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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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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可薔 -【留愛察看九十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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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1:36:0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陸宗岳醒來的時候,聽見一陣哭聲。聲音細啞、破碎,哭得壓抑,一次又一次的哽咽如一根絲弦,緊緊地絞著他的心。

  是圓圓,她趴在他病床前,肩頭一顫一顫地,仍稍嫌纖瘦的身影看得人心酸。陸宗岳想勸她別哭了,想將她摟在懷裡溫柔安慰,可他發現自己動不了,他的神魂似是飄在半空中,視線往下。

  就像他之前昏迷時,魂魄回不了身體,只能居高臨下地看著丁茉莉在昏迷的他面前演出一出出虛情假意的戲碼。

  但圓圓不是在演戲,她是真心的,為了躺在病床上的他哭得柔腸寸斷。

  他死了嗎?陸宗岳恍惚地想著。

  他記得自己是在辦公室和律師討論如何以生前贈與的形式將財產捐給那間育幼院,接著忽然接到仲介的電話,告訴他已經征得地主同意,賣給他那一大片田地。他很高興。

  圓圓的花田有著落了,他終於能夠幫她實現這個夢想。

  他興奮地立刻出發去找仲介簽約,在穿過一條車水馬龍的馬路時,忽然失去了意識……

  他死了嗎?

  可不對啊!他明明還有二十二天的,他每天都會在日曆上做記號,應該不會有錯……

  「放心,你還沒死,只是在路上暈了。」一道幽幽的嗓音拉回他思緒。

  陸宗岳定定神,轉頭一望,只見那個相貌清秀的少年死神不知何時飄出來,與他一起在空中飄浮。

  「我沒死?」他怔怔地問。

  「你太拚命了。」少年皺眉。「當初我是答應讓你回來這九十天,但也沒說你可以這樣不顧,切地糟蹋自己的身體,你不曉得自己的體力其實還很虛弱嗎?」

  他當然知道。陸宗岳苦澀地抿唇。

  夜深人靜時,他經常覺得全身痛得發慌,白天在處理各種事情時,也偶有暈眩感,可沒辦法,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而他僅餘的時間卻如沙漏,一顆一顆以令他膽顫心驚的速度流逝。

  「我得在死去以前,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他喃喃。「我想讓圓圓後半生過得幸福……」

  「你可別只顧著你的女人,忘了答應我的事。」少年冷哼。

  「放心吧,不會的。」陸宗岳望向臉色蒼白的少年,真誠地保證。「我很感謝你給我這個機會,答應你的事一定會辦好的。我找了那個姓趙的律師,他建議我用生前捐贈的形式,以免到時要繳納大筆遺產稅。」

  「你找了趙民誠?」少年訝異。

  「是啊。」

  「他不是對你的女人有意思嗎?你不吃醋?」

  「他是個好人,又跟育幼院院長關係好,事情交給他辦我放心。」陸宗岳儘量不帶感情地回答。「而且圓圓不是『我的』女人,你別胡說。」

  死神少年沒說話,沉默地盯著他,眼裡閃爍著某種異樣的光芒,似是感歎,又像憐惜。

  陸宗岳假裝沒看到他複雜的眼神,轉頭望向那個依然趴在床沿傷心哭泣的女人。「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到我的身體?」

  「現在就可以了。」

  話語一落,陸宗岳只覺背脊彷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重重一推,魂魄如影,跌進了自己的軀體。

  「圓圓……」他呻吟著醒來,嗓音如鯁在喉,痛楚地沙啞。

  「宗岳,宗岳!」聽見他的呼喚,鐘心恬驚喜地揚起一張淚漣漣的容顏,小手緊緊握住他厚實的大手。「你醒了!你還好吧?有沒有哪裡痛?」

  「我……很好。」他微笑望她,雖然眉宇仍顯得疲憊,墨眸卻有著神采。「你放心,我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了。」她猛然撲進他懷裡,濕潤的臉蛋貼著他胸膛。「醫生說你是勞累過度了,你最近太辛苦了,工作那麼忙,又經常跑到花蓮來看我……宗岳,你怎麼可以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還很虛弱啊!應該好好休養……」

  「我沒事。」他輕輕拍撫她顫抖的背脊,柔聲安慰。

  鐘心恬在他懷裡賴了一會兒,漸漸回神過來時,才驀地驚覺自己太激動了,連忙往後退開,神色發窘,遭淚水洗過的雙眸瑩瑩發亮,帶著點楚楚可憐的韻味。

  陸宗岳憐惜地望著她。

  這樣溫柔而眷戀的眼神給了她勇氣,她深吸口氣,下定決心。「宗岳,我留在臺北照顧你吧!」

  「什麼?」他愣了愣。

  她淡淡一笑,笑意藏著柔情似水。「你不是說你家還有空房嗎?我去你家住。」

  堅持自己搭夜班火車回花蓮的鐘心恬簡單收拾了行李,隔天一早在餐廳門口掛上「休假中」的牌子,和鄰居解釋一番後,便又獨自乘車來到臺北。

  陸宗岳早上在公司開會,接到她的電話後匆匆開車到車站接她,將她接回了兩人以前結婚時住的舊公寓。

  她訝然。「我以為你把這裡賣掉了。」

  「我沒賣。」他低聲解釋。「這房子登記的是你的名字。」

  「什麼?」她更驚訝了。

  他有些窘迫。「離婚的時候,我把這間房子過戶給了你,可你那時候堅持不要我一毛錢,我也就索性讓房子空著了……我是這兩個月才搬回來住的。」

  這麼說是他車禍從醫院昏迷醒來以後搬回來的?為何要回來?

  她很想問,他卻似乎沒有解釋的意思,也不知是否在逃避她的視線,主動將她的行李箱提進主臥房。

  「這間比較寬敞,給你睡吧!」

  她看著收拾得乾乾淨淨的主臥房,想起結婚時她也是睡這間,而他新婚隔天便找了藉口搬進斜對面的書房。

  她目光落向嶄新的床單,顯然是剛剛換上的,而床頭櫃上還有一副眼鏡……

  他也看到那副眼鏡了,急急拾起。「不好意思,忘了收了。」

  忘了?她眨眨眼凝睇他。

  這麼說他之前是睡在這間房裡的?他不覺得睡在這裡想起他們結婚時那段日子會很彆扭嗎?或者他就是故意在這裡尋找她生活過的影子……

  在想什麼呢?

  鐘心恬慌忙打住自己異樣的思緒,她可別太自以為是了,他之前選擇睡這間房可能就如他所說,因為空間比較寬敞,而搬回這間公寓,也不過……不過是不過是什麼?

  心思如麻,她不敢再想,刻意綻開一個歡悅的笑容。「這床單是粉橘色帶花的,很漂亮,我很喜歡呢!」

  「你喜歡就好。」他也淡淡笑了,笑得有幾分靦眺。「我就是覺得你會喜歡才買的。」

  她笑意一凝。

  他昨天深夜才出院,早上又去公司開會,哪來的時間去買新床單?莫非是早就買好的?

