嗎?!」周氏咬牙切齒,咒罵不休。

  年輕男子惡聲惡氣的朝她伸出手。「你既然是季長歡的媳婦,快拿銀子來替他做下的惡事贖罪,就先給個一千兩好了!」這人是周氏的兒子季長德。

  十年前他們聯合老二一家欲謀奪季府家產不成,反倒被季長歡給攆出季府,季家的親戚紛紛與他們劃清關系,不再往來。

  這些年來,他們用當初帶出來的錢想做些小買賣,卻做什麼賠什麼,最終把手頭上所剩的銀錢賠得精光,如今只能棲身在一個破舊的大雜院裡,靠著給人洗衣、做些粗活糊口飯吃。

  過慣錦衣玉食的他們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苦日子,又見把他們害得這麼落魄的季長歡卻能享受榮華富貴,他們著實怨恨不甘。

  歐水湄瞪著他們,怒聲斥責道:「當年是你們先不顧叔侄之情,為了奪取季家的家產,還差點把我相公害死,如今竟然還有臉來顛倒是非黑白,你們的良知都教狗給吃了嗎?!再說,若你們真心疼自家女兒和妹妹,又怎麼會把她抬來這兒受罪?」她嫌惡的抬手一揮。「都給我滾開!」

  那對母子還想再纏上來,卻被杜嬤嬤與幾個丫鬟給攔住,很快就有幾個家僕過來,將罵罵咧咧的三人拖走。

  歐水湄急著想送那姑娘去看大夫,一把將她抱起,卻發現她的身子簡直輕得沒幾兩肉,痩骨嶙峋。

  姑娘輕輕掀起眼皮,虛弱的說了幾句話。

  歐水湄沒聽清楚,安慰道:「你不要害怕,我這就帶你去看大夫。」

  她卻緩緩搖頭,再說了句話,但她病得太重,嗓音細如蚊鳴。

  歐水湄只好將頭俯向她,問道:「你說什麼?」

  「不用了……對我而言,活著只是折磨罷了。」說完,她勉強牽起微弱一笑,仿佛是在向唯一對她表示善意的人表達感謝。

  這次歐水湄聽清楚了,她吃驚的看著對方,驚問:「為什麼?」

  「活著……太痛苦……放我下去,你別管我了……」她仿佛用盡所有的力氣,說完這句話後便昏了過去。

  歐水湄哪裡顧得了多想,急忙抱著她上了馬車。

  周氏與季長德也想跟過去,趕來的陶管事指揮季府的家僕把他們給攔住。

  歐水湄抱著昏厥的姑娘,心裡著急,擔心她會就這麼死去,抬眸瞥見坐在一旁的季長歡神色冷淡,仿佛在她懷裡的這姑娘是與他毫無干系的陌生人。

  方才從那些人辱罵他的話裡,她聽出那幾人是他兩個叔叔的其中一個,算起來這姑娘是他堂妹。

  她明白昔日兩個叔父做的那些事令他寒心,可是堂妹總是無辜的,她忍不住道:「相公,她都病成這般,你不要再怪她了,以前那些事都是她爹娘所做,與她無關。」

  季長歡瞥了她懷裡的堂妹一眼,淡淡回了一句,「我沒怪她。」

  冤有頭債有主,當年事發時她不過七、八歲,他不至於怪罪她,不過對她也沒有多余的善心。

  見他那雙明潤的眼神此刻仿佛罩著一層寒霜,雖勾著笑,卻夾帶著刺骨的冰冷,歐水湄覺得有些陌生,試圖想從他的臉上尋找一絲熟悉的神情。

  「你……」她正想說些什麼,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車夫的聲音從前頭傳來,「稟大人、夫人,醫館到了。」

  敬王府。

  敬王與敬王妃一早便來到廳堂等著女兒回門,但等來等去一直不見人影,敬王拉下了臉,不悅的斥道:「難不成他們忘了今兒個要回門嗎?」

  敬王妃輕拍丈夫的手,好聲好氣的安撫道:「王爺先別急,我差人過去問問是怎麼回事。」

  她雖已年屆五十,但容色秀美,風姿綽約,一身雪肌玉膚,嫵媚嬌艷,與女兒站在一塊就似姊妹而不像母女。

  敬王妃話才剛說完,王府的孟總管便帶了個下人過來。「稟王爺、王妃,姑爺派了人過來,說他們遇上了些事,今日會遲些才到。」

  敬王妃關切的詢問來通傳的下人,「你可知他們遇上了什麼事?」

  下人遲疑著不知該不該說。

  敬王不耐煩的喝道:「還不給本王老實說,不許有任何隱瞞。」

  敬王征戰沙場多年,他一個眼神、一句話,都流露出剽悍的威儀,下人哪裡受得住他的喝斥,嚇得脫口將周氏等人鬧事的事兒給老老實實的招了。

  「所以夫人帶著那姑娘去醫館了?」敬王妃溫聲朝那下人說道:「原來如此,辛苦你跑這一趟。」

  待孟總管讓人領走那下人,敬王妃看向自家丈夫,微微嘆息了聲。「唉,這長歡也怪不容易的,都分了家,他那兩個叔叔還時常上門去鬧,待會兒你見了他們,可別提這事,免得長歡難堪。」

  季長歡兩個叔叔做的這些破事也不是什麼秘密,京城人大多都知曉,只是她沒想到這種糟心事竟讓女兒給遇上了。

  「要我說,這種親戚不如劈死算了,水湄竟還多事的去救那家人的女兒!」雖與季家交惡,但敬王對季家那兩個叔叔的所做所為也是極為不齒。

  自家女兒的個性敬王妃自是清楚,替女兒說話,「您也知道水湄的性子,她怕是見那姑娘可憐,心生不忍,這才送她去醫館。不管怎麼說,當年那些事是她爹做的,又不是她做的,與她無關。」

  在廳堂裡的除了敬王夫婦,還有世子歐清堂夫妻。

  歐清堂附和道:「可不是,那事距今也差不多有十年了,當年那姑娘還年幼,確實不能怪她。」

  歐清堂的容貌和母妃較為相像,面容清雅俊秀,不像弟弟歐清暉肖似父王,俊朗挺拔。由於他多年前在戰場上遭敵人偷襲受了致命重傷,命雖救了回來,卻傷了底,落下病根,無法再動武,故而這些年來,都是由歐清暉領兵出戰。

  歐清堂的妻子溫苗苗也道,「只是她都病成那般,她爹娘竟還把她抬去季府,這做爹娘的倒是個心狠的,也怪不得小姑會可憐她,送她去醫館治病。」

  這時歐清暉與新婚妻子季長薇先後走進廳裡,敬王見到二兒子,沒好氣的斥責道:「怎麼這會兒才過來?」

  「水湄不是還沒回來嗎,我還來早了呢。」他徑自坐下,也不搭理季長薇。

  季長薇環顧大廳一眼,在婢女的引導下,走到溫苗苗下手坐下。

  溫苗苗朝她善意一笑,她微微點頭回禮,坐下後便垂下眼,容色沉靜。

  她與兄長是同日成親,兩家說好早上歐水湄先回門,下午她再回門。

  敬王妃見二兒子與二媳婦宛如陌生人似的,無奈的暗嘆一聲,同時也希望女兒和季長歡之間可別這般冷淡。

  為了帶季長歡的堂妹去醫館,耽擱了回門的時辰,等季長歡與歐水湄來到敬王府時已快午時。

  季長歡與歐水湄一進敬王府,敬王妃便發現女兒蹙著眉,眉眼間流露一抹困惑之色,似是被什麼事給難住了,她不著痕跡的際了季長歡一眼,卻見他神色如常,溫朗的面容帶著和煦的微笑。

  兩人上前見了禮,眾人便入席准備用午膳。

  席間,歐清堂瞥了眼板著臉的父王和臭著臉的弟弟,再瞅了眼臉色也不對勁的妹妹,至於季家兩兄妹倒是神色如常,相較起來,自個兒一家子倒顯得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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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他與母妃交換了個眼神,舉杯敬向季長歡。「長歡,既然咱們兩家已奉聖命結成親家,你娶了舍妹,清暉也娶了令妹,過往那些恩恩怨怨就都一筆勾消了吧,咱們兩家從此和和睦睦,多多親近。」

  季長歡也帶著微笑舉起酒杯,不緊不慢的應和道:「大舅子說的是,這也正是長歡心中所願。薇兒嫁到歐家,歐家一門武將,個個都是鐵膽英雄,我相信歐家定不會虧待薇兒,就像我也會善待水湄,如珠如寶的疼她。」

  兩人一來一往,表面上和和氣氣,再往另一層深想卻是,你有妹妹在我家手上,我也有妹妹在你手上,只要你善待我妹妹,我必不會虧待你妹妹。

  歐水湄看著此刻言笑晏晏、神色謙和的季長歡,感到困惑不解。

  不久前,她將堂妹帶到醫館,坐堂大夫診治後,搖頭說道:「這姑娘的身子虛耗過度,又操勞太甚,已病入膏肓,怕是不出兩日就……你們為她准備後事吧。」

  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堂妹忽然轉醒,抓著歐水湄的手說道:「謝謝,你是這十年來我唯一遇到的好心人,因為爹爹當年所做的事,這些年來,我受盡了別人的嘲笑唾罵,我爹娘和哥哥只會打我罵我,為了多賺些銀子,還讓別人糟蹋我……我早就生無可戀,沒想到死前還能遇到像姑娘這樣的好人……你快走吧,晚了,怕要被我哥哥和爹娘他們纏上了,他們都不是什麼好人……」一口氣說到這兒,她已沒力氣再說下去,放開了她的手,輕推著她,催促她離開。

