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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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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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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0 00:22: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對手好像弱弱的
   
    “珊瑚,你說我這日子何時才能到頭?”
    珊瑚年約二十五、六歲,面容姣好,挽著婦人髻,體態柔美,微帶媚色,光滑無瑕的肌膚宛若一塊白玉,氣質清柔婉約,嬌不勝風。
    她曾是陸婉柔的陪嫁丫鬟,與陸婉柔最為親近,如今是她屋裡的管事娘子,幾年前陸婉柔讓她嫁給管茶酒司的小管事。
    府裡四司六局,四司是帳設司、廚司、茶酒司、台盤司,六局則是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燭局、香藥局、排辦局,其中的茶酒司不可說不重要,負責的是賓客所需的茶湯、暖湯、篩酒、請坐諮席、揭席迎送,她怎麼可能不安插自己的人呢?
    四司六局中都有陸婉柔埋下的線,藉由理家之便,她收買了不少人心,十年來她掌控了府裡的大小事,在這漠北將軍府中,還是有一大半人樂意聽她指使,縱使佟若善入門,想要從她手中拿走大權並不容易。
    而生性嬌媚的珊瑚原本是她留給丈夫的通房,等生下孩子便抬舉為姨娘,但此事還未提起,丈夫便以身殉國,因此她留了珊瑚兩年便讓她嫁人了,挑的對象依然是她屬意的人選。
    為了把漠北將軍府變成她的囊中物,她拉攏每一個可以拉攏的人,甚至不惜利用自己人。
    “小姐若能把心胸放開些,也不會這般和自己過不去,人生苦短,何必坐困愁城。”珊瑚勸道。
    有他人在時,她會中規中矩的喊陸婉柔一聲夫人,私底下才叫小姐。
    在刑劍天第三任的妻子過世後,陸婉柔便讓所有人改口,不再稱呼她為大奶奶,而是省去房頭,改稱夫人,她的理由是,府裡只有她一個正頭夫人,沒必要分大小。
    其實還有二老爺、三老爺家的夫人,只是各個院子劃分得很清楚,東跨院和西跨院的生活各自自理,因為老太爺還在所以並未分家,每個月由公中撥下各房的月銀以供所需。
    換言之,這些旁支都是刑劍天在養的,他們也不願意分出去,反正吃、住都有人供養,不花一文錢,賺的都是自己的,還有將軍府這把大傘當蔽護,何樂而不為,況且只要嫡系的子孫都不在了,誰都有當家的機會。
    “也只有你還喊我一聲小姐,知道我是誰。”陸婉柔看著銅鏡中依舊不顯老的容顏,有時她會懷疑這是她嗎?為什麼她看不見以往的朝氣勃勃,只有暮色沉沉。
    “小姐,罷手吧,不要一錯再錯,這回不能再由著你任性了,該收則收,該放則放,奴婢陪著你。”珊瑚實在不忍心小姐繼續作繭自縛,明明不是心狠之人,可是所做之事卻讓人心驚。
    “是錯嗎?分明是他們欠了我,我要回來有什麼不對?由來大家都說我乖巧、溫順,是知書達禮的好姑娘,可是有誰看出我內心的不甘和怨恨,我想得到我要的,有什麼不對?”她這枯燥無味的一生只放縱一回,她要為自己活。
    “可是你不能傷害人呀!喬府千金是意外,怪不到小姐頭上,你只是不小心推了她一下,但是接下來的李小姐、陳姑娘你就太過了……”無心和蓄意是兩回事。
    “她們都該死!她們不該妄想嫁進將軍府,和我搶……”陸婉柔柔媚的雙眼中迸出強烈的恨意。
    珊瑚驚慌的連忙制止,“小姐,慎言。”
    “呵!在自個府中也要過得像作賊一般,不能暢所欲言,你說我能不爭嗎?這十年來我已經習慣掌控一切了,你讓我如何放棄?”
    她不會放,也不肯放,是她的就是她的,誰也奪不走,包括漠北將軍府,以及……
    他!她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一道影子。
    陸婉柔嫁進將軍府時年方十六,而刑劍天十五,相差一歲的叔嫂並未生分,因為兩家本就是往來密切的世交,他倆打小就玩在一起,比親姊弟還親,倒是陸婉柔和刑大郎走得並不近,年歲差距是原因之一,但主要是刑大郎熱衷於練劍,一有空就往兵營跑,根本不理會這群小毛頭。
    其實每個人都知曉陸婉柔會嫁給刑大郎,兩家的長輩早年就做了口頭約定,等她及笄後再議婚,用一年走完大禮,兩家人交情更進一步結為姻親,只有她不知曉,更可悲的是,直到入洞房之前,她才知道自己嫁的不是心裡所想的那個人。
    “小姐不是不能放,而是捨不得放下,一再為難自己,小姐,珊瑚求你了,你真的要收手了,這一次不一樣,三爺他……他很中意他的小妻子。”珊瑚不敢說真心喜歡,她怕受不得刺激的小姐又癲狂了。
    曾經是那麼好的人,怎會變得這麼可怕?難道為了一個男人,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嗎?偏偏看似柔順的小姐其實高傲固執,又容易鑽牛角尖,除非她自個兒想通,否則旁人根本勸不動。
    陸婉柔仰頭一笑,眼中淚光浮動。“我已經做了這麼多了,已經不可能停了,難道你要我無所事事的等死嗎?”
    死一個人是死,死兩個人是死,那多死幾個又有何妨?她並不在乎死的是誰,誰敢染指她的東西,她就要誰死!
    “小姐……”何必執迷不悟?
    陸婉柔眨掉眼底淚水,再次堆起溫柔笑意。“好了,不要再說了,那邊的事成了沒?”
    珊瑚無奈苦笑。“還沒聽見有什麼動靜。”
    一旦府裡有事發生,全府上下定會驚慌失措,刑克之名再一次得到驗證,但是這次卻安靜得有點詭異。
    “去查。”陸婉柔有種等不及的迫切。
    珊瑚一臉為難的雙手交握。“小姐,這種事怎好明目張膽,若是一個不慎打草驚蛇,後果堪慮。”
    才幾天而已,有必要這麼急嗎?況且若這一次三少夫人再離奇暴斃,恐怕不理俗務的三爺也要生疑,有些事不能查,一查定會露出破綻,以三爺的雷霆風行,小姐想要全身而退是難了,她做的可是傷天害理的事呀!
    “誰讓你明著去查,暗著去探,讓琥珀和珍珠多和那四個青字輩的丫鬟打交道,把交情套好了,那邊的事一件也瞞不了。”幾個沒見過世面的丫鬟而已,多給些銀子不就得了。
    從出生到出嫁都待在內宅的人,陸婉柔接觸外界的機會並不多,所以她學的盡是內宅婦人妻妾相爭的手段和城府,少有挫折的她,慣以銀兩衡量人心,她認為沒有銀子買不到的忠心,任誰都會為錢背叛原主。
    “是,小姐,一會兒我就讓她們到那邊走動走動,琥珀很喜歡那個叫青桐的丫鬟,說她很愛笑,話癆子似的說個不停,和她家鄉的小堂妹很像。”人和人投緣不需要理由。
    “青桐……”陸婉柔目光深幽的望向花架上尺高青花瓷瓶上的青花細紋,不知想著什麼。“還記得赤豆豬油松糕嗎?讓廚房的人送幾碟子過去,就說每一個院子都有。”
    聞言,珊瑚驚恐的馬上變了臉色。“小姐,你不要……不行,太冒險了,你再想想……”
    “有什麼好想的!我決定的事不容更改,你好好辦妥就是了。”陸婉柔不想再看見那兩人形影不離、出雙入對,她覺得她的身體快要爆開了,心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捉住,那是她無以遏止的痛。
    “小姐……”
    珊瑚為小姐擔憂,同時也為自己感到憂心忡忡,若是事情一如往常的順利,她還是府裡頗有地位的管事娘子,管著小姐院子裡的大小事,沒人敢給臉色看。
    反之,她的路也到盡頭了,三爺也許會看在死去的大爺分上放過小姐,但是小姐身邊為她所用的人未必這般幸運,可想而知,他們只會有一個可悲的下場——杖斃。
    “夫人,三奶奶來了。”容貌秀麗的琥珀挽起串珠簾子,朝內室探頭,一雙大而有神的眼兒水汪汪的。
    “你說誰來了?”是她聽錯了吧。
    “三奶奶。”琥珀脆生生的聲音又重複一遍。
    “她怎麼來了……”陸婉柔這話是自問,蚊蚊般無人聽見,她眉頭輕輕一顰,推測佟若善此番前來的用意,她雖然不想見佟若善,但還是把琥珀把人帶到小廳,她也跟著起身過去。
    “帳冊?”陸婉柔挑起眉,似乎聽不懂佟若善在說什麼,但眼底的暖意逐漸變冷,多了一絲道不明的幽黯。
    “是呀!相公說大嫂為府裡操勞了多年都沒休息過,他深感過意不去,一再囑咐妾身要將大嫂當娘尊敬,讓你也能喘口氣,做自己想做的事。”裝傻誰不會,再裝就不像了,佟若善在心裡腹誹。
    “娘?”陸婉柔臉色微變,這個稱謂讓她感到刺心,她無兒無女,憑什麼喊她娘?
    “大嫂你別介意,相公他一向有口無心,老說些渾話,大嫂看起來年輕多了,頂多比相公大個七、八歲而已……”佟若善好不天真的睜著水漾大眼瞅著她。
    “一歲。”陸婉柔冷冷的糾正道。
    “什麼一歲……啊!大嫂是說只差一歲呀,真的假的?你看起來像相公的姊姊,我都嫌他老了……呃!不是啦!我說錯了,不是說大嫂你很老,而是相公他老了,畢竟我才十五,他都快大我一輪了……”在這個時代,二十六歲就是老男人了。
    陸婉柔的年紀正好大佟若善一輪,那意味著她更老,佟若善這話兒真往陸婉柔心窩上戳,她哪裡老了,竟敢拿她最在意的年紀打她的臉,年輕娃兒比得上她的嫵媚風情嗎?
    “妹妹的確稚嫩,花骨兒似的年紀,莫怪小叔子沉迷得不知輕重了,沒教你說好人話。”
    “對呀!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是我祖母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她常說我性子魯直,一根腸子通到底,要我多看多聽少開口,我和大嫂投緣,難免話多一些。”
    一個寡婦的屋裡全是鮮豔的擺飾,她是在哀悼丈夫還是歡喜丈夫死得早?太突兀了,反差太大。
    “你的確太直了,容易得罪人,還是聽你祖母的話,少開口為妙。”話多會氣死人。
    佟若善占盡便宜的是,她有張欺世的無邪小臉。“好,我聽大嫂的,少說話,不過你帳冊得給我,我好在相公面前彰顯彰顯,免得他老笑我年紀小,沒有理家的本事。”
    “什麼帳冊?”陸婉柔一臉不解。
    “府裡一整年開銷入帳的總帳。”耍賴呀也要看她肯不肯給機會,與她不同心的人,一律歸為異類。
    聽她口齒伶俐的以一句話概括,有些看不起她的陸婉柔心裡微驚,覺得自己似乎錯估了什麼。“你怎麼事先沒叫人來知會一聲,我還沒整理好呢!”
    “是嗎?那我得問一下嘍!”佟若善看向身側的綠衫女子,沉著聲道:“青桐,你辦事越來越不利索,要打你十板子才知道錯嗎?”
    知道主子在作戲,青桐連忙跪下直喊冤。“我一日三回快跑斷腿了,可是每回來,都說大奶奶正在忙,後來我就拜託琥珀姊姊傳話,她說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是呀,我告訴了珊瑚姊姊……”琥珀正要答話,她抬頭往珊瑚瞧去,瞥見她低眉順眼地站在左手後方一步,她心頭一個咯登,當下明白珊瑚的意思,當人下人的多少有點眼力,於是她馬上話鋒一轉,“哎呀!我忘了有這回事,當時珊瑚姊姊忙裡忙外的,我想說卻找不到機會,心想晚一點再提,沒想到手頭事一多便忘了,對不住了,青桐妹妹。”
    青桐苦著一張臉,都快哭了。“琥珀姊姊,你要害死我了。”
    見她眼眶都紅了,感到抱歉的琥珀靦著臉為她求情。“三奶奶,你別怪罪青桐妹妹了,是我的不是,她是出自對我的信任才沒多跑一趟,我也有錯……”
    “好了好了,她都認錯了,你不會連我的人也要罰吧!”陸婉柔發話了,她的丫鬟憑什麼對別人低聲下氣。
    佯怒的佟若善這才撫平微微的嘴,要青桐起來。“好吧,看在大嫂的面子上我不罰你,不過,下不為例。”
    “是,謝謝三奶奶不罰,也謝謝夫人說情,奴婢不會再犯錯了。”青桐態度恭敬的往後一退。
    陸婉柔施恩似的揚笑一頷首。
    “大嫂,你的丫鬟忘了轉告,但我可沒忘,我記得相公前些日子才說過要把將軍府交給我管,可是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大嫂差人送鑰匙和帳冊來,今日只好親自走一趟了。”你要麼痛快交權,否則就得撕破臉了。
    陸婉柔笑得冷淡,完全不看佟若善一眼。“我不是說了尚未整理好,你催得再急我也沒辦法呀!”
    有個天下第一不要臉的丈夫,佟若善身為妻子,臉皮也挺厚的。“不打緊,我陪大嫂慢慢算,你核算完一冊就給我一冊,你知道的,新婚燕爾基本是沒什麼事好忙,我空閒得很,剛好在大嫂你這兒打發時間。”
    “你不走了?”陸婉柔慢慢坐正身子,兩眼有些銳利的看向她。
    “是呀!新婦不好當,上要伺候公婆……啊!公婆不在了,只剩下一位老祖父。對了,大嫂,你要是人手不足我可以把青蟬借給你,她是算數兒高手,一個時辰能算完十本帳冊。”
    瞧她兩眼亮晶晶地直瞅著自個兒瞧,陸婉柔頓感心浮氣躁,渾身像爬滿了螞蟻似的。“不用了,我不缺人。”
    “那大嫂幾時能把帳冊給我?”佟若善很無賴地將上身往桌上一趴。
    “過幾日……”陸婉柔還想打馬虎眼,先把人哄走再說。
    “什麼,大嫂的人這麼沒用呀!”佟若善的言下之意是,大嫂也未免太無用了,主子無能,底下才會跟著一堆廢物,光吃糧,不幹活。