  可他為什麼在之前就買好她喜歡的床單呢?難道他不是臨時起意邀約她來住的,其實已經想了很久了?他到底……

  不!不能再想了,她一顆心又亂了,當作一切很自然就好,他們是朋友,關係不錯的朋友,他邀請她來家裡小住很自然,她決定住進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也很自然,沒什麼好多想的。

  對,順其自然就好……

  她又笑了,語氣輕快地對他說道:「你公司應該還有事要忙吧?你先回去上班,這邊環境我很熟,會自己搞定的,晚上你回來我們一起吃飯。」

  「喔,好。」他愣愣地望著她,滿腔不舍,其實很想留下來的,但公司的確還有些事需要他處理。

  她彷佛看出他的思緒,笑著輕輕推了推他。「走吧!記得早點下班,不准加班,你身體要顧的,知道嗎?」

  「嗯,我知道。」她這種管家婆似的叮嚀口吻取悅了他,心情頓時飛揚起來,墨眸湛亮如星。「我會早點回來的,你等我。」

  她像一個送丈夫上班的妻子將他送出門,怔忡地在門口呆立了片刻,這才回過神來整理行李,將自己帶來的衣物一一收進衣櫃裡,接著開始打掃屋子。

  陸宗岳習慣很好,屋裡收拾得井井有條,她只需要撣撣灰塵、拖拖地,很快地便窗明几淨。

  她打開冰箱,裡頭竟是空空如也,只有幾瓶礦泉水,以及冷凍庫裡幾盒微波食品。

  他肯定沒在家裡開夥,而且三餐肯定都隨便吃吃,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虧他每次到花蓮都催著她多吃些、吃飽些,像喂小豬一樣,可他自己呢?

  她忽地惱怒,拿了幾個購物袋出發到黃昏市場買菜,有幾個以前相熟的商販還記得她,熱絡地跟她打招呼,尤其那個曾教她做牛肉麵的大嬸,拉著她問長問短,最後半買半相送,新鮮的蔬菜瓜果塞滿她一整個購物袋。

  她又買了上好的牛肉、一隻全雞、兩條魚,以及一包臺灣米。

  滿滿的戰利品帶回家後,將原本空蕩蕩的冰箱塞得幾乎毫無縫隙,她這才滿意地拍拍手,系了圍裙下廚。

  陸宗岳回到家時,一眼就看到她在廚房翩然忙碌的身影。

  爐上燉著牛肉湯,飄出一室濃郁鹹香,光聞著味道就令人食指大動,桌上一盤日式雜煮,秋葵、蘿蔔、皇帝豆、鮮菇、蘆筍等蔬菜煮得表面瑩亮,色彩鮮豔,而她現在正在煎魚,調得像是糖醋口味。

  「你回來了啊!」她回頭看見他,眉目頓時一彎,笑容盈盈。「先去洗個澡,等下就可以開飯了。」

  陸宗岳倏地感覺喉嚨像梗著什麼,酸酸澀澀的,他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點頭,逃也似地進了浴室。

  方才那一瞬間,他竟覺得這才是一個家,而她正是他一心期盼的,能夠日日與他相伴,同他歡喜同他憂的妻。

  為何直到如今才幡然醒悟?他一直想要的就是這樣的家,仰首嚮往著如煙花般絢爛的愛情,不如低下頭來喝一口平淡如水的清甜。

  可惜,太遲了,可惜在跟她結婚時,他沒能好好珍愛她……

  陸宗岳沖著澡,滑過臉上的濕潤是水是淚,他自己也分不清,只是走出來時,他已是神清氣爽,唇畔噙著朗朗笑意。

  「開飯嘍!」

  鐘心恬招呼他坐上餐桌,桌上沒有餐巾、花瓶等虛華不實的佈置,只有一道道她用心做的家常菜。

  清燉牛肉湯、日式雜煮、糖醋魚、蒜炒高麗菜、幹煎香草雞胸排,米飯也煮得晶璧剔透,粒粒分明。

  「先喝碗牛肉湯。」她盛了碗暖呼呼的牛肉湯給他。「你最愛的。」

  他喝了口湯,咬了口燉得入味的牛肉,只覺得心房也暖呼呼的。

  「好吃嗎?」她問。

  他點頭。

  她做的菜當然好吃,從來就是最美味的,只是他以前不懂得欣賞。

  他風捲殘雲地吃起飯來,每一口大口咀嚼,都是對她的讚美與肯定。

  她很開心。

  一桌子豐盛的菜,兩人居然合力吃下了不少。飯後,陸宗岳搶著洗碗,鐘心恬沒攔他,笑著在一旁幫著擦乾碗盤。

  之後,她藉口散步消食,拉著他出門去逛附近的公園。

  秋天的夜晚,散去了盛夏的火氣,清清涼涼,伴著明月清風,說不出的舒爽宜人。

  兩人在公園裡繞了幾圈,揀了一張椅子並肩坐下,鐘心恬仰頭看夜空,只見一輪明月清幽,星星卻只有寥寥數顆。

  「臺北都看不見星星呢!」她感歎。

  「光害太嚴重了。」他也學著她一起仰頭。「還是花蓮好。」

  「是啊!你如果能在花蓮住上半年、一年的,天天呼吸新鮮空氣,看遠山近水,身體一定會好很多。」

  「你就是因為那樣才搬去花蓮嗎?」他頓了頓,略微遲疑。「冬冬跟我說你前幾年生了一場重病,還開了刀。」

  「嗯,是生過一場病,不過已經好了。」她淡淡地,看得出來不想多說。

  那段日子對她而言,很是艱辛難熬吧!

  陸宗岳轉過頭來望她,胸臆橫梗著一股複雜的情緒,霎時無語。

  鐘心恬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不願氣氛沉悶下來,故意指著天上某一顆星星。「那顆看得還挺清楚的,是北極星吧?」

  「不知道,我對星星沒研究。」陸宗岳回答得老實。

  鐘心恬噗嗤一笑,這男人還真是與耍浪漫無緣啊!

  「那我來跟你講星星的故事吧。」她含笑睇他,明眸璀璨。

  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卻也有幾分無法形容的喜悅——他喜歡她這樣專注地看著他。

  「嗯,既然你是最龜毛的處女座,我講處女座的神話給你聽。」她揶揄地笑了笑,清柔的聲嗓如水,淙淙地敘說故事——

  農業女神狄米特和女兒約瑟芬相依為命,可冥王黑帝斯有次出巡時卻看上了甜美少女約瑟芬,不顧她的意願,將她強擄回陰暗的地府,騙她吃了四顆石榴果,從此以後約瑟芬每年便被迫留在地府四個月。