  歐水湄不忍心在這時離開,仍緊握著堂妹的手不放。

  杜嬤嬤見狀,勸道:「夫人,姑娘先讓醫館的人照顧,眼下已耽擱許久,咱們還得趕回王府,再遲,恐怕王爺和王妃要生氣了。」

  跟過來的芳容也勸道:「夫人若是不放心,要不奴婢安排個人留在醫館裡幫著照顧,夫人先和大人回敬王府吧。」

  歐水湄想了想,這才肯上馬車,臨走前,她擔憂的再看堂妹一眼,對方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可那笑意卻悲傷得讓她鼻酸。

  至於季長歡則是自始至終都未曾下馬車。

  回到馬車上,歐水湄告訴他,「大夫說她就快死了,沒兩日好活。」

  「她是死是活與我無關。」當時說著這話的他,眸裡流露出一抹毫不掩飾的冷酷。

  先前他還一臉冷酷無情,哪知一進了敬王府,馬上又變回溫潤和善的模樣,她真的被他弄糊塗了,不明白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王妃笑吟吟的接腔道:「可不是,咱們兩家如今成了親家,往後可要多多親近,若是有什麼事,派人過來說一聲就是。我們水湄啊,性子直,可從沒什麼壞心眼,要是她哪兒做錯了,長歡你多提點提點她,讓她改改就是。」

  「岳母言重了,岳母將水湄教得極好,她性子坦率,不矯揉造作,十分難能可貴。倒是我父親早逝,薇兒無人可教導,若有做得不好之處,還望岳父、岳母能多多包涵。」季長歡也溫言回道。

  坐在季長歡對面的歐清暉聽了他的話後,從鼻孔裡重重哼了聲,「哼,假惺惺。」

  「清暉,不得胡說。」敬王妃輕斥二兒子一句,不想兩人吵起來。

  「我哪有胡說,他這人本來就虛偽……」

  歐清暉不服的反駁,話還沒說完,便被敬王喝斥,「夠了。」他看了眼季長歡,望見他那張與他父親生得有幾分神似的臉孔,心緒復雜。

  他與季明澄曾是摯友,不想卻因一本書而翻臉絕交,那本寶鑒的內容有關玄學與奇門遁甲之術,對歐家來說並無多大用處,當初先祖傳下這本寶鑒時,同時留下遺言嚴禁歐家後代學習書上的那些奇術,歐家後人遵從先祖遺命,從未有人翻看書裡的內容,書就這樣一代一代傳了下來,已傳承了十幾代,結果卻在他借給季明澄後遭竊,無法再傳承下去。

  季明澄死前,曾讓人帶來一封信給他,裡頭只寫了幾個字——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棄舍寶物,方得安樂。

  他壓根不信,認定這分明是季明澄的狡辯之詞,他氣惱他臨死前都不肯說實話,還故弄玄虛,留下這番話來為自己脫罪,但季明澄人都死了,這事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敬王發話後,席上眾人安靜的各自用膳,沒人再出聲。

  歐水湄懷著心事,神思不屬的只機著白飯,也沒夾菜吃,忽然看到有人夾菜到自個兒碗裡,她才回過神來抬頭望去,竟是季長歡。

  迎上她的眸光,季長歡微微一笑,那笑容溫潤如春風,惹得她一怔,接著想到先前的事,她悶悶的埋頭大口將他夾來的菜給吃進肚裡。

  敬王妃暗自留意著女兒和女婿的互動,女兒傾心於季長歡,當初得知皇上賜婚時,女兒有多歡喜她是一清二楚,這會兒竟這般神情,讓她心生疑慮,思忖著用完膳後,可得好好問問女兒是不是在季府受了什麼委屈。

  午宴結束後敬王妃便尋了個借口,把女兒給叫到她的院子去。

  房裡都是心腹的婆子和丫鬟,敬王妃拉著女兒坐下,直截了當的問道:「你告訴母妃,是不是季長歡欺負你了?」

  歐水湄神色訕訕的搖頭。「他沒欺負我。」

  「那你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敬王妃心知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女兒才會這副郁悶模樣。

  歐水湄張了張嘴,想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母妃,可話到了嘴邊,思及什麼,又咽了回去,她不想在母妃面前說季長歡的不是。

  看著一向直性子的女兒竟罕見的吞吞吐吐,敬王妃更覺得事情不尋常,非要問個明白不可,她不禁沉下了臉來,語氣也嚴肅了幾分,「你老實說,可是季長歡給你氣受了?」

  她琢磨著在季家除了季長歡,應當也沒人敢招惹女兒,所以思來想去,女兒這般異常,定是與季長歡有關。

  「他沒欺負我啦,是……」在母妃的逼問下,歐水湄終究還是把事情經過告訴了母妃,也老實說出她心中的疑慮和困惑,「他絲毫不顧念那姑娘是他堂妹,還說她的死活與他無關,您說,他怎麼能這麼無情?」

  聽完,敬王妃啼笑皆非,沒想到讓女兒耿耿於懷的竟是這種事,她輕笑著開解道:「你也不能怪長歡無情,委實是當年他那兩個叔叔和嬸嬸們先把事情給做絕了。」她拍拍女兒的手,接著又道:「長歡到底是個凡人,他無法原諒叔叔嬸嬸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他堂妹是無辜的啊!」今天要是換了尋常人,會有這樣的反應還說得過去,可季長歡是大行王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國師,是被世人所稱頌、被皇上所倚重,才智卓絕又仁慈寬厚的國師,他該明辨是非,不該遷怒於無辜之人。

  見女兒仍一臉迷惑,敬王妃稍加思索,便明白女兒的心思,她握著女兒的手,溫言開導,「話是這麼說,可誰教她是他三叔的女兒,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同樣的,一人作惡也會拖累全家。就像愛屋及烏的道理,你若喜愛一個人,會連同他身邊的人一並接納喜愛;可若你憎厭一個人,便會連帶地憎厭他周遭的人。

  長歡雖身為國師,可他終究是有血有肉的尋常人,他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因著他叔叔所做的惡事,他無法接納他堂妹,實在怪不得他,況且當年他沒有將那兩個狠心的叔叔告到官府,已算仁至義盡。」

  敬王妃不願因著這事讓女兒與季長歡離了心,她話鋒一轉又道:「喏,你想想,這事若換成是你,你又會怎麼做?」

  歐水湄不假思索的脫口回道:「我會直接砍了他的叔叔嬸嬸。」

  敬王妃笑罵道:「你呀,怎麼同你二哥一個德性,豈能胡亂殺人,真是的。」

  「人家都要害死我了,我還不能殺他嗎?」她不服的反駁道。

  敬王妃趁機教導女兒,「你要動動腦子,長歡就比你聰明多了,他將兩個叔叔攆了出去,同時把他們所做的惡事宣揚出去,讓他們身敗名裂,一輩子遭人唾棄,痛苦的活著。」

  「可他們還是常常上季府鬧事,糾纏不休。」

  「如今的他們在長歡眼中不過如同螻蟻,不足為懼,他們越去季府鬧,越會遭世人恥笑。你再想想,他們都能不管女兒的死活,這般對待她,還能是什麼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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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9 00:36: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歐水湄托著腮,思索母妃說的話,過了一會兒,似是有所領悟。「我只是心疼那個姑娘,她沒做錯事,卻要遭這種罪。」

  她想定是當年相公的兩個叔叔做得太過,才會讓相公這麼仁慈的人都沒辦法原諒他們,連帶的也不待見他堂妹。

  敬王妃安慰女兒道:「這也只能怪她福薄,攤上了這樣的爹娘。」見女兒似得稍微能夠理解季長歡的想法,她接著關心的詢問女兒,「除了這事,長歡這幾日待你可好?」

  聞言,歐水湄重新漾開笑容。「他待我很好。」除了今兒個的事,他沒給過她臉色看,面對她時總是溫言以對。

  聽女兒這般說,敬王妃這才放下了心。

  【第五章】

  午後,歐清暉陪著季長薇回門,他同季長歡素來話不投機半句多,沒啥好說。

  季長歡與妹妹去了書房,留下歐家兄妹倆在廳裡。

  想起今天回娘家時,曾聽母妃提起二哥與二嫂感情不佳,歐水湄好意規勸,「二哥,你對二嫂好一點,她也是奉旨不得不嫁進咱們家,既然都成親了,你再不喜歡,她已是你的妻子,你可別欺負人家。」

  歐清暉不悅的哼道:「瞧你,才嫁進季家不久,胳臂馬上彎向季家,我以前真是白疼你了。」

  「我這麼說也是為你好,娶妻疼妻本就是天經地義,一個男人要是不能好好對待妻子,還算是個男人嗎?」

  他沒好氣的道:「你這渾話打哪兒學來的?你可莫要嫁了季長歡那黑心的人,也跟著學起他的虛偽來。」'

  歐水湄馬上袒護道:「我不許你這麼說我相公!」

  不滿妹妹一心向著季長歡,歐清暉斥道:「你呀,莫被他那道貌岸然的模樣給騙了,早點看清他的真面目,省得哪天連你都坑害了,屆時你可沒地方去哭。」

  「我是他的妻子,好端端的他為什麼要坑害我?」

  「當年他爹同咱們父王不也是知交好友,結果呢,還不是騙了咱們的傳家寶鑒,你再想想,當年他那兩個叔叔又是怎麼謀害季長歡,我看季家的人心肝都是黑的。」

  歐水湄覺得二哥拿他叔父來與他相提並論壓根沒道理,反駁道:「一碼事歸一碼事,他叔叔是他叔叔,怎能與他扯在一塊,至於他爹,人都過世這麼多年了,死者為大,咱們身為晚輩,豈能在身後這般批評,況且當年的事,說不定另有什麼隱情呢。」雖說是家傳寶鑒,但說穿了不過就是一本書罷了,她不認為季家有貪了這本書的理由,總覺得這其中說不定有什麼誤會。

  見妹妹一再維護季長歡,歐清暉怒道:「還能有什麼隱情,不就是覬覦咱們家那本寶鑒嗎!那書雖然對咱們無用,可聽說裡頭記載的都是失傳已久的奇術玄學,對某些人而言,那可是珍寶。」

