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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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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同仁坑] 魂兵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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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7 17:35:41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姐妹

  為了不驚擾到外面的守衛,阿爾茜順手施放了一個屏蔽魔法,這才將昏暗的燈光調亮,雙方的面貌在彼此的眼中越發清晰起來。

  這是自三百年後,姐妹二人的第一次重逢。

  三百年後,瑞婭幾乎毫無變化,神色淡漠,清冷依舊。

  這是在她生命裡最殘酷的深淵生涯所造成的後遺症,給了她絕頂力量的同時也剝奪了她曾經也豐富過的情感,但那雙從前看向她時總會流露出溫柔的黑眸如今也失去了應有的溫度。

  她知道,瑞婭最後還殘留的那些對血親的關懷與包容也被她當年的背叛給磨滅干淨。

  後悔嗎?將這樣一個全心全意愛護自己甚至能給她帶來更多的親人親手葬送。

  不,她不悔,只是心痛而已。

  她用瑞婭的力量瑞婭的生命,換來了現在的一切,從一個對外優雅華貴對內有些刁蠻任性的貴族小姐冷酷轉身,變成了如今帝冠加身讓世人又敬又懼的鐵血女皇。

  而且如果不是那一位的出現,她未必還能有再活著看到哥哥和瑞婭的一天,而那個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阿爾茜的身體狀況確實很糟糕,在已經成為半神的瑞婭面前,大陸上的任何偽裝都無所遁形,她體內燃燒著的生命之火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

  這虛弱的火焰讓瑞婭微微眯了眯眸子,哪怕阿爾茜做過那樣的行徑,直到現在她也不能原諒她,可是看到她這副狀況,心底依然感到不舒服。

  這是一個不能解開的死結,無論瑞婭選擇原諒還是不原諒,阿爾茜的是生是死都會給她帶來不快,她活著,瑞婭會想著她造下的罪孽,想到恨處會恨不得立刻衝上前殺了她;可如果真的死在她的手上,這種用“復仇”來形容似乎也不太對的行徑,非但不會讓她快意,反而會更加令她難受。

  如今阿爾茜現在真的快要死了,不用她出手也活不了多久的樣子,瑞婭也沒有感到開心。內心深處裡,卻覺得這樣是最好的,阿爾茜因為貪戀權勢而犯下罪孽,又因為貪戀權勢拔苗助長硬生生逼死自己,對她這樣的人來說未必不是最好的懲罰。

  “我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你應該明白的。”她看著從一開始有些慌亂,現在已經露出沉穩微笑的阿爾茜淡淡道,“三百年前你就一直欠我一個答案,現在已經達到目的的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了?”

  “我們這麼久才見一次面,說不定以後就再沒有機會相見了,瑞婭你還是只關心那些話題嗎?”女皇放下了她一身的氣勢,用著她許久不用的埋怨語氣向著對面的人撒著嬌,仿佛她還是三百年前那個有些小刁蠻的美麗女孩。

  瑞婭不為所動,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好吧,早知道你肯定不會松口的。”她佯裝嘆氣,打算放棄敘舊的樣子,可話鋒一轉,那雙藍寶石般的美眸已經微微眯起,“不過在我回答之前,瑞婭可不可以先幫我解一下疑惑?為什麼當初你沒有死?”

  黃金短劍的威力,早有上古時期最擅長治療的光明神用生命試驗出結果了,那可是一位老牌神明,但是如瑞婭這種才晉階半神沒多久的新神,還是被人一劍刺穿心脈的,根本就沒有存活下去的可能,也就是說,阿爾茜知道自己那一劍下去,就已經奪走了瑞婭的生命。

  可是她卻還活著。

  只能說明,有誰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就像當初的她一樣。

  “不如你先告訴我,那把黃金短劍從哪裡來的?”對方果然沒有回答,只是面不改色地反問了一句。

  “我當然有我的渠道。”阿爾茜依舊笑著,“而且不但是你,我還對那座炎晶山也很有興趣,我覺得你一個才晉階半神沒多久的神明,根本沒有能力在死後建立起這樣可以橫斷整個大陸的天塹山脈,瑞婭的背後也一定是站著一位很了不起的存在呢。”

  “你如果把我叫來,只是想從我身上套情報的話我們這場會面就可以結束了。”瑞婭冷冷地打斷了她,已經做出轉身離開的意思,“我為什麼不殺你,想來你也清楚。可我們的關系也到此為止,今後便這樣吧。”

  “那麼我們的家族呢?”她一句話,阻住了瑞婭抬起的步伐,“現在的盧弗森家族,可是哥哥的血脈延續而成的,我死了以後,已經和聖加達聯成一體密不可分的家族你就不管了嗎?”

  “適者生存,優劣淘汰。”被質問的人丟下了讓阿爾茜有些始料未及的話,“我和家族的情份已經在你殺死大哥和我之後就徹底斷絕了,現在的盧弗森家族不過是你的一個傀儡,並不值得我用心。而且……流著背叛者的血的他們,也不值得我出手庇佑。”

  的確,三百年過去,盧弗森家族裡肯定有不少與皇室成員互相聯姻通了血脈,而阿爾茜這個“背叛者”之血自然也流進了大哥弗蘭德的後代子嗣體內,特別是三百年過後,她唯一認識的還是嬰兒的黛安娜的孩子早就死去,再想要瑞婭顧念情分幾乎不可能。

  “現在的聖加達也好,盧弗森也好,全都滅亡了,對我來說,也沒有關系。”她極為冷淡的說著,一點也不在乎對面的女皇幾乎圓睜的眼睛,“我在不久之後就會與人結婚,以後也會留下血脈,盧弗森家的傳承不會就此斷掉。”

  瑞婭對阿爾茜的恨,從來不表現在嘴上,只是一點一點地展現出她的冷酷。這才是一個在深淵裡掙扎了十年的幸存者應有的殘酷面貌,阿爾茜自以為拿住瑞婭的命脈,又怎麼知道一旦忠誠如瑞婭在遭遇背叛以後表現出來的冷心冷情,和心底早就做下的各種應對。

  “噗……呵呵呵呵呵呵——”阿爾茜愣了半餉,最終忍不住大笑出聲,“真不愧是瑞婭,你連這一步都想到了嗎?看來你真的是恨我恨到我骨子裡,連哥哥的情面都不願意顧及了!就是那個口口聲聲說你是他妻子的那個男人?確實不錯啊!瑞婭你的眼光可比我好多了,如果是那個男人,和你一起生下的孩子一定會非常優秀吧?結合了父親的智慧和母親的天資的孩子,不論她是男是女,只要好好培養,那就是最絕佳完美的繼承人。可是瑞婭你有沒有想過,這個繼承人的姓氏到底是盧弗森,還是海德林特呢?”

  “沒關系,我並沒有打算只要一個孩子。”

  瑞婭毫不在意的回答再次讓阿爾茜陷入暴笑,這位總是給人難以接近和深不可測印像的女皇如今毫無形像地笑彎了腰,只是這笑聲裡是不是在嘲笑她自己,還是嘲笑她死後依舊會忙碌於爭奪皇位連國土即將被大軍入侵而不自知的子孫,抑或者只是單純笑著她這位與她同齡的堂姐可以面無表情地講出生孩子這種話,也許三者都有也不一定。

  “好吧好吧,你都把後續計劃安排成這樣了,我也不多說什麼了。”似乎是因為之前那一串的笑聲,空氣裡的緊張一下子消除了很多,有些站累了的女皇陛下又重新走回了軟榻前,直接坐了下去,然後抬頭向對面的人笑了笑,“我就告訴你,你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吧。”

  阿爾茜把她從三百多年前家族破滅後的事情直接而仔細地講了出來,但是涉及到“真神”的時候,言辭裡卻謹慎了許多,她也只是告訴瑞婭,她早在十四歲那年就把靈魂賣給了對方,然後一直為她做事而已。

  “為什麼,要把這些都說出來?”這次換瑞婭睜圓了眼,如果阿爾茜真的把靈魂賣給了對方,她現在的行為就和背叛無疑,是一定會遭到懲罰的。

  “已經遭到懲罰了。”阿爾茜自嘲地笑了笑,“否則你以為我只有三百年的壽命是怎麼來的?不過,很快,我就要死了吧。”

  “那你還……”

  “因為再不說出來,我可能死了也不高興。”她俏皮地笑了笑,可在瑞婭看來根本就是在遮掩,“我做下那樣的事情本來就已經做好了被人憎恨的准備了,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得到誰的原諒。但是,就算是這樣,我也有我最後的堅持。”

  “什麼?”

  “真神大人,讓我利用帝國暗中與亡靈勾結,准備再次禍亂世界……”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阿爾茜體內的生命之火一陣劇烈的搖曳,然後就是一口血箭從嘴裡嗆出來,然後劇烈的咳嗽著,她卻不管不顧,依舊自顧自地說著,“咳咳,開什麼玩笑……和誰合作都行,哪怕她讓我向北國臣服我也會去做,可偏偏是亡靈……她做夢!”

  “……為什麼,你還活著?”

  “呵,只要我還有利用的價值,當然就還能活著。”抹道嘴邊鮮血,阿爾茜一邊施展魔法清理掉那些血跡一邊施施然笑著,“你的未婚夫沒有跟你說嗎?他應該已經察覺到龍族最近的動向了吧?”

  “這也是你的手筆?”

  “呵呵呵呵,這只是其中一點不起眼的小事罷了,如果你有機會見到真相的話,恐怕會連抵抗的勇氣也沒有都不一定。”

  “阿爾茜……”瑞婭已經不知道要說這個女人什麼好了。

  “該說的能說的,我已經都說了,以後可能就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瑞婭。”重新躺回了軟榻,女皇陛下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虛弱,“我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所做的一切,如果時間倒流,再讓我重新選擇,我還是會在你的背後捅上一劍,我就是這樣的女人。”

  “……”瑞婭沉默,現在她也算是得到了她想要的,而阿爾茜也沒有再多說的意思,又默默站了一會兒以後,她轉身離開。

  即將走出大門的時候,聽到了一聲細碎的低喃,仿佛瀕死一樣的微弱聲音要不她的耳目靈敏,恐怕會直接忽略。

  “瑞婭,如果有來世,我們不要做姐妹……”

  她的腳步微微一頓,然後再次堅定踏行,繼續向前。

  是啊,如果有來世,她們不要再做姐妹,最好是做敵人,這樣她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殺掉她,不會再有任何負擔了。

  聽著那漸行漸遠最後完全消失的腳步聲,保持著睡眠姿態的阿爾茜眼角流出一行清淚,輕輕講出了最後的半句。

  “我們,要做最好的朋友,我會傾盡一切去幫助你,不會再讓你……這麼傷心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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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7 17:35:55 |只看該作者
☆、第121章 召喚

  旁若無人地在守備森嚴的聖加達皇宮內穿梭,瑞婭行色匆匆,以她如今半神的實力只要她願意,到哪都可以如入無人之境,可以無視一切防御手段闖進來,自然也能悄無聲息再走出去。

  可是半神大人根本沒把心思放在這些小細節上,她的腦中正對阿爾茜提供的那些信息不斷整理分析著,事態可能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嚴重。

  最重要的,還是阿爾茜口中提到的“真神大人”。

  這個稱呼是真正刺痛了瑞婭的神經,以至於她吐露出“真神”二字時,腦中第一反應出來的果然是那張黑發黑眼的美麗容顏,可是再細聽阿爾茜對那位“真神大人”的言行描述,卻又發現兩者間有極大的不同。

  最重要的是,聽阿爾茜的口氣,那位“真神大人”是想借助大陸本地人的手想擾亂整個世界的秩序,制造出混亂然後想從中做點什麼。這和她印像裡認知的斯諾老師行為模式並不相符,更關鍵的一點,是這個世界本就是老師自己創造,她如果對其中一些事物不滿,根本不用這麼大費周張,想要對這個世界做什麼都是輕而易舉。

  讓阿爾茜的死而復生,然後控制她謀取權位,並給她一批數目不低的神級強者做打手,讓蘭德爾和大哥都死於非命都是這些家伙出手做下的事,就是作戲假裝行刺阿爾茜的那一批裡竟然還有早就死去多年的米歇魯,還有那一把黃金短劍……這種種的事故讓她意外的同時,也震驚於那位“真神大人”的通天手段。

  這樣的本領,自詡為“真神”似乎也不為過。

  可是……

  眼眸一垂,瑞婭此時已經站在了北國間諜的府中,踩著已經開始運作的傳送魔法陣,繼續陷入沉思。

  當年她抱著炎之劍即將迎來死亡的沉眠時,確確實實聽到了老師斯諾的嘆息聲,然後那座隔開兩半大陸也滋養了她和修姆三百多年的炎晶山脈就出現了。

  老師當時只是純粹的想要救她?

  還是早就會料到如此,特意趁機設下一個局?

  連阿爾茜自己都說不清她賣命的人到底是什麼,瑞婭也摸不清多少頭緒,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個層次不是她現在能接觸得到的。究竟高到什麼程度,也許就如阿爾茜那般說的“恐怕連抵抗的勇氣都沒有”,那已經不是她能插手的層次,或許三百年前的那一場混亂,也許就是兩個無上存在之間一次小小的對弈。

  如果真是這樣,大陸用不了多久又要亂了吧。

  可是,這一次恐怕她連插手的資格都沒有。

  “您回來了?”早在傳送陣旁等候著的女僕長,見到走出法陣的瑞婭後便是曲膝一禮,“陛下正在議事廳裡等您。”

  “帶路吧。”瑞婭直接道。

  來到議事廳裡的時候,亞祈獨自一人站在裡面,看來是提前得到消息將之前在這裡的人都遣出去了,見瑞婭進來,剛要迎上前時,她後背的大劍微一晃動,一名黑發黑袍的青年漸漸顯露出身影。

  亞祈的步伐頓住,看著幻化為人形名為修姆的炎之劍向他禮貌地一頷首,原本微微收斂的唇角弧度再次上升,同樣無聲地回禮便再次抬步向前,而炎之劍已經習慣性站在瑞婭的身後。

  “事情比我想像中的要糟糕,這個大陸再過不久可能要有大麻煩了。”瑞婭看見亞祈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此,“幫我准備一些材料,亞祈,我要召喚這個世界的造物主。”

  “造物主?”亞祈沒料到她開口就是這麼驚人的話題,“傳說中的那位創造了世界的真神?”