    陸婉柔被氣得臉色漲紅,頓了下才道:“你先回去,我弄好了就叫人拿去給你。”
    佟若善搖著頭。“不行啦!大嫂,相公會罵我笨的,青桐、青蟬、青絲、青芽,你們幫大嫂把帳冊都搬出來,我們一本一本的算,你們誰也不許偷懶,不然扣月銀。”
    “是。”四青異口同聲的應道。
    她們一個櫓著琥珀,一個推著珊瑚,一個笑咪咪的挽起珍珠的手,另外一個就負責隨機應變,最後真的把陸婉柔放鑰匙、帳冊的箱子給扛了出來。
    事實上佟若善早讓人來踩過點了,刑劍天有個手下善於偷雞摸狗,沒入營前幹的是不用本錢的樑上君子,她便利用他的專長先來探查地形,找出藏物的地點。
    不過陸婉柔不知是太自信了,還是根本不當一回事,那口箱子就那麼大刺刺地擺在枕頭邊,而且箱子是打開的,並未上鎖。
    “你……你這是幹什麼,抄家嗎?”陸婉柔氣惱的道。居然未經她同意就像土匪似的闖入內室,這世道要反了嗎?
    佟若善眉笑眼的取出一本帳冊,翻開第一頁。“來吧!大嫂,咱們開始算了,早點結束我好早點回去陪相公。”
    青蟬善解人意的磨好墨,將沾了墨水的毛筆送至主子面前。
    “我沒心情算。”哼!她不動筆又能奈她何,誰也強迫不了她。
    “大嫂不算就讓我的丫鬟算嘍,若是查出帳目不符或出入太大,到時可要大嫂拿銀子來填。”佟若善原則上是和平主義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敢?!”
    佟若善敢不敢呢?她當然敢!連腦袋都敢剖開來用雷射刀攪一攪,她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
    一見陸婉柔擺出一張活死人臉,她二話不說讓四個丫鬟一人一本,或站或坐或蹲的核算字體還算工整的帳冊,並抄錄一本核算完的清帳。
    陸婉柔以為她們只是做做樣子罷了,壓根沒把幾個身分低下的丫鬟看在眼裡,殊不知佟若善早有意把四青訓練成左右手,特意調教過,不只識字、會配藥,還懂算盤,連九九乘法表都背得滾瓜爛熟……
    呃,好吧,青桐算是裡面程度最差的,總而言之呢,四青接手不到一刻鐘,便查出七處帳目不符,差額百兩。
    “等一下,我自己來。”額頭早已滲滿冷汗的陸婉柔表情僵硬,她向琥珀使了個眼色,琥珀趕緊將帳冊收回來。
    她會做假帳,早些年她做得連幹了多年的老帳房看不出一絲異樣,帳面上一乾二淨,收支與開銷一目了然。
    但是人是有惰性的,習慣成自然,當她做得越來越順手卻沒人發現時,那股高人一等的傲氣便不自覺的展現,更加目中無人的做暗盤,中飽私囊。
    人一驕傲就有疏漏,有了疏漏便會越來越多,到最後她已經把整座將軍府當做私有物,她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反正出了什麼事情也不會有人來查,刑家的男人從不管內宅,所以她有恃無恐,吃定府裡只有她一個嫡系夫人。
    “珊瑚,去弄些赤豆豬油松糕,一會兒給小夫人填填胃,記得,多下一點赤豆,蒸得鬆軟些。”
    佟若善有趣的想著,夫人還有分大小,那誰大、誰小?
    “夫人,赤豆好像快沒了……”珊瑚的頭搖得很不自然,急得眼眶都有點紅了。
    “不是昨兒個剛進了一批?你還說這次進的赤豆又大又飽實,蒸了做甜糕肯定好吃。”陸婉柔面色平靜得彷佛在說今天天氣真好,白得有幾分病態的手捉著帕子直拭眼角。
    “……是,奴婢這就讓廚房去蒸。”小姐還是要走上這一步,不知是好、是壞,珊瑚的心裡很不安。
    “來嘗嘗剛蒸好的赤豆豬油松糕,赤豆蒸得香軟再壓成泥,與浸泡了兩個時辰的糯米一起揉合,用模版壓出形狀,再放入蒸籠裡蒸,等起鍋後就成了梅花形狀的桃紅色糕餅,趁熱咬一口,還能咬到沒壓碎的赤豆末……”
    陸婉柔過分殷勤勸食的模樣,再看著色澤鮮豔的甜糕,佟若善不由自主的開始腦補,巫婆對白雪公主說,來,孩子,吃口又香又甜的蘋果,真好吃……頓時感到一陣惡寒。
    她刻意拿起裝了三塊糕點的小盤子,露出垂涎的神色,看得她的丫鬟們十分焦急的伸手去攔,她一臉饞相地作勢聞了又聞,其實是憋足了氣,手指在盤子上方繞來繞去,看來似是在考慮要挑哪一塊來吃。
    但實際上她連碰都沒碰到,純粹是貓捉老鼠,在吃掉老鼠之前先戲弄一番,能把老鼠膽嚇破了,可是一件得意的事。
    “吃呀!等松糕涼了就失了香氣,也少了鬆軟口感,你張嘴,我喂你。”顯得急躁的陸婉柔,蔥指拈起一塊甜糕,顧不得優雅的就要往佟若善嘴裡塞,雙目睜得老大,非要她吃進去不可。
    佟若善頭一偏,與硬塞來的糕餅錯開,故意唉聲嘆氣的撫撫平得不能再平的肚皮。
    “青絲,都該怪你,你這壞丫頭做什麼鮮花活油餅、蓮蓉翡翠酥的,害我一時貪嘴吃撐了,這會兒還積著食。”
    四個青暗自籲了一口氣,感謝主子沒犯糊塗,同時也等著看主子要怎麼出招對付。
    “你不吃?”陸婉柔的眸光倏地一沉。
    “我想吃呀,可是肚子不允許,再吃就要飽到嗓子眼了。”佟若善比了比喉頭,表示真的吃得太脹了。“大嫂,你多裝幾塊松糕放在籃子裡,我帶回去吃,一會兒消食了我可就不客氣了。”
    “你真的要吃?”陸婉柔有幾分懷疑。
    “不吃擺著養老鼠嗎?”佟若善一副“你這問題真奇怪,不吃拿了幹什麼”的模樣,把她堵得氣結。
    “好吧,你喜歡就好,珊瑚,多裝一些給小夫人帶回去。”驀地,陸婉柔似是想到什麼,臉色略帶一層灰敗,假意試探,“你一個人吃就好,別分給劍天,赤豆豬油松糕是給女人吃的,他吃不適當。”
    “赤豆補血,養顏聖品。”佟若善心照不宣的點點頭,還朝笑得很僵的陸婉柔一眨眼。
    在佟若善的監督下,陸婉柔很快的核對好該交接的帳冊,原本要堅持住的決心為之瓦解,因為她實在受不了佟若善睜著一雙杏色大眼,眨巴眨巴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一刻、兩刻……一個時辰過去了,佟若善還是精神奕奕地睜著雙眸,興味十足的看著,好像看久了能從她臉上看出朵花來,把她逼得想閃躲,不願直視那雙能反映出自身陰暗內心的水亮明眸。
    整整三個時辰,謄寫的手微微顫抖,頭一次自視過人的陸婉柔失去平日的從容,她的自信大受打擊,她發現她低估了對手,佟若善比她想像的還要強悍。
    最後,她敗下陣來,因為她的手酸痛得彷佛不再屬於她,再也拿不動毛筆了,她只能恨恨的瞪著勝者不變的笑容。
    回院子的路上,幾個丫鬟把佟若善圍在正中央,一口裝帳冊的大箱子由青芽扛在肩上,她力氣大,扛得不吃力,青桐則打著燈籠引路,一行人都耗到入夜了,可見陸婉柔有多難纏,她們也是使勁了氣力才壓下她的氣焰。
    不過最終的目的達到了,還是大獲全勝。
    “夫人,你要吃那松糕嗎?你忍一忍,奴婢再做一份相同的。”青絲的聲音細細柔柔的,卻帶著一絲著急。
    佟若善回頭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一斂。“你們以為我沒長腦嗎?豬油松糕里加了相思子。”
    “相思子?”青絲不解的反問,不是紅豆嗎?
    “相思子長得和紅豆非常像,但是氣味有點澀苦,而且……”佟若善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又道:“有毒。”
    “什麼……”
    “有毒?!”
    四青紛紛驚呼。
    “小聲點,不過別扔了,留著毒老鼠。”
    “夫人,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將軍?”青芽問道。這種大事理應由他這個家主出面,不能姑息養奸。
    佟若善搖搖頭。“還不到時候,他最近在查前頭那三個的死因,後宅的事我還應付得了,不要增加他的負累,他也夠累心了,平白多了個刑克之名惹人非議。”
    聽她說完,丫鬟們掩嘴輕笑。
    “其實夫人挺心疼將軍的。”青蟬忍不住調笑道。夫人嘴上老裝得不在意,可都往心裡去了,凡事都先為將軍設想。
    “呿!哪是心疼,我是不想太早當寡婦。”有個處處縱著她的男人可依靠,還挺不賴的,但佟若善不想承認被個莽漢子擄去了心,她只是偶爾會想著他、念著他,希望他別把太多的責任往身上攬,看他連笑都很牽強的模樣,她的心很不喜,她的男人不該是個苦臉男子。
    “什麼寡婦,是在說大嫂嗎?她為難你了?”
    一行人一進月洞門,一道拉長的身影便迎了出來。
    聽著丈夫關切的言語,佟若善覺得整顆心都暖了起來。“我是別人為難得了的嗎?別太小看我了,你來瞧瞧這是什麼,我把你的家當全拿回來了,你可別太佩服我。”
    “大嫂肯給你?”刑劍天有些出乎意料的挑眉,他以為至少要拖上幾個月。
    “不給還留著填棺材底嗎?”她這人最大的美德是有耐性。
    “瞎說什麼,等了你一天了,還當你要放我孤枕難眠,才成親沒多久就被嫌棄了。”帳冊才不是重點,他擁著妻子走回屋裡,先給她倒了杯熱茶暖暖身子,乍暖還寒的,容易受涼。
    “早就嫌棄了,後知後覺,瞧我多可憐,忍著和你睡同床。”佟若善皺起鼻,嬌俏的樣子可愛又逗趣。
    “那還真是委屈你了,夫人。”刑劍天好笑的重重吻了她的唇一下。
    瞧兩個主子又膩在一起,四青自動自發的各自散開,青芽把大箱子卸下,放在內室的百巧櫃裡,青絲走向小廚房,準備為餓了一天的主子做頓豐盛的佳餚,青蟬和青桐則是去幫忙青絲。
    “別又來了,稍停一下,我這會餓得慌,可沒力氣應付你。”佟若善趕緊從他腋下一溜,順勢踢掉腳上一雙鞋。
    屋裡都是自己人,為了舒適,她用兔毛做了一雙室內拖,她一入屋就換鞋,兩腳踩在軟毛上。
    見她穿得歡的刑劍天也比照做了一雙,不過他用的是虎皮,一白一黃兩雙毛絨絨的拖鞋,怎麼看怎麼滑稽,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不過這也是種閨房情趣。
    “阿善,你學壞了,滿腦子那回事,我只是疼疼你而已,瞧你就春心蕩漾了,真是太不可取了。”刑劍天故意調侃道。
    佟若善氣得一口咬住他的指頭,發狠的磨牙。“那你就別碰我,看你能忍到幾時。”
    “不碰你還是個男人嗎?我這人忍功不太好。”他捧起她的小臉又是一吻,這一次帶著令人銷魂的款款柔情。
    好不容易一吻方休,她稍微喘過氣來後,才道:“好啦!知道你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小女子多有得罪了。”她拍拍他肩背,示意兩人談一談。
    刑劍天一正色,將她抱在懷裡,坐在靠窗的軟榻上,此時紅莓已落,結出一粒一粒的小青果。
    “大嫂怎麼肯把帳冊給你?以前我曾提過要看一看,她總有千百個理由打消我的念頭。”讓他自覺沒趣的摸摸鼻子走人。
    “那是你用錯了方式,有些事我做得你做不得,你尚且顧慮她是你大哥的遺孀,心想她的這輩子就這樣了,難免多有縱容而不忍語氣重些,而我沒有你那些攀絲牽藤的情誼,想下重手較無顧忌。”她裝出兇狠的表情,可是狠不起來,巴掌大的小臉反倒嬌色浮翩,惹人憐笑。
    刑劍天好笑地揉著她軟綿綿的耳珠子。“下重手?”能有多重?拎只碗的氣力罷了。
    “反正我是虎口奪食了,比你強上一點點,那你呢,查得如何?”事隔多年,當年的許多證據應該都沒了。
    一說到令人沉重的話題,他俊美的面龐蒙上一層冰霜。“有些端倪,較近的陳家姑娘有幾個丫鬟,據她們所言,她的確是害怕我的克妻之名不想嫁,可是前一晚還在試嫁衣,雖有不願但仍認命,她還要丫鬟早點喚她起床……”
    “可是……”佟若善知道他還有下文。
    “她們覺得奇怪的是,陳家姑娘一夜未傳喚她們,可是在收斂屍體時卻發現桌上多了一盤吃過的糕點,當時她們也沒多想,全往屋外的樹根裡倒,畢竟那時的每個人都很傷心。”
    “你認為糕點裡有毒?”正好她今天也遇到一樁。
    “至少是個疑點。”平空出現的事物不見得是好事。
    佟若善想的是另一件事。“阿天,關於你刑克的流言,是何時傳出來的?高門大戶誰家不死幾個人,可就沒聽過有人說他們不祥。”有人說才有人傳,源頭在哪裡?
    他叫她阿善,她便叫他阿天,她說這叫禮尚往來,他則糾正她,說這叫做夫唱婦隨。
    刑劍天陷入思索,忽地面容一肅。
    佟若善知曉他這是有答案了,便道:“也許我們該引蛇出洞。”不能老站著挨打。
    “不行!”他眸色深冷,抱著她的雙臂倏地收緊。
    “我不會有危險的,你不是派了八個暗衛保護我嗎?”她還配了幾種迷藥防身,毒不死人卻能令對方失去行動力。
    刑劍天沉著聲,對她的態度難得這般冷硬。“我不會讓我的妻子做餌,你想都別想。”
    他害怕失去她,因為這女人已經深深刻在他的骨子裡了。
    佟若善輕撫著他的臉,試圖說服,“阿天……”
    刑劍天話鋒一轉,打斷道:“忘了一提,你拿回來的不是我的全部家當,只是十分之一,她又不是我的妻子,我怎麼會把所有身家交付給她。”
    “什麼?!”佟若善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一心想著他到底有多少私房。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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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0 00:23: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引蛇出洞
   