  她一向是非分明,不希望二哥把不是季長歡所做的事算到他頭上。「不管是他爹還是他叔叔,他們所做的事都與我相公無關,我不許你再說我相公的不是。」就像她覺得當年是季長歡的叔嬸對不起他,與他堂妹無關一樣,他們都是無辜的受害者。

  「那書說不定就藏在季家,怎能說與季長歡無關?他要是有良心,就該把那書找出來歸還給咱們!」

  「要是那書真在季家,我定會讓相公還給父王,可要是不在,你以後不許再罵我相公。」

  正當歐家兩兄妹為了那本遺失的寶鑒,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時,另一頭書房裡的季家兄妹卻是寧馨平和的敘著家常。

  「薇兒,你嫁過去後,歐清暉待你如何?」

  「尚可。」季長薇僅回了兩個字,她容色清麗,面對自家兄長,臉上揚起淺笑。

  季長歡了解妹妹的性情,知道尚可兩字意味著歐清暉對她不算好但也不算壞,還在她能接受的範圍,略一沉吟,他關切的道:「若是有朝一日你無法忍受,就直接回來,季家永遠都是你的家。」

  「多謝大哥。」她眸底泛起一抹暖色。

  見妹妹一切安好,他也沒再多問什麼,改說起正事,「那件事我打算要著手進行了。」

  季長薇輕點螓首。「是要按照大哥先前的計劃進行嗎?」

  「沒錯。」季長歡叮囑道:「這事先別讓歐家的人知道,以免打草驚蛇。」

  這是最後一個了,他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用過晚膳後,送走妹妹和妹夫,季長歡又回書房處理事情。

  等他回到寢房卻不見歐水湄,他詢問留在屋裡的芳容,「夫人上哪兒去了?」

  「回大人,夫人上問心閣去了。」芳容恭敬的回道。

  「這麼晚了,她去那裡做什麼?」他有些意外。

  「夫人說是去找書。」

  「找什麼書?」

  「夫人沒說,奴婢也不知道,不過……先前平樂侯爺陪小姐回門時,兩人曾爭執了幾句。」芳容將歐家兄妹為了歐家祖傳寶鑒失竊之事而爭吵的事如實稟告。

  季長歡點點頭,揮退了芳容,他已經知道歐水湄去問心閣找什麼書了。

  不久,季長歡見歐水湄兩手空空的回來,隨口問道:「芳容說你上問心閣去找書了,你想找什麼書,可有找到?」

  「我想找……」

  歐水湄剛要開口,杜嬤嬤便輕碰了她一下,不著痕跡的朝她使了個眼神,示意她可別老實說出來。

  她頓時意會過來,把原本要說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沒什麼,只是隨便看看。」

  先前,杜嬤嬤便已提醒過她,歐、季兩家當初因為這本書而交惡,如今這本書是不是在季家還兩說,讓她默默的暗中尋找就是,若是真的找到,再勸季長歡歸還歐家,若是找不到,就當沒這回事,也免得季長歡心中介懷。

  但問心閣的藏書委實太多,找了半晌,一層樓都還沒找遍呢,她打算明天還要再去找。

  季長歡若有所思的望著她,不過沒再追問,只是讓奴婢伺候兩人洗漱,准備就寢。

  歐水湄躺在床榻上,突然伸手抱住睡在身側的季長歡,他以為她又想求歡,不想下一瞬卻聽她說——

  「相公,我知道當年你叔叔嬸嬸差點害死你和我二嫂,你心裡怨他們,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母妃曾說,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只看你要不要抬起腳跨過去,如今你和二嫂都活得好好的,而你叔叔和嬸嬸們也遭到報應,這個坎咱們就跨過去吧,別老再站在坎邊。」年幼時的她並不了解母妃的話,但現下她已明白是何意。

  她不想他心中還記恨著叔叔嬸嬸,那樣的人不值得記在心中,心只有小小一顆,不該用來記那些不開心的事,該記的是那些讓自個兒歡喜的事。

  季長歡靜默須臾,憶及當年那個塞了包糖給他的小丫頭,十年後那個小丫頭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姑娘,還嫁給他為妻,他漆黑的眸底漾開一抹柔光,低低一笑,抬手輕撫著她的發絲。

  那道坎,當年他已跨過,心中的怨也早已隨著這些年來兩位叔叔們凄慘的下場而消散,如今對他而言,他們只不過是不相干的陌生人,因為無關,所以無情。

  歐水湄一手拉著他的手,一手拍著自個兒的胸脯,脆聲再道:「相公放心,今後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絕不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保護他?他的黑眸隱隱躍動著一抹難辨的思緒,深深的瞅著她,須臾,他逸出一抹輕笑,覆上她的唇。

  她先是一楞,接著熱切的回應他。難得相公主動向她求歡,她可要好好滿足他。

  季長歡原本只是一時情不自禁吻了她,並未多想,可身上的衣物很快便被她剝光,情欲被精力旺盛的她給撩撥起來。

  歐水湄雖然謹守著一夜只三次的原則,但兩人仍纏綿了大半夜才雲收雨散……

  翌日一早,用過早食,歐水湄再前往問心閣繼續找書。

  尋找歐家寶鑒的事,她沒讓其他人知道,只帶著杜嬤嬤和兩名她從歐家帶來的貼身侍婢,在擺滿了書的書架上一冊冊的搜尋。

  約莫中午時分,芳容過來請示何時要用午膳,歐水湄這才休息。

  她剛走出問心閣,便有下人前來稟告,醫館不久前派了人過來說,昨日送去的姑娘,今天一早已咽下最後一口氣,走了。

  雖然早知她命不久矣,可乍然得知她的死訊,仍讓歐水湄傷懷。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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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9 00:37: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也許這對那苦命的姑娘來說是一種解脫,夫人莫要傷心。」杜嬤嬤安慰道。

  芳容也附和道:「杜嬤嬤說的是,奴婢擔心的是,她爹娘倘若得知她過世,怕會借機上門生事。」

  怎知話音方落,便有下人來稟告,說季明昌夫婦帶著兒子,抬著女兒的屍首上門,要求他們償命。

  「人又不是咱們殺的,償什麼命?」歐水湄不悅的道。

  下人轉述季明昌的話,「二爺說,他的女兒昨兒個還活著,不想被夫人帶走後便沒了命,說她是被夫人給害死的,要您給她償命。」

  歐水湄驚怒得瞠大眼。「他女兒哪裡是我害死的,分明是他們把女兒給虐死的!」她沒想到季明昌一家人竟會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的誣賴她,她沉下臉,提起裙擺便大步往外走。

  一來到府外,就見那姑娘的屍首躺在地上,而季明昌夫婦和兒子正在尖聲哭嚷——

  「老天爺啊,求您睜開眼看看,我可憐的女兒今年才十八歲,都還沒嫁人呢,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人給害死了!季長歡這黑心肝的,迫害我們一家還不夠,還唆使他夫人害死我女兒,還有沒有天理啊!」

  歐水湄不敢相信這些人竟如此厚顏無恥的顛倒是非黑白,怒斥道:「住口,不許你們再胡說八道!」

  季明昌猛不防朝她撲過來,大吼道:「你還我女兒的命來!」

  歐水湄嚇了一跳,直覺抬手一揮,未料竟把季明昌給推得摔了個跟頭,他的頭磕撞到地面,昏了過去。

  她天生神力,但因自幼就跟著兄長們習武,在父兄多年的訓練下,她早已嫻熟該怎麼拿捏力道,只是方才在氣頭上,出手難免重了些。

  周氏見丈夫仿佛紙糊似的被她一推就倒,一時間錯楞得忘了哭號。

  倒是季長德憤怒得撲過去想打她,嘴裡還不忘惡毒的咒罵道:「你這賤蹄子,竟敢打我爹,看我不揍死你!」

  歐水湄見他掄拳撲過來,防備的抬起腳踹過去,不想這一腳恰好踹在他胯下。

  他痛得發出殺豬般凄厲的慘叫,「啊——」

  周氏回過神,見兒子捂著胯間,整張臉痛得都扭曲了,她心疼得趕緊湊過去,焦急的問道:「怎麼了?這是怎麼了?」下一瞬,驚見兒子胯間的褲子被血給染紅了一片,怕是兒子的子孫根被踹壞了,她回過頭,發狂的伸出十只爪子朝歐水湄抓去。「你這賤人,敢傷我兒子,我殺了你!」

  歐水湄俐落的往一旁避開。

  芳容連忙支使兩個丫鬟攔住周氏。

  杜嬤嬤則怒聲喝罵道:「我家夫人豈是你這賤婦能傷的!」

  周氏滿臉怨憤不甘,怨毒的扯著嗓子大聲吼叫,「殺人啦!季家人害死我女兒不夠,還惡毒的打死我丈夫和兒子!」她掙扎甩開兩個丫鬟的箝制,邊往街道上跑,邊高聲尖叫道:「我要去求大理寺的官老爺們給我主持公道!」

  芳容皺起眉頭。「讓她鬧上大理寺可不好。」趕緊吩咐兩名下人去截住她。

  「她女兒可不是夫人害死的。」杜嬤嬤跳出來護著自家主子。

  芳容朝還捂著胯下痛號不休的季長德和躺在地上的季明昌看去。「可這兩人確實是被夫人所傷。」身為郡主,又是國師夫人,對付這種人壓根不需要她親自動手,這麼一來,反倒容易落人口實。?!