  狄米特掌管的大地原本四季如春,可女兒不在的這四個月,因為她傷心過度,大地失去了生機,作物無法生長……

  「你這是在諷刺我生在不毛的季節嗎?」陸宗岳故意裝作不喜歡這個故事,用力瞪身旁的女人。

  她笑了,俏皮地眨眨眼,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用那一雙靈慧的眸看得他心醉神迷。

  「說起來你的生日快到了呢!就在下禮拜……你有什麼心願?」

  他的心願就是她過得好。

  他在心裡低語,不敢再多看她清亮的眼神,轉過頭去。

  「沒有嗎?」她追問。

  他聳聳肩。

  「連個生日願望也想不出來,你這人生活也太無趣了。」她叨念他。

  他微微一笑。

  兩人繼續東拉西扯地閒聊,終於,夜深了,她覺得眼皮有些沉重。

  「回去吧。」他看出她的倦意。

  「嗯。」她點點頭,起身時也不知絆到什麼,身子往前撲,幸而他夠機警,及時展臂攬住她。

  「沒事吧?」他關切地問。

  「沒事。」她靠著他溫暖結實的胸懷穩住重心,忍不住懊惱。「唉,我怎麼老是跌倒呢?」

  兩人都同時回憶起初次見面時,她就是這般狼狽地摔在他懷裡,後來他去花蓮找她那晚,她又是撲跌在他身上。

  想著,鐘心恬的臉頰暈染,抹霞色,又是羞澀,又是難堪。

  陸宗岳卻是笑著逗她,故意大聲感慨。「你老這麼不小心,要是沒有我當肉墊,你可怎麼辦才好啊?」

  「陸宗岳!」她氣得握起粉拳捶他。

  他呵呵笑,大手一下便握住她沒什麼力氣的小手,捏了捏。「你還得再多吃點,這手不夠胖。」

  「你當自己在養小豬啊!」她狠狠瞪他。「老要我吃東西,你自己怎麼不吃?」

  「我有吃啊!」他喊冤。「你今晚做的菜我不是幾乎都掃光了?是你自己說吃太撐不好,不讓我吃完。」

  「你要嘛隨便吃冷凍食品,要嘛就吃撐肚子,懂不懂什麼叫養生之道啊?怪不得你身體會虛弱到暈倒。」

  「好好好,我知道了,別嘮叨了好不好?」

  「你居然嫌我嘮叨?!」

  「是嘮叨啊。」

  「陸宗岳!你……」

  兩人又一陣扭打,鬧了半天,她才發現自己依然被他緊緊圈在懷裡,他溫熱的呼息曖昧地撩撥著她耳畔。

  她的臉更紅了,心韻跳漏了好幾拍。「你……放開我。」

  他彷佛也察覺到她因何嬌羞,卻沒有放開她,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俊臉埋入她瑩白柔膩的頸窩蹭了蹭。

  「再抱一會兒。」他啞啞地咕噥,孩子氣地耍賴。「圓圓,就一會兒。」

  她忽地心口一軟,不忍拒絕,任由他抱著,胸臆滿滿融化著甜意。

  月兒掛林梢,夜色正好……

  為了不讓關心自己的人擔心,陸宗岳稍稍慢下了腳步,不再那麼趕著把每件事都處理好,多給自己一些休息的時間。

  只是有些事能緩處理,有些事還是必須快刀斬亂麻,關於林棟樑和丁茉莉的事,他早就一一掌握,林棟樑從他們在美國競爭對手公司那邊得到挖角的邀約,他也心裡有數。

  事實上,那份口頭邀約還是他安排人暗中運作的,就是想讓林棟樑中計上當。雖然和丁茉莉提前撕破臉,有些打亂了他的佈局,但基本上還是照著他事先擬定的計畫——他早料到林棟樑會試圖想帶走公司的機密研發資料,並挖走一批人才隨同跳槽,而丁茉莉則負責暗中掩護,幫忙說服那些人。

  他總是早一步搶先找到那個林棟樑想接洽的人,恩威並施,斷了對方跳槽的心思,繼續留在公司效力。

  林棟樑不笨,自然也猜到是誰在阻撓自己,知道自己無論如何在公司都混不下去了,只好主動來向他請辭,而就在他和這個自己從前曾經相當信任的學長虛與委蛇時,某個員工舉發林棟樑竊取公司機密!

  陸宗岳立刻下令調查,果然在林棟樑的私人物品裡搜出了存有公司機密檔案的USB——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暴,炸得林棟樑灰頭土臉,只能背負著叛徒的惡名,黯然離開。而當他跟那家挖角他的公司聯絡時,才知道對方原來同時在面試別人,並且雙方已達成協議。

  最後,林棟樑落得兩頭空,而同時離開公司的丁茉莉和他大吵了一架,兩人的感情岌岌可危……

  接下來兩人怎麼樣了,陸宗岳已毫無興趣,他們在一起也好,分手也罷,都不幹他的事。

  對他而言,公司隱埋的炸彈能夠及時拆除,到時圓圓成為最大股東後,不會造成她的煩惱,這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來該處理的,就是私事了。

  他和趙民誠約見面,將捐贈一半財產給育幼院的事情搞定,然後商量立遺囑的事宜。

  「你要立遺囑?」趙民誠很吃驚。「你還這麼年輕……」

  「之前我出過一場車禍,在醫院昏迷了一個多月,醒來以後我考慮了很多,還是覺得先把身後事交代清楚比較好。」他淡淡地解釋。

  「可是你要立遺囑,又何必找我?」趙民誠依然覺得疑惑。「像你們這種家族應該都有專用的律師。」

  「的確是有,他是我爸爸的朋友,之前我爸爸的遺囑也都是交給他處理的。不過,」陸宗岳頓了頓,望向趙民誠的目光真誠。「我這份遺囑,想要託付給你。」

  「為什麼?」

  「你看了就知道了。」

  趙民誠接過陸宗岳遞過來的遺書草稿,迅速流覽一番,忍不住駭然。「你把公司股份全都留給心恬?!」

  「是。」陸宗岳一臉淡然。「她之前沒跟你說過吧?其實她是我的前妻。」

  「前妻?」趙民誠驚愕不已,他早覺得這兩人之間不尋常,可也沒想到竟是離

  婚夫妻的關係,而且這個做前夫的竟然還打算把大半遺產都留給前妻,這也太……「你沒有其他親人嗎?」

  「有個繼母和同父異母的弟弟。」陸宗岳簡潔地解釋自己的家族。「……我跟他們的感情並不算多好,只需要留給他們能夠保證衣食無憂的錢財就夠了,但我想他們可能不會甘心,到時候就需要你幫忙扞衛她的權益了。」

  這就是他選擇將遺囑託管給趙民誠的原因,他相信趙民誠夠正直,對圓圓也會全力相護。

  有一個完全站在圓圓這邊的律師是很重要的,他擔心原來陸家專用的那位家族律師會對圓圓有偏見。

  「還有我買了一塊田地,接下來還準備把她現在在花蓮住的房子也買下來過戶給她,到時候相關手續都要麻煩你辦理了。」

  「你……為什麼……」趙民誠瞪著陸宗岳,不知該說什麼好,這男人對自己的前妻也太好,很難相信他們已經離異。「你還愛著她嗎?你想跟她破鏡重圓?」

  陸宗岳聞言一凜,苦笑搖頭。「你誤會了,我沒有跟圓……心恬複合的意思。」

  「為什麼不?」

  因為來不及了。

  陸宗岳悵然,他閉了閉眸,深吸口氣。「總之趙律師不必顧慮我,如果你喜歡她,請儘管去追求,她……是個好女人,值得一個好男人來呵護。」

  「我知道她很好……」趙民誠喃喃,看著陸宗岳沉鬱的神情,又懷疑又困惑,可他沒有再多問,拿出一個專業律師接受客戶委託該有的姿態。「既然你已經決定將這份遺囑託管給我,那我們就來一一討論細節吧!」

  兩人討論了一下午,總算擬定一份正式遺囑,要離開前,陸宗岳忽地接到一則簡訊,他看了看內容,若有所思,接著掃了趙民誠一眼。

  「有事嗎?」趙民誠察覺他異樣的視線。

  他淡淡一笑。「今天是我生日,心恬請了幾個朋友要辦烤肉趴,趙律師也一起來吧!人多一點也比較熱鬧。」

  他去合適嗎?