    “相公,我今天穿的衣服好不好看?”
    “好看。”
    “相公,我今天的妝發好不好看?”
    “好看。”
    “相公,你看我戴的首飾好不好看?”
    “好看。”
    “你覺得我今天穿的鞋好不好看?”
    “好看。”
    “噯!你就一句好看想敷衍我,太沒誠意了!”佟若善說是這麼說,但笑得兩眼發亮,一副就是深受丈夫寵愛的模樣。
    “你怎麼樣都好看,不穿更好看。”最後一句話,刑劍天是貼著她的耳朵說的,只有兩人才聽得見。
    下流!她無聲的一啐,面上帶笑。“相公,你這話說得真褽人心窩,能嫁你為妻真是我這一世最大的福分,我願與你比翼雙飛,在地連枝,生生世世如那藤與樹,生也纏,死也纏,纏到死,永不分離。”
    “真的?”他的黑瞳燦亮。
    “假的。”佟若善笑得可開心了,彷佛天上星辰全朝她湧來。
    “阿善……”刑劍天聲音略沉。
    “這一生都還沒有過完,幹麼要想到下一世,好好的過完今生才能期待來世呀,說不定沒兩年你就厭了我,擁著新人笑滿懷,男人的癡情是神話,人的一生很難遇到一回。”她不認為自己是個幸運兒。
    她是個活在當下的人,她相信人定勝天,卻不信愛有永恆,現實又實際,先愛了自己才有能力去愛別人,她把婚姻當事業在經營,同在一條船上就要同舟共濟,破除萬難。
    她不確定會不會有那麼一天,她愛刑劍天愛到願意為他死,她只知道目前來說,她對他是有情的,而且日漸增加,人的感情是相處來的,只要他一直待她好,沒有二心,她也會真誠相待。
    “我不會。”他會是那個神話。
    “不會拋棄我還是不會對我好,早早找了下一個……哎喲!你做啥擰我!”這男人的脾氣真暴躁。
    刑劍天恨恨地作勢要咬她。“小妖精。”但落在她粉頰上的卻是一陣細吻,把一向泰然自若的小女人吻出一張大紅臉,臊得睜大杏目睇了他一眼。
    “說好了做做樣子,你別給我玩大,咱們是引蛇出洞,不是讓你席地而床,盡幹些壞事。”佟若善可沒大方到讓人觀賞活春宮,露天赤身的做起野鴛鴦,地上的野草可紮人了。
    自從佟若善拿到帳冊之後,他們所居住的正屋不時發生教人啼笑皆非的小破事,惹得他們不得安寧,譬如半夜出的貓叫聲,連叫了好幾天讓人沒法好好安睡,捉了一隻來兩隻,隔日又來四隻,數量以倍數增加,還有,有下人瀉肚子,一個、兩個、三個……
    派人去查了,才發現井裡竟有十多隻貓屍。
    最教人無法忍受的是最近一次,居然連白衣女鬼也來了,每隔兩、三天便出來晃一圈,而且一定會被膽小的下人看到,尖叫聲不斷,引得人心惶惶,人人聞鬼色變。
    於是繪聲繪影的新版流言又傳出來了。
    開始有人說那是死去的三名前頭夫人,她們覺得死得太早很不甘心,又看見丈夫無限柔情的寵愛另一個女人,她們既嫉妒又怨恨,所以以女鬼之姿回來,想要帶走新夫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是刑劍天的底線,誰也不能踩!一踩必死,他絕不允許有人傷了他最愛的女人。
    在佟若善的百般纏磨下,甚至使出美人計色誘,以及對隱身暗處一再出招的幕後之人感到不耐煩,所以他考慮了幾天,同意了妻子的計策,用自身為餌來釣出大魚。
    世上沒有完美的犯罪,凡是做過總會留下蛛絲馬跡,不是查不到,而是看要不要查到底。
    女人的直覺是很敏銳的,還是來自同性的怨念,佟若善接收到了,果然一試便試出端倪。
    “我們要到城外的莊子住幾天,大嫂你來不來?”
    一般來說,身為寡婦的孀居女子會溫言婉拒,沒有丈夫的女人跟人家去什麼溫泉莊子,何況對方還是成親沒幾日的小夫妻,還在熱炕頭上呢,巴不得時時刻刻黏在一塊,多她一個多煞風景。
    可是陸婉柔不但毫不猶豫的一口應允了,出行規模比小倆口還要盛大,人家就兩輛馬車,一輛坐著夫妻倆,一輛載著丫鬟和行李,小廝及隨侍則騎馬,而她則帶了十幾個丫鬟、婆子,出動了七輛大馬車。
    到底誰要到莊子,誰又是順便,真是分不清主次。
    好笑的是,一到了溫泉莊子,陸婉柔居然以女主人自居,佟若善尚未發話,她便開始指派差事,把莊子的人當府裡的下人使喚,更教人傻眼的是,她居然把小夫妻的居處拆開,一在東,一在西,而她就住在離刑劍天最近的屋子。
    看到這樣的安排,刑劍天的臉都黑了,他二話不說地讓隨侍將他的東西移到佟若善的屋裡,並嚴禁陸婉柔過來探訪。
    看到她這樣的行徑,他已經無法再自欺欺人的說她是出自於關心了,親娘都不會做到這分兒上,何況是親疏有別的大嫂。
    “誰說夫妻恩愛要作假,還沒娶你之前,我就想帶你來莊子走走,這兒的溫泉對女人的身子好,一會兒我們去泡泡,活絡活絡一下氣血。”刑劍天說得曖昧,他從後方將嬌柔的她納入懷裡,低頭輕吻著她玉白的小耳朵。
    “不會被人偷窺嗎?”一想到曖呼呼的地熱水漫過身體每一寸肌膚的感覺,佟若善有些心動了。
    他目光一冷,瞥向樹叢後露出的一截珍珠白衣裙,說實在的,他很不高興被人惦記,除了他的妻子。“有我在,誰敢多看你一眼,我就挖了他的眼睛給你泡酒喝。”
    莊子裡裡外外佈置了五十多人,有明的、有暗的,全是他的人,訓練了多年,皆是經過事的。
    “呿!別噁心我了,誰敢喝眼珠子泡的酒。”佟若善指著不遠處的棗樹,棗花正開著。“倒是我看到那棵樹上有個蜂窩,我們可以摘下來做蜂蜜酒,或是用蜜蜂泡酒。”
    前者滋容養顏,後者補氣,兩樣都是好東西。
    “好。”他毫無原則的寵溺。
    她心暖的一笑,身子一轉,側臉貼著他厚實的胸膛,聽著他規律有力的心跳聲。
    “阿天,你對我真好。”
    “我以後還會對你更好。”刑劍天抱緊她,用身子溫暖她。
    “為什麼?”此話一出,佟若善自己也傻住了,接著她自嘲的笑道,以前她總認為大多數的女人很奇怪,老愛問為什麼,沒想到如今她也成了其中一人。
    他一笑,胸口跟著鼓動。“因為我愛你。”
    “嗄?”她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古人不是都很含蓄嗎?她一時有些無措,眼神出現片刻的慌亂,但隨即心口有股暖意流出。
    “就是因為愛你,才希望你一直過得好,我會在我有生之年盡可能的寵你、憐你、疼你,讓你不後悔嫁我為妻。”這個妻子是他搶來的,所以他會更加珍惜,視為心中寶物。
    佟若善動容地與他十指相扣,大手與嬌嫩小手,很明顯的黑白兩色,卻不突兀。
    “只要你一直對我好,我也會對你好,阿天,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有一天我會比你愛我更愛你。”如今她不得不承認,其實她早已愛上他了。
    “好。”刑劍天笑得歡快。
    “傻乎乎的,什麼都說好,也不怕被我賣了。”有夫如此,她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男人不一定要長得好看,就算有些缺點也沒關係,但一定要真心。
    “我不就賣給我家阿善,還挺值錢的。”他連人帶身家都給了她,賺到一個不賠本呀!
    “貧嘴。”她噗哧一笑。
    “哪裡貧了,明明很有味,不信你聞聞。”刑劍天湊上前,張開嘴要她聞其味,卻乘隙對著她的嫩頰吻了又吻。
    佟若善尖叫著連連閃躲。“啊——別鬧我,你弄得我滿臉是口水,臭烘烘的,你這人真蔫壞……”
    兩人你追我跑,笑聲飛揚。
    但是有人歡喜便有人憤慨,躲在樹後偷看的陸婉柔,見兩人情意甚篤的嬉鬧,心中頓時有把怒焰熊熊燃起,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要衝動,可是跨出去的雙腳仍是拉不住的往前走。
    “你們兩個也鬧夠了吧!在那麼多莊稼漢面前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咱們將軍府的門風一向端正,別被一些外來的習性給帶壞了。”武甯侯府門風不正,教出生性放蕩的女兒,她便是這意思。
    “大嫂,你話說重了。”刑劍天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沉冷的眼瞳隱含一絲怒氣。他可以允許她說他,但不許她辱及妻子。
    一看向小叔,陸婉柔的眼神立刻柔得可以滴出水來。“我是為了你好,不想讓人在背後說嘴,男兒志在建功立業,不要拘泥內宅一點小事,府裡有我為你打理,你大可安心無憂。”
    刑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說得話簡直過了,渾然是妻子的口吻。
    “大嫂的關心我心領了,我有阿善這個賢內助,自是萬事不用發愁。”他閃身一避,避開她欲拂去他衣服灰塵的手。
    “她哪裡賢了,要是真的賢良,怎麼挑撥我們生分了?她沒進門前,你可是事事都聽我的,凡事讓我為你張羅著,那時你作息多規律,每日睡得精神飽滿……
    “可是自從她來了,你就變了,以往卯時一到就起來練武的你,如今不到辰時不起身,以前一天不練上個把個時辰的槍法不甘休,現下也怠惰了,你每天醒來不是看兵書,推演行軍佈陣,而是陪著她胡鬧,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刑劍天聽她說得句句至情至性、合情合理,男人因兒女私情而疏忽自身的鍛煉,的確犯了兵家大忌,可是事有兩面,不該單方面的責備某人,她口口聲聲的大義多了私怨,義正辭嚴中有著攻訐,雖然她沒有說出一句佟若善的不是,但話裡盡是對佟若善的不滿,她甚至將一切的錯怪罪到佟若善身上,以突顯自己的不可取代,暗示著她容不下新婦,要他做出選擇,其實陸婉柔挺有自信他一定會選她,因為她是他大哥的遺眷,為他大哥守了多年未再嫁,為了他大哥、為了情義,他不會也不可能棄了她。
    “不是我變了,是你不希望我變,我有我的妻子,我自己的小家,不可能不變,我的生命多了一個值得我珍惜的女人,我願付出一切守著她,讓她只為我歡喜。”大嫂變得連他都覺得陌生,或許這才是她的本性。
    “劍天……”那我呢?!你把我擱在你心裡的哪個位置?陸婉柔很想開口問,但話到喉頭又噎了下來,這張薄薄的窗紙不撕不破,一撕就完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從來就不是情深意濃。
    她很想他愛她,但是兩人的身分不允許,一旦逾越了叔嫂那條線,他們都要萬劫不復,受萬人唾棄。
    “請叫我小叔,大嫂。”該守的禮法不能亂。
    “你……”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嗎?
    “大嫂,相公要帶我到湖上泛舟呢,你要不要一起來?”佟若善再也忍不住出聲了,男人是她的,她別來癡癡纏纏行嗎?
    “這種天氣要去泛舟?”陸婉柔的聲音突然拔尖。
    佟若善又堆起一副純善的笑臉。“春光明媚,水色如茵,湖岸旁的桃花開得朵朵豔,這種好日子不泛舟要幹啥?咱們還能摘些桃花煮桃花羹。”
    “劍……小叔,泛舟是小孩的玩意兒,你一個大男人站在小舟上搖櫓多不象話,我不許你去。”他應該在大船上迎風而立,數千古英豪之風流,對她揚唇而笑。
    她的一句“我不許你去”,讓刑劍天的臉色倏地變得更難看,寒意立現。“大嫂,你管太多了。”
    “我、我管太多?”陸婉柔沒見過他那麼冷的眼神,好像她不再是將軍府的人……
    這個念頭讓她的心突然一陣微微抽痛,她不自覺抬手捂著胸口。
    “大嫂,你只是大嫂,不是相公的親娘,我們好意邀你一起泛舟遊湖,你不領情也就罷了,何必娘上身的掃我們的興?好歹相公才是一家之主,你一個內宅婦人憑什麼管個大老爺。”她還真當自己是盤菜呀!
    “你閉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都是她,他們原本融洽的關係才會越來越僵。
    “大嫂,你吼的人是我的妻子,請你自重。”刑劍天連一句重話都捨不得對妻子說,她一個外人,憑什麼教訓他的妻子。
    “我不是你的大嫂,我不想當你的大嫂,我要、我要……”當你的女人有那麼難嗎?
    “大嫂,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收不回去了。”就連佟若善也沉下臉,出言警告她要謹言慎行。
    有些事大家都知道,但是不一定要說出來,一旦說破了,大家都難堪,日後沒法相見。
    “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陸婉柔忿恨的瞪她一眼,隨即轉身走開。
    這還不是拉仇恨的起點,只是開端。
    一會兒,新荷初栽的湖面上,一葉扁舟輕巧劃過,吃水不深,漾起陣陣漣漪。
    莊子上種了兩季稻和若干果樹,從靠近河道旁挖了條溝渠引水成湖,春天種藕,秋天收成,湖裡的荷花剛長葉未見花,一片片的荷葉在湖面上鋪開,未聞花香先有詩,美景如畫。
    坐在小舟上的刑劍天和佟若善也不劃動,由著小舟任意飄流,兩人相依偎談心說笑,對著湖裡的魚群指指點點,不時小打小鬧,笑語如珠。
    站在岸邊的陸婉柔看著他們有說有笑的愜意神情,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了,心中的妒火就要壓抑不住而噴發。