  杜嬤嬤為自家主子解釋,「是他們先冒犯夫人,對夫人無禮,夫人才出手懲戒。」

  芳容擔憂的道,「換了別人也就罷了,可今兒夫人打的是季明昌一家子,論輩分,他們算是大人的長輩,自然也就是夫人的長輩,夫人動手打了他們,周氏肯定會借機把事情鬧大。」說完,見陶管事過來,她急忙上前將方才發生的事告訴他,兩人的臉色都有些凝重。

  陶管事很快做了安排,先吩咐下人將季明昌女兒的屍首給抬回家,再吩咐幾個人將季明昌父子送到醫館。

  迅速安排好一切,他走上前朝夫人行了個禮。「奴才來遲,讓夫人受驚了。」

  「陶管事,這事不會真鬧到大理寺去吧?」歐水湄不免也有些憂心,她自覺占理,畢竟是季明昌和季長德先朝她動手的,但倘若真讓周氏告到大理寺,鬧得人盡皆知,總歸不太好。

  「芳容已讓人去攔住她了,夫人莫擔心。」

  歐水湄這才稍稍放下心,回了寢房。

  沒多久,陶管事前來稟告,派去的兩個下人沒能截住周氏。

  就在他們要追上周氏時,剛巧有輛馬車經過,周氏竟朝馬車撲過去,嚷嚷著有人要追殺她。

  哪知那麼湊巧,那竟是饒國公府的馬車,饒國公就坐在車裡,停車問明原委,便將她帶上馬車,前往大理寺。

  臨走前,饒國公還訓斥兩名下人,「縱使季長歡是國師,在天子腳下也絕對容不得他這般仗勢欺人、縱奴行凶。」

  陶管事神色凝重的又道:「如今饒國公插手,這事怕是不好善了。」

  「這是為何?」歐水湄不明所以。

  他答道:「之前皇上欲裁撤朝中冗員,曾征詢大人的意見,饒國公便是其中一人。大理寺卿嚴國濤剛好與饒國公是兒女親家,兩家又是世交,倘若饒國公因此記恨於大人,非要介入此事,嚴國濤也不知會不會偏幫於他。」

  皇上罷免了包括饒國公和盧尚書等幾位大人的官位,早已傳得滿城皆知,更有傳言說,皇上罷免這些官員,乃是出自國師之意,因此他才擔憂若是讓周氏告上大理寺,大理寺卿會不會為了親家饒國公被罷免之事,藉此大做文章刁難夫人。

  歐水湄沒想到季明昌一家人不感激她的好心也就罷了,反倒潑了盆髒水誣蔑她,她氣憤的道:「那大理寺卿要是敢徇私枉法,以私害公,我便到皇上跟前告御狀。」

  她自認身正不怕影子斜,邪不能勝正,若是有人膽敢無恥誣賴她,她也不會怕事。

  大理寺。

  嚴國濤哪裡知道偏生這麼巧,幾日前才被罷了官的饒國公突然來找他,半途還遇上要告狀的周氏。

  聽完事情原委,他更覺頭大了,歐水湄不僅是國師季長歡的夫人,也是敬王的女兒,平樂侯的妹妹,她嫁給季長歡還是皇上親自指的婚,他要是接下這案子,豈不是擺明了同他們作對嗎?他雖執掌大理寺,負責百官的刑罰,可是他也只是個三品官,哪裡敢得罪前頭那幾尊大神,何況就連歐水湄也是陛下親賜的一品誥命夫人,他見了都得下拜呢。

  然而他與饒國公不僅是相交多年的摯友,對方還是女兒的公公,這些年來兩家彼此幫襯,替對方遮掩了不少見不得人的事。

  朝中沒多少官員是真正清白,多少都牽扯了些貪贓枉法的陰私事,這要是在先皇時期倒還好,可新皇登基這幾年厲行肅貪,要是在這節骨眼上被查獲,那可不得了。

  因此他不敢違拗饒國公的意思,表面上不得不暫時先接下此案,送走了周氏,准備晚點再想法子應付過去。

  「你明日就傳季夫人過堂查問案情,這都鬧出人命來了,可得好好查辦,勿枉勿縱,才能還死者一個公道。」饒國公拄著拐杖,說得大義凜然。

  嚴國濤苦得五官都要糾結在一起了。「國公說得倒簡單,這事……可不好辦。」

  饒國公板起老臉,義正詞嚴的訓斥道:「你可是堂堂大理寺卿,問案查案只消秉公辦理,誰要是敢為難你,你就奏明皇上,皇上英明,定會為你作主。」

  嚴國濤暗自咬牙,他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為了報復季長歡,不惜將他也推進火坑,讓他對上季家和歐家。

  饒國公瞧出他的心思,有意無意的道:「當年為了你家老二那件事,老夫可花了不少心思哪。」

  嚴國濤心中暗罵他老奸巨猾,竟拿兒子的事來威脅他,只不過他也只敢在心中氣惱,表面上馬上端起一副凜然正色,嚴正表示,「國公放心,這案子我定會秉公辦理,仔細查問。」

  季長歡踏進寢房,看見房裡的情景,微微一怔,先前在宮裡他已從陶管事派去的下人那裡得知今日發生的事,他回來時想過幾種情景,唯獨沒想過會見到這一幕。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床榻和屏風上擺滿了衣物,琳琅滿目的昂貴首飾也堆滿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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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9 00:38: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歐水湄見他回來,一手扶著杜嬤嬤剛為她在發髻插上的一支由數十顆寶石鑲制而成的孔雀金簪,回答道:「大理寺傳喚我明日一早過堂問案,杜嬤嬤說那種場合須得穿著端莊合宜,把那些人全都給震住,所以這會兒是在試穿合適的衣裳。」

  除了這支簪子,她頭上還插了不少發飾步搖,加上梳得高高的衝天髻,讓她覺得頭有點沉。

  季長歡打量她身上那一襲石榴色的廣袖束腰繡金色牡丹雲紋的衣裙,頭上簪滿華麗的發飾,頸上戴著碩大的珍珠鏈子,兩耳也戴著鑲金寶石耳墜,兩只手腕各戴著金光閃閃的纏絲金手鐲,一身珠光寶氣,閃得人幾乎看花了眼,他輕笑一聲,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歐水湄走到他面前,問道:「相公覺得我明兒個穿這樣到大理寺,行嗎?」她不太喜歡這身打扮,覺得怪別扭的,整個人像是個會走路的首飾架子似的。

  「只要娘子高興,沒什麼不行的。」他眼含笑意回道。

  平心而論,她五官精致,肖似她母妃,這麼精心打扮起來,確實華貴逼人,不過他還是喜歡她平時那簡單清爽的妝扮,一襲輕衫,簡單挽個發髻,簪支玉釵,耳垂戴著兩枚小巧的耳墜,俏麗可愛。

  她撇了撇嘴。「可是我不太高興,戴著這麼多發飾、首飾很礙事。」

  「既然不喜歡就別這麼穿了,像你平常那般便可以。」季長歡建議道。

  「可那樣會不會震不住大理寺那些官員?要是讓他們以為我是好欺負的,便胡亂定我的罪……」說到這兒,歐水湄突然想到她還沒告訴他今天發生的事,連忙向他說明原委。

  「這事兒我已經聽說了,讓你受委屈了。」他溫聲道。

  季明昌那種人季長歡都不認他是三叔,她自然也不認,沒好氣的道:「這世上怎麼會有這般卑劣無恥之徒,他們簡直不是人!陶管事先前派人將他們父子倆送到醫館,坐堂大夫診治後說季明昌沒什麼大礙,他很快就蘇醒了,但他偏要說自個兒受了嚴重的內傷,硬賴在那裡不走,至於他兒子……」說到這兒,她有些心虛的略略一頓,才吶吶的道:「呃,他的命根子被我不小心給踹斷了,和他爹兩人把醫館都給砸了,鬧得雞飛狗跳。」

  最後醫館的人受不了,跑來季府求他們把人給接走,她只好讓杜嬤嬤賠了醫館一大筆銀子,讓醫館的人先暫時離開幾天,另外留下兩個府裡的下人照顧那對父子。

  季長歡安慰道:「是他們上門鬧事在先,這事原怪不得你,明日你盡管安心上堂,我諒大理寺卿也不敢偏幫周氏。」

  「可是我聽說你與饒國公不對盤,偏偏大理寺卿是饒國公的親家……」歐水湄覺得頭上沉得很,索性抬手拆下那些多余的發飾。

  他站起身幫著她一塊取下發飾,細語表示,「縱使饒國公記恨於我,但這事咱們站得住理,公堂之上嚴國濤就算想徇私也沒那個膽子,娘子莫要擔心,明日就當去大理寺見識見識。」

  別說她是他的夫人,就說她是敬王之女,嚴國濤便不敢得罪她了,饒國公也不是不知道嚴國濤是不可能辦她的罪,無非就是想藉此事讓她和季府丟臉罷了。

  他的這番話讓她很受用,一顆心甜甜暖暖的,親昵的伸出兩手環住他的腰,依偎著他,嬌聲道:「相公放心,我明日在公堂之上絕不會丟相公的臉。」

  季長歡擁著她嬌軟的身子,寵溺的輕笑。「面子事小,娘子無須在意,你想怎麼做便怎麼做。」

  【第六章】

  翌日,歐水湄並未刻意打扮,穿著一襲紫色廣袖束腰衫裙,發上簪了支玉釵,兩耳戴著平日常戴的那對小巧的耳墜,便前往大理寺。

  昨天季長歡告訴她,要震住人,無須依憑華麗的裝扮,只要氣勢足夠。

  所以當她下了馬車,看見嚴國濤領著大理寺一干官員等候在門前迎接,她毫無懼色,昂首挺胸的緩步上前。

  「下官拜見季夫人。」嚴國濤拱手相迎,他身後的十幾個大小官員也拱手行禮。

  她端出身為國師夫人和敬王郡主的威儀,朝他們輕輕頷首,也不多客套寒喧,直接便道:「嚴大人和各位大人不用多禮,咱們別浪費時間了,進去吧。」

  「是,季夫人請隨下官來。」嚴國濤走在她身邊為她領路,同時低聲表示,「夫人別擔心,這事下官已查明原委,是周氏誣告您,咱們只是走個程序而已。」

  昨日待饒國公一走,他便親自帶了幾個屬下將來龍去脈調查個一清二楚,這事很明顯的就是季明昌那一家子想坑害她,他心中已有決斷,待會兒將查明的事當堂交代清楚,便要迅速了結此案。