  趙民誠猶豫數秒,想到可以見到鐘心恬,還是不由自主點了頭。「好啊!」

  「那我先走了,公司還有點事,晚點我順路過來接你。」陸宗岳起身告辭,沒有察覺他背後的沙發椅縫裡夾了一張折起的紙條。

  送他離開後,趙民誠才發現那張明顯有些破爛的紙,打開來一看,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他看著,逐漸恍然大悟,眼裡浮現一抹同情——

  為了辦這場生日烤肉趴,鐘心恬向公寓的管理員登記,借了公寓屋頂的花園,這裡原就是提供住戶交流聯誼的地方,連烤肉爐都齊備,隨時可以使用。

  而且這屋頂花園的視野也好,往外望過去能看到遠山含黛,都市璀璨霓虹盡收眼底。

  冬冬樂得在花園裡蹦蹦跳跳,就連羅愛理看了這絕妙景致,也不禁讚歎。

  「這裡風景真不錯。」

  「是啊!」鐘心恬嫣然一笑。所以她當年住這裡時經常一個人上來屋頂看風景,尤其是備受丈夫冷落、心情寂寥時……不過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如今她再上來,只覺得心曠神怡。

  她忙著在一張長木桌上鋪開食材,檢查烤肉爐。

  「媽咪,我也來幫忙!」冬冬玩夠了花花草草,興奮地奔過來扮孝順。

  「好啊。」鐘心恬伸手揉揉他的頭。「那你幫我把這些青椒和牛肉串起來,像這樣,間隔著串。」她示範給小朋友看。

  小朋友不愛吃青椒,見狀,小嘴一癟。「這個我不愛吃。」

  「可是你帥哥叔叔愛吃啊!乖,今天是他生日,壽星最大,嗯?」鐘心恬柔聲哄道。

  「好吧!既然是壽星愛吃的,那我就勉為其難好了。」

  冬冬一副委屈的表情。是有多委屈啊?

  鐘心恬又好氣又好笑,蔥指忍不住點了點孩子的額頭。

  羅愛理見她眉目彎彎,顯然藏不住好心情,秀眉一挑。「你那個前夫什麼時候回來?」

  「他剛LINE給我,說快到了。」

  「嗯哼。」意味深長的口氣。

  鐘心恬自然聽出來了,轉頭瞥了眼羅愛理亮晶晶的眼眸,驀地覺得有些困窘,在邀請羅愛理一家來參加這場生日烤肉趴時,她就已經被徹徹底底揶揄了一頓。

  「你別再說了,我不想聽。」她搶先聲明。

  「我又沒說什麼。」羅愛理撇撇嘴。

  鐘心恬粉頰微微發熱,刻意轉開話題。「你老公呢?他今天會不會來?」

  「他剛LINE我了,說還在開會,開完會就立刻趕過來。」羅愛理學她之前說話的口吻。

  鐘心恬氣結,嬌嗔地橫她一眼。

  羅愛理呵呵笑,正欲說話,冬冬歡快的嗓音揚起。

  「帥哥叔叔上來了!他好像還帶了個朋友來。」

  他帶了朋友?

  鐘心恬聞言一驚,羅愛理看出她的訝異,慢條斯理地問兒子。

  「叔叔帶的朋友是男是女啊?」

  這話也問得太故意了!鐘心恬再次瞪好友一眼。

  「是男的。」冬冬脆聲回答。

  這下你可安心了吧!

  羅愛理無聲地以口形說道,鐘心恬簡直想打人,她忿忿地別過頭,轉身迎接走上屋頂的兩個男人,一個自然是陸宗岳,另一個是——

  她愕然。「趙……民誠?你怎麼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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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這是一場成功的烤肉趴。

  氣氛熱絡,笑語頻傳,無論大人或小孩,個個都敞開了肚皮大吃大喝,最後冬冬甚至抱著圓溜溜的小肚子嚷嚷著他撐到不行。

  聽著小鬼頭似滿足似抱怨的哀號,大家都笑了。

  其中尤以鐘心恬笑得最開懷,她將冬冬抱入懷裡,用力搓揉他調皮的小頭顱。她笑得如此歡悅,眉目間蕩漾著甜美俏皮的風情,陸宗岳和趙民誠都看呆了,視線集中在她身上,掩飾不住的火熱。

  鄭雍和羅愛理見狀,互相交換複雜的一眼。

  夫妻倆都意識到這情形頗有些怪異,照理說鐘心恬和陸宗岳如今應是處於半複合的曖昧狀態,兩人的感情該是有所進展,為何陸宗岳會允許趙民誠這個程咬金亂入戰局呢?

  趙民誠喜歡鐘心恬,陸宗岳不可能看不出來,他怎會主動邀請自己的情敵來參加自己的生日趴?

  這到底怎麼回事?

  「是我的錯覺嗎?」羅愛理悄悄附在丈夫耳邊說道。「我怎麼覺得陸宗岳好像想把圓圓跟那個趙律師湊成一對?」

  「不是你的錯覺,我也這麼想。」鄭雍低聲回應。「他一直讓圓圓烤肉給趙律師吃,還安排他們兩個坐在一起。」

  「他到底打算幹麼?」羅愛理不滿了。「想把圓圓推給別的男人?」

  「好像是這樣。」鄭雍蹙眉。「你的好朋友應該也感覺到了。」

  羅愛理聽丈夫如此說,急忙看向鐘心恬,果然覺得有點奇怪,她笑得太開朗了,笑容明媚如春花綻放,反而令人起疑。

  她……其實不高興吧?

  鐘心恬的確很悶,好友夫妻能感覺到的事,她這個現場和陸宗岳關係最密切的人,又怎能察覺不出一絲異樣?