    為什麼不是她?為什麼不是她?為什麼不是她?!她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愛他!
    但是真正讓陸婉柔陷入瘋狂是入夜後——
    “嗯……不行,我不行了,你快出去……哦!我……我受不住,你這野人……輕點……”佟若善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刑劍天低笑道:“我又從莽夫變野人了,阿善,你也太不中用了,虧你還是醫者,怎麼不做些大補丸給自己補補?”
    “補……補你的頭,補再多也被你采陰補陽給吸光了!”她陰氣不足,他的陽氣卻太旺了。
    佟若善背對著丈夫,半趴在泉沿邊,被抬高的下身讓身後的男人狠狠貫穿,一波又一波的溫泉水拍濺上白嫩雪背。
    “阿善,替我生個像你一樣白白嫩嫩的娃兒,我會一輩子疼寵你們……”
    一道踉蹌的陰影跑出溫泉池,動情的刑劍天瞳眸眯了眯,迸出冷意。
    陸婉柔的心好痛,痛到無法喘氣,他居然要她替他生孩子?!她不許!他的孩子只有她能生,別的女人不行!
    想起兩具緊緊結合的身影,那一聲聲的低吟輕喘,她再也受不了了……刑劍天是她的!
    佟若善非死不可,就像之前的那三個,妨礙她的人都該死,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一回到屋裡,陸婉柔馬上吩咐道:“珊瑚,立即調二十個人過來,還有,通知武甯侯夫人,我要和她碰面,她之前和我談的事我同意,越快越好,我不要等了,時機就在眼前,這一次我要徹底解決!”
    “老炭頭,到了沒?”
    “快到了。”
    “老炭頭,到了沒?”
    “快到了。”
    “老炭頭,為什麼還沒到,山泉寺不是在城外而已嗎?”佟若善快急死了。
    “夫人,我們才剛出城,少說要大半個時辰,你稍安勿躁,坐好了,老炭頭趕車又平又穩,絕不會顛著你。”吆喝一聲,老炭頭手裡的馬鞭揮得英武,一如他趕驢車時。
    “我要快,不是穩,我不怕顛著,你只管趕路,越快越好!”她很急呀!半刻都耽擱不得。
    “好!夫人坐穩了,老炭頭要讓馬車飛起來了。”老炭頭再一揚馬鞭,馬身一痛的馬兒發出嘶嘶聲,揚蹄狂奔。
    原本平穩的馬車忽地顛急,搖擺得相當厲害,車輪子輾過一截爛木頭,彈跳了一下,坐在馬車裡的佟若善也身體離椅地往上一彈又落下,髮絲因搖晃而有些淩亂。
    “夫人,你別急,不會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夫人是有福氣的人,老天爺會保佑她。
    “我也想不急,可是一想到受傷的是大哥,我的心就是怎麼也靜不下來,老記掛著不知傷得如何?”沒親眼見到難以安心,古代的醫術那麼落後,一點點小感染就有可能要人命。
    武甯侯府的下人來報,世子佟仲陽到山泉寺為亡母辦一場水陸道場,他前幾日就入住寺中,齋戒茹素,念經超渡,打算連做七七四十九天,好為亡母盡一盡為人子的孝心。
    誰知他一早起來,居然心血來潮想到後山逛一逛,偏偏前些時日剛下過雨,山勢土軟,他一個踩空往下一跌,鬆軟的土石也跟著滾落,大大小小幾百斤的石頭、細砂便壓在他身上。
    他的頭破了,腳折了,血流不止,昏迷不醒的躺在寺裡的襌房中,全身流出的血快把他浸成血人兒。
    下人要她儘快趕去,看能不能救世子一命。
    佟若善確實說過她不是大夫,只會救命,任何外傷都難不倒她,可是內部震傷她卻束手無策,即使是現代醫學也救不了被摔爛的臟器,除了器官移植再無他法,所以她非常擔心,暗暗祈禱大哥只是外傷,沒有內出血或臟器破裂,否則醫好了也會留下終身帶疾的後遺症。
    “老炭頭,再快點!”還是太慢了。
    “不能再快了,再快就要翻車了。”再急也要留住小命。
    山泉寺位於京城西郊五十裡處,有位明空大師禪法精妙,精通佛理,受萬人景仰,寺裡香火鼎盛,綿延不熄,每日往來的信眾多不可數,只為聽明空大師講道。
    “夫人,你要靜靜心,心不靜,待會兒怎麼醫治世子?”老炭頭安撫道。夫人若是先亂了,別人哪能不亂,定心骨得先穩住了才行。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佟若善做了幾個深呼吸,直到她攤開手,確定手不再發抖才停止。
    “夫人,世子到後山幹什麼,他不是應該到道場等大師念經嗎?”要為亡母辦法事要的是誠心,哪有心情遊山玩水。
    青芽的疑惑提醒了心緒混亂的佟若善,她此時才用上腦子。“常和與常安還跟在他身邊嗎?”那兩人會武,若真有事會拉兄長一把。
    這次跟出來的是青絲和青芽,一個細心有耐性,可以幫著上藥和包紮,一個身懷武功,兼任保鏢,至於較沉穩的青蟬則留在府裡鎮壓牛鬼蛇神,不讓人隨意進出他們的院子,而生性毛躁的青桐容易壞事,佟若善就沒帶她了,省得她幫不上忙反而惹上禍事。
    “不清楚,來的好像是侯府的門房,他說得很急,一說完就走了,奴婢來不及問。”青芽當下也沒想到要多問,只急著要通報夫人,武甯侯府世子是夫人嫡親兄長,輕忽不得。
    為什麼不是常安或常和來報信,難道事有蹊蹺?“一會兒到了山泉寺都警醒點,一有不對勁就出聲。”
    “是。”青芽和青絲同聲應道。
    馬車入山了,順著山路往上,隱約可看見蓋在半山腰的廟宇,白牆紅瓦,屋頂兩側是一公一母兩隻嘲風獸,中間是三仙賀壽,巨大的盤龍柱隱隱約約,霧氣盤空。
    “夫人,要不要知會將軍一聲?”青絲總覺得不安,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眼皮直跳。
    佟若善想了想,搖搖頭道:“他最近事也多,常忙到半夜才回府,別再拿這事兒煩他了。”
    邊疆暫無戰事,皇上並沒有要刑劍天趕回邊城的意思,似乎要將他扣在京城,免得爭位的皇子們看上他的兵馬,不過放完婚假後,刑劍天又回到兵營操兵,目前人在城外三十裡處駐紮的騰驥營,兩、三天才能回府一趟。
    “將軍怎麼突然這麼忙,將軍前陣子不是空閒得很,還說想上山打獵?”青芽也覺得有些奇怪。
    “聽說兵部丟失部分兵器,皇上要他去查。”佟若善也覺得一顆心慌得厲害。
    都已經打草驚蛇了,就等著蛇出洞好逮住蛇頭一舉成擒,可是在萬事倶備的節骨眼居然冒出個事來,簡直太不尋常了,難道陸婉柔手眼通天,連兵部都有她的人?
    好不容易趕到山泉寺,佟若善一行人才剛走進寺內,尚未開口詢問人在哪裡,一位邊走邊抹淚的美婦便迎了上來,雙眼紅腫,似乎哭了許久。
    “你們怎麼才來,快,陽哥兒快不行了,快跟我去見他最後一面……”人一死,就不會和她兒子爭世子之位。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看到梅氏,佟若善反而面露防備,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幫你娘做法事,我能不到場嗎?好歹我也是現任的侯府夫人,我不來你爹還不休了我。”梅氏說得好不氣憤,好像她也不想來,是侯爺強迫她非來不可,她勉為其難為侯府做面子。
    “我大哥真的受傷了?”佟若善不放心的問。
    梅氏不耐煩的揮手。“還有什麼真的假的,血淋淋的被抬進寺裡,很多人都瞧見了,那一身傷呀!真是慘不忍睹,你要再不去看一眼就來不及了,連明空大師都說傷得很重。”
    “我去瞧一瞧。”佟若善一聽,也顧不得真假了,帶著兩個丫鬟就往寺後禪房走去,山泉寺和天懸寺的格局差不多,她很快地便找到地方。
    一推開門,濃濃的血腥味便撲鼻而來,她不由得蹙眉,再仔細一看,一個滿臉血污的年輕男子躺在禪榻上,身上衣服有多處破爛,每一個破口或多或少都沾染著汙血,他已經連呻吟都發不出聲音,只剩下胸口微弱的起伏。
    “大哥?”
    似乎聽到妹妹的呼喊,只剩一口氣的佟仲陽極為吃力的睜開腫脹的眼皮。“妹、妹妹……”
    “大哥,真的是你,你怎會受這麼重的傷?!”不敢相信眼前幾乎無法辨識的男人竟是親大哥,佟若善頭也沒回地朝青絲伸出手,青絲立即從懷中取出一隻紫青瓷瓶放到她的手中。
    “我……不……你……走……”佟仲陽吃力的發出幾個單音後,又無力的閉上眼。
    “別說話,把藥吞了,這是用一百多種藥材煉製出的補氣丸,它能補你的元氣和精力,讓你快速回復體力。”幾十斤才做出五顆藥丸子,全是精華,大補。
    青絲遞來一杯水,讓扶起兄長的佟若善喂水吞服。
    “……我……你走……快……不留……”他不能害了妹妹。
    “什麼走不走的,我聽不懂,你也別說了,我什麼也不會,只會救命,你把命交給我,我救你。”佟若善一說完,便解開他的衣服,有些傷已經和衣服凝在一起,她只好用溫水化開。“青芽,我的醫藥箱。”她的剪子和斜口鉗、鑷子也不可少,消毒殺菌、紗布球、五點零縫線、夾鉗……
    “是,夫人,你的醫藥……啊!我的手……”咚地的一聲,醫藥箱從青芽的手上滑落。
    “青芽!”佟若善回頭一喊,以為她沒拿穩。
    “夫……夫人,我忽然全身沒力氣……”青芽雙腿一軟,突然跪倒在地,全身軟綿綿的無法出力。
    “怎麼回事,你……”
    一道得意的笑聲由梅氏口中傳了出來,她往前走了兩步,朝青芽撐地的手狠狠一踩,接著她瞪向佟若善,奸笑著道:“我來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我看你們兄妹不順眼已經很久了,你們就像一塊割不掉的腐肉老是纏著我,讓我日也痛、夜也痛,一直想著該用什麼方法割掉。
    “你還沒回侯府之前,我尚可容許這個愚蠢至極的世子,畢竟我的兒子還年幼,就讓他多活幾年,可是你回來後,不僅沒按我的意思乖巧聽話,反而是顆大惡瘤處處挑我痛處,事事刁難我,屢屢羞辱我,讓我難堪,連我在府裡的地位都岌岌可危,全是因為你!”
    佟若善怒瞪著她,警告道:“別忘了我是誰的妻子,動了我,你能全身而退嗎?”
    聰明的大魚沒出現,卻來了只愚不可及的小蝦米。
    “哼!死了就死了,還能再活過來嗎?世人都會以為你是被克死的,我不找刑劍天討命就不錯了,他還能找我要公道嗎?”多好用的理由,想都不用想。
    “你打算怎麼殺我?”佟若善說完,打了個手勢,青絲馬上低下身,將翻倒的醫藥箱翻正,從箱子裡拿出剪子和消毒用具。
    看著兩人私下的小動作,梅氏笑得更大聲了,“你們不要有任何妄想了,裡外都安排了人,只要你們一想逃,他們便會革殺無論,所以我勸你別亂動,還能多活一會兒。”
    梅氏身後站了四個面無表情的男人,眼神極冷,鼓起的手背看得出是練家子,而在禪房外,也有數名神態相似的黑衣人來回走動,有的佩劍,有的拿刀,還有人背著弓箭,殺氣騰騰。
    “我看你也不知道如何殺我吧,因為你梅仙瑤就是別人手中牽的一條狗,人家叫你往東就往東,叫你往西就往西,沒了自己的主見還活著幹什麼!”佟若善撂完話,看向大哥,心頭一驚,嚇!這傷口挺麻煩的,要花點功夫正骨再縫合。
    “你……你死到臨頭了還嘴硬,你那個會武功的丫鬟中了軟筋散,那是針對學武的人才有用的散功藥,你想指望她救你是不可能的!”每每想到那兩扇被洞穿的門板梅氏便怒不可遏,為了那一對腳印,她被人笑得快抬不起頭來,如今這個臭丫頭終於落在她手上,她一定要好好折磨她!
    “你把藥下在香爐裡吧,一開始我們只聞到腥濃的血味,沒注意其中多了一抹杏仁味。”以燃香的方式讓人吸入體內,不知不覺全身虛軟,最後內力完全使不出。
    “呵,你很聰明,可惜還不夠聰明,不然也不會傻傻地自投羅網……等等,你在幹什麼?”梅氏一雙凝煙眉忽地倒豎。
    “反正閑著沒事,順手救人。”佟若善將針頭穿過大哥翻起的皮肉,一拉、一扯,打個死結,剪線。
    “不許救!把東西放下,誰准你救人了,你自己都是個快死的人了,還敢賣弄這種不成調的醫術。”梅氏嘴上說得狠絕,但終究是個內宅婦人,真要她拿刀砍人她還真不敢,只敢虛張聲勢的喊上兩嗓子。
    “那就讓我大哥死得好看些,你看他一身傷的多可怕,你瞧了不怕作惡夢嗎?”佟若善繼續縫合。
    “你、你別想搞什麼鬼,我會盯著你,等夜深人靜時把你往後山一扔,再說你失足墜穀,如此一來便不會有人懷疑了。”梅氏沒見識過她的醫術,以為她以往的救人只是誇大其辭,所以也沒加以阻止,況且她也認為佟仲陽是活不成了。
    “好理由。”非常完美的死因。
    “我想的。”梅氏揚眉一挑。
    “可惜那個人不這麼想,她不會讓我死得容易,你的美好願想怕要落空了。”再打一劑青黴素。
    在無數次的失敗後,佟若善終於做出具有青黴菌的抗生素,裝在水晶研裂的針筒中,她只有這麼一支針筒。
    “什……什麼那個人,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一切的行動都是由我一人策劃的……”梅氏想表現出自己無所不能,可是一急就心虛,眼神飄移不定。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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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0 00:23: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自作孽不可活
   