  這樣一來,饒國公也不能再指手劃腳說什麼了。

  嚴國濤心中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無奈人算不如天算,一行剛進堂,饒國公後腳便來了,他雖沒了吏部的職位,但仍有國公的爵位在身,他要來聽案,他也無法趕人走。

  「國公怎麼也來了?」嚴國濤面上帶笑,心裡卻狠狠把他罵了一頓。

  饒國公笑臉以對。「周氏是我昨兒個帶過來的,我這把老骨頭閑著沒事做,悶得慌,便過來關心關心。」他接著向歐水湄一拱手。「季夫人,老夫來旁聽問案,你沒意見吧?」

  他這人性情圓滑,平常不輕易開罪人,但是據他透過宮裡的關系打聽,這回他之所以丟了吏部的官職,是季長歡向皇上提的建言,這可讓他極沒面子,惱羞成怒之下,他便不管不顧的與季長歡杠上了。

  歐水湄偷偷翻了個白眼,他人都來了,靈議他不成?不過她也懶得多搭理他,敷衍道:「沒意見,您老愛聽就聽。」

  安排了饒國公和歐水湄會坐下後,嚴國濤親自坐到堂上問案,拿起驚堂木重重一拍,喝道:「帶原告周氏上堂。」

  衙役很快從側門將周氏帶上來,她穿著一襲略顯陳舊的暗青色衣裳,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上堂後便跪下磕頭,呼天搶地的道:「民婦冤哪,求大老爺替民婦一家作主,替民婦無辜被害死的女兒討回公道。」

  嚴國濤拍了下驚堂木,喝問,「周氏,你可知道誣告是要判重罪的?」

  周氏一楞,看向饒國公,卻見他低頭垂目,她心慌得動了動嘴唇,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饒國公這才徐徐抬起眼,開口道「她既然告上大理寺,便是有冤屈,好端端的豈會隨便誣告旁人。」

  周氏趕緊附和,「沒錯沒錯,民婦確實有冤屈。民婦的女兒前日被我那侄媳帶去醫館,說要為她治病,哪裡知道我女兒活著進去,卻是橫著出來,定是有人害死了她,她死不瞑目,求大人懲治害死她的凶手!」

  昨日經過饒國公的指點,她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甚至不管歐水湄認不認,刻意將她說成是自己侄媳,有意藉此抬高自個兒的身分,來壓歐水湄一頭。

  「你狀告你女兒是被季夫人所害,但據本官調查,那日她乃是好心送你病重的女兒前去醫館治病,是因她病得太重,回天乏術,這才死在醫館裡,何來冤屈?」

  嚴國濤也知周氏與季長歡之間的關系,看出她刻意將歐水湄說成她侄媳的用意,並沒有配合她,仍是將兩人視成一般人,而非親屬關系,畢竟若是承認歐水湄是周氏的侄媳,這麼一來,她和季明昌就是歐水湄的長輩,侄媳毆打長輩可是大不敬,不論是非對錯,總會教人非議。

  「那全是大夫的片面之詞,當時民婦一家並沒有人在場,哪裡知道是不是真如那大夫所言,民婦只知道去看女兒時,只見到女兒冷冰冰的屍首,她的死分明有蹊蹺,求大人明查,讓民婦的女兒能死得明白。」周氏啜泣指控。

  嚴國濤見周氏不像昨日那般有如潑婦,今曰話說得有條有理,心中明白她定是經過高人指點,暗地瞥了眼饒國公,略一思忖,他命人傳喚醫館裡的人過來問話。

  醫館的人昨日便收到今日要過堂的傳喚,已在堂下等候,不久便被帶至堂上。

  「你們何人是當日的坐堂大夫?」

  「稟大人,是草民。」一名身材福泰的中年男子出聲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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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你將前日季夫人帶周氏的女兒前往醫館的情形詳述一遍,不得隱瞞。」在兩邊都得罪不得的情況下,嚴國濤只能公正問案,這樣一來兩邊應當都無話可說了。

  「是。那日季夫人帶著那姑娘進來醫館讓草民診治時,草民發現她身子過度虛耗,又操勞過甚,再加上先前染了風寒沒有及時治療,這才病入膏肓,而後又發現她面黃肌瘦,瘦弱得幾乎只剩下骨頭,身上還有不少新舊傷痕,顯見平日時常遭人虐打。她被送來時只剩下一口氣,草民只得用藥吊著她的命,可也沒讓她撐太久,翌日清晨她便去了。」

  周氏朝坐堂大夫怒罵,「你胡說!她是我的女兒,我豈舍得打她,你這麼說分明是想掩飾她真正的死因!」

  坐堂大夫看向嚴國濤,回道:「大人若是不信,可命仵作查驗她的屍首,便可知草民絕無半句虛言。」他心中暗罵倒霉,倘若早知替那位姑娘診治會為他惹上這樁官司,他當初說什麼也不收。

  嚴國濤正要命人帶仵作去查驗屍首,就聽周氏哭嚷道——

  「昨兒個夜裡起了一把火,把我女兒的屍首給燒了,她生前死得不明不白,死後還要遭受火焚,她的命怎麼就那麼苦!」

  嚴國濤眉頭一皺,也就是說,如今已無屍首可查驗,這毀得可真徹底。

  歐水湄再也忍不住,氣憤難平的站起來指責周氏,「你女兒還活著的時候,你不好好對待她,如今她死了,你還不放過她?!怎麼會有這麼狠毒的母親,你簡直不是人!」

  周氏不甘示弱的反駁,「你還有臉說,我女兒定是被你給害死的,就像你昨天把我丈夫和兒子往死裡打那樣,狼狠打死了她!我那短命可憐的女兒喲,就這麼被人生生給打死了!」罵完,她朝嚴國濤磕頭。「大人,求您一定要為我女兒討個公道,不能讓她就這麼白白被打死了。」

  歐水湄氣得直跳腳。「我長眼沒見過你這麼卑鄙無恥的人,白的都被你說成黑的了!」

  旁聽問案的饒國公這時出聲道:「季夫人,請稍安勿躁,莫要惱羞成怒,是非曲直,相信嚴大人定會查個清楚明白。」

  嚴國濤都要抹汗了,屍首被燒,沒了最關鍵的證據,這事可不太好辦。

  突然間,一道清亮的嗓音傳了進來——

  「可不是,我也相信嚴大人定會秉公辦理。」話落,季長歡走進堂上,溫朗的面容掛著微笑。

  嚴國濤等人急忙起身相迎。「國師怎麼來了?」

  季長歡先朝饒國公和嚴國濤等人拱手致意,這才回道:「我是為了替嚴大人分憂解勞,所以去請了這些街坊過來。」

  嚴國濤有些不明所以,不過見他走到歐水湄身邊,一時也不好開口問。

  季長歡微笑的對歐水湄解釋,「宮裡有事耽擱,為夫來遲了。」

  他完全沒向她提過會來,讓她有些意外,同時也感到驚喜,她拉著他的手,歡喜的道:「不遲不遲,相公來得正好。」。

  見夫妻倆敘完話,嚴國濤這才出聲詢問,「敢問國師,您請來的這些人是……」

  他略略掃去一眼,他帶來了十幾個人,男女老少都有,有上至六、七十的老嫗,也有十歲左右的半大小子。

  「他們是我三嬸的街坊鄰居,我特意請他們過來,也好教嚴大人知道,平時我三叔和三嬸是怎麼對待這個死於非命的可憐女兒。」

  嚴國濤立即意會,國師這是親自帶證人來了,他急忙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向那十幾個人詢問,「堂下可都是周氏的街坊鄰居?」

  那些人剛開始有些怯懦的你看看我、雪看你,沒有人敢回答。

  過了一會兒,才有個大嬸先開口,「沒錯,咱們都是住在一個大雜院的,大人,您不知道,季明昌這家子簡直是喪心病狂,沒把自個兒的女兒當人看呢!」

  有人起了頭,其他人也比較有膽子了,紛紛搭腔——

  「平日裡稍有個不順心,或是嫌女兒賺回來的銀子不夠多,就打罵女兒出氣,連飯都不讓她好好吃幾口,只讓她吃剩菜剩飯。」

  「季明昌原本還有兩個小妾和一個庶出的女兒,但都教周氏賣到青樓去換銀子花用了。」

  「還有,那個死掉的女兒也不是周氏親生的,是季明昌一個逃跑的小妾生的,周氏根本不待見她,每次幾乎都是往死裡打,還為了得些錢,親自去招男人來糟蹋她。」

  「她病了也不請大夫或是給她吃藥,還逼她去干粗活。」

  「後來她病得實在起不了身,她竟讓兒子把她拖到屋外,說是怕過了她的病氣,連口飯也不給她吃。」

  「就是前天,她看女兒只剩一口氣,竟然和媳婦、兒子把她抬了出去,說是要讓她死在季家門前,要鬧得季府雞犬不寧。」

  「昨日在得知她女兒死後,季明昌一家子不僅沒半點傷心之色,竟高興的抬著她的屍首再上季家,說要藉此訛詐一筆銀兩來花用,大人,這些事可是我昨兒個經過附近,親耳聽見的。」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指控著周氏的罪狀。

  周氏臉色大變,一時竟插不上話,聽到最後,她憤怒的尖聲吼道:「住口!」

  她惡狠狠指著他們質問,「我與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什麼要編造這種不實的謊言來陷害我?!」