  看他還有些雲山霧罩的樣子,瑞婭也一下子想起有關上古時期還有修姆的一些事情差不多就她一個人知曉,連當年的大哥和阿爾茜他們也不過只清楚其中一部分,而那時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國王的亞祈更加無從得知那些秘辛了,於是她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先回頭望了身邊的修姆一眼,見他點頭同意了這才開口道。

  “亞祈,你先坐下。我有很重要的一些事要跟你講明白,聽完了你就清楚了。”

  於是她將自己十歲那年掉落深淵遇到教導她修煉的白衣女子,到之後在水神宮裡從水神的口中聽來的一切,以及今天從阿爾茜那裡得來的情報全都細細講給了亞祈去聽,包括暗流聖戰裡死而復生的米歇魯也沒有錯過。

  這龐大而驚人的信息量哪怕是亞祈也是花了一陣功夫才慢慢接受理順好,將一切來龍去脈全部搞清楚後,他再看向眼前的一人一劍時,眼神多少都帶上了些許震驚。

  一個是在十一歲時遇到了受傷的真神並且拜對方為師,最終學有所成變成現在唯一的神明。

  另一個雖然現在只是一把劍,可是生前的身份同樣來頭不小,竟然是上古時期水神與火神之子,而且那次諸神戰爭裡文明毀滅的諸多禍首裡同樣也有他一份。

  阿爾茜背後的勢力主人,竟然是不下於造物主級別的存在,並且很明顯的對整個大陸包藏禍心。

  不過,有了這些信息,也讓亞祈在往年裡和阿爾茜的交鋒中感到的一些不明意義的事豁然開朗,那些看起來似乎沒什麼作用有時候還有壞事可能的動作原來不盡是為了迷惑他,更多的都是為了在作鋪墊麼。

  修長的食指以某種頻率微微敲打著膝蓋,銀發的帝王閉目沉思了一會兒終於再次睜眼,沉穩的雙眸裡劃過一絲厲色,面色鄭重地點頭道:“事情我都明白了。把需要的材料都告訴我吧,我會讓人抓緊一切時間盡快收集的。”

  水神告訴瑞婭的那個方法,召喚真神並沒有多困難,首先是要有一個適當的召喚祭台,然後是需要用到的各種材料組成一個特殊的法陣,最後是必須有半神級別的人才能引發這個法陣,否則根本傳達到不知存在於何方的真神耳朵裡。
  兩人一劍就著之後會發生的事情又商量了幾句,都越發感覺到未來的形勢不樂觀。

  “除了造物主以外的真神,也能降臨到這個世界嗎?”亞祈突然出言詢問。

  瑞婭一愣,還想著要怎麼回答時,旁邊的修姆已經搖搖頭:“應該是不能的,這個世界最多只能容納半神級別的存在,但是如果祂不顧一切非要擠進來,承受不住祂帶來的力量的這個世界一定就會崩潰掉。”

  “難怪祂只能靠控制阿爾茜來達到這樣的目的,現在我們應該都能確定祂的目標不是想毀了這個世界,而是想通過這個世界得到些什麼吧?”

  “不,我不這麼想。”亞祈這個猜測雖然入情入理,可是瑞婭卻直覺上不能接受,“你們都還不是半神,所以不能體會我的感受,同樣的,我也無法揣測真神的能力。如果我真的想要得到什麼,這個世界沒人能阻止得了我,同樣的,對於真神來說,想要拿到什麼也不是很困難。能值得一位真神出手的東西,不會那麼簡單的。”

  “你的意思是說,就算祂的目標只是為了拿到什麼,也很有可能直接導致這個世界的崩潰?”

  “不知道,我們知道的東西畢竟都還太少了,再往上去想也想不到什麼。事到如今,只有積極去籌備應對了。”

  “……果然還是要把希望托在我們那位造物主身上嗎?”修姆悄然一嘆,墨中染紅的雙眼空空地望著窗外的夜色,眸中晦澀幽暗無邊。

  “啪。”

  瑞婭一巴掌拍在他的肩頭,讓他條件反射地一顫,見他回頭望來這才說了一句:“別多想。”

  修姆身上那股不能釋懷的氣息讓瑞婭感到了危險,直接拍上去打醒了就要陷入回憶中的他,轉移了話題以後,她直接起身:“今天就這樣吧,政治上面的事我是不懂,怎麼處理全看你了,如果有什麼要我幫忙的也直管說。我要去休息了,我的房間在哪?”

  這直來直去的口氣讓修姆都為他的主人抹把汗,有點不好意思,你也太不客氣了吧?好歹說得含蓄一點,這裡不會有人聽不懂的。

  不過被問的人似乎沒有一點不適應的樣子,好像還很高興,直接叫來了女僕長,讓她給安排去了。

  “你不打算去休息?”臨走前,見亞祈沒有一並出來的意思,瑞婭順便問了一句。

  “嗯,有關今天的事情還是越早處理越好,別擔心,不會花費太多的時間的。”因為被關心了一句,所以對方的笑容很愉快。

  “那好吧。”瑞婭想想也是,而且以神級強者的身體熬個十天半個月的根本不是問題,便不再多說,“記得量力而行。”

  “嗯。”

  重新幻化成劍回到了瑞婭的背上,這之前修姆最後一眼望了站在門口的那個曾經的少年現在的帝王,似乎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個妻奴的影子在未來慢慢形成。

  似乎對像是瑞婭,他就越來越同情這孩子了。

  女僕長的工作一直做得很好,雖然她來這個皇宮不到半天的功夫,人家不但把她今後的居所,以及專門服侍她的幾個女僕男僕全都挑選好了。

  “時間有點匆忙,只為您安排了這些十分抱歉。”最後她還這麼對瑞婭說,“以後您與陛下正式成婚,還會有所變動。現在,如果大人您有什麼不滿意,請盡管提出來,我一定安排妥貼。”

  給瑞婭安排的寢室外,她垂著頭這麼說著,身後的一排男僕女僕也做著同樣的動作。

  如果是別人成為皇後,比如帝國內某個位高權重的大貴族千金,女僕長未必會這麼討好,最多做好份內事就夠了,可是眼前的人卻不一樣,哪怕是沒有陛下的成分在裡面,她也不敢有絲毫僭越。

  只因這一位是整個大陸唯一的神明,論起地位,她甚至在大陸僅有的兩位帝王之上。

  “很不錯,我沒有什麼不滿。”雖然是貴族,但瑞婭也曾過得比誰都要凄苦,是真正錦衣美食享得、粗茶淡飯也吃得的人物,並不想過於糾纏這些的瑞婭對女僕長的安排全盤接受,“女僕長,我聽亞祈叫你弗萊雅是吧?我這裡現在不需要人,你讓他們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女僕長領命,帶著那一干手下行禮後離去,瑞婭走進房間,就要把門關上的一剎那,看到走在最後的一個小女僕突然抬了一下頭往她這裡飛快看了一眼,似乎沒料到自己立刻就被人抓包,她又立刻把頭垂下去,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安靜謹慎地走了。

  沒有感覺到惡意,瑞婭微微挑了挑眉,有些為女僕長那麼嚴謹的人竟然挑選了這樣一個膽大的小女僕給她感到訝異。

  她壓根就沒想過自己那個大得嚇死人的“神明”頭銜對大陸上的人有多大的吸引力,下午這半天城堡裡的僕人們為了她這裡名額都快搶破頭了。

  那可是神明啊!整個大陸最強的人!不說別的,就只是在身邊服侍伺候,那也就多了一個“神的僕人”這個榮耀光環,可比“皇後僕人”要含金量高了,以後就是從北國走到南國都能趾高氣揚的。更別提如果做得好,得了神明大人的歡心,大人隨便一兩句話或者一點賞賜都能讓他們甚至他們的家族受益無窮了。

  當然,無論這些小心思在內心裡咆哮上無數次,到了第二天時,被選上的那些人還是把臉上的歡喜收斂得干干淨淨,盡心盡力圍著瑞婭伺候著。

  很快他們就發現這位主真的很好伺候,甚至快到了都沒有他們去伺候表現的機會,早起時大人已經自己穿好衣服,洗漱完了以後再吃個早飯,後面她就去了修煉靜室……有時候還記得出來吃個飯,有時候一連幾天就在裡頭連面都不照一下。終於出來了,那還是沒太多事,是中午就給弄頓午餐,然後她在院子裡晃兩下又沒了蹤影,是晚上就直接來頓晚餐,接著就到了睡眠時間。

  所以,神明大人的僕人們都很閑,主人不出現的話,每天除了收拾屋子除除塵,擺弄下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外,差不多就沒他們事了。

  不過,他們也沒失望太久,皇宮外界的壓力就給了他們要忙碌的一件大事——皇宮內陛下要舉辦宴席,邀請帝國境內的貴族們來參加。

  名目?

  貴族們就是個喜歡辦宴會的群體,今天張三家辦完明天李四家就辦,或者上午A家才在家裡辦完下午他就得去B家參加晚宴,天天想這些名目那還不得把頭發想掉光啊,而且還沒什麼意義。除了一些意義明確的比如生日宴或者婚宴之流,別的一些意義籠統或者不方便細說的全都一律歸為社交宴,大多數人又不是為了吃和玩才參加的,全是衝著宴會上的人去的。

  這次的皇宮晚宴,帝國內的各大貴族可是久等了。本來以為陛下把人接走後沒多久就會舉辦宴會,向他們介紹那位傳說中的神明的。結果都一個多星期了,別說宴會和那位大人了,連陛下的人影都快忙得看不見了。

  於是各種明示暗示的催促就雪花一樣的飛上了皇宮上至帝王下至僕人的耳朵裡辦公桌上,一忙起來把別的都拋腦後的亞祈終於在埋怨聲堆積到一定程度後終於想起來這件事,哭笑不得的召來了自己的禮儀官。

  終於,那些貴族們消停了,拿著日期是三天後舉辦的晚宴請帖樂呵呵的跟自己親近的人商量著到時要穿什麼,帶什麼禮物去,又要帶哪幾個人一塊過去。

  外界為了那場即將到來的宮廷晚宴變得熱鬧的時候,皇宮內的一間秘密地下室內,瑞婭正拿著亞祈收集來的那些材料對著構建好的祭台仔細擺放著法陣。

  說起來她以前對這些東西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可是晉級了半神以後,那些看著頭大的魔法陣就好像一篇兒童讀物一樣簡單好懂,看一遍就能理解了。

  這密室裡,只有瑞婭,修姆和亞祈三個,因為知道自己即將要做什麼,所以三人的情緒都不自覺地肅穆起來,如果外人在場可能會覺得整個密室內的空氣都要凝結成固體。

  “做好了。”將手中最後一塊烏黑的礦石直接熔成一團液體,順著祭台上刻好的紋路倒進去,原本還很死板的鑲著各種奇異材料的法陣在紋路完成後仿佛活了一樣被鎖在祭台上,瑞婭起身後退了幾步,站在祭台外。

  身後的兩個男人同時一昂頭,原本就凝起的目光越發銳利。

  瑞婭調整了一下呼吸,便直接念動了召喚的咒語。原本不為所動的法陣開始泛起雪白的光芒,而嵌在各處節點上的那些材料也同樣發出自己本身的顏色,一時間整個密室內可謂是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終於……

  亞祈不由自主踏前一步,原本不動聲色的臉色此刻根本難掩激動,誰能想到,他能在有生之年裡見到世人數萬年都無緣得見的造物主呢。

  相比之下,修姆則要冷靜許多,他動也不動地望著那不斷泛彩的法陣,面容沉靜,動也不動的身姿似乎要化作雕像,深邃的目光裡湧動著復雜的情緒,不知又在想什麼。

  瑞婭口中不停,可是同樣低垂著眼眸,心緒復雜,幼年時長達九年的相處,水神記憶中的高高在上無所不能,還有她沉睡前那一聲憐憫般的嘆息……構成了她對這位造物主的全部印像。

  老師,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對這個世界的事,又知道多少?

  是不是同樣也在謀劃著什麼?

  一切的答案全都在召喚之後,望著那些起伏不定的光芒,瑞婭耐心等待著。

  五分鐘過去……

  十分鐘過去……

  二十分鐘過去……

  氣氛開始由原來的沉凝開始變化。

  “為什麼,沒有回應?”亞祈第一個問出聲來。

  “法陣的光芒沒有消散,說明還在傳遞著召喚。”修姆經驗老道地來了一句,不用說也知道這經驗是來自他的父母。

  “……”瑞婭的臉色卻陰沉下來,“她恐怕不會來了。”

  後面的兩人一愣,然後臉色各異,是啊,雖然說這是召喚法陣,可是對像卻完全不同,不是以前那些召喚魔獸的想讓它來就必須得來,人家可是造物主,連這個法陣都是祂自己拿出來的,如果人家不高興來完全可以拒絕。

  正打算再催動一次訊號,如果還沒有回應就直接關掉法陣的瑞婭要如此做的時候,光芒在這時終於產生了些許變化。

  眾人精神一振,還以為會有誰出現的時候,法陣的上空出現了一排擬化的字跡,上書——

  【小瑞婭你別催啦!我現在很忙,真沒空,等我忙完了一定去看你的,乖啦,不要吵,不會有事的。】

  場中眾人集體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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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7 17:39:06 |只看該作者
☆、第122章 婚事(一)

  氣氛很沉重。

  氣氛很傷感。

  氣氛很郁悶。

  現場沒有人一個人說話,哪怕就是對人情事故最不敏感的瑞婭,面對造物主這樣的放鴿子行徑依然感到了發指和尷尬。

  強壓住想把祭台大卸八塊來泄憤的衝動,她轉過身直接道:“回去吧。”說罷帶著滿身壓抑頭也不回地直接走了。

  剩下兩個男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同的情緒,不同於修姆的被雷劈了一樣的不適感,亞祈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幻滅,這位在他心目中有著極高地位的造物主威嚴無情的形像還沒見面就因為那一句留言被毀了大半。

  修姆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那位其實一直就是那樣,以後再見到,你就會習慣了。”算是很誠懇的安慰了。

  修姆並沒有見過真神,但是不妨礙他從父母和那些半神嘴裡聽到關於祂的事,不靠譜什麼的已經是公認性格,估計算到瑞婭這裡,也就是第二次召喚祂,會出狀況真正算起來也不意外啊,因為祂也沒承諾過會隨叫隨到。

  亞祈這時還能說什麼,他現在什麼也沒法說,只是覺得當初他們把拯救大陸的希望放在這位真神身上的行為實在是蠢透了。不過比起他們,果然還是瑞婭受的傷害更大一點吧,開口讓人費了這麼多功夫花了這麼多冤枉錢,結果整出來就只得了這麼一句話。

  從搭祭台到進行召喚,看著一點也不麻煩的步驟實際上花費時間不少,三人可以說在那個密室裡呆了五六個小時的樣子,再次出來的時候,晚餐時間都差點過了。

  瑞婭的自我控制能力一向很好,剛從密室裡出來時她還殺氣騰騰的,可回到自己的居所附近已經重新變得古井無波,不過就算這樣了,作為她的結契魂兵,修姆同學還是老老實實地變回了劍身來個徹底裝死。能讓瑞婭生氣的人和事說起來還真不多,但是如果對像是那一位,他也無可奈何。

  “大人,您回來了。”她一出現,早有眼尖的僕人迎上,走在最前殷勤詢問的,正是那天初次見面離開時偷偷看她的那個小女僕,“您是准備先用餐,還是沐浴?”