  他想撮合她和趙民誠,她沒笨到看不懂。

  可是為什麼?就算他想替她介紹男人,也不用急著在這時候吧?在他生日這天,在她剛剛搬到他住處照料他不久……

  他難道是怕她纏上他嗎?擔心兩人住在同個屋簷下她就會對他起了非分之想嗎?他究竟當她是什麼了?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鐘心恬咬了咬牙,心海起伏,她是很努力才壓制住自己的情緒的,很努力才能維持表面的快樂,她不想在這樣的場合破壞氣氛,這是宗岳的生日趴,無論如何她還是希望他這個壽星能夠享受一個愉快的夜晚。

  就算她滿腔酸楚,胸臆悶得快爆炸,她依然裝作不知不覺地配合他的舉動,他要她烤肉給趙民誠吃,她烤了,要她多多跟趙民誠聊天,她聊了,他希望她與別的男人親近,她就親近給他看。

  如果這就是壽星的願望,那她就如他所願好了!

  到後來,鐘心恬已分不清自己是心甘情願或賭氣任性,笑得越發甜美可人了,經常讓趙民誠看得愣愣地出神。

  直到夜深了,一場歡宴到了尾聲,羅愛理夫妻帶著冬冬起身告辭,趙民誠也跟著起身。

  「心恬,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他問得很自然,現場幾個大人卻都愣住了,羅愛理諷刺地望向陸宗岳,似乎想看他如何解釋,而鐘心恬瞥見陸宗岳瞬間不自在的表情,冷冷一笑。

  「我就住在這棟樓。」她凝定趙民誠,直截了當。「宗岳家有多的房間。」

  「什麼?」趙民誠愕然,領悟她話中涵義後,臉色微微一變。

  這豈不是表明了她跟前夫現在正同居?

  陸宗岳見他表情變化,也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立刻解釋。「趙律師別誤會,圓……心恬從花蓮上來,沒有地方住,借我家住兩天而已。」

  「喔,原來如此。」

  這場面實在太尷尬了,趙民誠不再多問,跟大家道別後便匆匆離去,羅愛理捏了捏鐘心恬的手,以眼神表達力挺之意,接著也偕同丈夫和兒子一起下樓。

  屋頂上只剩下鐘心恬與陸宗岳兩人。

  夜風習習,空氣中還殘餘著淡淡的烤肉香,月光如水,落在她和他臉上猶如一層薄紗,朦朧了彼此的視線。

  「你怕什麼?」

  良久,她驀地幽幽開口,嗓音比月光更朦朧。

  他震了震。

  「我從花蓮上來,沒有地方住,只是借住你家兩天而已?」她平板地複述他說的話,語氣冰冷。「你就這麼急著撇清我跟你的關係?」

  陸宗岳凝望她凝霜的容顏,只覺得心痛如絞。「圓圓,你聽我說……」

  「你甚至不願意在他面前喊我圓圓!」她冷聲打斷他。「怕他誤會我們關係很親密是嗎?怕他因此不敢追求我?」

  「圓圓……」他上前一步,持住她臂膀。

  「放開我!」她冷淡地拂開他。「陸宗岳,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想撮合我跟趙律師,可是為什麼?我是哪裡造成了你的困擾,讓你這樣迫不及待地想擺脫我?」

  她的控訴令他心急如焚。「不是的,圓圓,不是……」

  「我不會纏著你的。」她蒼白著臉,一字一句冷冽如冰。「我留在臺北,只是因為你身體不好,想就近照顧你……你如果覺得我很煩,我可以馬上離開。」

  他傷了她!

  陸宗岳望著眼前神情受傷的女人,心海陡然翻騰,恨不得狠狠甩自己幾巴掌。

  都怪他不好,沒考慮清楚就邀請了趙民誠過來,他只是……太著急了,自己在這世上的日子一天一天地流逝,而她的未來,他卻還未能妥善安排,每日每夜,他看著她溫柔體貼地關心自己、照料自己,他都覺得深深對不起她,忍不住惶恐。

  若是他就這麼走了,她會不會很傷心呢?可要他如今就勇敢將她推開,他又捨不得,最後這短短一段人生,他多希望分分秒秒都與她共度!

  捨不得推開她,又擔心自己離開後她會放不下,所以才使了昏招,急著撮合她和趙民誠,希望她將來能有個好男人細心呵護。

  他果然還是自私的,只想著讓自己良心過得去,卻忽略了她的感受。

  「圓圓,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他神態焦灼,語音因強烈的自責而沙啞。

  「你別難過了,別生氣好不好?!」

  「我沒生氣,也不難過。」她雙目無神地瞪著他,倔強地說著連她自己也不相信的話。「我只是總算明白你的顧慮了,你怕必須對我負責對不對?你怕我又再次愛上你,而你承受不起這樣的情意。」

  他是怕她再度戀上自己,但原因絕非她所想。

  陸宗岳怔怔地盯著她,滿腹心酸無法言說。「圓圓……」

  「你不用解釋了,放心,我不會為難你,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就回花蓮去。」飄然幽緲的言語猶如一陣細雨,綿綿地下在他心上。

  「……生日快樂,宗岳。」

  鐘心恬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回到花蓮的。

  她只知道從上了火車那一刻起,她強忍的淚水就宛如衝破柵欄的海潮,氾濫成災。

  她哭得那樣悲痛,心碎欲狂,哭得身邊好幾位乘客都過來表示關懷,詢問是否需要他們的説明。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援手,她需要的只是遺忘。

  忘了那個男人,忘了兩人之間所有的愛恨糾葛,忘了自己一顆重新復蘇的心又再度枯萎。

  這次回到花蓮,似乎比幾年前她決定到這裡養病更加哀傷,她已經好久沒像這樣痛哭失聲了。

  她覺得自己真笨,為何會傻到重蹈覆轍?明知愛上那個男人只會讓自己受傷,卻傻傻地學那飛蛾撲火。

  她活該!

  活該受到這番屈辱與痛苦,這都是她自找的,誰教她學不會教訓?學不會不該對不該愛的人付出真心。

  是她自找的,是她自己的錯……

  連續數日,她困在自我封閉的繭蛹裡不肯踏出來,就連羅愛理打電話來關心,她也只是淡淡地回一則簡訊,說自己需要時間獨處。

  她沒有再哭,眼淚似已乾涸,只是神魂似乎走失了,在遙遠的某處流浪漂泊。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天,有人來按門鈴。

  她本不想開門,那人卻在門外堅持地喊著非要見她一面。

  是趙民誠。

  說實在的她並不想見到他,可她覺得自己欠他一個解釋,該跟他表明自己對他並無男女之情,只是將他當朋友看待。

  她開了門,將趙民誠迎進屋裡,他打量她憔悴的容顏,看著她才短短幾日便又消瘦下來的身材,眼裡掠過一絲心痛。

  「你誤會他了。」

  這天外飛來的一句令鐘心恬莫名其妙,許久,才瘖啞著嗓音問:「誤會誰?」

  「陸宗岳。」趙民誠面色沉靜。「他想撮合我們,不是因為他討厭你,是因為擔心你。」

  「他擔心我?」她嘲諷地冷笑。因為擔心,所以想盡辦法將她推給另一個男人?