  最先開口的大嬸說道,「大人,咱們說的可都是大實話,這些事,大雜院附近可是人盡皆知,您若不信,只管把人全都找來審問,就知道咱們絕無半句假話。」

  周氏恨不得咬死那名婦人,她急忙辯駁,「沒這回事,大人,您千萬別聽他們胡說八道,民婦絕沒有這麼對待女兒,全是這些人誣賴冤枉我。」

  嚴國濤沉下臉質問道:「本官問你,你可敢與那些鄰居街坊一個個對質?」聽了那些人對她的指責,就連他都覺得周氏簡直不是人,竟這麼苛待庶女。

  「大人,那些人都是被季長歡唆使的,他們說的話當不得真,您千萬不能信啊!」周氏高聲喊冤。

  嚴國濤忍不住朝饒國公望去一眼,這樣的女人他還要幫嗎?是非曲直已經很明顯了。

  饒國公垂下眼,兩手插在衣袖裡默不作聲。他先前並不知道周氏這般虐待庶女,倘若知情,他絕不會利用她來對付季長歡。

  他惱恨的橫了周氏一眼,這次不僅沒能讓季長歡難看,要是傳出去,難看的反倒是他,偏幫了這樣一個惡毒的婦人,有損他的清譽。

  嚴國濤看出饒國公打算撒手不管,心神一振,厲色喝斥周氏,「一、兩人之詞尚且能說是冤枉你,但倘若全部的人都這般指證歷歷,那還能是誣賴你嗎?」他重拍驚堂木。「你身為嫡母,卻心如蛇蠍,狠毒苟待庶女,令人發指,她的死分明是你所為,你還有何話可說?」

  周氏驚嚇得答不出話來,朝饒國公跪爬過去,哀求道:「饒國公,他們都欺負民婦,您要幫幫民婦啊!」

  饒國公揮開她站起身,斥責道:「休要再說,老夫先前是被你蒙騙,不知你心腸竟如此歹毒,哼!」冷哼一聲,他拂袖離去。

  嚴國濤下令將周氏收押,周氏又哭又鬧的被拖了下去。

  接著嚴國濤趕緊起身走向季長歡與歐小湄,拱手作揖示好道:「國師、夫人,這案子下官已查明清楚,全是周氏心腸歹毒,虐死庶女,連累夫人和國師辛苦跑這一趟。」

  季長歡也謙各的拱手回禮,「無妨,此案多虧嚴大人明察秋毫,才能這麼快便查明原委。」

  「不敢當,這是下官的職責所在,請國師與夫人到後堂用杯茶。」

  「多謝嚴大人,我今日尚有事在身,不叨擾了,與拙荊先行告辭,下次再來向嚴大人討杯茶喝。」

  嚴國濤一路殷勤的送兩人離開大理寺。

  轉回後堂,不想臉色陰沉的饒國公竟等在裡頭,他腳步微頓了下,這才走上前向他告罪,「國公,方才那情勢,眾目睽睽之下,我實在沒法子偏幫周氏。」

  「我沒怪你,只怪我自個兒一時昏了頭、瞎了眼,竟會想藉著周氏來給季長歡難看!」

  想了想,嚴國濤勸道:「我知道你心裡頭恨那季長歡,不過情勢比人強,這口怨氣咱們不吞也得吞,再說了,我瞧皇上不僅是要裁撤冗員,怕是也打算大肆整頓朝中官吏,接下來說不得連我的官位都保不住。我打算過幾日主動辭官,免得面子上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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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9 00:38: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你甘心就這麼辭官?」饒國公面露訝異。

  「趁以前那些事沒被揭發,這時急流勇退還能保全身家,要是等皇上真動手,說不得就沒法全身而退了。」嚴國濤頓了頓,索性把心裡頭想的也一並說了,「先皇多年來因沉迷於禮佛拜佛,不問政事,導致朝政被幾個權臣把持,弄得烏煙瘴氣,大小官員結黨營私,真正清白的沒幾人,當今皇上如此英明,哪裡不知道這些事,先前沒追究,不過是在等咱們這些老頭子主動辭官,若是咱們還不知好歹,非要霸著官位不退,怕就要大禍臨頭了。」

  饒國公想起皇上扳倒那幾個權臣的經過,心中驚然一驚,不禁出了身冷汗。

  嚴國濤接著又道:「不說皇上,光是看季長歡怎麼對付他那幾個叔叔嬸嬸的手段,他只是讓皇上罷了你的官,已算是手下留情了。」

  饒國公不以為然的反問,「這話怎麼說?他哪裡留情了?」

  「你想想,當初他兩個叔叔為了謀奪家產,竟想殺害他們兄妹,可事後他為什麼沒將他們給告進官府?你真當他是顧念叔侄之情嗎?」嚴國濤冷笑了聲,續道:「那是他覺得那樣做太輕饒他們了,他要慢慢收拾他們,先讓他們身敗名裂,再讓他們的日子過得一日比一日凄慘,讓讓世人都唾棄他們,讓他們生不如死,毫無尊嚴,就像周氏那樣。」

  嚴國濤見饒國公聽了他這番話滿臉驚愕,索性把話給說得更明白些,免得他還想著與季長歡作對,「再說,當初可是你的孫子對他妹妹一見鐘情,自個兒跑去向他妹妹求親,卻又反悔失信,讓他妹妹因此招來不少嘲笑,他讓你被陛下罷了官,算是一報還一報。」

  他這人沒什麼大作為,但對朝政的發展,自問素來要看得比別人更加深遠,也約略能看出隱藏在季長歡那謙和仁厚表情下的真實面目。

  饒國公辯解道,「退婚之事哪裡怪得了咱們,紹兒一同他妹妹定下親事,便被掉落的屋瓦給砸得頭破血流,他那妹妹簡直是掃把星,還沒過門就先克夫,這要真娶進門還得了。」

  嚴國濤回道,「說她克夫,人家平樂侯都娶了她這麼多日,不還活蹦亂跳精神得很。」

  饒國公話一噎,頓了下才道:「這……是那平樂侯命夠硬。」

  「不管平樂侯的命夠不夠硬,我只知道我這條老命絕對沒他那麼硬,所以我決定告老還鄉。」

  本來嚴國濤只是想想罷了,但經過今天的事後,他更篤定要這麼做,不想在朝堂上繼續摻和下去,決定返鄉享清福。

  歐水湄與季長歡一塊走出大理寺,坐進季府馬車。

  對他能帶著人趕來幫她,她很高興,興高采烈的挽著他的手臂,笑道:「相公,你怎麼這麼聰明,想到帶那些人過來作證?」

  適才在堂上看見周氏被那些人指證得啞口無言,惱羞成怒,真是大快人心。

  接著她笑著拍了下自個兒的額頭。「啊,我忘了你可是堂堂國師,這種事哪裡難得了你。」她黑亮的眼眸直瞅著他,眼底充滿對他的欽佩。

  他輕笑道:「為夫不想讓娘子受太多委屈,這才帶了人趕過去。」

  他那透著寵溺的語氣讓歐水湄的笑容更加燦爛。「相公一口氣找來這麼多街坊鄰居,不容易吧。」

  「倒也不難,只消一樣事物就能辦到。」

  「是什麼?相公快告訴我。」她好奇追問。

  季長歡微笑回道:「娘子沒聽過一句話嗎?有錢能使鬼推磨。」

  她楞了楞,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麼意思?」

  他幽沉的眸光定定的注視著她。「我吩咐下人到周氏住的大雜院,告訴住在那裡的人,只要他們肯到堂上指證周氏一家的所作所為,便重重有賞,說越多賞越多。」

  歐水湄猛地一怔。「所以那些證人是……用銀子買來的?!」

  「沒錯。」他垂眸睇著她震驚的表情,不免覺得好笑,她還真是單純。

  「那他們的證詞難道全都是假的?!」她難掩驚疑錯愕。

  「大抵都是真的,不過也是有一、兩人為了多賺點賞銀,加油添醋了一番。」季長歡的聲調依舊平穩。

  「既然是真的,為什麼還要用錢買通他們?」歐水湄納悶不解。

  他搖搖頭,笑她太天真。「不給賞,他們怎麼肯上公堂指證周氏?自掃門前雪都來不及,他們哪裡有閑情逸致去管他人瓦上霜。」

  大雜院龍蛇混雜,三教九流皆有,其中不乏比周氏一家還要狠毒之人,沒有許以利誘,他們豈肯白跑一趟公堂。

  歐水湄瞠大眼,被他的這話給驚呆了,她原以為那些人都是因為看不慣周氏一家子的所作所為,這才基於義憤而出面指證,她還為他們的義舉而感動,哪裡知道……原本暖呼呼的胸口宛如被人給潑了盆冰水,剎那間涼透了。

  下一瞬,她發現季長歡嘴角那抹透著涼薄的笑意,仿佛在聖潔的佛像上發現了一抹邪惡的痕跡,她錯楞的眨了眨眼,懷疑是自個兒看錯了,接著想起那天她送他堂妹去醫館時,他的神情也是如此涼薄無情。

  季長歡定定的凝視著她,她藏不住心事,心裡想什麼,從她的表情變化就可以看出端倪,他明白她這是察覺了他有意讓她察覺的事,因而感到不敢置信。

  他抬手輕撫著她細滑的臉蛋,低笑問道:「這是怎麼了?為何這麼盯著我?」

  「你……」歐水湄覺得他不太對勁,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季長歡體貼的替她說,「娘子莫非不贊成我使錢買通他們?」

  她坦言道:「我覺得這麼做有欠正當。」花錢買來的正義,讓她覺得沒那麼光明正大。

  「若凡事都要講求正當,世上很多事都辦不了了,倘若不是看在錢的分上,那些街坊鄰居絕不會來指證周氏,這件案子可就沒辦法這麼順利了結。」

  歐水湄張口正想說些什麼,忽然聽見馬車外傳來凄厲的喊冤聲——

  「我的兒子是冤枉的!他是無辜的,他沒有殺人,殺人的是陳國舅的兒子,求大老爺為我兒申冤哪!」

  歐水湄掀開車簾,朝後方聲音來源望去,看見在大理寺外頭有個婦人想擊鼓鳴冤,但被門前的衙役攔住,不讓她擊鼓還驅趕她。

  她一邊大喊,一邊不死心的想再上前,卻被衙役粗魯的一推,跌倒在地。

  她覺得那婦人有些眼熟,但馬車漸漸駛遠,讓她無法看清,回過頭來,她才想起是在哪裡見過那婦人,脫口道:「那是菲雨小姐的娘!」

  季長歡雖沒朝外看,卻早已從聲音認出是張氏,他和林菲雨打小訂親,以前爹娘仍在世時,這位姨母可是同他很親近,可如今……他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張氏現在應該很後悔吧,當初他們若不一心只想著攀附權貴,哪會淪落這般求助無門的下場。