  原本還有些不耐的瑞婭聞言不由看了眼在她面前垂得只看見後腦勺的小女僕,頓了頓道:“沐浴吧。”

  “是,浴池已經准備好了,請跟我來。”小女僕再次躬身一禮,便轉過身做起領路人。

  能建在皇宮內的浴池無論是面積還是規格都小不了,幾十個平方的池子裡熱水源源不斷地從一排細小的入水口裡流出來,又從出水口中流出,時刻保持著池水的干淨清澈,騰騰的水汽上升將整個半密封的屋子遮罩得朦朦朧朧,又被天花板上柔和的魔法燈光一照顯出幾分愜意。

  摒退了女僕,瑞婭坐在浴池裡,感受著水溫帶來的舒服感,心中最後一絲火氣也消彌怠盡。晉階到半神這個地步,其實已經並不需要向普通人類那樣靠洗浴來清潔身體了,只要隨意一個念頭,體內分沁出來的不潔物質或者在外面沾染到灰塵髒污都可以在體表外被處理得干干淨淨,但是有條件享受的話,相信一般不會有人拒絕。

  沒有了情緒干擾,瑞婭也能好好理一理之後要做些什麼,召喚失敗這件事已經告訴他們指望真神是不可能了,接下來還得靠他們自己。不過從老師留下的那幾句話來看,她對亞瑟大陸上發生的事並非一無所知還是有所關注的,而且還知道了些什麼,否則也不會在最後對她說“不會有事”這樣的話。

  真的沒有問題嗎?

  隱隱生起的危機感讓她對這個從來都不太靠譜的老師很難完全信任,小時候因她一個念頭而被惡整的經歷到現在都還歷歷在目,唔……有點苦大仇深的感覺了。

  享受了一陣溫水浴後,瑞婭不再流連,踩著水下的台階從池中站起來,無數的水珠瞬間從她微微泛紅的小麥色皮膚滾落而下,沒有了衣裝的遮掩,這具高挑玲瓏的軀體表現在外充滿視覺感的力與美立刻撲面而來,隨著主人的雙腳踩在了置於池邊不遠處的毛毯上,緊閉的浴室門微微響動了一下,一群捧著干毛巾和換身睡袍的女僕們彎著腰低著頭恭謹而來,高舉著手中物在她面前齊齊跪下。

  當事人對此沒有任何不適,反而很自然地伸展開雙臂,立刻有兩名機靈的女僕默契起身拿著手上的毛巾替她們的主人擦干身上的水跡,其中就有小女僕,盡管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為大人擦軾身體,但她仍不自主地被眼前這具身軀吸引,雖然不如她們白皙卻健康緊致的肌膚,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反而充滿了讓人驚嘆的暴發力,明明看著也那麼纖細但完全不是那些貴族小姐能比的勻稱,是只要看一眼就能讓任何女人羨慕的絕美身材,那些擦干水份的皮膚並不會顯得干燥反而閃爍著一層淡淡的光輝,讓人不自主地迷醉。

  小女僕越擦越臉紅的反應讓瑞婭多少有些無語,都是女人至於這樣麼?

  還記得這小丫頭在服侍她第一次洗澡時,故意沒告訴她還有這項待遇,等她出浴池時也像今天這陣仗一樣帶著一群人突兀地出現在□的她面前,雖然把頭垂得低低的,可那股挑釁和帶著點沾沾自喜的得意洋洋怎麼也沒瞞過她的眼睛,她好笑的同時也像今天一樣大大方方任由女僕們替她忙碌,結果這小女僕從那天開始就再也沒有那種挑釁她的氣勢了。

  之後才從女僕長那裡偷偷了解到,那小家伙其實是亞祈的鐵杆粉絲,很不爽突然多了一個女主人,於是……她也沒膽子做些什麼大事,但是小折騰還真的有。因為她一直很難干,品性也不錯,所以女僕長便選了她,聽到小女僕曾有冒犯瑞婭的跡像,女僕長當時是想把人處罰她的,但被瑞婭攔了下來,等到女僕長再看後來那個老老實實儼然換了偶像的小女僕,也只能搖搖頭不再去管。

  “莉莉,下次別這樣了。”穿好睡袍,瑞婭臨走前叫了小女僕的名字,“你的反應會讓我忍不住懷疑自己的性別的。”

  一句話說得本來就臉紅的小女僕更加面紅耳赤,一旁的女僕們同樣低低竊笑起來,等到伺候著瑞婭去睡覺了,這些人才回到休息處嘻嘻哈哈鬧起來,神明大人的架子一點也不大,而且也不可怕,雖然是冠著劍神的名號,但人看起來並沒有讓人感覺到她的鋒芒,除了氣質清冷英武了一點,也並不缺少女性應有的柔美。

  “但是,也不能怪莉莉啊,其實我們那時也臉也很紅呢。”

  “同樣都是女人,卻被同性的身體吸引我還是覺得有點丟臉的。”

  “大人可是神明,跟我們不一樣,人被神吸引不是很正常麼?”

  “說得也是,我覺得我需要一個信仰了。”

  “哈哈,你想效仿上古時期的那些祖先嗎?”

  “有什麼不好?大人難到不值得我去信仰嗎?”

  女僕們在自己的宿舍裡爭論著,似乎要開始沒完沒了,最後還是莉莉站出來制止。

  “都別吵了,還不快去睡!別忘了明天晚上的事,女僕長已經交待是絕對不容許有差池的!”

  被她這麼一提醒,眾人一下子驚覺明天晚上的宮廷晚宴,不敢再浪費精力紛紛提早入睡,不用到明天晚上她們就有得忙了。

  而瑞婭的忙碌是在下午用過午餐後就開始了,因為事先得到通知,所以她才沒有又一頭扎進修煉室裡,磨蹭完短暫的上午後,惡夢來了。

  為裝扮而專門准備的衣帽間裡瑞婭全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她的身前身後不下於六七人在跑來跑去,花了三小時才做好的頭發,臉上更是不知折騰了多久,手上十個指尖被塗滿混著花香的紅色甲油,趁著別人圍著她的腦袋忙碌的時候她抬起來看了看,確實賞心悅目,但這不能緩和她現下的壞心情。

  禮裙!又是該死的禮裙!

  本以為自從大哥不在了,這天底下不會再有人能逼她穿裙子,結果三百年後立刻又跳出這樣一個男人。

  好吧……這個坑是她自己跳的,只能認了。

  但是還有一個更不能忍受的地方。

  “高跟鞋……就不用穿了吧?”

  女僕們奉上一雙做工極為精美的寶石紅細高跟鞋,鞋面和細細的鞋跟上別出心裁地鑲嵌著寶石,在托盤裡流光溢彩,像是一雙工藝品,不比那些珠寶首飾來得遜色。

  可是瑞婭看它卻像洪水猛獸,她果然落後了嗎?這東西也叫高跟鞋?明明三百年前的高跟鞋沒有這麼細的鞋根好不好?前腳掌那裡也有同樣高度的跟,不像現在整個腳都得被迫點起來。而且就算是過去的那種高跟她也沒穿過,她已經很高了好不好!

  “不行——!”

  手下們集體駁回。

  “大人,這雙鞋可是全大陸有名的XX大師花了XX天又用了XX材料和XX寶石才做出的來的,全大陸僅有一雙,你怎麼可以BALABALA……”

  “大人!現在整個王都都知道晚上的那場宴會是陛下對您的訂婚宴,他可是整整等了您三百多年,您忍心麼?您怎麼可看著他BALABALA……”

  “大人!請恕我冒犯,就算您是神明,可是在那之前,您也是一位女人,以後您會是我們的皇後,一個女人也許一輩子只有這樣一次的日子了,您真的想要草草了事?您BALABALA……”

  一個女人就相當於五百只鴨子,現在明顯是有數千只在她耳邊叫個不停,這些能言善道的女僕們幾番話裡面,瑞婭幾乎已經被形容成一個無情女拋棄亞祈那個痴心漢的可怕形像,是全大陸女性的批鬥典型。抽著唇角想要說點什麼,但似乎也沒必要,於是嘆了口氣。

  半神大人最終妥協,雖然面色不愉,還是穿上了那雙鞋,望著她踩著鞋不斷試探著走路的樣子,無奈的女僕們都不禁在想當年這位神明在深淵裡屠龍的時候,有沒有這麼小心翼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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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婚事(二)

  早在深淵裡時,對於如何控制身體裡的每一分力量瑞婭已經熟爛於心,腳下的那雙鞋難不倒世間千千萬萬愛美的女性自然更加不可能難倒她,但不得不說,這東西對下意識總愛套入戰鬥模式的瑞婭來說,真的是個非常糟糕的玩意。易斷易碎,幾乎完全不能用於跑動,一旦發生戰鬥它絕對是第一個被拋棄的累贅品,比她身上的長裙更麻煩。

  瑞婭這裡已經收尾了,已經被安排妥當的晚宴早已經開始,幾乎沒過多久,就有僕人來通傳,讓瑞婭過去。

  半神大人對這種形式其實挺無奈,如果是別人她早就一撂挑子甩都不甩走了,可現在沒辦法,這種形式就算她大哥在也沒可能替她頂著,不遠處為了這場宴會專門撥用的那間露天花廳傳來優美的樂聲,半神的精神力讓瑞婭哪怕身在遠處,也對裡面的情況了如指掌。

  亞祈果然已經在裡面,不同於平日裡的隨意,今天的他看起來王者之氣十足,白底金邊的禮服,銀發被絲帶束起頂戴帝冠,舉止優雅卻富有親和力,就像一個發光體吸引著場內男男女女的視線。不過那些貴族大臣們並沒有因為王表現得隨和就敢放肆不敬,依然保持著為人臣者的謙卑,但在言行上也多少放松了些。

  瑞婭到來時,並沒有刻意收斂氣息,所以很多人在她露面前就察覺到了,一些原本並不相信神明傳聞的人在親身感覺到那種隱而不發的可怕氣勢之後,全都是變了臉色垂下頭老實起來。

  花了整個半天精心裝扮出來的出場效果確實是驚人的,從眾人臉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來,因為現場再沒有人逼著她微笑,所以瑞婭有史以來第一次能在宴會中保持著她平日裡慣有的表情,只在起初對著那些人點過頭後便沒有太多表示了。

  對此貴族圈裡是沒有分毫不滿,反而理所當然,這可是神明,能對他們這些人十分親切才比較奇怪。事實上光是對方同意下嫁他們的陛下這一點就已經夠讓他們吃驚了,用上古語來說,簡直是祖陵上冒青煙了,現下這件事的等級何止是冒青煙,燒起來都不算過份啊。

  這可是真真正正,實打實的下嫁。

  瑞婭對此倒是感觀不大,不過再看到亞祈從禮儀官手裡拿過訂婚戒指當眾給她戴上,並且摟著她的腰對所有宣布訂婚以後,她終於對即將到來的婚姻產生了一絲實感。

  之後的記憶便有些模糊了,反正再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宴會已經結束了,僕人們在收拾東西,而他們兩人已經在月光下並肩散起步來。

  “可總算有了和你獨處的時間了。”路上,亞祈突然感慨了一句。

  瑞婭沉默了一下,也不得不點頭:“確實。”

  他們實在太忙了,彼此都有著自己的事要去做,現在看來,就連這場訂婚宴都是匆忙湊出來的。一路上亞祈緊抓著瑞婭的手,偶爾抬起時,看到她右手上的戒指會忍不住呵呵笑起來。

  “有這麼開心?”瑞婭其實不是很理解。

  “嗯!”他回得斬釘截鐵,她便也忍不住微笑起來。

  “有沒有累?難得月光這麼好,我們在那邊坐一會兒吧?”指著幾步之遙的玫瑰花圃中央的一片空地裡,擺在其中供人休息的一排白色長椅道。

  瑞婭再沒情商也沒說出不累這種話,只是點點頭,她其實也不太想穿著那鞋子不停走。兩人坐上長椅,不約而同地望向空中的月亮。

  這樣安靜的夜晚,很容易讓人回憶起過去,瑞婭的眼神不知不覺沉凝起來。

  “一晃三百多年了,如果只是看月亮,好像什麼也沒變。”她忍不住喃喃感嘆,“我記得在梵森學院畢業試煉的時候,也曾經就這樣和你這麼坐著。”

  “現在可別指望我還叫你導師了啊。”聽她憶當年,亞祈也忍不住笑。

  “說到這個,我有點好奇了。”瑞婭轉過頭看他,臉上似笑非笑,“以前不太關心所以就沒問,現在有點必要了,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這突如其來的質問讓當事人不禁愣了愣,隨後又笑起來:“我還以為你可能永遠也不會關心這個問題呢,這可能要從才認識你的那時候說起。”

  “才認識?”

  “你第一次聽到那種廣播,在路過我身邊的時候,我感覺到了,是你把那顆傳聲水晶破壞掉的,然後,我就真正注意到你了。”

  果然是很久以前,當年還是落難小子的他,在梵森學院裡可謂是被欺負得很慘,她當時只是一時意氣,就引起了這個快成冰塊臉的小子的注意?