  趙民誠深深地注視她片刻,從口袋裡取出一張折迭得整整齊齊的紙。「這是之前他來我的事務所時不小心落下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鐘心恬蹙眉,帶著點難以形容的厭倦接過紙條,緩緩打開,紙上堅毅挺拔的字跡明顯是陸宗岳的,一行一行寫得有些淩亂,有許多塗抹補注之處。

  鐘心恬耐下性子看內容——

  親手做圓圓愛吃的料理給她吃。

  將圓圓養胖五公斤以上。

  和圓圓一起合照。

  將公司股份轉讓給圓圓。

  為圓圓買下花蓮的房子。

  給圓圓買一塊花田……

  這是什麼?

  鐘心恬駭然,握著紙條的雙手不禁微微顫抖,抬眸瞪向趙民誠。

  他神情嚴肅,語氣微澀。「應該是他的死前願望清單,他……活不久了。」

  鐘心恬震住,薄薄的紙張倏地自指間飄落,如寒冬凋零的落葉,無聲地,凍結了整個世界。

  她走了也好。

  自從數日前那個早晨,鐘心恬拖著行李一步一步地走出他的世界,陸宗岳一直如是安慰自己。

  她走了更好,他就不必煩惱到自己生命盡頭的那一天,他該如何向她道別了,而她帶著恨意離開,或許到那一天也不會那麼難過。

  他本不該自私地留下她,拖著她與自己一起沉淪。

  他早一刻放手,她便早一刻自由。

  這樣很好。

  陸宗岳一遍又一遍,如是告誡自己,壓抑住滿腔飛奔去花蓮的渴望,留在臺北處理一樁樁盤根錯節的瑣事。

  雖然傷心,雖然沉痛,他仍不允許自己浪費一分一秒,把握在最後僅餘的時間做完該做的事。

  他跟羅愛理商量買下那棟在花蓮的日式房舍,羅愛理很驚訝,得知他是準備要將房子送給鐘心恬,更是劈頭蓋臉將他痛駡了一頓。

  「我都不曉得你到底在搞什麼!明明想討好她,為什麼又要將她推到別的男人身邊?你這腦子是被什麼給打壞了嗎?」

  他很正常。

  他沒跟羅愛理辯解,只是委婉地表示因為圓圓不肯接受他的贍養費,他只好用這種方式補償她。

  「她要的才不是你的臭錢!」羅愛理氣炸,又劈哩啪啦地罵了一長串才恨恨地說道。「不過你要送錢給她我當然不反對,這是你欠她的!」

  兩人達成了買賣的協定,他又完成一個死前願望。

  可惜原本那張清單不知道丟哪裡去了,他只好重寫一份,每完成一件掛心的事,便用筆劃掉,眼看著劃掉的事愈來愈多,未完的任務愈來愈少,他心裡有一份愴然的滿足。

  他以為自己終將這般獨自棲棲遑遑,走完最後的人生,沒想到這天下班,當他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家門口,卻看見一道柔弱的身影蜷縮在角落。

  「圓圓!」他驚駭。

  鐘心恬抬起頭來,怔怔地凝望他瘦削的俊容,看清他黯淡的墨眸在乍見她時迸放了瞬間的光彩,她知道,他其實很想見到她。

  她緩緩起身,來到他面前,仰起倔強的容顏。「醫生說你還有多少時間?」

  「什麼?」他沒料到她會這樣問,臉色霎時泛白。

  相較於他的極度震撼,她的表情顯得平靜,近乎冷漠。「趙民誠撿到你的死前願望清單,他說你到他那邊立遺囑……你說啊!醫生說你還可以活多久?」

  她大概是以為他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吧!

  陸宗岳心海翻騰起伏,卻沒有多加解釋,看著眼前這張清瘦的容顏,他只覺胸臆緊擰,幾乎無法呼吸。

  「可能……不到一個月吧。」終究沒有勇氣告訴她一個肯定的日期。

  但這樣含糊不明的期限已令她嚇白了臉,淚光在眼裡瑩瑩閃爍。

  「我陪在你身邊!」她急切地握住他臂膀,再也無法強裝冷靜。「我留下來,陪你到最後一天!你也是這樣希望的不是嗎?你去花蓮找我,要我留在臺北,不就是想有個人陪著你嗎?你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

  「圓圓……」他心酸地望她。

  她搖搖頭,忍住一聲哽咽,咬牙宣稱。「你不要以為我還愛你,我早就不愛了!就是……就是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分上,我……來送你最後一程……我陪著你,你不會孤單的,你不是一個人,有我……陪著你……」

  嗓音破碎不成調。

  她終究是藏不住了,對他滿滿的心疼與憐惜,她藏不住也掩飾不了。

  感覺到她瀕臨崩潰的情緒,陸宗岳倏地呼吸一斷,展臂緊緊將她摟進懷裡。

  「圓圓、圓圓!」

  她怎麼又瘦了?怎麼又瘦成這樣?前陣子他要她努力加餐飯,豈不都白費功夫了?

  「你這壞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她在他懷裡低聲啜泣。「為什麼要獨自一個人承受?你真笨,笨蛋笨蛋笨蛋……」

  「圓圓,是我不好。」他急切地拍撫她。「你別哭了,是我對不起你……」

  「你沒有對不起我,不要再說誰對不起誰,我們之間……就算是孽緣也好,不要趕我走……不要離開我……」她雙手揪著他衣襟,淚水潸然染濕了他的胸膛。

  他心疼不已。「圓圓乖,我就在這裡,我們誰也不走,好不好?別哭了,嗯?」

  「宗岳!你早該告訴我的啊,宗岳……」

  壓抑著不敢放聲的低泣,反而更令人聽了難受,陸宗岳也不禁鼻酸。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而今他不想再假裝不在乎,不想再欺騙自己可以將懷中這女人推開。

  他不想她離開自己,在人生最後這段時光,他強烈地渴望有她相伴。

  他不想一個人,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

  「圓圓,我愛你!真的好愛好愛,我捨不得放開你……」

  終於,他放過了自己,承認了自己的軟弱,承認自己對她割捨不下的愛戀癡狂——

  廚藍的海天一色,海潮打在怪石嶙峋的珊瑚礁岩上,激起一朵朵眩目耀眼的白色浪花。

  一輛寶藍色跑車沿著海岸線賓士,車窗降下,探出一隻如春藕般白嫩的手臂,迎風招展。

  「宗岳你看,海浪真漂亮!」清脆的嗓音如風鈴般叮噹作響。

  聽著這歡快悅耳的嬌嗓,陸宗岳覺得心情更加飛揚了,唇角勾著笑,望向鐘心恬的星陣熠熠閃爍。

  視線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流覽了一下浪花拍岸的美景,可終究流連最多的還是她清麗玲瓏的側顏。

  她真美!