    “幕後那位大姊啊,你要將這麼大的功勞讓給這個無腦的女人嗎?她挖不了山上的坑,只能在一旁撥撥土,想埋我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我能拉著你一起陪葬……”
    “你是嚇到胡言亂語了嗎?明明是我一人所為,你喊什麼大姊?”梅氏她就不信她不怕死。
    這時,另一道柔細卻又冰冷的嗓音傳了出來——
    “你果然比我想像中機伶,我一直低瞧了你,以為你是無害的天真小丫頭,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掐死你,沒想到是我看走眼了,錯把長牙的老虎當成家貓,被反咬了一口,你裝傻還裝得真像,連我也瞞過去了。”
    禪房左側有個看似虛櫃的擺設,被從左而右拉開後,成為一扇拉門,門後走出上身著素菊紋象牙色對襟綾衫,下身穿茶色水波裙的女子,她發間插著赤金西潘蓮花簪,赤金流蘇如細水般蜿蜒垂下,煞是動人。
    “大嫂,你要我的命何必這麼麻煩,在府裡就能動手了,你還大張旗鼓的引我到寺裡,你不覺得多此一舉嗎?佛門聖地殺人可不好,會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佟若善嘲諷道。
    永、永生永世不得超生……真的嗎?心裡有鬼的梅氏抖顫了一下,在佛祖面前行惡事似乎不太好。
    “你這話只能拿來嚇三歲孩童,佛門中的骯髒事可沒少過,我替你選的風水寶地如何,宏偉壯觀又莊嚴,讓你走得安心。”她可是趁明空大師出遊講經時才布下這個局。
    陸婉柔何嘗不想在將軍府裡將人給解決了,那裡可是她深耕多年的地盤,府中的老人多半都是她的心腹,她又培植了不少眼線,足以將全府的動靜掌控在眼底。
    可是一碰到佟若善,她以往的無往不利成了一籌莫展,佟若善將他們的院子守得有如銅牆鐵壁一般,她好不容易安插個人進去,但是什麼消息也沒傳出來,而且那個人沒多久就消失了。
    她買通了採買婆子,在飯菜中下藥,但是佟若善有個叫青絲的丫鬟廚藝精良,他們從不用外面的膳食,小廚房裡自有菜蔬肉食,想吃就開夥,不假手他人。
    佟若善的身邊總是有兩個以上的丫鬟、婆子相陪,從她嫁進將軍府的那一天開始,就不曾一人落單過,其中還有個會武的丫鬟幾乎是形影不離的守著,防備嚴實得讓她根本無從下手。
    就在這時候,梅氏母女找上門,她們語帶暗示將軍夫人可以換個人,只要她肯幫忙,必有重金酬謝。
    一開始她不打算理會,只當她們是兩個異想天開的傻子,她巴不得將軍府只有她一位夫人,怎會可笑地同意換妻,弄死了第四個也就到頭了,府裡肯定不會再進新婦,豈會便宜一個外人。
    只是她卻怎麼也弄不死佟若善,甚至想往她身上潑髒水也做不到,三天、五天、十天、半個月……居然還活著,這讓等著門口掛白燈籠的她多煎熬,她好想將軍府再抬出一口棺。
    所以她找上了梅氏,那個有野心卻沒腦子的女人。
    “相公不會不追查,你又要怎麼交代?”她真以為天衣無縫嗎?凡事沒有絕對,作惡之人必遭惡業。
    身後跟著八名黑衣人的陸婉柔眼露蔑意。“需要嗎?沒有屍首就不必交代,你受不了刑克之名怕被克死,因此趁小叔不在時與外男私通,帶著家當連夜潛逃出府了。”
    “如果我手上沒拿著拉鉤和縫線,一定為你鼓掌致意,你這理由編得真好,我都感動了,看到沒,眼眶中淚光閃閃呀!”佟若善瞪大清澈如碧空的雙眸瞅著她,卻看不到一滴淚水。
    “你在嘲笑我?”陸婉柔危險的眼眸一眯。
    佟若善將一小片腐皮往陸婉柔面前一彈,接著不要錢似的在大哥的傷口上撒止血、消炎藥粉。“哎呀!你看出來了,我以為我偽裝得很好,原來你長了一雙慧眼,能識真身。”
    “這才是真正的你,是吧?”一直以來她都被騙了,誰料得到不過十五歲的小姑娘竟有在內宅待十餘年的心機。
    佟若善一笑。“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像我之前那三位姊姊。”
    “不怕,你很快就會去陪她們了。”
    “可我才十五,走在大嫂前面太不敬了,不如大嫂先走,我過個七十年再去找你敘舊。”打結、剪線、完成,一共縫了一百七十二針,創下她最短時間內的最多縫合紀錄。
    佟若善低頭看了看慘無血色的大哥,他的呼吸比她剛來時平緩許多,脈搏雖然有些慢,但仍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他的傷勢看起來很嚴重,但以切割傷居多,並沒有致命的傷勢。
    他大概是被人從高處往下推落,一路滾動滾到一半讓巨石或大樹擋住,滾動上的路徑有尖石或利岩,滾一圈割著幾下,再滾一圈又幾下,滾著滾著就滾出滿身傷痕累累。
    失血過多的佟仲陽有些昏昏沉沉,他聽得見耳邊有人說話的聲音,但聽不清楚她們在說什麼,他很著急地想告訴妹妹是誰騙他說妹妹在後山被蛇咬了,他才匆匆趕去,但是他的嘴巴張不開,只能發出低低的呻吟。
    聽她有意無意的嘲諷,陸婉柔發現她一點也不惱,反而很開心。“將死之人欲做垂死掙扎是徒勞無功的。”
    完成治療的佟若善,將消毒手套脫下,丟棄一旁,她兩手光滑得宛若白玉。“那我臨死前可不可以為我解解惑,你為什麼要殺喬府千金?我想你一開始並沒有想過要殺她。”
    “我沒有殺她。”陸婉柔否認得極快。
    “有沒有你心裡明白,何必遮遮掩掩徒惹笑話,天地都瞧見你做了。”
    “不是我,是她自己掉下去的,我只是沒拉住她……”喬巧音在湖裡向她求救,但她嚇呆了,渾身僵硬,完全動不了,等她能動了,喬巧音已經沉下去了。
    “原來你在場呀!你眼睜睜地看她溺水卻不施以援手,可見是個心狠的,你的心到底有多黑?”是沒拉住還是助手一推就不得而知了,但她見死不救卻是實情。
    “誰說我心狠!要不是她一再逼迫我,怎會落得這樣的下場,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不該威脅我……”
    喬巧音是第一個嫁進將軍府的三奶奶,她愛慕著刑劍天,想與他白頭偕老,雖然入門的第一天並未圓房,但她仍癡癡地等他從戰場回來。
    一日,喬巧音去找陸婉柔閒磕牙,不意發現陸婉柔抱著一件男人的舊衣袍往臉上磨蹭,她原以為那是刑大郎的衣服,大嫂思念大哥是理所當然的事,用不著大驚小怪。
    待她走近欲取笑一番時,才驚覺陸婉柔喊的不是刑大郎的名字,而是刑三郎,她的丈夫,她當下驚怒的大喝。
    陸婉柔要解釋這段情早已放下,但喬巧音不聽,兩人吵了起來,最後喬巧音揚言要將此事告訴老將軍。
    陸婉柔慌了,私下約喬巧音在湖邊見面,她把兩人的侍婢和婆子都調開,畢竟這件事太不堪,不能讓第三人知曉,否則她在府裡無法立足,同時也令她娘家蒙羞。
    兩人交談時,一度有和緩跡象,但是喬巧音堅持要回丈夫的外袍,而陸婉柔宣稱要自行處理,兩人拉拉扯扯之際,喬巧音不慎失足跌入湖中,她沒等到刑三郎便香消玉殞。
    “所以她的死還是和你有關,你這是間接殺人,她死時年紀也跟我差不多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陸婉柔冷然的睨著她。
    “既然有一,那二、三也一併說了吧,李小姐的暴斃身亡肯定內情不簡單,你乾脆成全我的死前願望,讓我做個明白鬼。”佟若善往榻上一坐,神情自若得好似在和好友談心。
    見狀,一股氣猛地沖向陸婉柔的鼻樑,她用力憋住,緩緩吐出。“你不是知道了?就是你沒吃的炸糯米團子。”
    “真的是混在芝麻裡的蓖麻子?”若是開棺驗屍怕也驗不出東西,毒走經絡而不入骨。
    “原來你連有毒的蓖麻子也曉得,看來外傳你的醫術了得不是騙人,那麼細微的摻合物也認得出來。”難怪她分得出赤豆和相思豆的不同,赤豆豬油松糕一口也沒吃。
    “那你為什麼也殺她,她沒惹到你吧?”除了嫁給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外,李玉雅聽說是個活潑愛笑的女子。
    “為什麼殺她?”陸婉柔似乎陷入回想中,久久無法回神。“我已經要放棄了,真的,可是她一直在我面前炫耀,不停的炫耀,炫耀她的相公對她有多好……”
    因為癸水來而不能洞房,李玉雅便捧著丈夫讓人煮的紅糖水四處串門子,她是想讓大家知道她過得很好,並未因沒有圓房而遭受冷落,戴著陪嫁首飾說是刑三郎送的,好讓人不要為她擔心。
    誰知陸婉柔誤解了,以為李玉雅在炫耀自己得了寵愛,嘲笑她是寡婦,正巧她腹內有積滯,大夫開了兩粒蓖麻子要她研粉吞服,但提醒她有毒,用量最多不可超過五粒。
    那時她怒氣沖腦,顧不得醫囑,便把一整包蓖麻子磨成粉,做成胡桃杏仁糕的內餡,不知情的李玉雅一口氣吃了五塊,所以她死了。
    “那陳鳳英呢?她擺明瞭不想嫁,有逃婚的意念,你為何也要殺她?”如果她不動手,人家說不定已經跑了。
    “我嫁不了的人她卻想逃,這算什麼,她不該死嗎?只要一點迷藥,再一根繩子套過她脖子,往屋樑一拉緊,人就沒氣了……”那是她殺過最解氣的人,痛快又愉悅。
    其實陳鳳英要嫁刑劍天之前,陸婉柔曾與她在廟裡巧遇過一次,當時深信刑克流言的陳鳳英怎麼也不肯嫁,在陸婉柔面前說了不少編排刑劍天的話,把他批評得比狗還不如。