  “妖精文嗎?”即便是當初那麼惹她不快的東西,現在想起來也充滿了懷念感,“說起來,就是因為這個,當初我還被班上那幫人出的餿主意被陰了一把,說到底還是你惹的禍。”

  那篇走形嚴重的妖精文現在想來都是印像深刻,連作者是誰都已經模糊了,瑞婭卻還記得這是一位亞祈的狂熱粉絲對她的報復,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小子和她一起聽完那廣播最後還面不改色的表情啊。

  “咳咳,這可不能全怪我,我也是受害者啊。”一想起當年自己走投無路的情形,亞祈也不知該悲該喜,因為自己這張臉,他從小到大不知見識過多少女人的爭風吃醋,所以完全習慣了,像瑞婭這樣能只看實力不看臉的女性在他當初還很年輕的生命裡,不,哪怕是現在,都太少太少了。

  “哼。”瑞婭只是冷哼一聲,下意識地就想去摸自己的炎之劍,幸虧修姆是把低調的魂兵,否則就憑他那張和亞祈不相上下的臉天天在外面晃,還不知道要給她惹多少麻煩,當初一起去尋找憑證的旅途裡也不是沒有女人因為見過他的人形不管不顧痴纏過來的經歷。

  憶當年過程中,因為亞祈而躺著中槍的修姆表示自己很無辜,還好,現在是在小黑屋裡不用面對主人的臭臉。

  “別這樣呀,你看我那時候那副樣子,其實心裡很感激你的。”亞祈連忙握住瑞婭的手,俊美的臉上都帶上了討好的笑,不過很快就淡了下去,“不過,最感激的,還是試煉的那天晚上,也許你聽著有點誇張,可是我還是想說,你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

  瑞婭的呼吸一輕,在他吐出最後一句時,忽然意識到了某一件事,可是身邊的人還在繼續。

  “從我出生起,我的至親就只有父母和叔叔三人,但是就因為那個不起眼的還掛著附屬國稱號的小國王位,叔叔背叛了我們。疼愛我的父母雙雙死去,一直愛護我的叔叔成了仇人在追殺我,離開王國一路死裡逃生,最後憑著天賦還不錯考進了正好在招生的梵森學院,終於給了我喘息的機會。可是學院裡的日子也沒有我想像中的平和,雖然比起外面,它的確安逸了許多。”握著的手明顯加大了力氣,“我在砍下叔叔頭顱的時候,是真的有不想再活下去的念頭了,復仇了又怎麼樣?回到祖國又能做什麼,父母也都不在了,我的手上也沾滿了親人的血,我真的……可是你對我說,我還沒有失去一切,是你指給了我最後生存的方向,那個時候我很感激你,真的,很感激你。”

  是這樣,果然是這樣。瑞婭的心思已經飛到了別處,三百年前的她何嘗不是如此,遭遇血親背叛至親盡死,連自己都命不久矣,最後不也是亞祈拉她一把麼。

  這算不算是一場因果呢?她幫助了亞祈,最後,亞祈也在未來的一天裡反過來幫她。

  他們兩個算起來也是一樣的可憐人,會湊在一起也不冤枉。

  “然後呢?”不想讓對方再沉浸在那些傷感裡,瑞婭挑挑眉,轉移話題,“只有感激應該不可能就變成喜歡吧?那我可得慎重考慮了。”

  “才不是那樣!”亞祈黑線,知道她的意思也順勢換了語氣,不,是真的有些期期艾艾,“我晉階聖級以後,不是受重傷不能移動嘛。然後,你……你抱我回去……”

  這很丟人,不管什麼時候想起來他都覺得丟人,可是不得不承認,他也是在那個時候發現了瑞婭隱藏在冷淡面孔後面的溫柔與美麗,之後的目光就一直無意識的放在她的身上,當時他也沒意識到那是什麼,等到那次過年去盧弗森家作客,他向她邀舞被拒以後,終於在那次打擊裡徹底悟了。

  “事情就是這樣,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沒辦法放手了。”饒是他做了三百多年的王可以從容應付一切狀況,可在喜歡的女人面前依舊無法鎮定自如,這心事裡藏著他曾經的青澀,可也捧出了那從未蒙塵的真誠,說到這裡時,他又突然抬起頭直直看她,月光下那雙藍眸亮得驚人,“我現在,還是個毛頭小子嗎?”

  正感動於這份情意的時候,對方的這句話讓瑞婭也不由破功笑了出來,這都多少年了啊,這小子還記得,看來怨念非常深啊,看他這麼嚴肅,只得收斂了情緒莞爾一笑:“早就不是了,不是嗎?”

  他忽然站起身,然後走到她面前,對著她作出了一個彎腰伸手的邀請動作,在她不解的目光裡微微一笑:“那麼,這次應該接受我的邀舞了吧?”

  “你還真是念念不忘。”瑞婭服了他了,只得伸出手讓他握著,任他拉著起身,接受這月下邀舞。

  半分鐘後,某人傳來一句剎風景的話。

  “我好像忘記舞步該怎麼跳了。”

  但是被人從容圓了回去。

  “沒關系,這不重要。”

  於是旋轉的雙人舞繼續,但也沒有維持多久,忘記舞步的某人又出了點狀況--因為步伐凌亂了一點,她把鞋甩開了。

  “下次不要再讓這種鞋出現在我面前了。”同樣覺得有點丟臉的人丟出了這麼一句話,冷冰冰的語氣是惱羞成怒的證據。

  亞祈很識相地什麼也沒說,只管先點頭平息了未來妻子的怒火再說,然後又安撫道:“你等下,我幫你撿回來。”

  鞋子甩得並不遠,亞祈很容易就找回來,雖然瑞婭已經變得憎恨這明明十分漂亮的高跟鞋,但現在也只能老實穿上,本來還等著他把鞋扔過來,結果人一直走到跟前了還不給她。

  “你……”

  剛想質問的話語還沒出口,這名頭戴帝冠的銀發王者已經在她面前單膝跪下,一只手拿著鞋子,另一只手已經扶上對方的腳裸,細致輕柔地為她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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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婚事(三)

  作為一名劍士,同時也作為一名強者,瑞婭有她自己的尊嚴和驕傲,不輕易向任何事物屈服與妥協;同樣,作為一名掌權者,他的顏面和榮耀有時比他的生命更重要,這直接關乎到他的權力與統治。

  能讓一個掌控大陸半壁江山三百多年的帝王毫不在意地彎腰曲膝,只是為了給他心愛之人穿上遺落的鞋子,這需要怎樣愛意才能做到這種地步,就算是瑞婭也無話可說。

  柔和的月光為眼前人俊美的側臉鍍上了一層白霜,他的神色溫柔而專注,仿佛對待一件寶物一樣小心翼翼。

  有什麼東西哽在了喉嚨裡,讓瑞婭一時間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她只是垂著頭看著眼前為了給她穿鞋可以以膝觸地的男人,眼眸裡的一些東西被悄然化開,再望著他時越發柔和。

  “好了。”亞祈站起身,隨手拂開膝上的泥土,笑著這麼說時手已經自然地牽她的,“也出來一些時候了,我們回去吧。”

  “好。”她同樣回以一笑,沒有人知道,就在剛剛那一刻,瑞婭是真正從心底接受了眼前男人是她丈夫的事實。

  哪怕仍舊不懂愛情,她也沒有任何理由去挑剔什麼了,就算將來的某一天,她可能同樣會如此待他,她也不拒絕。

  這一次並肩而回,走在路上時,連腳上那雙鞋子瑞婭也不覺得像開始那麼討厭了,這個夜晚收獲了一個愛她的男人,這種感覺真不賴。

  皇宮內地位最高的兩位主人心情愉悅,底下的人自然也高興,原本以為這二位在眾目睽睽下手牽手走得那一個自然,可能最後會進同一個房間,結果到了分歧點依舊各回各家,讓興奮了一把的僕人們跌碎一地眼鏡。

  都什麼年代了!

  陛下啊!大人啊!你們都已經訂婚了,還要不要這麼保守的!

  不管底下的僕人們如何呼天搶地,那邊完成訂婚召告天下的兩人到目前為止確實依然還在牽手的程度停滯著,而正式結婚的還要三個月之後——畢竟是皇帝大婚,要籌備的事物和打點自然不會像昨晚那場宴會那樣帶著點匆忙意味,底下人有心想隆重操辦,上鋒也無心去阻止,而他們現在都有著各自的事要忙,雖然也知道這事,但心思並沒有太放在這上面。

  反正都訂過婚了,對方基本上跑不掉。

  瑞婭依舊繼續她的修煉大業,晉階半神後的起初幾日她的麻煩不斷,之後就是一睡三百年,對於自己的真正實力零零碎碎也就明白個大概,具體的還是得靠自己摸索了解,幸好在水神宮裡得到了水神給的那些心得,才不至於像沒頭蒼蠅一樣。

  在未知的巨大壓力下,提升自己的實力很必要。

  到了半神以後,以前的那些實力劃分就不再適用於這裡,倒不是不好區分,而是真神故意沒在他們這一階給予評判標准,似乎有讓他們自己修煉自己摸索的意思,明顯就是想培養什麼,可惜,一場意外讓祂的打算完全落空了,從過去的種種跡像來看祂似乎並不在意甚至有意如此,實在不清楚真神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沒有人教,八大神明只好自己幾個人圍起來開小會交流經驗心得,收獲自然有,根據水神的說法,因為半神已經接近這個世界所容納的極限,所以每一分實力的提升都很艱難與珍貴,於是八人將他們的實力層次劃分為十等,根據身體的容量和精神力的大小來判別,戰鬥力具體強弱不算在內,因為那代表不了你今後的壽命與潛質。

  瑞婭根據這個方法估算了一下自己,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到了五等的程度,要知道她才晉升半神時在亞祈當初的王宮裡也測試了一下不過是一等,想不到三百年後直接跨了四階。而以她自己的估算,就算她的天賦驚人,想要從一等升至二等,起碼也要兩百年,更別提眼下的程度了。

  但之後想想也就釋然了,當初那座橫斷整個大陸的炎晶山脈其實都是老師斯諾送給她和修姆的補品,不光是用來修復她受損的心脈和炎之劍,更多的是提升了她的實力。

  如果她當初沒有受傷的話,實力恐怕還不止如此。

  但她也不貪心,炎晶山留在她體內的力量並沒有完全被吸收,還有一部分殘留,如果她抓緊時間收歸己用,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到六等,甚至離七等也縮短了一半距離。

  修煉之余,一旦覺得到了極限,瑞婭也會停下來,去皇家圖書館裡翻閱起書籍,細致地了解一下這三百年來的各方面變化,但有時候讀著讀著也會走神,想起別的事。

  八大神明裡實力最高的,是龍神,因為它天生的種族優勢,直接達到了駭人的八等,當時攪得整個大陸不得安寧的火神也不過是六等境界,可是得到炎之劍以後,龍神也被他重創,至於最後究竟有沒有死連水神自己也不確定,從那以後龍族就鮮有踏進大陸,一直龜縮在龍島裡舔舐傷口,如果說大陸上除了水神宮以外還有第二個保存完好的文明之地,應該就是龍島了。

  倒不是說龍島那裡沒遭到破壞,而是巨龍本身就有著堪比半神的悠長生命,只要在那場戰爭裡活下的龍哪一條都是一部活字典,可惜龍族自己元氣大傷本來就不高的生育力再次下降以外,又因為真神的規則除了晉階半神沒有第二條獸形化成人形的手段也用不習慣人類發展的那一套,再加上那場差點被人類打殘的戰爭所引發的恨意,當時的龍族族長直接指天發誓不會告訴任何大陸上的生物一點關於上古時期的事。

  本著我過不好大家都別想過好的原則,當年的巨龍們愣是沒有向外人流傳出一條來,這也是當年大陸上的人類無法恢復上古文明的原因之一。如今再結合阿爾茜給予的情報,原本和所有人一樣都相信龍神死去的瑞婭,現在也不得不懷疑了。

  巨龍的生命太悠長了,連半神都要羨慕,何況那條龍也晉階到了半神境呢,所擁有的生命力之龐大絕對不是輕易可想像的。雖然水神斬釘截鐵地說過龍神被火神巨創,差點性命不保,但是最後他不還是逃回了龍島麼,以巨龍強悍的恢復力不一定就挺不過來,哪怕是犧牲一半壽命也足夠它好活了。

  阿爾茜背後的人來頭如此之大,如果還活著的龍神受到誘惑,會與之合作也不是不可能。對了,還有阿爾茜的那條仙女龍……

  瑞婭眯了眯眼睛,兩道長眉不禁蹙起。

  阿爾茜,這是最後一次了,希望你沒有再騙我。

  不知不覺,三個月就要過去,帝王婚期將近的王都裡,早就開始喜氣洋洋,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同樣的自豪和喜悅。與北國的歡騰相比,南國的情勢則有些低糜,特別是在一個月前女皇陛□體欠佳,直接病倒不理朝政以後,伴隨著這股沉重升起的是一股股蠢蠢欲動的浮躁。

  女皇太強勢了,也非常英明,但也因為她的過於出色,已經習慣她強勢卻公平的統治的子民們內心深處排斥她的那些子孫,並不是因為他們品行不端或者能力不夠,而是擔心他們根本沒有能力與臨國的帝王相抗衡。

  這三百年裡,發生在邊境的各種摩擦與戰爭他們也見過不少,北國的環境比南國要惡劣一點所以也造就了那些北國子民比南國人更厚實的底子,在南國人的心裡,北國皇帝的軍神之名可比他治國的手段更加響亮,除了女皇和她器重的帝國軍團老元帥以外,靠別人指揮的那些戰鬥幾乎都是吃了敗仗而回。數百年下來,也難怪民眾們對那些皇室成員不信任。

  但再擔憂再不願又如何,女皇快要不行了,新皇的爭奪已經在暗暗開始,他們又能怎樣,只能祈禱這安逸了三百年的樂土不要再被戰爭的鐵蹄所踐踏了。

  南國的奪嫡戰在女皇不理朝政不再露面以後早就轟轟烈烈開展起來,和摩拳擦掌准備大干一場的皇子皇孫們一樣,一些同樣在苦等這樣機會的人也在蠢蠢欲動。

  “導師,您說這次是不是真的輪到我們了?”路威爾帝國的皇宮花園陽台上,卡蜜拉臉上難掩興奮之色。

  她們苦等了三百多年,很多時候都差點以為這輩子復國無望,只能交給下一代了,但是鋒回路轉,神明忽然就賜下了這樣一個機會。

  “得到那女人病倒不理事的消息,我還嚇了一跳,不過看來她真的是要不行了,否則怎麼舍得放手那些權力。”一旁的席琳雖然沒有那麼喜形於色,但語氣也十分輕快。

  依然還是原來喝茶的老地方,因為臨近婚期的關系,這兩個在“地下芬琳帝國”主持大局的學生又特地回來恭喜他們,順便把自己要動手的意圖說出來,想要亞祈和瑞婭兩人幫著參謀參謀。

  現在的形勢一片大好,炎晶山消失,聖加達帝國的邊境直接與路威爾帝國接壤,南國人要隨時防著北國人的入侵,倒不是說不想反著侵略一把,而是這個國家的主人突然之間病倒了,國內一片混亂,都在激烈的爭權奪利,遠在帝都內的大人物們一時半會兒自然關注不到邊境的事情,只能讓唯一可以與北國軍抗衡的元帥在那裡盯著。

  老元帥是女皇的絕對心腹,把他逼到這裡是為了什麼所有人心知肚明,元帥本人更是清楚卻也無可奈何,總不能真的眼睜睜看著邊境出事不去管吧。好了,現在外有北國人在邊境虎視眈眈,內部為了爭權奪利互相拉幫結派分化嚴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帝都的奪嫡事上,這時候想做點大動作未必不容易。