  這幾天他拚命喂她吃東西,之前瘦削下去的臉頰總算又豐潤起來,令他頗有成就感。

  還得再多胖幾公斤才行,餵食大業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陸宗岳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想著她總是嘟著嘴埋怨他像在養豬,那嬌嗔俏皮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愛。

  「宗岳,等一下中午我們要吃什麼?」她忽然問。

  他嗤聲一笑。

  「笑什麼啊?」她沒好氣地睨他。

  「不是老罵我在養豬嗎?我還以為你不關心三餐飲食呢!」他似笑非笑地逗她。

  「誰說我不關心?沒聽過吃飯皇帝大嗎?」她又賞他白眼。

  他笑了,禁不住伸手掐掐她軟嫩的臉頰,眼神滿溢寵溺。「好好,吃飯最大,你想吃什麼?」

  「聽說屏東萬巒豬腳很好吃,我們去吃吧?」明眸晶亮,流光溢彩。

  「你想吃豬腳?」劍眉一挑,表情怪異。

  「是啊。」她眨眨眼,有些困惑。「你不想吃嗎?」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這樣殘殺同類好嗎?」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她愣了愣,倏地領悟他是拐個彎戲謔她是豬,氣得柳眉倒豎,蔥指狠狠掐他臂膀肌肉。「你這壞蛋,可惡!」

  「哪裡可惡了?我說的難道不對嗎?」他爽朗地笑,任由她發洩似地掐捏自己,不閃不躲。

  「你再說再說!你才是豬呢!」她用力掐、努力掐,偏偏他肌肉硬得很,反而讓她的手掐得發疼。

  他倒是很享受那柔軟的指尖在自己手臂上的美妙觸感,俊眸寫意地眯了眯。「我是公豬,你是母豬,我們正好一對。」

  「誰跟你一樣是豬?你這只大男人主義壞蛋豬!」

  「哈哈……」

  兩人打打鬧鬧,彷佛都忘卻了煩憂,只記得這一刻美好。

  自從陸宗岳把臺北的事情都搞定後,便向公司請了長假,帶著鐘心恬展開環島旅行。

  這些天來,兩人走走停停,看到風景美的地方就拍張照,有趣的小店就去逛一逛,當然更不會放過各地的小吃美食,只要有機會碰上都要嘗一嘗。

  這趟行程走得十分自由放鬆,興致來了就在某處留宿,有時甚至在山區野地搭帳篷、生火烤肉,過過當世外野人的幹癮。

  這一路吃吃玩玩,來到了南臺灣,這天兩人就在萬巒吃了豬腳,接著入住一間位於海邊的民宿,晚上手牽著手逛墾丁大街。

  鐘心恬看中一串彩色貝殼手鏈,掛在手上,在陸宗岳面前搖了搖。「好看嗎?」

  「嗯,好看。」他點頭。

  「那這個呢?」她又換了一串項鍊。

  「這個也好看。」

  「這個呢?」

  「很好看。」

  「你什麼都說好看,到底有沒有認真在幫我看啊?」

  「我很認真啊!可就是你人漂亮,戴什麼都好看。」

  這男人!還挺會甜言蜜語的嘛。

  鐘心恬瞬間臉紅,嬌嬌地橫瞋一眼,無意間流露風情萬種。

  陸宗岳看得心弦一動,驀地伸手將她拉進一面貝殼串成的門簾後,俯首吸吮那甜蜜潤澤的紅唇。

  她嚇一跳,握起粉拳捶他。「你……瘋了……」

  他是瘋了,真想現在就當街將她抱回旅店,將她壓在床上放縱地愛上一回。

  他歎口氣,在退開前不舍地琢了啄她的唇。「圓圓,你真甜。」

  「瘋子!」她又羞又惱,臉蛋暈紅,顯得那瞋睨他的眼神更加嬌媚,水眸盈盈蕩漾。

  陸宗岳下腹一緊。「圓圓,我們回去吧。」

  曖昧的喘息在鐘心恬耳畔撩撥,這下她連耳朵都染紅了,粉粉的像只好不容易從沙灘裡挖出來的貝殼,映著滿天彩霞,晶瑩剔透。

  陸宗岳不管了,在那小巧的耳垂重重吮上一口,激得她渾身酥麻,接著便強拉她回旅店,步履如風。

  一進房門,兩人猶如天雷勾動地火,激情地燒成一團,愛欲如潮,排山倒海地煎熬彼此。

  他簡直沒有一刻捨得放開她,一直將她摟在懷裡,扶著她上上下下,每一次進入深處,都是最親密的靈魂接觸。

  「圓圓,喜歡嗎?」即便在欲望沸騰得最激烈的時候,他仍不忘體貼懷裡的女人,唇舌在她豐盈的乳房上親吻舔舐,一圈一圈地旋繞。

  她真的快被他逼瘋了,全身上下每一處似乎都敏感得很,瑩白的肌膚渲染點點粉紅,像一朵朵開在雪地的櫻花。

  他忽地用力頂她,一次比一次撞擊得更加猛烈。

  她忍不住嬌吟。「宗岳……我、不行了……好難受……」

  「不喜歡嗎?」

  「喜、歡……可是……」

  極致的快感令她語不成聲,眼角盈盈泛淚,似是滿足又似痛楚,看了令人心憐,恨不得將她捧在掌心裡肆意疼惜。

  他溫柔地舔去她的淚,嘴裡嘗到一絲鹹味,以及對她濃濃的眷戀。

  能活一天,他就要愛她!天,直到他不得不離開的那天,他的神魂也會碎在她身上,亮著璀璨的光。

  環島一圈後,兩人回到花蓮。

  日出日落,生活看似不如旅行那時多采多姿,可平平淡淡中自有一種實在的幸福,更令人珍惜。

  鐘心恬每天都會量體重,量了以後就會像一隻急著報喜信的小鳥,翩翩飛到她愛的男人面前。

  「宗岳宗岳!我又胖了一公斤!」

  男人會展開雙臂,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才不到兩個禮拜,我就胖了快五公斤呢!就快達到你設定的目標了。我很乖吧?」

  「對,你很乖,圓圓是我的乖寶貝。」男人笑著,像哄孩子一樣地哄她。而她會很開心,也有點害羞,仰起臉來喜孜孜地啄吻他的唇,往往吻著吻著,兩人又倒上床,纏綿在一起。

  性、愛、美食,生活彷佛只剩下這三件重要的事,想想還真是墮落啊!

  偶爾鐘心恬會覺得日子不該過得這般恣意,可管它呢!也不知還能和心愛的男人相處多久,能貪一刻是一刻吧!