  見他無動於衷,歐水湄以為他沒聽清楚,便再說了一次,「相公,剛才喊冤的是菲雨小姐的娘親!」

  「我知道。」他淡淡的開口。

  「瞧她那模樣,說不定她兒子真的是冤枉的,要不咱們回去問問?」看見那婦人可憐的樣子,歐水湄有些於心不忍。

  季長歡無意多管閑事。「是冤枉的又如何,不是冤枉又如何,都與咱們無關。」

  她不敢置信的瞅著他。「倘若她兒子真是冤枉的,咱們怎能見死不救?」

  「申冤的事歸大理寺管,可不歸為夫管。」

  「可大理寺那兩個衙役不僅不讓她申冤,還推倒了她。」

  季長歡語帶嘲弄,「她要狀告的可是陳國舅的兒子,衙役豈會放她進去,給裡頭的幾位大人添麻煩。」

  歐水湄先是一怔,隨即意會過來。「相公的意思是,嚴大人他們不想得罪陳國舅,所以才不讓她進去?」

  「若不是出自上頭的授意,你想,區區衙役有必要這般驅趕她嗎?」他不知道敬王夫婦是怎麼教養女兒的,她竟這般天真。

  「適才我看嚴大人為人處事公正廉明,他豈會因為顧慮陳國舅便不給她申冤的機會?定是外頭那兩個衙役擅作主張。」

  季長歡低笑出聲。「倘若娘子不是敬王之女,不是我季長歡之妻,只是尋常百姓,你瞧嚴大人斷案還會不會如此公正廉明。一般無權無勢的老百姓,想得到官員公正廉明的對待,可沒那麼容易。」他冷笑著再補上一句,「除非你使的錢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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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9 00:39: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歐水湄還是無法相信。「若我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剛才嚴大人就會不問是非對錯,直接判我有罪?」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道:「娘子無須驚訝,人人皆有私心,趨炎附勢更是人之本性,為了個人利益,徇私枉法者比比皆是,差別只在於貪的多或貪的少。」

  他的話宛如一把鋒利的刀,砍殺著她一直以來認定的公理正義。「難道滿朝官員就沒有一個公正廉明的嗎?」

  「倒也不是,只不過這種人鳳毛麟角,一百個也不見得能遇到一個,而這樣的人,更難以爬上高位。」

  「為什麼?」

  「因為他為了守住公正廉明這四個字,必須得罪許多權貴,那些人便不會讓他有機會往上爬,說不得還會用手段把他扯下去。」季長歡將官場上殘酷的一面告訴她。

  歐水湄驚愕得啞口無言,片刻後,她倏地想起什麼,覷著他,吶吶的問道:「那……相公是屬於哪一種人?」

  季長歡噙著笑,反問道:「娘子以為呢?」

  她瞠大雙眼瞅著他,遲遲說不出話來,因為她想起他對堂妹見死不救的冷酷,想起他對張氏的求助置之不理,再想起張氏是怎麼控訴女兒被他逼得自盡……可是他救人、開辦義學、興建救濟院的義舉也非作假……

  她越想越糊塗,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是夜,季長歡躺在床榻上,見歐水湄不像往日那般膩纏著他,而是背對著他,他竟有些不習慣。

  她不是故意要冷待他,是因為心裡有事,正思索著他今日所說的話。

  她的父王和兩位兄長,處事向來公正廉明,就連性子跋扈霸道的二哥也不會仗勢欺壓百姓,因此她從來不知道這世間竟有這麼多不公不義之事,更教她困惑的是,她忽然間有些弄不清楚丈夫究竟是什樣的人。

  成親這段時日他待她很好,但思及他這些日子以來的一言一行,她心中的疑竇卻越來越深,她越發不了解季長歡究竟是謙和仁善之人,還是虛偽冷酷之人。

  想著想著,她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季長歡探手將她攬進懷裡,輕撫著她的睡顏。他明白她今天的異樣因何而起,這也是他刻意為之。

  他有意讓她知曉,他並非她以為的那般清高仁善,別對他有太高的期望,否則他怕她期待越高,屆時對他的失望會越深。

  他想知道,當她在真正了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之後,是否仍會心意不變的對他說——

  你放心,今後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絕不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第七章】

  翌日一早,送季長歡出門後,歐水湄打發一名下人去打探林菲雨兄長的案子。

  晌午時分,下人回來稟報,「稟夫人,據打探的結果,林家大郎確實沒有殺人,殺人的是陳國舅的兒子。事情發生在兩個多月前,林大郎與陳國舅的兒子陳逢一伙人上青樓,後來遇到另外幾個少爺,他們為了爭奪一名艷妓,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陳逢抄起一只酒瓶朝其中一個少爺的腦袋砸下去,把他給當場砸死了,這人的父親恰好是禮部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員,陳國舅便把林大郎給推出來當替死鬼。」

  這種事要查清楚其實並不難,因為現場有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不久就有人將當晚的情形傳了出來,即使事後陳國舅意圖拿錢想堵住在場那些人的嘴,卻沒辦法收回已經傳出去的話。

  聽畢,歐水湄蹙起眉心,林大郎好的不學,偏偏要同陳逢那伙人上青樓,難怪惹禍上身。

  想了想,她吩咐杜嬤嬤道:「咱們回王府一趟。」季長歡不願插手這事,她只能回去找父王幫忙。

  杜嬤嬤從小照看主子長大,了解她的性子,聽她這麼一說,明白她這是想做什麼,不禁勸道:「夫人,這事與咱們無關,還是別管了吧。」大人都不想管的事,她偏要插手,她擔心會惹得大人不快,影響夫妻倆的感情。

  「既然知道這人是無辜的,總不能眼睜睜看他被判死罪,反倒讓真凶逍遙法外。」

  杜嬤嬤仍有所顧慮。「可大人他……」

  「我會同他解釋清楚。」

  杜嬤嬤知道主子堅持,再勸無用,只能下去吩咐備車。

  下人很快備妥馬車,坐在馬車裡前往敬王府的途中,歐水湄望向坐在一旁的杜嬤嬤,問出心中的疑惑,「杜嬤嬤,你說,我相公究竟是個溫善謙厚之人,還是如二哥所說是個虛偽之人?」

  杜嬤嬤不敢草率回答,思量片刻後,她委婉的回道:「大人才智卓絕,奴婢想,大人的所做所為定有所用意,以奴婢淺薄的見識,著實無法揣度。」大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她也看不透,不敢妄自議論,想到這兒,她接著又勸道:「夫人也別想太多,只要大人待您好,夫妻之間能互相恩愛敬重才是最重要。」

  她認為,一個女人能夠得到丈夫的疼寵,才是比什麼都重要。

  「何況您才剛嫁進季府沒多久,若想了解大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也不用急於一時半刻,往後還有大半輩子呢,正所謂日久見人心。」

  仔細想了想,歐水湄覺得杜嬤嬤說的也有道理。「沒錯,我和相公還有大半輩子要過呢,往後多得是時間。」

  杜嬤嬤見主子不再糾結,心下略寬。「無論如何,大人能一直疼著您、寵著您,那才是最要緊的。」她終是比自家主子多活了二、三十年,來到季府這段時日,多少也看得出大人城府甚深,平樂侯批評他虛偽之事未必是假。

  這些日子以來,季長歡確實一直很寵著她,想到這點,歐水湄也不再胡思亂想,抬手掀起車簾一角,望著外頭,瞟見一家糕點鋪子,她回頭朝杜嬤嬤說道:「我記得相公辦的救濟院就在附近,咱們買些糖果糕點帶去給那些孩子們和老人家吃。」

  成親前,她因戀慕季長歡,為了見他,偷偷跟蹤他數次,有幾次便暗中跟著他來到他興辦的救濟院,那時她沒名沒分,只能守在外頭看著他進去,而今她已是他的妻子,能正大光明的進去探望那些孩子和老人家。

  「是。」杜嬡嬤應了聲,拉開前方的隔板,吩咐車夫停車。

  歐水湄下了馬車,買了許多甜品糕點。

  前往救濟院時,路過一間義學,這間義學也是季長歡所置辦,歐水湄望見門外停了頂轎子,認出那是他平素出入所乘坐的轎子,想到轎子在這兒,他可能也在這裡,她連忙讓車夫停車,想進去見見他。

  一下馬車,才剛來到門口,便聽見裡頭傳來一聲聲驚叫,似是出了什麼事,她急忙跑進去,舉目一望,乍見一道寒光閃過,接著映入瞳眸的一幕情景,讓她駭然得瞪直了雙眼。

  一柄長劍刺入季長歡的肩頭,幸好他及時側過身,劍刺得並不深,但還是刺出一道口子,隨著劍身抽出,殷紅的鮮血濺灑而出,將他那襲天青色的衣袍染上點點鮮血。

  「不准傷我相公!」只驚愕一霎,歐水湄便回過神來,震怒的大吼一聲,躍起身飛撲過去,抬腿踹飛那人准備再刺向季長歡胸前的長劍,她將受傷的季長歡護在身後,對上那名蒙面人。

  屋子裡的蒙面人共有三人,另外兩人被季長歡的兩名侍從所攔住。

  歐水湄從小跟著父兄習武加上天生神力,空手就打得過五、六個大漢,然而對上眼前這出手狠辣、招招皆是致命殺招的殺手,手上沒有兵器的她微微落了下風。

  殺手的目標是季長歡,不願與她纏鬥,想速戰速決,他快速撿回長便,一有機會便朝季長歡出手,讓護著他的歐水湄有些左支右絀。

  以前她雖然沒少與府裡的那些侍衛練手,但他們出手總有分寸,可不會這麼狠戾,招招皆欲置人於死地,頭一次遇上這樣的對手,她的身手雖不比對方弱,卻吃虧在臨敵經驗不足,以致不多久就在對方虛晃一招之下,為保護季長歡而手臂中了一劍。