  席琳表示,只要阿爾茜一死,她有的是辦法對付她手底下那些不成器的子孫們,讓芬琳帝國的國旗再度飄揚在原來的故土上。

  可是,對面的兩人都表露出了不贊同的意思。

  “你們過度興奮了,難道沒懷疑過,這是不是阿爾茜的另一個陷阱?”亞祈是這麼說的。

  “雖然親眼見過她,但我不相信她會這麼容易死。”瑞婭直接說出她的感觀,“也許一開始就判斷錯了,她可能並沒有被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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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婚事(四)

  阿爾茜的心機到底有多強,瑞婭在三百年前就有所領教。

  隱藏所有遇到的傷痛將自己變成世人認識的那個有些嬌蠻卻不失分寸的貴族淑女,對一個明明早就憎恨不已的丈夫她可以在婚禮當天表現出讓人看不出破綻的甜蜜熱愛,在疼愛自己的親哥哥明確拒絕她以後可以立刻派刺客痛下殺手,更是利用自己的信任躲在暗處將一切操縱在手中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事後一劍捅上她的心髒將一切潑在一個將死之人身上瞬間摘干淨自己,不待夜長夢多當機立斷奪位稱帝。

  這樁樁件件細數起來,只有身在其中一直參與著,才會切切實實地感覺到那個女人的心冷和心狠,可笑她在深淵裡活了十年也沒學會的徹底冷酷,阿爾茜已經運用純熟毫不流於外表。

  兩人的最大區別,大概只在於瑞婭還對這個世界抱有希望,有著自己的意志和信仰,而阿爾茜已經看不到未來了,早就不屬於自己的人生一開始就陷入了絕望,只得用盡身邊的一切來牢牢抓住自己最渴望的東西。

  恨意讓人心靈扭曲,對於瑞婭這種人來說更是大忌,如果阿爾茜可以自我滅亡,對她來說那是再好不過。她是她扎在心中的一把刀,再痛也拔不得。

  可比起她來,她的兩個學生對阿爾茜的恨根本毫無顧忌,家族被滅,親朋好友鮮血淋淋地死在面前,最愛的親人屬下用性命為她們鋪就逃生之路,喪家犬般倉惶逃走時,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可以瓦解內心深處的每一寸美好。

  這種痛,瑞婭試過。那種刻骨的怨毒在當時還年幼的她內心裡留下多麼深的刻印啊,如果不是遇到了老師斯諾,或許她再從深淵裡出來後,也不過是一頭只知殺戮與仇恨的人形惡魔,而大哥和阿爾茜的安然無恙更是讓她的人性再次回歸大半,仇被大哥報了,父母陵前的哭泣,同樣消解了她一直埋藏在心間的戾氣。

  她又一次認識到,她是人,仇恨不能支配她的一切,因為仇恨才追求力量的想法大錯特錯,可是想要回到當初那樣純粹的自己也不可能了。

  再看向眼前的兩個學生,也許在人□故裡比她更有心得的她們恐怕更早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仇恨這種東西卻不會因為自身的意志轉移,這種負面情緒或許只有仇人死亡,才會真正有解脫的一天。

  “導師,我們知道您的意思。”卡蜜拉笑了笑,“但是,我們與那位女皇的恩怨已經牽扯三百年了,有時候甚至可以說我們比您更加了解您的那位堂妹。”

  “你們分析事態的角度和我們不一樣,所以有這種擔心是應該的。”席琳接過話荏,“你們的眼光是放眼整個大陸,我們的心胸並沒有這麼寬廣,只是想著復國而已。也許這次的事情是個陷阱,但決不是針對我們的,而是另有其人。”她說出這句話時,眼睛卻是看著瑞婭的,“所以那女人退出政壇是千真萬確,她確實打算放手自己的帝國,這一點毋庸置疑。”

  這兩人的話語讓瑞婭無言,也許她們是對的,層次和角度不同,看到的東西也不一樣。卡蜜拉說得對,三百年的時光確實要比她這個接觸阿爾茜算起來連二十年都不到的親人要明白多了。

  “你們既然已經打定主意,那就這麼決定吧。”亞祈在一旁開口,“必要時,我會讓人在暗處幫你們一把。”

  對面的二女相視一笑,她們不就是為了等這句話麼,一旦出什麼漏子也好補救有一個退路,這樣子便萬無一失了。

  就在這時,卡蜜拉的身形一頓,從她的空間裝備裡拿出了一顆正在不斷閃爍的圓型水晶,這東西瑞婭也認得,三百年前游歷大陸的她也曾用它來聯系自己的大哥,那時候管它叫做魔法通訊水晶現在也沒變,據說因為技術進步了換了更廉價的制作材料,所以普及了不少。

  卡蜜拉朝著桌上幾人打了個招呼後,便起身離開走到無人處去接她的私人通訊了,瑞婭原本還不太在意,結果卻聽席琳說和卡蜜拉說話的是她的丈夫。

  “有這麼吃驚嗎?”席琳覺得好笑了,就算她是導師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三百多年了,以我和殿下的條件不至於連個結婚的男人都找不到吧?您以為我們都像您二位那樣直到三個月前還都是打光棍的。”

  這話說得太直白,說得亞祈都罕有的不自在,瑞婭卻是面不改色,她並不覺得就是萬年單身又有什麼不對,只是如今她也算是婚約在身,再說什麼也不合適。

  因為那一通“愛的召喚”,卡蜜拉提前離席了,已經見怪不怪的席琳卻沒興趣回去看他們恩愛,因為二人的主要目的之一已經達到,卡蜜拉自然放心離開,而席琳還要繼續留下接著第二項——她們可是來參加兩天後的大婚的耶!

  桌上少了一人,略嫌冷清,瑞婭想了想,就將從她訂婚以後就常常“裝死”的炎之劍給放了出來,於是黑發青年修姆順利地填補上空位。

  對於這位早就被傳得神乎其神幾乎無所不能的聖兵兵魂,哪怕它的主人是她的導師卻也無緣見過幾面多做接觸的席琳可是大感興趣,對方露面沒多久,就纏上去各種問題扔個不停了,不過她也知道分寸,只提問一些關於上古時期的事,一旦扯到關於他本身的就直接避過去,而旁邊的二人也樂得聽他們的一問一答,氣氛也很融洽。

  這一段時日,在場的幾人都有著各自的事情忙碌,像這樣悠閑聊天的機會並不多,所以十分愉快。不過比起聊天,那把來自上古時期的炎之劍似乎更加喜歡站在陽台欄杆處眺望遠方的風景。

  路威爾的皇宮的所在地初期是一片平地,選址的時候刻意挑了這一塊,之後請了幾位土系法神聯手用了三天天夜按照圖紙寸牆寸瓦地建造出來的。裡頭所花費的材料與鑲嵌在其中的各種法陣大大小小多達數百種,無論從世人心中的地位還是牢固的程度,這皇宮的地位就和上古時代的各大神殿一樣。高高拱起的城堡上,站在這座陽台裡往下看去,整個帝都的景色一覽無余。

  一陣風吹來,吹拂過修姆額前的劉海,揚起他背後黑色的披風,青年單手扶著欄杆極目眺遠,雕塑一般俊美的五官此時沉凝著,一雙墨紅雙眸幽深如淵,望著眼前的無垠景色似乎也陷入無邊的思緒裡。

  “在想上古時期的事?”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修姆回頭,就見這座城堡的主人不知何時也站在了這裡,與他一並眺望這些景色,面上微微閃過一絲訝異,修姆隨即露出笑容。

  “難得有空閑,怎麼不陪她們多聊幾句?”

  “不是我不想,也要她們給我機會呀。”對方無奈一笑,示意他往後看,原本坐得滿當當的圓桌邊此刻毫無一人,瑞婭被她另外兩個學生拖去了別處談起了有關女人的話題,這種事亞祈不可能也跟上去,於是這偌大的陽台便一下子就剩下了亞祈和修姆。

  兩人並肩而立,一時之間竟有些沉默。

  “我聽瑞婭說過,你已經恢復上古時期作為人類時的記憶了。有件事我一直想單獨問問你,總算找到機會。”良久還是亞祈先開的口,“有關你的事我也有所了解,你真的願意放棄復活,像以前一樣只作為一把劍而不是一個人類存在這個世界嗎?”

  似乎是察覺到這位帝王的心思,黑發的青年側過頭來,那雙墨紅眼眸裡頗有些似笑非笑:“你是想問我為什麼要繼續留在她身邊吧?”

  心事被戳破,亞祈也不覺得尷尬,反而一臉理所當然地看過去:“她很快就是我的妻子,你除了沒有一具血肉之軀和真正的人類並沒有太多不同,我想現在的狀況換成哪個男人都有必要關注。”

  這把劍,或者說這個人,在他還很弱小的時候,就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那個時候的他還很青澀懵懂,卻仍然記得這兩個人一身盛裝並肩而行的姿態是多麼耀眼,而現在三百年過去,這把劍和劍的主人依舊沒有變化,他已經可以用平視的眼光看待他們。

  “我很慶幸,你只是炎之劍。如果你不是,我不知道她是否還有機會屬於我。”亞祈很坦然地說出自己的想法,“瑞婭的想法我不能全部揣測,但是有一部分還是清楚的,所以也不得不承認,比起人生伴侶,她更在意對更高境界的追求,你在她的心目中地位比我要高。而現在,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都能感覺得到你對她也是有好感的,只是這一點就值得我在意了。”

  亞祈的意外坦蕩引起了修姆的興致,有些略帶試探的反問:“關於最後一點我不否認,否則也不會繼續做她的炎之劍,可是你看起來也不像是反對的樣子。”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可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男女之情一旦陷入,不論是誰眼中都是揉不進沙子的,讓一個對自己心上人有好感的異性時時刻刻呆在她身邊,換成哪個誰都不會樂意的,激烈一點的更是會想方設法要將對方驅逐開,必要時甚至不擇手段。

  說到這個,亞祈還很自信的臉龐變得有些麻木:“反對有用麼?你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比我長,應該比我更明白根本沒有必要。”自訂婚宴過後,兩人確實比以前親密了不少,擁抱和親吻也有過,可是讓他無語的是,不管是哪一種,對方根本就沒有一點事後應有的臉紅心跳的反應,但不得不說,她的不拒絕和配合還是給了他不少安慰。

  修姆眨眨眼,隨後扭過頭咳嗽一聲,這一任主人的個性冷淡也讓他多少有些吃不消,行走大陸的那些時光,瑞婭的處事模式他已經很了解了,但是對待各種事物的態度依舊讓他大開眼界,也許是在深淵裡呆久了,她對社會上出現的那些各種黑暗面根本沒有產生任何類似於憤慨驚悚之類的情緒,很多時候只是安靜的觀望,只有在觸及到她認為不好的方面時才會出手,很多東西她都懂都明白,卻產生不了應有的情緒,一個能面無表情全程看完別人偷情滾床單然後正大光明出現在床邊利落殺人的女人,指望她出現羞澀臉紅之類的反應真心不容易。

  這樣的女人,任哪個對她抱有好感的男人在近距離接觸以後,恐怕都會產生“這女人真的有心麼?”這種疑問,卻也不得不承認,如這樣的人一旦認定了誰,想要她變卦恐怕是難上加難。

  似乎是想到了一起了,兩個男人同時暗嘆了一聲,面面相覷之後,皆是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看來還是我理解有偏差了,你更多的是疑問我為什麼不願意復活吧。”回歸了正題,修姆的神色也正經起來,“與其說是想留在她身邊,不如說是不想成為人了。”

  這個答案即便是亞祈,聞言後也是不由一怔。

  “這裡,不是我的時代。”修姆望著眼前的帝都,講出了這樣一句,“恢復了記憶以後,我也有過想要變回人的衝動,可是看到她以後,這種欲望就淡了。她很努力,也很認真,雖然缺失了部分情感,但不妨礙我對她的評價,她活得很真實,一直在朝自己的目標前進,可同時,我也看到了她的一路失去。我有想過我重生為人後的生活,發現那都不適合我,或者說,我作為一把劍太久,已經忘記了要怎樣去做一個人。”

  “你……”

  “她需要我不是嗎?特別是這個時候,我作為炎之劍比作為一個人能給她更多的幫助。”修姆笑著,打斷了亞祈猶豫的話語,“你說得對,我很喜歡她,如果重生為人,我是很樂意和你爭她的。可是這份喜歡比不上那份沉重,我……沒有勇氣背負起身為人時的責任,上古時代的那份罪業作為人類的我償還不起,可如果是她手中的劍,就很有可能了。所以,做人太辛苦,還是做劍吧。”

  做人太辛苦,還是做劍吧。

  聽起來那麼雲淡風清,亞祈卻品出了那份沉痛和酸楚,修姆的經歷亞祈知道,雖然那並不是他的錯,可是說他的死是引起上古時期崩潰一個引子也不為過,因為他父母反目,最後雙親都死於他手,大陸文明毀於一旦,這種經歷不是誰都可以承受的,也沒有誰可以給予他安慰,更沒有誰有資格去寬恕他,那些死於他手的生靈並不是虛假的。

  “會的,如果是她,你的心願會實現的。”他只能這樣說。

  至此,二人都不再說話,只是一同望著遠方的風景,傾聽著風語。

  瑞婭等人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像,銀發的青年和黑衣的男子一左一右站在欄杆前眺望著遠景,看似平常卻給她一股說不出的沉凝氣氛。

  這兩個人談了什麼嗎?她微蹙了蹙眉,正想著上前詢問,卻聽見旁邊幾聲細微的咂嘴聲。側頭一看,是站在她右邊的席琳也在看著前面那二人,面上的表情倒是沒什麼,可是那雙亮得驚人眼珠子即便是瑞婭也不自覺地產生了一種危機感。

  忽然間意識到什麼的瑞婭,一改之前的淡然面帶警告地緊盯著這位有過“不良前科”的學生。

  “你剛剛,是不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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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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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姐弟

  “導師,你在說什麼呢?”

  席琳這三百年可不像她的導師是直接睡過去的,哪怕YY當場被最不該知道的人逮到,她的表情依舊從容無辜,甚至還流露出一絲沒好氣的嗔怪。

  “怎麼說我不但是幾個孩子的母親,還做了祖奶奶好些年了,這幾百年我和公主殿下忙著別的大事還來不及,那些年少時候的愛好早就丟掉了。”

  她的表情誠懇,說得言之鑿鑿信誓旦旦,對方依舊給予沉默的回應,眼光在她身上掃了兩下以後扔了下一句“下不為例”就算放過去了。

  從小到大,瑞婭無論從家族還是老師斯諾那裡受到的思想教育都沒有這麼出格的,如果那種事情發生在深淵裡她可能並不會覺得大經小怪,但如果出現在自己的同類身上是萬萬接受不能的。總的來說,她依舊是個正經又有些古板嚴肅的人。

  露台上的兩個男人看到她們的到來,也一同迎上,臉上帶著笑容向為首的瑞婭看過去。

  “談完了?”亞祈望著她,面上帶著寵溺與溫柔。

  “嗯。”瑞婭點頭,隨後左右瞅了他們一眼,“看起來,你們也談完了?”