  她帶著笑顏面對一切,從不在陸宗岳面前愁眉苦臉,如果他的人生有限,她但願他記得的都是歡樂與幸福。

  她要笑著陪他度過這段最後的日子,笑著……送他離開……

  「宗岳,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候的事嗎?」

  夜深人靜時,她會偎靠在他懷裡,細數兩人每一幕珍貴的回憶。

  「怎麼不記得?第一次見面你就跌倒在我懷裡,壓得我都快沒法喘氣呢!」她微笑,軟軟的手指和他的手指交纏相勾。

  「你知道嗎?從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喜歡上你了。」

  「真的嗎?」他有些訝異。「這麼說你對我是一見鍾情?」

  「算是吧。」

  「呵呵。」

  「呵什麼呵?」她打他的手。「你很得意?」

  「是得意啊!」他咧著嘴,笑出一口清爽的白牙。「能讓圓圓對我一見鍾情,可見我也有優點。」

  「什麼優點?你就臉上這張皮能看而已。」

  「你這意思是誇讚我長得帥?」

  「是說你厚臉皮!」

  「厚臉皮也有你愛啊!」

  「陸宗岳你這自以為是的壞蛋!」

  「又說我壞了?看來我不壞給你看真是不行……」

  「唔……嗯……」

  與他鬥嘴的下場,往往是她身不由己地醉在一記纏綿的深吻裡,醒過神時,她總以為自己飄蕩在永恆的時光。

  如果,現在就是永恆,如果,記憶能停留在這個瞬間。

  人之所以活著,也許都是期盼著能像這樣毫無保留地愛上一回吧!就算傷了痛了也在所不惜。

  她不後悔,愛上他,是她這一生最美好的事。

  她,不後悔……

  這天早晨,鐘心恬幽幽醒來,天光映著她睡得迷蒙的容顏,她眨眨眼,好片刻才看清床鋪的另一側是空的。

  他不在了。

  她木然地在腦海消化這個訊息,陣光淡淡一轉,瞥見茶几上擺著一隻玻璃沙漏,正緩緩漏著藍色的細沙。

  一顆顆細沙往下墜落,堆疊成時光的重量。

  鐘心恬有種預感。

  但她沒有去深究這預感,只是走下床,換上一件家常連身裙,外頭披了件他的襯衫當作薄外套。

  她來到屋外,沿著鄉間小徑踽踽前行,轉過一道彎,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綠色的緩坡丘陵上頭,吃立著一株百年老榕樹。

  前幾天,她曾和陸宗岳在老榕樹下野餐。

  他說,人生最後的幾分鐘如果能坐在這樹下盡覽小鎮風光,也算了無遺憾。

  她一面回憶當時他說話的表情,一面慢慢地爬上斜坡,走向老榕樹。

  枝葉繁茂的綠蔭下,果然坐著一道安靜的男人身影,低垂著頭,一動也不動……

  她倏地潸然淚下,雙腿一軟,跪坐在山坡上。

  清風吹動了天上的白雲,空氣中流轉著芬芳青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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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1:36:30 |只看該作者
後記

  【插播——作者的哀號 季可薔】

  原本,這就是我心目中預設的結局。

  但、是!我受不了啊……

  寫到後來,對書中的角色有了情戚,好像他們都成了我的孩子,圓圓是寶貝,宗岳也是寶貝,怎麼捨得讓他們傷心?

  捨不得讓宗岳就這樣走了,捨不得圓圓後半輩子的人生帶著遺慽,捨不得好不容易確認彼此相愛的兩個人不能長相守。

  年紀愈大,就發現自己心愈軟,看書、看電影不喜歡看悲劇,自己寫的故事也總想有個圓滿結局。

  因為人生有太多不圓滿,何不在自己的故事裡圓滿?

  所以我又寫下了另一個結局。

  那個結局,其實也可以是個開始,或許有一天,我會以那樣的形式寫一個相似的故事。

  不過,若是覺得故事有點缺慽更美的讀者朋友們,可以跳過那個結局不看,就讓晝面停留在這山丘上的一幕也不錯。

  想像這是一幅印象畫—藍天、草地、綠樹、點點光影斑駁著男人和女人,時光在這一刻凝結。

  很美吧!呵呵>,>

  親愛的讀友,謝謝你們一路陪我走來,你們的鼓勵與支持,讓我能夠持續創作到如今,希望以後這條路上也依然有你們相伴。

  現在,請翻開下一頁,看看另一個幸福的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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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3 11:36:52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

  【幸福的尾聲——重生】

  閉上眼睛的瞬間,陸宗岳覺得自己的靈魂從身體抽離了。

  他是死了吧?終於,生命最後的火焰燃燒殆盡。

  他想說自己沒有遺憾,可他的確有遺憾,遺憾不能陪著那個深深愛戀的女人共度一生,遺憾自己不得不將她獨自拋下。

  圓圓別哭。

  他在心裡祈禱,祝願著她能夠幸福,他看著自己坐在樹下的身影,靈魂逐漸飄高。

  他以為,自己將要魂飛魄散了,可等了許久,他的魂魄仍在,那個負責引渡他的死神少年姍姍來遲。

  「你回去吧!」少年懶洋洋地說。

  「什麼?」他愣住。

  「回去重新做選擇,你就不會死在這時候。」少年語帶玄機。

  他聽不懂。「什麼意思?之前你不是說今天就是我的死期嗎?」

  「那只是給你一個考驗而已,你已經通過試煉了。」

  通過試煉?什麼試煉?

  他茫然無措,還想再追問,少年已經一把將他推回身體裡,他只聽見一道嗓音朦朦朧朧地從頭頂上傳來——

  「別忘了你還是要將一半的財產捐給我的育幼院,我相信你的承諾……」

  悠然的嗓音飄遠了,而他恍似穿過一條長長的、幽暗的時光甬道,醒了過來。可他卻不是醒在老榕樹下,而是醒在一張陌生的床上,他瞪著裝潢華麗的天花板,好半晌,才恍然醒悟這是一間飯店。

  是他四年多前住過的那間飯店!

  他驀地彈坐起上半身,往身旁一看,一個柔軟的胴體蜷縮在被窩裡,瑩白的膚色,弧度優美的脊背——

  是圓圓!

  他駭然睜眸,想起了這正是他們離婚前的那個夜晚,他發燒了,而她細心照料,半夜醒來,他發現她疲倦地趴睡在床沿,一時不忍,將她抱上床……

  所以,他們已經做過那件事了吧!

  望著身旁慵懶酣眠的女人,陸宗岳眸光變得深情款款,悠悠地回憶。

  他記得在他們離婚前一個月,因為他去美國出差時偶遇丁茉莉,看見她和一個金髮男子在酒館裡毫不顧忌地肆意調笑,他心中有怒。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他指責。

  「你管我!」她反嗆。「就算我潔身自好地愛一個男人又怎樣?他又不會比較珍惜我!」

  聽說她在美國換了好幾任男友,感情生活很隨興。

  他覺得是他的錯。

  因為他辜負了她,才會害她從此不相信愛情,輕賤自己。

  這樣的自責令他對自己的婚姻生活更加厭倦,藉口加班夜不歸營,直到圓圓親自來找他,發現他生病發燒了。

  他覺得自己並不愛這個妻子,可為何抵擋不了她的溫柔?他恨自己意志不堅,於是對她更加冷淡……

  他錯了!

  錯在沒及早認清自己的心,錯在沒有好好珍惜這個執著地愛著自己的女人。

  感謝上天,給了他這回重生的機會。

  這一次,他不會再錯過她……

  想著,陸宗岳不禁展臂將睡在身側的女人攬入懷裡,她被他的動作驚醒了,嚶嚀一聲睜開眼,水濛濛的雙眸在看清他的臉時掠過一抹驚慌,掙扎地想起身。

  他收攏臂膀,不讓她閃躲,俊唇懶懶地勾起笑——

  「圓圓,早安。肚子餓嗎?」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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