    對於陸婉柔而言,刑劍天是她可望不可得的天人,卻被人非議得一無是處,她氣極了,同時也為陳鳳英的不識金鑲玉而憤怒,既然陳鳳英不想嫁就別嫁了,於是她也死了。
    “什麼叫你嫁不了的人!我們當初說好了,等佟若善一死,就讓我的女兒明珠取而代之,掌家之位我們不爭讓給你,我女兒只要過府當將軍夫人就好,可是現在聽來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你身為嫂嫂居然不要臉的愛上小叔……”梅氏難以置信的罵道。
    看來梅氏還沒蠢到無可救藥,終於聽出不對勁,佟若善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梅氏的異想天開也讓她覺得好笑。
    “掌嘴。”
    陸婉柔話一出,原本在梅氏身後的男子狠摑了梅氏兩巴掌。
    “你敢打我?!”捂著臉頰,梅氏又驚又氣。
    “你還不懂嗎?這是她的一石二鳥之計,你是她的代罪羔羊,此事若就此揭過也就罷了,若是哪日東窗事發,你是唯一的主謀,和她扯不上半點關係。”佟若善很好心的替梅氏說明,她剛才不就告訴過梅氏她是被人利用的嗎?唉……
    “什麼?!”梅氏終於肯動動腦袋瓜子了,她把事情從頭想了一遍,越想越心驚。
    是她主動提起要為元配程氏做法事,也是她跟著來幫忙,還是她派人去將軍府傳話,不少人看見她出迎繼女,一起進了內院。
    如果侯府的兩兄妹同時失蹤或死亡,她的嫌疑最大,因為她在府中本是和兩人不和,而她和她的兒女又是唯一的得利者,即使她說不是她,也不會有人相信。
    一旦事情被揭穿了,也沒有人會懷疑到陸婉柔頭上,這是佟府繼室和繼子女內鬥,與將軍府又有何干?
    陸婉柔的心真的太毒了,居然把她也給算計了,還讓她背黑鍋。
    “她沒打算讓我和大哥活著,正如你的意,同時也死無對證,我們都死了,也沒有人可以指證她是主謀,身為幫兇的你,得承擔起所有罪責,到時你被判死,她逍遙法外。”
    “她這麼陰毒……”一開口就臉痛的梅氏哀呼了一聲,她恨透了設局騙她的陸婉柔,可又懾於她身後死士般的男人,那股恨與害怕在心底糾結,讓她一時間不敢有什麼動作。
    “弟妹,你真的很聰明,我幾乎要鬥不過,要不是你也有弱點……”陸婉柔玩味的看向似要醒來的佟仲陽,同情他們兄妹情深。“你太重感情了。”
    “這是你要殺我的理由?”佟若善雖是這麼問,但也覺得這理由未免太不合理。
    “不,是因為他愛上了你。”這是陸婉柔心裡最深的痛。
    “丈夫愛妻子天經地義,難道要我們相看兩厭?”
    佟若善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刑劍天沒愛上前三任妻子,陸婉柔不也把人給殺了?
    她只是為了自己的嫉妒找一個藉口,減低她自身的罪惡感。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人生八苦,她為了自己的求不得和放不下怪罪別人,認為是別人害她的,她沒有錯,是她們做錯了她才收拾殘局。
    “他看你的神情和看其它三人時不一樣,太深情、太纏綿、太招人恨了,他怎麼可以對你動情,他不是這樣的人,你讓他變成了另一個人。”
    佟若善把腹中的氣吐出,抹去額頭的薄汗。“不容易,你終於全招了,我大功告成。”
    陸婉柔忽地回過神,目光一清。“你對我做了什麼?”
    “攝魂術。”也就是催眠術,除了腦外科之外,佟若善學得最好的便是心理學,由淺入深的進入淺層催眠。
    “什麼,攝魂術?!”
    “我前頭的三位姊姊都是你害死的,你該好好向她們賠罪。”佟若善說不出殺人償命這種話,畢竟她還是保有醫生救命的職業道德。
    陸婉柔一聽,掩唇呵呵一笑。“即將成為第四個的你不必為她們叫屈,你很快就會下去陪她們了。”她本來對於自己把什麼事兒都招了感到有些驚慌,但她很快就鎮定下來,反正在場聽到的人,不是再也說不出口,就是為了自身利益不敢說,她沒什麼好擔心的。
    “不會,我死不了。”佟若善噙著自信的笑。
    “我要你死,你就得死!”陸婉柔的表情變得狠絕猙獰。
    “不行,我買了五萬兩賭自己可以活過半年,賠率是一賠十,沒拿到五十萬兩前,我怎麼肯死。”佟若善要打破不實的傳言。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臉錯愕,就連兩個青也忍不住掩面,她家夫人怎麼拿自己去賭呀,她有那麼缺錢嗎?
    其實只要問掌銀錢的青蟬就曉得,佟若善光賣幾種特定的成藥就賺得盆滿缽滿,還打算開間成藥作坊,一旦成立後,那只能用日進鬥金來形容,絕對可以躋身富豪之列。
    而在她接下掌家之位後,愛妻、寵妻的刑劍天又乖乖上繳一大半私房,充當庫房的屋子塞得滿滿的,這些還不充入公中,全是她一個人的,她坐擁財富,作夢都會笑醒。
    不過錢是沒人嫌多的,一聽到有人設局賭她的死期,她二話不說拿出一大筆銀子,在成親前三日就下注賭自己贏,她想她是穿越人士總有特權吧,不是早亡的命數。
    事實上她賭贏了,所有的刑克流言全是假,歷任的三位少夫人不是被克死的,而是死於謀害。
    “你以為你有資格說不?我想要讓一個人死,那人就絕對活不到天明。”陸婉柔看佟若善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悲憫而譏諷,她還在胸前打了個祝福的佛印。
    “你想怎麼殺我?肯定和我那被人利用還替人數銀子的母親不一樣。”佟若善很想知道自己的死法。
    陸婉柔陰惻惻地一揚唇,兩眼露出嗜血的瘋狂。“我要剝光你的衣服,把你吊在樹上,任野狗一口一口咬掉你的肉……”
    歎!噗!噗!噗……
    陸婉柔說得正得意,突然聽到一聲又一聲的悶響在耳後響起,像利物射入肉裡的聲音,不等她回頭一看,黑衣人接連倒地不起,他們的眼睛還大睜著,不知為何一痛後便無法喘氣,從此沒有以後。
    再定神一瞧,凡是陸婉柔的手下皆被一箭穿胸。
    “你想讓野狗啃我妻子的肉?我就先讓你體會一下千刀萬剮的痛!”
    “你怎麼來了?!”看到一身墨色錦緞的刑劍天從敞開的廂房門走進來,陸婉柔驚恐得雙目瞠大。
    “我不來,如何看得到你精心安排的戲?之前我不是沒懷疑過,但是看你柔弱得風一吹就倒的模樣,我還取笑自己想多了,沒想到你竟是這般陰狠。”刑劍天搖搖頭,女人從來不能看長相,狠起來連男人都自歎不如。
    聞言,陸婉柔的心也像被箭射穿一樣,她慌得面無血色。“劍……劍天,你聽錯了,我只是和小弟妹開開玩笑而已,我什麼也沒做。”
    “難道我看到的西寧侯死士也是假的?”刑劍天譏誚道,冷硬的臉龐充滿肅殺。
    大家只瞧見陸婉柔的柔弱,卻忘了她是支持三皇子登位的西寧侯之女,陸清夜手底下有支近萬的暗軍,專門為三皇子掃蕩不為他所用的人,其中死士有一千名,埋伏在各地。
    刑劍天追查前三位夫人的死因時,他不查她們怎麼死的,反而反向去查探西寧侯的私兵,他們最近的動向太不平靜了,為防藩主起兵為亂,他派人去盯著每一個暗點,果不其然讓他找到了線索,而且近日會有行動。
    於是他便將計就計,配合妻子引蛇出洞的計畫,明知是有危險性,他卻拗不過妻子的固執。
    只有被賊惦記著,哪有千日防賊,不如一勞永遠的解決,妻子這般果決,而他不得不贊同。
    “他們是我爹派來保護我……”
    “你在將軍府內會有什麼危險?難不成有人想要刺殺你,或是買你一條命?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刑劍天受不了她還想辯解,面如寒霜的沉聲一喝。
    “我、我只是……害怕……”害怕看不到你,害怕你把我丟下,留下個背影走向其他女人。
    “落髮為尼或自請下堂回西寧侯府,你自己選吧。”看在死去的大哥分上,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寬容了。
    “你要我落髮當尼姑?!”陸婉柔當下變了臉。
    “你有其它的選擇嗎?”在她幹了喪盡天良,泯滅良心的壞事後,她再無退路。
    “不,我可以被休,你代你大哥寫封休書給我,我不計較做小,我給你做妾,劍天,你收了我吧,我願意和弟妹一起服侍你。”眼見情勢不利,陸婉柔全然不顧臉面的豁出去了。
    刑劍天不屑的睨著她,還來不及開口,便被佟若善搶先一步——
    “我不答應喲!什麼娥皇女英,什麼共事一夫,我是小心眼的女人,我不准相公納妾,不准有通房,不准在外逢場作戲,連多看漂亮的丫頭一眼也不可以。”她笑著起身走向丈夫,瑩皙小手握住他的粗黝大掌。
    “善妒。”他寵溺的低聲道。
    佟若善柳眉一挑。“你有意見?”
    “不,我很喜歡夫人的蠻橫。”刑劍天冷然的面容一柔,笑得露出兩排白牙。
    “回答得好。”佟若善親了自己手心一下,再把手心往他頰上一貼,算是獎勵。
    夫妻間不好做些太惹眼的事,畢竟屋子裡外不是只有他們兩人,不過她的顧忌某人一點也不放在心上,雙手一抱頭一低,深深的吻住她的粉嫩香唇,召示她是他的女人。
    很美好的夫妻之情,可是看在面色灰敗的陸婉柔眼中有如刀割,她用她的一生在愛著刑劍天,怎料他不回報她的深情守候,還對她不屑一顧,教她情何以堪?
    她覺得面前是一片荊棘,紮得她渾身是血洞,她痛得想呐喊,想找人來分擔疼痛。