  修姆的笑容更大了,直接抬起手臂壓在一旁亞祈的肩上做出一副哥倆好的姿態:“我們也是有男人間的話題要說的呀。”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潛意識裡認為這兩個男人的關系應該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麼好,可是瑞婭還是選擇了附和而不是狐疑,這不就是她正希望的場面麼,犯不著去搞破壞,“對了,我打算去南國一趟,要結婚了,我得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大哥一聲。”

  這話一說,現場又有些沉默。

  瑞婭的意思已經表示得很清楚,她即將又要再去阿爾茜那裡,穿過重重守衛前往已經改成皇陵的盧弗森家的祖陵去祭拜她的父母親人。她的要求無可厚非,卻也讓在場的一些人想到了自己的際遇,縱然實力高絕稱霸一方,他們的父母親人卻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准備什麼時候去?”還是亞祈先出聲詢問。

  “沒什麼意外的話,我今天就會動身,也沒什麼時間了不是嗎?”

  如他所料的行動派,亞祈直接點頭:“那好,我一會就找人安排你……”

  話未說完,女僕長的身影匆匆走近,對著場中諸人行過禮後,便捧著一口盛著傳音海螺的盤子對亞祈和瑞婭躬身道:“陛下,瑞婭大人,這是海族大祭司派人送來的,說是給瑞婭大人的急件。”

  海族大祭司?

  那不是賽菲爾的弟弟,伊圖斯麼?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隨後齊齊將目光集向了瑞婭,海族公主在三百年前為了救被諸強追殺的瑞婭犧牲,而她的親弟弟則因此發動了數千年鮮有的海族報復戰,覆滅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勢力家族,連當時的七大帝國都沒能幸免傷筋動骨,本就被瑞婭消耗掉大部分的人類強者又再一次隕落了不少,這也是當時造成大陸混戰的誘因之一。

  後來亞祈一統北國,那位大祭司也同樣成長驚人,但雙方從未交涉過,如今因為瑞婭,竟然派遣了使者。

  只是,這接觸到底是好是壞還不一定,畢竟海族公主因瑞婭而死。

  亞祈有心想阻止,對方卻很干脆地拿起了盤中漂亮的海螺,直接置於耳邊,藍色的海螺瞬間亮起幽藍的光芒,在轉達儲存在裡面的內容後便慢慢分解消散在空氣裡。

  一眾人再次等著下文,瑞婭抬起頭掃了眾人一眼,開口道:“我離開一趟,會在婚禮開始前回來的,修姆……”話音未落,黑發的青年已經變幻身形重新變成了一把劍落在了瑞婭的背後。

  “導師,不要緊吧?”卡蜜拉有些擔憂,一旁的兩人沒有說話,可是眼中也表達出了這個意思。

  “沒事的。”看他們這麼緊張,她也只好安慰一下,最後看了亞祈一眼,“我先走了。”人一個疾步已經躍上欄杆跳了下去。

  半空中一聲馬啼嘶鳴,四蹄踏火的黑色夢魘已經駝著瑞婭踩著濃雲急速消失在天際。

  瑞婭駕奴著夢魘一路向東方疾奔,只用去一個多小時的功夫,一人一獸已經抵達了陸地的最邊緣,也是最靠近大海的地方。

  海浪拍打著石崖,激起一簇簇的白霧,一人一馬站在石崖邊上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無聲靜立,時隔三百年,又一次看到這片海時心情又是不同,那個時候的她對海底的一切充滿好奇,如今卻只剩下傷痛與懷念。

  賽菲爾……

  瑞婭低聲默念這個名字,也許這一生她都只能欠著她了。

  “你終於來了。”一個淡漠的青年聲音突兀響起。

  瑞婭回頭,就見原本空無一人的不遠處站立著一個全身裹著黑袍的神秘人,這熟悉的氣息和打扮讓她微微失神,但很快就失望地垂下眼瞼,低聲叫了來人的名字:“伊圖斯,好久不見了。”

  “是啊,好久不見了。”來人掀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海藍色的披散長發和與賽菲爾相似的俊秀面龐,三百年過去了,曾經的少年人魚如今已經是青年模樣,棱角分明的輪廓和總是嚴肅緊抿的唇角讓他看起來和記憶中總是脫線搞怪的少年形像大相徑庭。

  她望著他,張了張唇,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和你只有兩次會面,第一次是姐姐帶你過來,第二次是你把姐姐帶走了……”

  “你知道嗎?我和姐姐從小就很要好,雖然有時候她看起來很霸道,可是卻比父親更加關心我。姐姐從小就很羨慕那些強大的戰士,但因為誕生的時候出了一次意外,她的身體素質根本達不到作為戰士的最低要求,只好另辟蹊徑做了古籍上曾經記載過的一種叫聖音師的職業,在這方面她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也因此得到了很多安慰,雖然不能成為戰士的遺憾依舊擺在那裡。”

  伊圖斯緩緩訴說著,講述著關於賽菲爾的點點過往。

  “雖然受到打擊,姐姐的性格卻很外向,並且有強烈的遠行欲望。最喜歡聽的故事,除了那些強者的傳記以外,就是想要來到陸地上游覽這裡與海底完全不同的風情。而那個時候我的預言天賦覺醒被挑選作為了祭司培養。”說到這裡,他的唇邊泛起了自嘲的苦笑,“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絕對不會再考慮當祭祀!如果我知道當我欣喜的將自己第一次占蔔到的內容告訴她後,會讓她對你泛起這麼強烈的興趣,我什麼都不會告訴她的!”

  瑞婭的身體輕輕一顫,她已經意識到為什麼當年賽菲爾每次看她的眼神都會流露出熟悉的意味,而伊圖斯的話語還在繼續。

  “我知道她很喜歡那些有戰士天賦的人,所以在我第一次學會占蔔以後就朝這個方向去試著窺視。然後,我發現了你。我對姐姐說,在大陸的中南部,有一個跟她一樣的小女孩,她很強很強,雖然年紀很小,可是卻能輕易擊敗好幾個成年戰士……等她漸漸長大,她還會越來越強……我的預感告訴我……她會成為那個大陸最強大的人之一。”

  “姐姐她太渴望成為戰士了,可是沒有辦法,因此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完全不認識的你身上。只要有空就會跑過來問我,你的近況又怎樣怎樣……你確實讓我吃驚,也超出她的期望很多,每一次你的進步她都比你更加驚喜……直到,你的家族出了事,你去了深淵,我的占蔔這才斷了。”

  “姐姐她沒有放棄你,雖然你離開了,她卻堅信你一定會活著,哪怕那個時候點火紛飛,她還是毅然決然留在那裡。直到那次回來,我的占蔔再次出現你的生命跡像,她又再一次踏上大陸,然後,遇到了你……”

  【你一直都是我的憧憬,是我心中最美的夢……】

  腦中回響起賽菲爾臨死前的微笑,以前她不明所以的問題,如今全都解開了。賽菲爾將她當成夢想的延續,為了這個願望不惜自己的性命,而她最後確實也沒有辜負她的希望。

  她現在是這個大陸最強的人,沒有之一。

  可是,想要守護的東西早就在她變強的過程中一件一件都消失了,有太多太多的人和事,都在時光的長河裡變成了盈滿了遺憾和悲傷的寶石,無法回頭觸摸,也無法從記憶裡磨滅。

  “對不起……”

  她沒有保護好賽菲爾,反而讓她為了她失去生命,這是不爭的事實。

  對面的伊圖斯卻是露出冷笑:“你要是真覺得愧疚,不如現在就陪她去死吧,反正你已經完成了她的願望,也沒什麼價值了。”

  話音落下,一旁平靜安詳的大海瞬間狂暴起來,高達數十丈的水龍柱自海面升起,以毀滅一切的姿態朝著瑞婭的方向襲來,而這只是一個開始,從巨大的水龍柱後面穿梭游蕩出如絲線一般的藍色細流,有眼力的可以直接認出那都是由純粹的水元素精靈組成,只要被其中一條碰上哪怕是有所防備的尊級強者都要受傷,和它相比,擺在前面的水龍柱幾乎不值一提。

  與此同時站在瑞婭身旁的黑澤爾怒鳴而起,蹄下熄滅的火焰點燃,整個身子直立,幾乎就在瞬間雙方互相碰撞在上了。

  “黑澤爾!”雙方對上後的一片凌亂轟鳴裡,能量四竄的光芒早就掩蓋了戰場中心的一切,唯有女劍神帶著阻止意味的呵斥無比清晰。

  待眼前的光芒散去,那一片還算平坦的海岸山崖已經像是被亂七八糟犁過一遍的黑土地,大量的海水順著那些溝壑重新流回大海,更使得山崖狼藉中帶著搖搖欲墜的危險,唯有場中一人一獸站立的地方還保持著完整。

  紅發的女郎一手按著背後大劍,另一手安撫著躁動暴怒的夢魘,微微用力的動作暴露出她有些怪異的舉止只是為了阻止手頭的魂兵和座騎向襲擊者發動攻擊而已。而方才如此猛烈的攻擊別說給她帶來傷害,甚至連發絲都未打濕。

  伊圖斯的眼眸瞪大,已經流露出些許不可置信,他早就清楚半神不可能那麼容易被殺死,所以方才的舉動也多是試探,可是手段施展出來以後連對方的天然防御都沒破開讓他著實不能接受,這還是對方站在那裡任由攻擊他攻擊不做任何抵抗的結果。但隨即,他的眼中反而聚集了更多的怒火……

  感覺到伊圖斯更多的怒意和殺意,原本被鎮壓著的炎之劍和夢魘躁動得更加厲害,不得已瑞婭只好心念一動讓背後的火紅大劍幻化為人形。

  很快,黑色的青年出現在原地,皺著長眉一臉不贊同地看著她,顯然是收到了什麼讓他反對的指令。

  “你們都離開,這是我和伊圖斯的事,是我欠賽菲爾的!”瑞婭同樣回望他,沒有半分回避,只是帶著不容置疑的口氣示意他帶著夢魘走遠,她要一個人面對這些。

  縱使十分不願,修姆還是尊重了她的想法,看了一眼對面冷冷望著的藍發青年,最終嘆息一聲,撫上一旁想要上前戰鬥的夢魘,半拖半拽地把這個老伙計叫走了。

  賽菲爾的事他也很遺憾,可伊圖斯的怨恨依舊沒有緩解,把矛頭最終指向了瑞婭,哪怕三百年前他已經在大陸上引起了一連串浩劫,而瑞婭也是,為賽菲爾的死在面對她的弟弟時依舊帶著深深的愧疚,只因她也曾經有過失去兄長至親的苦,所以面對他時更加無法釋懷。

  這兩個人之間的事,確實只能由他們兩個自行解決。

  “呵,不愧是半神級的瑞婭大人,毫不在乎的舍棄武器和魔寵面對我。”遠遠的,遠處的風中傳來伊圖斯冷冷的嗓音,修姆騎著黑澤爾站在遠處較高的山勢上望著來時的方向,靜靜觀看著,“如果你覺得祭司的手段和那些法師沒什麼兩樣可就大錯特錯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時間烏雲密布,無處不在的水元素在這一刻比之前凶暴數百倍,修姆的眉頭再次一凝。

  他聞到了禁咒的氣息,而且,不止一個!

  抬眼望去,置身於狼藉之地中心的人依舊紋絲不動,剛想抬步的念頭瞬間壓下,閉上眼輕吐一口氣:“黑澤爾,我們再走遠一點吧。”

  夢魘不動。

  “這是她希望的,我想她也不想讓我們看見之後的狼狽樣子。”修姆低聲勸著,“放心吧,她是唯一的半神,沒人能殺死她。”

  黑澤爾不甘心地嘶鳴一聲,終於扭頭再次遠遠跑開了。而它的身後,早就電閃雷鳴,形成了海嘯與地裂一並的末日場景。

  …………

  ……

  伊圖斯大口喘著氣,此時的他滿臉的蒼白,渾身上下都被之前施法造成的雨水打濕,明明虛弱得隨時可以倒下,卻依舊倔強的站在那裡,用他那雙與賽菲爾相似的藍眸惡狠狠地瞪著不遠處的那個人。

  在他各種手段用盡,幾乎掏干法力的情況下,眼前這個半神終於還是狼狽不堪了,成為半神後特有的法則力場已經被他用禁咒擊破,之後到底又用了多少個攻擊法術又到底過了多久他自己也不記得了,唯一能清楚的是,這個女人沒有一絲抵抗全都照單全收了。

  天幕早就黑暗下來,沒有星星,只有一輪皎月爬上蒼穹,將明亮月光灑在海邊的二人身上。他瞪著她,那身馬術裝同樣早就濕透,如火一樣的紅發也是濕溚溚一片,水珠從發絲落下,有的順著她面無表情的臉上滾落,順便擦過她臉頰上的一道傷口和自唇角邊流淌下來的血絲。

  受內傷了,呵呵,他拼盡全力,只是讓她添了幾道外傷和一些內傷。

  想到這裡心中頓時慘然,身形一晃終於就要倒下,對面的人卻是早就注意到,一個疾步竄來就拉住他的肩膀重新扶穩。

  “放手!我才不要你扶!”他用力地甩開她的手,卻不想掙開的同時後退的兩幾步就差點讓他再次仰倒。

  再一次被人拉住扶好。

  “你不要碰我!凶手!”站在那裡不還手都殺不死對方,反而還要她最後幫扶著要脫力的自己,伊圖斯此刻可謂是羞憤交加,“你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嗎!你休想!我到死都會記得!姐姐是你害死的!是你!你才是最終的凶手!”他再次劇烈地甩開對方,可是因為用力過度身體越發虛弱。

  冷不防,自己被帶進一個冰冷的懷抱,海水和血與火的味道一並鑽入鼻腔,對方的一只手扣著他的腦袋,使得面頰被壓在柔軟的胸膛上,可以清晰聽見裡面的心跳,環著他身體的雙臂默默收緊,很輕易地感覺到對方在輕輕顫抖。

  “對不起……”

  他聽見她再次低語,卻帶著不曾有過的暗啞。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她……”