  季長歡眸色深沉的盯著她的背影,她來得太突然,他壓根來不及阻止,更從未曾想到,他這個做丈夫的,有一天竟需要妻子保護。

  歐水湄乘隙催促道:「相公,我攔住他,你快逃!」

  她雖然可以暫時阻擋對方,但時間拖得久了,怕是不敵,而他的兩名護衛此時也被另外兩名殺手給糾纏住,分不開身,眼下只有讓他先逃出去才能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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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9 00:40: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此刻帶著義學的孩子們躲在角落屋裡的教席先生,聽見她的話後也連忙附和,「是呀,國師大人,您快逃出去!」

  方才這三個凶神惡煞的殺手闖進義學,不由分說就朝剛到不久的季長歡動手,把他和孩子們都嚇壞了,也因為他們想殺的人是季長歡,他才能帶著受到驚嚇的孩子們躲到一旁,沒受到波及。

  季長歡置若罔聞,一步也沒有移動,妻子為他這般拚命,而他卻自己逃走,這種事他做不出來。他的雙眼緊緊注視著歐水湄,見她毫不畏懼的擋在自己身前,一步也不肯退,仿佛有什麼在他心口處灼燒起來,胸口頓時一片熱燙。

  她的身影倒映在他眸底,也烙印在他心中,他緩緩蕩開一抹溫柔的笑,這一生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他雖不諸武藝,卻也不能就這麼躲在她身後,他仔細觀看兩人打鬥的清形,想助她一臂之力,片刻後,他發現她的身手並不弱於對方,只是輸在經驗不足,他不動聲色的將手放在一張凳子上,准備伺機而動。

  一見殺手再次舉劍欲刺向歐水湄時,季長歡迅速抄起凳子,使力朝殺手砸去,以往玩擲壺的游戲時,他可從未輸過,一出手便命中殺手的腦袋。

  歐水湄趁機掄起拳頭重重擊向殺手的胸口,她天生神力,加上這拳使足了十成的力,登時便將他打飛出去,倒地不起。

  她追上去,再補上兩拳,接著想起這人剛才竟想殺死季長歡,她心頭火起,欲再出手時,卻被季長歡給握住。

  「娘子,夠了,他已昏死過去,讓我看看你的傷。」

  歐水湄顧不得自個兒的傷,只惦記著他。「我的傷不打緊,倒是你也受傷了,要不要緊?」

  季長歡覺得一股熱氣上湧。「你這個傻丫頭,你都傷成這樣了,還只惦記著我!」

  「我自幼習武,這點傷不算什麼,倒是你,手無縛雞之力,可受不得這種傷。你不知道方才進來時,看見那殺手砍了你一劍,都快把我給嚇死了!」她抬起手想解開他的衣襟,察看他肩頭的傷勢,這才發覺右臂竟然痛得舉不起來。

  他見她右手臂的衣袖被血浸染成猩紅色,傷口仍在汩汩流著血,心中一痛,攔腰抱起她,快步往外走。「我帶你去看大夫!」

  歐水湄楞了下,掙扎著想下來。「你肩膀受了傷,不宜再出力,快放我下來。」

  「別動,我的傷不要緊。」季長歡難得對她這般霸道,可是望著她的眸光卻異常溫柔。

  「我傷的是手臂,腳沒傷著,可以自個兒走。」怕碰著他肩上的傷口,她不敢再亂動,心中卻不免納悶,他干麼非要抱著她不可。

  「為夫雖不懂武藝,但抱著娘子不成問題。」

  她抬眸,迎上他的雙眼,那麗溫潤的眼神此刻柔得宛如摻了蜜,讓她的心頭頓時甜得一塌糊塗,歡喜又害羞。

  她兩手圈抱著他的頸子,將臉龐枕在他的頸側,直性子的她忽然間福至心靈的明皇來,他為何堅持要抱她的原因了,甜笑道:「我已經知道相公不是手無讓之力的文弱書生,相公可以放我下來了。」雖然這般讓他抱著她覺得很甜蜜,但他受了傷,她不願讓他累著。

  「無妨,再幾步路就到馬車了。」即使肩頭的傷熱辣辣的刺疼著,季長歡卻舍不得這麼快放她下來。

  歐水湄羞怯的望著他,在這一刻,她覺得彼此的心宛如兩人的身子一樣,親密的依偎在一塊兒。

  方才被那凶險的情景嚇得一時傻住的杜嬤嬤,回過神後也趕緊跟了上去。

  與兩名侍從纏鬥的丙俱殺手瞥見同伴受傷倒地不起後,心知今日的任務已無法完成,覤了個機會便飛快抽身離去。

  兩名侍從唯恐尚有其他殺手埋伏,並未追上去,一人連忙跟上季長歡,護衛在側,一個側拖起那名倒地的殺手,准備帶回去盤問幕後指使究竟是何人,可當他瞧見對方塌陷下去的胸膛時,忍不住暗自咋舌,這得要多大的力道才能將人打成這般啊!

  歐水湄右臂受傷,不方便進食,所以晚膳時是季長歡親自喂她。

  吃一口他喂到嘴邊的飯菜,想起一事,她問道:「相公,可查出先前那些殺手是誰派來的嗎?」

  「說來這件事還要多謝娘子,若非你先前將那殺手給打得昏死過去,讓他沒有機會咬破藏在嘴裡的毒囊自盡,被我的隨從先一步把毒囊取出來,這才能問出幕後的主使者是誰。」

  這些刀口舔血的殺手,一旦失手被擒,唯有自盡一途,鮮少有被生擒者,這次全靠她的神力。

  「那幕後主使者是誰?」歐水湄追問。

  「是幾名被皇上罷官的朝臣,他們誤信謠言,以為是我向皇上進言,才使他們被罷官,因此記恨於我,暗中聯合買通殺手欲刺殺我泄憤。」季長歡老實道。

  而至於帶頭之人便是盧冠,他喪子後報不了仇,又被罷官,沒膽子找殺死他兒子的辜稹元報仇,不知聽了誰的話,認為是他向皇上進讒言,才使得他丟了官,遂把這仇算到他頭上。

  「這件事相公定要稟明皇上,要重重嚴懲才成!」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歐水湄不禁感到後怕,若是她晚到一步,他恐怕已死於那名殺手的劍下。

  「你放心,這些人目無法紀,買凶行刺,刑部自會依法處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尤其此事還連累她受了傷,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垂眸睇向她包扎起來的右臂,思及先前帶她去大夫那裡敷藥時,瞧見她臂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她卻咬著牙一聲都不坑,還反過來安慰他

  「我打小習武,皮粗肉糙,一點都不疼。」

  這麼深的傷口哪裡會不疼,在大夫上藥時,她疼得額頭都泌出冷汗了。

  想起這些,季長歡憐惜的輕撫著她的臉龐。「你受傷了,不方便自個兒沐浴,待會何為夫幫你淨身。」

  歐水湄愕然的瞠大眼,下一瞬羞赧的連忙搖手。「不、不用,杜嬤嬤會幫我。」

  兩人雖然早已有過數次肌膚之親,可要她光著身子讓他為她淨身,光是想像便教她羞矂得臉紅耳熱。

  瞅見她泛起紅暈的香腮,季長歡的笑意加深。「你今日救了為夫,為夫想表達一點心意。」

  他那雙清潤的眼眸溫柔的凝睇著她,清悅的嗓音輕柔似水,讓她仿佛被蠱惑了似的,結結巴巴的道:「那、那相公也受傷了,等我洗好後,我、我再幫相公洗。」

  「好。」季長歡寵溺的笑應。

  待兩人用完晚膳,休息片刻,便一塊進了浴間。

  歐水湄站在浴桶旁,羞澀的褪去身上的衣物,抬頭覷見季長歡也脫去身上的衣裳,露出頎長赤裸的身軀,她頓時心跳如擂鼓,臉似紅霞,雖早已見過彼此赤裸的身子,可卻是頭一遭共浴。

  他走上前,摟著她的腰,扶著她坐進浴桶裡。

  被他的手觸碰到的地方仿佛要燒起來似的,一片熾熱,那股熱氣鑽進她身子裡,蔓延到四肢百骸,令她整個身子也灼熱起來。

  季長歡小心翼翼的抬起她受傷的右手,擱在浴桶邊,接著踏進浴桶裡,坐到她身後,雙手掬起水抹濕她的身子,再拿起香胰子塗抹。

  他的雙手在她的背後細細揉搓,沿著她的香肩,滑向她的背脊,順著腰肢再撫向她的蜜臀,然後他的兩手再繞到她身前,他的胸膛緊貼著她的背,兩只手沿著她的粉頸、鎖骨,一路往下來到她渾圓飽滿的胸脯。

  歐水湄沒被人這般服侍過,忍不住逸出嬌吟,整個人偎靠著他的胸膛,情動的輕蹭著他,呢喃輕喊道,「相公……」

  季長歡憐惜的輕吻著她的嘴角,壓抑著心頭竄起的濃烈渴望。「你受傷了,今兒不行。」

  她回過頭,用暈染著情欲的迷蒙雙眸瞅著他。

  那一眼,令他再也克制不住,不自覺收攏雙臂,嗓音有些沙啞的道:「只做一次,不可再多了。」他擔心歡愛時會不小心弄痛她的傷口。

  歐水湄柔順的頷首,體內的欲望如欲破柙而出的猛虎,她情不自禁磨蹭著他,感受到抵在她臀部的硬挺,她又喜又羞,他也想要她。

  季長歡小心的捧起她的俏臀,讓她緩緩坐在他身上。

  她屏住氣息,在他進入她體內時,不由得嬌呼一聲,「嗯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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