    驀地,陸婉柔的眼中只剩下滔天恨意,她飛快的拿起身側倒下的黑衣人配劍,快步沖向刑劍天,但刀鋒一偏,刺向他懷中的佟若善,她要她死,沒有人能留在她愛的人身邊,除了她。
    “你還敢動手!”
    隨即一具柔美人形飛了起來,又重重的落地,發出碰的響聲。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嘔!為什麼你不愛我……我是如此的愛著你……”被狠踹一腳的陸婉柔吐了一口氣,再也站不起來,只能在地上爬行,雙手往前伸。
    “因為你是我大嫂。”刑劍天一直都很尊敬她,也以為她值得尊敬,全然信任地將將軍府交給她打理,從不過問一句,誰曉得她藏著這般心思。
    “我從來就不想當你的大嫂,是你們騙了我,花轎迎上門了,我還以為是你來迎娶,歡天喜地的上了花轎,心想終於能和你天長地久了,沒想到掀開蓋頭的竟是刑大……”她當時嚇得眼前一片黑,差點昏厥。
    “何必自欺欺人,大嫂,不,陸婉柔,你要欺騙自己可以,但別當其它人是傻子,年屆二十好幾的大哥未娶,怎麼可能由幼弟先娶,而且你當時多的是悔婚機會,我和大哥的聲音不同,我就不信你沒聽見他開口回應賓客的祝賀。”
    從門口走到正廳,三進院,一路上恭賀聲不斷,親朋好友、鄰里故舊,誰不說上兩句恭喜。
    “我、我……”陸婉柔的手指抖顫得厲害。
    “何必裝出一副情深義重的樣子,噁心,說穿了,你只是要漠北將軍府的大權,你要幫你父親助三皇子奪位,我們刑家軍是關鍵,即使做不到收攏也要能夠牽制。”
    “你……你怎麼知道?”陸婉柔忽覺吞咽困難,一股腥澀湧了上來。
    “大哥臨死前告訴我,他要我照顧你,不為難你,只要你不做出傷及將軍府和刑家人的事,你要做什麼都由你。”這是他答應大哥的承諾,大哥是愛著陸婉柔的,才會苦等她長大。
    陸婉柔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一臉驚駭。
    “你並不愛我,你愛的是權勢,甚至忍受不了分權,所以你才會勸二嫂再嫁。”那時二嫂已懷有身孕,卻被她一碗墮胎藥給弄沒了。
    “你找過杜娉婷?!”陸婉柔更為震驚。
    “是的,是二嫂親口說的,她並不曉得自己有孕了,才一個月而已,可是母子連心,孩子沒了的時候她感受得到,事後她找人診脈才知落了胎,當時她傷心欲絕……”
    杜娉婷本不相信親如姊妹的大嫂會害她,知道真相後,擔心陸婉柔害了孩子後還會再加害她,所以她放棄為刑二郎守寡的念頭,一滿百日喪便決定再嫁。
    “呵……呵……查得真仔細,佩服佩服,不過沒有佟若善,你不會費這份心思吧!”為什麼別人可以輕易得到,而她不行?事到臨頭的陸婉柔仍不知悔改。
    想到摯愛的妻子,刑劍天面上的冰霜盡融。“她是我唯一愛著的女人,你不該對她動手。”
    聽他當著眾人的面說出愛意,雙頰一紅的佟若善頓感滿足,心口暖暖的,歡喜的將他的手握得更緊。
    “唯一的……”
    “所以我有份禮物要送給你,不破,可以讓他們進來了,由他們來決定她的死活。”刑劍天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至少他沒直接了結她的命。
    “是。”屋外的莫不破一應。
    日落的餘暉斜照在門口,可是微弱的光線很快被占滿,一對又一對的中年夫妻陸續走入。
    “這、這是……”這一刻,陸婉柔真的驚呆了,她雙手抱著膝縮成一團,直想往後退。
    他們不是別人,而是喬巧音、李玉雅、陳鳳英的爹娘,捧在手心疼著、寵著的愛女死在這個女人手上,他們怎麼能不恨?
    “這是我們夫妻給你的臨別贈禮,希望你滿意。”佟若善調皮的一眨眼,做出不用相送的手勢。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人總要為自己做過的壞事付出代價。
    兩年後,漠北將軍府——
    “啊——不要了,我不要生了,那個該死的男人去哪裡了!叫他回來,回……啊!好痛好痛……明明是他造的孽,為什麼受苦的人是我……混蛋,只會下種的莽夫,我要咬死他……痛,又來了,為什麼還不生……”
    呃!夫人,你才開始陣痛不到半個時辰,沒那麼快生,還要再等上幾個時辰,頭一胎都比較難生,而你又不忌口多吃了一些……啊!不是不是,是為了孩子吃,因為孩子餓嘛!
    幾個丫鬟、婆子想笑又硬生生的忍住,夫人在這一、兩年內被將軍寵過了頭,變得嬌氣了,一點點痛也受不住,大吼大叫的模樣好好笑。
    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佟若善的謀劃下,得知妻女竟然謀害嫡長子、嫡長女好取而代之的武甯侯氣到吐血,吐完血之後就身子不行了,大病一場後,便向皇上請求由長子承繼武甯侯之位。
    其實他是不想讓位的,可是形勢比人強,女兒、女婿往他跟前一站,不用開口就這麼盯著他,他便心裡發虛,氣弱地不敢多言,由著他們安排,他照做就是,反正他還是老侯爺,府裡不差他一口吃食。
    佟仲陽順理成章成為武甯侯,入主正屋,同時娶奉國公之女為妻,兩人是一見鍾情,婚後非常和睦。
    原本是四青之中年紀最小的青桐居然先嫁了,她嫁回武甯侯府,成了新管事常和的妻子,目前已育有一子,她也當上後院的管事娘子,專管針線房和茶酒。
    未嫁的青蟬、青絲、青芽還跟在佟若善身邊,不過青絲也定了人家,年底才出嫁,她要等夫人生了孩子、坐完月子才肯嫁,否則不安心,佟若善還提了個叫青霞的丫鬟為大丫鬟。
    梅氏被送去家廟,有生之年怕是再也回不了武甯侯府,怕被報復的佟明珠失心瘋似的帶著弟弟佟仲景連夜出府,投奔外祖去,兩姊弟沒出過遠門,被騙走了盤纏,差點流落街頭當乞丐,好在讓拐子賣入青樓前被人救了。
    可是她的下場也不怎麼好,到了外祖家,一日被喝醉酒的表舅給強了,甥舅亂倫還被迫為妾,只因她不幸有了身孕,等發現時已經四個月,打不下來,而主母很強焊,她的日子想必好不到哪裡去。
    佟仲景目前還住在外祖家,佟仲陽不只一次派人去接,可他就是不回來,讓佟仲陽每年給他送去一千兩做日常花用。
    “刑劍天……刑混蛋!你死到哪兒去了,老娘都要生了還不回來,你不是答應過一定要陪在我身邊,你說話不算話,出爾反爾,你一定會胖死……我……呼、呼……”
    “夫人,你省點力氣別喊了,將軍正在城外,一時半刻回不來,你把力氣存著好生孩子,等將軍回來,小公子也出世了。”青蟬拿著一條帕子為夫人拭汗,她的手都被捏得青紫了。
    “為什麼一定要是小公子,不能是小小姐?我偏要生女兒氣死他,誰教他那麼無能……”佟若善任性的回道,但她顧不得其它,實在太痛了,痛到她口不擇言,見什麼都不順眼,尤其是罪魁禍首更討罵,不罵他她不痛快,老覺得孩子在肚子裡作怪,硬是不肯出來。
    “好、好,是小小姐,夫人你儘管生,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你生的,將軍都會喜歡……”
    青蟬正好言勸著,產房外忽然有人高喊著“將軍回來了、將軍回來了”,隨即一道披著戰甲、滿身是血的男人沖了進來。
    “阿善!我回來了,不怕,我在,我陪著你,你定要好好地把我們的孩子生下來……”
    看得出昂藏七尺的將軍大人比夫人還害怕,剛從血泊中打過來的他竟在發抖,連碰一下夫人都不敢。
    “結……結束了?”佟若善邊使勁兒邊問。
    “結束了。”為什麼她的臉這麼白,嘴唇都咬破了。
    “誰贏了?”好痛,她的孩子……很不乖。
    “我不知道。”他說得實在。
    “你不知道?”她一怔,差點忘了正在生孩子。
    “你都要生了,我還管誰輸誰贏,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更重要,我只奉旨破陣救駕。”不爭從龍之功。
    太子和三皇子溫慶王爭奪九龍寶座,溫慶王逼宮帶兵攻入京城,太子勢弱退守皇宮,兩方人馬打得熱火朝天,不分軒輊,各有各的支持者和兵馬,遲遲拿不下對方,戰況膠著。
    皇上以暗線傳令要在城外練兵的刑劍天帶隊攻城,城破為止,因此他志在攻城,使其在最短的時間內入城,只因他接到妻子開始陣痛的消息,他心急如焚的想要飛奔回府,守著妻兒。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更重要……
    聽到這句話,佟若善忍不住哭了,但她的嘴角是上揚的。
    “阿天,你真好。”有夫如他,她一生圓滿了。
    “嗯!你安心的生孩子,什麼事都有我,我生也陪你,死也陪你,生生世世都陪你……”
    為防產婦哭得太厲害,堅持要陪妻子生產的刑劍天被趕出產房了,這一等又是一個晚上過去,頭一胎總是拖得比較久。
    直到黎明時刻,第一道曙光射入時,漠北將軍府的下一代出世了,哇哇哇的哭聲十分驚人。
    “將軍,是位公子,母子平安。”
    旭日照在刑劍天仰起的臉上,他眼眶一熱,哭了。
    爹、娘、大哥、二哥,我們刑家有後了,你們看見了沒,我當爹了,不是人見人懼的刑克男。
    三個月後,天啟帝駕崩,新帝繼位。
    宮變之日,太子被溫慶王一劍刺穿胸口,歿,而溫慶王也被太子的幕僚斬殺,身中數刀,拖了一個月,歿。
    成年的皇子中,只有未攪入奪位的秦肅主楚長留還活著,因此他成了繼任人選,成為一代新君。