  頭頂被人用下巴抵著,伊圖斯沒有辦法抬頭,可是他卻知道,對方落淚了。仿佛被傳染了一樣,他的身體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他一邊罵著,淚水怎麼也停不下來,彎起手臂去捶打對方的肩膀。剝開冷酷和仇恨的外殼,只余下脆弱的傷痛。這一刻他不是什麼水族大祭祀,也不是什麼復仇者,只是一個失去了姐姐的弟弟,無助又無力地發泄哭鬧著,“為什麼你那個時候沒有這麼強啊!為什麼這麼強的你也需要別人拯救!我不想聽你的道歉,我只要姐姐的笑容,你把她還給我!你不是神嗎!我現在信仰你!只要你能帶她回來!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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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陵園

  銀色的月光灑在平靜的海面上,海浪有節奏地拍打著海岸,嘩嘩的響聲更襯得這夜色的寧靜。

  不遠處的崖邊上,一團篝火正旺盛燃燒,明橙的火光照亮了圍坐它一旁的一男一女年輕的面容,青年周身裹著一襲黑袍,水藍色的長發隨意地散在地上,一雙藍眸望著眼前的火光維持雙手抱膝的姿態愣愣地發著呆;相形之下他身旁即便是坐著也著脊背挺直的紅發女子身形反而要高挑的多,她盤坐的雙腿上擱著一把裹在布中的火紅長劍,明明頗為美艷的面孔在她清冷嚴肅的表情下總會令人下意識退避不敢直視,只是這淡漠的表情在觸及到一旁的青年時,那雙黑眸裡便會多出幾分復雜與憐惜。

  兩人的身後不遠處,一只黑色的夢魘打著響鼻,銀白月光在它矯健流暢的身姿上鍍上了一層迷人的光輝,黑寶石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它的主人看。正是之前“大打出手”“酣戰一場”的伊圖斯和瑞婭。

  其實,更多是想要發泄鬧騰吧。

  這對姐弟倆的感情如果真的那樣要好,伊圖斯未必不明白瑞婭在他姐姐賽菲爾的心中有多麼重要的分量,更加懂得這一切都是姐姐她心甘情願的。對於瑞婭,伊圖斯或許有怨,卻絕沒有恨。

  從他走上祭司的道路開始,周遭的一切便與之前所見的不再相同,在可以看見未來的祭司眼中命運的絲線無處不在,有的長,有的短,有的纏繞不清看不到源頭,有的看似延伸很遠實際上隨時就會斷掉,有的生機勃勃充滿活力,有的已經褪色枯萎……

  姐姐的命運……在她知道瑞婭的存在之後,早已經注定了。

  作為海族未來的族長和大祭祀,他本不該這麼胡鬧的,可是……沒能忍住呢。這個人,最終還是奪走了他的姐姐。

  “伊圖斯……”耳邊傳來低沉的女聲,他無焦距的眼望過去,紅發的女郎同樣望著他,“有些東西,我一直想要交你的。”

  她空空的雙手從空間戒指裡捧出了一些殘破的衣飾,可是那股熟悉的海洋氣息卻還是讓他瞬間清醒。

  “姐姐!”他撲過去,幾乎是用搶的將那些破敗的物件奪進自己懷中,淚水再一次噴湧而出,這是他姐姐的東西,上面還沾染著冰魔法和鮫人血腥的氣息。

  悲痛與狠戾一並湧上心頭,但瞬間便又落下,有如潮汐,起落無痕。

  他的氣息變化並沒有逃過瑞婭的感知,並覺得理所當然,三百年過去了,死者已矣,而仇人也被手刃,包括她在內也受到了好一頓“招待”,那些負面情緒如今算是完全清空了,想要再動搖一個祭司的意志可沒這麼容易。

  果然,伊圖斯很快就止了眼淚,抱著賽菲爾的遺物默默緬懷了一番後,從那些衣飾裡拿出一個黯淡無光的鐲子,那是只有在深海裡才出產的貴重金屬,藍色的鐲面上鑲著一粒粒珍珠和四顆菱形寶石,那幾顆寶石顏色透明似乎只要用力一捏就會破碎,瑞婭看著它,臉上悲意一閃而逝。

  有見識的都看得出這是一件非凡的寶物,為了保護主人耗盡了裡面所有的魔力之後,變成如今這樣,事隔三百年,它的主人早就不在了。

  這時,伊圖斯拿著鐲子的手掌卻在發光,隨後那只鐲子卻像是從那光裡得到能量一般,外形漸漸光鮮靚麗起來,四顆透明的寶石被填充上深沉的海藍色,即便只在月光的照耀下,它也散發著讓女人和巨龍都難以拒絕的魅力。

  “這個,給你。”他伸手遞給了瑞婭,“這是姐姐最喜歡的鐲子,給你戴的話她應該會很開心的。”就當她還在一直陪在你身邊吧……這句話他並沒有說出來。

  “好。”對方很干脆地接受了。

  雙方又一次陷入沉默,只是這一次伊圖斯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這種發自內心的展眉笑意是瑞婭從三百年前初次見面到現在第一次見到,看到了就會忍不住想起賽菲爾。

  “我要回去了,出來這麼久,族裡還有一堆事等著我處理呢。”青年又說道。

  “好,我送你。”她直接起身。

  “誰要你送啊!我需要在家門口被人送嗎?”嗆人的語氣隨口就來。

  “行,我看著你回去。”她也不生氣,又換了一個說話。

  伊圖斯覺得自己面對這個女人真的是徹底沒轍了,打也打不過,講也講不過,只能做出翻白眼這種有損形像的事表示內心的情緒。

  瑞婭最後並沒有跟著去海中,伊圖斯回了大海有一陣了,她還站在原地眺望著海景。

  “我最近模糊看到了你身上的一些事……可惡,你等級太高我都不容易預言了。”

  “看到了什麼?”直接無視後面那句抱怨。

  “我看到,你在南方有一場機遇……然後……是黑色的絲線……”

  “什麼意思?”

  “你會有好運,然後有一場可怕的危機……黑色的絲線裹成迷霧,看不清前方,你的命運絲線在其中模糊不清,一不小心就被徹底淹沒……”

  “是說我會死?”

  “我不知道……後面的看不清了,一切都被掩蓋了……那股力量,比你要可怕太多了,這是一場大危機,也許就連這個世界也……可除了你,所有人都是軟弱無力……”

  “……我會努力活著的。”

  對話到這裡結束,瑞婭閉上眼不再多想,扭過頭她翻身騎上夢魘,眨眼間消失在了天際。

  而在她離去不久後,不遠處的海面上伊圖斯的身影浮現出來,他望著對方離去的方向像是補上似的喃喃自語:“我還看到了你和你的炎之劍,明明看起來那麼深重的羈絆,似乎很容易就斷了……”

  ………………

  對於伊圖斯的預言,瑞婭並不懷疑,但她也不會刻意去找尋什麼機遇。雖然她現在確實在往南方趕,但還是找的人走的傳送陣,直接奔盧弗森家的祖陵……哦不,現在應該叫皇陵去了。

  女帝家族的陵墓,守衛自然比起三百年前她祭拜祖父雙親時要森嚴得多,不過固若金湯的皇宮她都如入無人之境的闖過了,這裡更是不在話下了。

  雖然這片地方又被大興土木擴建了很多,但是以前的陵地還是原封不動,再次故地重游,瑞婭也不由唏噓,只是那份哀傷的心情卻沒有變,三百年前她還有大哥和阿爾茜一起來,三百年後的如今只有她自己。

  爺爺,大伯,父親母親,還有大哥大嫂……

  她馬上就要結婚了。

  請給她祝福吧。

  向長輩們依次獻上親自摘來的鮮花,瑞婭閉上眼低聲祈禱。

  “嗡——”

  突然,背後的大劍輕輕顫動起來,與此同時,瑞婭也猛然抬頭,側過身向這片陵墓的深處望去。就在剛剛,她從那裡感到了一股召喚力,毫無惡念的精神波紋,而且充滿了血脈相連的親切感……

  去看看。

  不論是瑞婭還是她背後的大劍都下了一個這樣的決定。

  盧弗森家的墓群是越往深處走裡面墓地的主人年歲就越久遠,憑著方才的感應,瑞婭知道她要找的地方可能在老祖宗級別的墓地了。

  召喚的精神力還在繼續,瑞婭一直在不停深入,期間路過一處處先人的墓地,那些人的名字有的還有印像,有的默默無聞,但都讓她產生了一種近似於感慨的情緒,這是她的家族,延續了數千年至今依然存在的古老家族……只是,在經歷過數次輝煌與沒落的跌宕起伏後,它還能再支撐下去嗎?

  不能不說那一代盧弗森家的輝煌,無論是已經逝去的大陸救世主弗蘭德,還是成為大陸唯二的帝王之一阿爾茜,亦或是現在可以說凌駕眾生的瑞婭,這三個人放在任何一個家族裡哪怕只有一人也足夠其家族欣喜若狂,何況還是三個都是家族的嫡系。

  可也不能不說暗藏在其中的洶湧波濤,從弗蘭德死去之後,在瑞婭心中這個家族已經走向沒落,哪怕阿爾茜才干出眾,也替代不了大哥在她心中的地位,後者與前者有太多不同,同樣是讓人信服的領袖魅力,阿爾茜給手下人的感覺永遠都是敬畏多過愛戴,他們不需要問太多為什麼,只需要一絲不苟完成下達的指令就好;前者則剛好相反,弗蘭德可以讓人發自內心死忠於他,會主動去維護他的名譽和利益甚至不惜性命。

  三百年過去,現在的盧弗森家族看起來枝繁葉茂,卻也不過是空中樓閣,只要阿爾茜一死,失去最大倚仗的這個家族在之後的爭權動蕩裡能挺上多久還是未知數。

  若真到了這種田地,至少,這片墓園她要出手保住。

  不是她無情,關注死人多過活人,而是那些還活著的與她冠著同樣姓氏的那些人如今早和阿爾茜融合為一個整體,他們的生命、利益、得失早已經密不可分,享受著阿爾茜用她和大哥的血鑄就的帝位給予的一切權利的同時,也要承擔前者犯下的一切罪孽。

  無論任何理由,阿爾茜染滿至親鮮血的雙手是洗不清的,而本人也親口承認並不會後悔。那她更不會施予多余的憐憫,就像從小在深淵裡斯諾教導過她的那句話一樣,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無論結果是得或者失,都只有去承受。

  思緒轉過千回,時間也不過是一瞬,瑞婭很快就找到了那股精神力的源頭——這座建在陵園最深處的古老陵墓。雖然歲月的痕跡即便有過定期修繕保養也依舊無法掩蓋,但也讓人看出這座陵墓的主人生前的一些氣質與地位,有些斑駁的墓碑上刻著主人的名字。

  本尼迪克•盧弗森。

  開創他們盧弗森家這一脈的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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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先祖

  事隔千年以上,這位立族先祖的陵墓竟然出現這樣的一幕,讓瑞婭很是驚訝。目光不禁移向一旁的修姆——早在看到墓碑上的名字時他就忍不住化為人形跳出來了,他這時臉上的表情也透著驚疑,顯然對他的第二任主人這時候鬧出動靜來十分意外。

  “修姆。”瑞婭突然出聲。

  “什麼?”

  “我的這位……老祖宗,曾經有過什麼交待嗎?”

  瑞婭這話一出,修姆立刻會意,但還是直接搖頭:“我根本沒有陪他到死亡的結束,事實上他是主動解除和我的契約的。”後面的話不用說也知道,都陷入沉睡了自然沒有以後了。

  “主動解約?”只要擁有了炎之劍,沒有哪個強者會不明白它對於自己意味著什麼,可是她這位先祖竟然主動解約了,“為了什麼?”

  “他說……”提到這個,修姆的面色微有些復雜,那雙暗紅眼眸微微閃了閃後還是開口答道,“要靠自己的力量成就半神。”

  話音一落,二者之間便陷入沉默。

  很明顯,老祖宗他失敗了,否則大陸上早在千年以前就有了第九位神明,而不是她瑞婭,而盧弗森家族當年的滅門之災自然不復存在——神明的家族,誰改侵犯?

  可是根據族中的史記,家族真正的大崛起卻是在這位老祖宗死後才開始的,這位先祖似乎早已經料到如此結局,最後留下後手,給自己的子孫一個極不錯的未來。

  很神奇的是,族中雖然對這位先祖極為推崇,但是對其的記載和描述卻並不詳盡,很多都是一筆帶過,連張圖像都沒有留下。導致瑞婭對這位老祖宗的印像也只有一個名字,然後他很強大,其次多才多藝,再然後就沒有了。

  聯系到修姆所提的成就半神,這一次的“意外一幕”,是否又是先祖當年的又一個後手呢?

  呼喚的精神波動依舊在繼續,這二人的對話與沉默也沒有太久,眼前的墓碑忽然微微一顫,原本死死關閉的陵墓大門突然打開,一股因為千年未開而產生的陣舊氣味霎時撲面而來,隨著新鮮空氣的進入,掛在陵幕內部牆壁上的火把不點自燃,很快將黑漆漆的墓室照亮。

  比想像中的要……得多。

  這是瑞婭在看清墓室陣設後的第一反應,對於這位神秘的立族先祖,瑞婭確實多多少少對其存在了點在內心深處類似於偉大等刻意誇張化的想法,一切只源於家族子弟本能的一種崇敬感——現在消散了不少。

  沒有富麗堂皇的裝飾,也沒有價值連城的珍寶,這本該寂靜清冷的墓室在搖曳的燈火下逐漸顯露它的本來面目。

  制作藥劑的煉制台;煉金用的實驗台;打鐵用的鐵爐和鐵砧;視線再微一左移一座被隔離魔法陣保護的大型書架擺在其中,裡面的書因為法陣的作用被妥善珍藏保存得很好;相去不遠處有一個十分明顯的地窖入口,拉開它可以看見裡面密密麻麻放置著各種各樣的珍貴酒品;無言地合上地窖的門,頭稍稍一抬,就見到一個沒有任何隔斷卻鍋碗瓢盆爐灶俱全的高檔廚房,灶旁不遠處置著一張圓桌,各種餐盤和點心架擺在桌面,只是上面的菜肴已經全都腐朽了……

  瑞婭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望著眼前這片明明面積十分寬闊如今被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塞得有些擁擠的墓室已經不知該任何評價,莫非她那位祖宗生前就是這麼過來的?