    全文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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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0 00:24:11 |只看該作者
    後記:種菜記

    秋一直以為自己是綠手指,種什麼活什麼,怎麼種怎麼活,隨便種種也能活,丟顆種子就能活,不用費功夫。

    結果咧!

    唉!秋受了好大的打擊。

    以前秋的舊家是坐背朝南,風向好,水好土也好,全日照的陽光,有水有日照,從農田附近挖來的土壤很肥沃,而且後有“公侄廳”擋風雨,真是風調雨順,年年豐收。

    多好的光景呀!

    可是自從搬到近六輕的小村落後,那真的是很少有植物能撐過一年,除了幾樣耐風耐寒的木科植物外,其它都很快的暴亡,尤其是花草類的,有季節性,半年就告別了。

    今年……不,是去年秋天呀!冬荷的生長季節到了,所以秋一口氣買了冬荷、應菜、小白菜、菠菜四種種籽,準備大開殺戒的開荒辟地,替出全然有機無毒農藥。

    為此,秋還特意整理了四個花盆,幻想著蔬菜擠滿花盆的盛況,到時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用買。

    哈、哈、哈,多闊呀!

    可是呀!秋等了又等,別人地裡的高麗菜都結成苞了,秋的花盆稀疏的冒出幾根小苗,又等到別人採收了,小菜苗才像同情秋做白工似才長到十來公分,還營養不良。

    天呐!天呐!這是什麼世界,除了小白菜長了十來棵以外,其它全軍覆沒。

    而每一種菜籽秋至少撒少幾百粒……

    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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