  “這個地方……果然是他的居所。”帶著三分懷念七分咬牙的口氣,一旁的修姆突然出聲,然後再無遲疑地踏進門裡。

  這聲感嘆讓瑞婭微微一怔,但隨即立刻也跟了進去,兩人一前一後剛踏入墓內,身後的門便如同填滿的河水般悄無聲息地合攏了起來。

  與此同時,那股呼喚他們的精神力也消失了。

  二人明明都有所察覺卻不為所動,面不改色地繼續前進,修姆是因為了解他這第二任主人所以如此大膽,而瑞婭則是相信自己盧弗森家後人的身份,這位先祖沒有任何理由害她,當然也沒能力害她。

  這亂七八糟的地方,修姆顯然比瑞婭要熟悉得多,後者跟著前者從容的步伐很快就來到了墓室的最深處。終於,瑞婭總算見到了一間還算像正常人休息時用的房間,裡面除了一張床鋪和些許桌椅沒有太多余的東西,這讓對某位祖先的品位產生輕微扭曲的瑞婭松了口氣——如果是別人她才不在乎,可這位卻是她的老祖宗,根本沒有辦法無視。

  但下一刻修姆的舉動再次讓她陷入無語中,只見他站在床鋪前面伸出手指熟練地劃出幾道魔法的輝光,已經看出是在解除某種魔法結界的瑞婭便眼睜睜地望著之前毫無不妥的床鋪變成了一堆晶瑩的綠色石頭。

  那些東西她認得,是十分珍貴的能量魔法晶石,即便是七大帝國的鼎盛時代,這樣拳頭一塊可以輕易換得一座稅收上等的大城,若是碰上戰亂,價值更加可怖。現在它們如同廢石一樣堆成一座小丘,冒尖的地方卻是拱衛著一顆透明的寶珠。

  這顆寶珠並不耀眼,透明的晶體外散發著蒙蒙的柔光,在底下一片生機綠色的綠魔晶石的襯托下反而更加不起眼,但瑞婭卻在目光觸及它的第一時間後再也移不開了,原本應有的自制力這一刻全部失靈,她的身體本能向前,右手已經探過去就要將寶珠抓起。

  就在這時修姆一把拉住了瑞婭的手,將她從魔怔的狀態裡驚醒,抬頭,就見向來溫和沉穩的青年這時露出了從未有過的鄙夷和嫌棄,衝著那寶珠毫無儀態地叫喚。

  “夠了!你這變態的死老頭,利用血脈的天生共鳴去迷惑自己的家族後輩也不嫌羞恥麼!”

  仿佛是一句咒語,原本躺在石頭堆上裝死的寶珠這一刻光芒大盛,懸浮在了半空中十分快樂地轉著圈,一個有些蒼老卻精神十足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分裂的神魂?瑞婭的眉頭凝起,這不是半神級別才擁有的能力麼?而且剛剛修姆在說什麼?血脈共鳴?家族後輩?

  【哦!修姆你這沒禮貌的臭小子!這千年以來都沒有讓你學會禮貌,對著一個老人家這麼大呼小叫嗎?虧我一直把你當成像親兒子一樣的徒弟盡心盡力地培養,我都死了千把年了你也不知道感恩一下?】話音落下,一道虛影如煙霧般從寶珠內鑽出來,變成一個發須全白卻有些邋遢的老者,明明講著抱怨的話,可臉上卻滿是笑意滿滿,說不出的猥瑣。

  修姆修長的俊眉這一刻不受控制地顫動了幾下,瑞婭沉默地望了一眼自己還被他拉著手,從上面傳遞過來的顫抖力道讓她清楚地感覺到一向養氣功夫了得的炎之劍這一刻真的有了幾分火爆的氣息,還是那種想要一巴掌呼死對方卻又硬生生按耐的隱忍情緒。

  “感恩沒有。”胸口起伏了幾下,修姆終於再次保持笑容,從牙縫裡硬擠出一句話,“如果你願意讓我緬懷一下的話,我不介意用上古語為你題筆寫上一句永垂不朽,以報答你那段時日的栽培和隨便打了句招呼就解契的行為的。”

  真是深深的怨念啊。

  僅憑著這兩段對話,就為瑞婭提供了大量信息。眼前的虛魂正是她盧弗森家的立族老祖——本尼迪克•盧弗森,不但是位能被炎之劍認可的傑出強者,還是一位多才多藝無所不精的達人大師,只是性格上似乎是位很能折騰頑童級人物。那麼以前對於為什麼修姆那樣十項全能;又為什麼他一提起這位祖宗就一陣咬牙切齒這些問題就都有了答案。這一人一劍……不,是一魂一劍曾經的關系可比現在的她和修姆要復雜得多,用亦師亦友也不能完全道清。

  老頭對修姆最後一句某些詞彙的著重強調不以為意,反而一臉樂呵呵地接受了對方字面上的意思:【哪裡哪裡,這個世上能永垂不朽的東西根本不存在,你有這個心我就很滿足了。對了,我時間不多,就不跟你這臭小子廢話了,後輩,你過來,讓老頭子好好看看。】說著,他向瑞婭招了招手。

  瑞婭挑挑眉,望著這個前一刻還為老不尊的祖宗在面對她時又換了一副和藹可親的面貌,臉色清冷同時不為所動,她可沒忘記剛剛被老祖宗利用血親之間的聯系迷惑了她的精神,雖然並沒有什麼惡意卻也察覺到了些許不懷好意,再結合修姆完全拋棄形像的大變態度,由不得她不戒備。

  【真是不可愛的小丫頭,看起來沒什麼幽默細胞呢。】見瑞婭並不上當,這位先祖本尼迪克先是有些失望,隨後還是慢慢恢復正常,感嘆了起來,目光裡帶著贊賞,【有一千多年了吧,我盧弗森家終於又有人拿起了炎之劍。而且,還成就了半神之體,真是太讓我吃驚了,我原本以為連我都失敗了,這個大陸根本不會再有半神出現了。】

  “你憑什麼這麼說?真以為你的資質大陸第一了?”看不得他那得意樣,修姆滿臉的鄙視。

  【我本來就是當年的大陸第一天才!只是那幫人不知道而已!那些家伙也配知道我的存在麼!】老者昂著頭十分自大,但很快又盯住瑞婭,【不過真的很吃驚啊,我的後輩裡竟然有了一位半神,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可以講一講是怎麼晉級的嗎?】

  “在那之前你不該好好解釋一下,為什麼你這個早該死透了連渣都不剩下的混蛋為什麼到現在還存在著,時隔千年還精力去騷擾你的後輩?”

  聽到修姆的提問,虛影老者露出很驚訝的神情:【我剛剛沒有和你們說過?……好吧,看來我真的忘記了。唉呀……人老了果然忘性就大了啊,誰讓我那後輩丫頭都不肯哄我開心,一下子就全忘了。】

  這時候不光是修姆了,瑞婭現在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前者總有想要揍人的欲望了,這老頭的愛好根本就是喜歡耍人玩,而且不管對像是誰,別說瑞婭這個隔了不知多少代的玄孫女,估計就是親兒子,他活著時估計也沒少被他爸折騰。

  “死老頭,鬧夠了沒有,快說!你不是晉級失敗了嗎,為什麼會留下半神才會有的分裂神魂?”又是一句沒好氣地打斷,可是卻像是踩中了對方的尾巴一樣,老人一下子跳起來。

  【誰規定晉級失敗就一定會翹辮子的!好吧,我是掛了!本來以為靠著這件神物可以十拿九穩,結果還是敗了我還糟心呢!可我好歹也沒死透留下了這麼點殘魂,今天被這丫頭身上的半神氣息刺激從沉睡中蘇醒了而已!】本尼迪克對自己的死表示非常不能接受,但因為本身就很跳脫的性格,時間久了也不覺得很難接受,嚷了一陣後很快消停了下去,【罷了,事到如今我也就這樣了,還是靠著神物留下了這麼點殘魂,但是也支持不了多久,不過能看到有這麼出色的後人,我也沒太多不甘心就是。】

  瑞婭二人聽著他的話,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到了重點,紛紛將視線移向了老人殘魂底下的透明寶珠。能被一位即將晉級半神的強者稱為神物的東西,作用絕對非同小可,從眼前的殘魂本身就能看出一二,兩人都不敢輕視。

  【不要問我具體是什麼,我研究了數十年也沒得出太多結論,只能判定這對半神強者來說也是絕對會舍命爭搶的東西。也因為它,我放棄了你,選擇獨自去晉級半神。】不理會修姆越來越黑的臉色,本尼迪克繼續道,【我在這神物裡沉睡的同時也思想了很多年,為此耗費了不少魂力,從上古時期的那些神明情況到我出生的那個年代不斷分析,終於知道了為什麼八大神明以後明明天才眾多,卻依舊無人成神,連我這樣得天獨厚的也失敗的原因。】

  這時沒有人說話,只是兩雙眼睛默默地催促他快說。

  【在這個世界,想要成為半神,必須要先獲得造物主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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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嫁臨

  【在這個世界,想要成為半神,必須要先獲得造物主的認可。】

  本尼迪克講出這句話時,瑞婭和修姆幾乎是同時凝住了臉色,有訝然的同時,也在判斷著這個結論的真實性。

  【我沒必要拿這種事騙你們。】明白這種話很難令人取信,本尼迪克不緊不慢地接著解釋,【修姆,看你的樣子似乎是已經恢復記憶了。應該很清楚你生活的那個時代是個怎樣的盛世吧?你的父母都是半神,可是半神之下也有許多天賦頂尖的職業者,在那種資源豐富的時代除了一開始的那八人以外竟沒有一個突破到那個境界的,難道你真的就一點都不奇怪?而且你作為他們的兒子,比誰都更接近他們,也比誰都更清楚他們的修煉心得,但哪怕是最愛你的母親,恐怕也沒告訴過你她是怎麼成為半神的吧?】

  修姆的呼吸放輕,臉上出現些許掙扎,欲言又止。本尼迪克卻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嘿嘿一笑,繼續道。

  【你小子是不是想說其實你那個時代老一輩對新一輩打壓是很嚴重的?造物主創造的八大神明一開始就把資源刮分調配好,他們根本不會允許新的勢力出現來分上一杯羹,所以一直沒有新的半神誕生?……那你可就錯嘍,別的人先不說,你只要看看我,以那個時代的條件,你覺得如果時機一成熟我能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成功突破的機率有多少?或者你看看我家的這個小丫頭,她的把握又是多少?】

  修姆這回閉上了嘴,如果上古時代每個人都如這對祖宗與後輩那樣妖孽,恐怕就是造物主親自點名的八大神明也未必夠鎮得住場面。

  似乎就是為了見他一點悻悻的表情,老頭子很得意地笑了兩聲,不過目光瞥到他的半神後輩時又立刻收起那嘴臉,仿佛之前什麼都做似的又接著道:【我會這樣說,並不是隨便猜猜,而是有確切的依據。這亞瑟大陸從被造物主創造出來,世界上的所有生靈都得到了各自的修行方式,已經過去了數萬年,可是這數萬年以來,無論是什麼生物,他們晉升到高端的力量形態時,都沒有任何動靜,包括八大神明成為半神……一切都很平靜,似乎理所當然,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直到我得了這件寶物,去嘗試著晉階半神失敗後,才從那些毀滅我的天地法則裡找到了一絲絲的內幕——這個世界,不允許我成為半神,哪怕我有了這個資格也不允許!】

  講到這裡,即便本尼迪克心中再豁達,此時也忍不住感到了不岔,他是一代狂人,全能宗師,可以說是風光一生,世間哪裡去不得,沒想到最後的結局竟是如此。

  【這個世界不是不允許再次出現半神,而是不允許出現沒有被造物主看中承認的半神。造物主掌控著這個世界的一切規則,別看八大神明那樣高高在上,也不過是造物主隨手成就的人物罷了。】

  老頭子語氣一轉,顯得很是蕭索,可是再看向瑞婭時,眼中又流露出欣慰和興奮。

  【嘿嘿,雖然我失敗了,可我的後輩卻成功了。怎麼樣,晉階半神的時候是不是很順利,一點阻礙都沒有?可比我這老頭子遭到天罰一樣差點灰飛煙滅要能干多了。現在看看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好像就睡了一覺,再睜眼就到了千年後。我跟你們說,想當年……】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仿佛有講不完的話,面前的兩人也就靜立於前默默聽著,聽著他回憶著曾經的當年,看著他的魂影在不動聲色間慢慢變淡。

  時間過得太久了,而他醒來的這個時代比起上古又落後了,即便瑞婭有心,也救不了這位老祖宗。她很清楚,先祖寄魂於世這麼久,除了有那麼幾分不甘心以外,其實更多的是放心不下曾經的那把炎之劍,至於她這個後人,雖然也重要,但若沒有拿起炎之劍也不值得他關注什麼。

  【咳咳,一不小心講得忘了形,差點就忘記時間不多了。】似乎像是才回過神,先祖大人看了看自己越來越透明的魂體無奈搖頭道,【這次我是真的要徹底消失了,你們兩個就不用太懷念我了。小丫頭,我走後這寶物就給你用了,說不定你能研究出比我更多的東西來。另外還有一件事,這還是我沒死時發現的,這個世界似乎正被另一股驚人的勢力覬覦著,我很懷疑上古時的諸神戰爭可能也是因為那勢力才被挑起的,如果真是這樣,小丫頭你可要好好當心了。】

  先祖最後透露的消息讓瑞婭一怔,要真像先祖說的那樣,再加這近三百年來發生的事串連到一起,答案在她的心底便模模糊糊有了個輪廓。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她鄭重頷首,點頭應道。

  老者有些嚴肅的臉在這時笑了起來:【看來你也察覺到了,知道的還比我這老頭更多些,是不用我操什麼心了。】
  “老頭……”一直沒開口的修姆這次終於出聲,只是望著對方越發稀薄的魂影面露傷感。

  本尼迪克這時再次微微一笑:【能看到這小丫頭藏在外表下的好,算你眼光不錯,別在我面前擺這種臉啊,你還能一直替我看著這個家族,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我走了,你們,都要好好的……】

  稀薄的魂影最終淡到完全消失,可是這會兒連一向表情淡漠的瑞婭也不由露出一絲哀色,如果他知道整個盧弗森家現在的狀況的話,恐怕未必能走得這麼滿足瀟灑,本該是家族守護者的自己,早在三百年前就幾乎被推向了對立面,掌控著整個家族的背叛者如今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而且還是一顆棄子,本該枝繁葉茂的大樹現在不過是將要坍塌的高樓,已經汲汲可危了。

  正傷感之間,卻見修姆走上前,伸手將那顆寶珠撿起,回身徑自遞給了她。

  她下意識地接過握在手中,原本黯淡無光的寶珠卻在這時發出了刺目光華。“這是……”不待兩人驚詫完,一股強橫卻溫和的力量透過寶珠傳遞到她的掌心乃至全身。

  好精純又綿長的能量!

  更重要的是,她現在想拿開都拿不了了。

  修姆見狀想要上前幫忙,卻被那股力量彈了回去,試了幾回都無功而返,這下子兩人都無奈了。

  哪怕是現在的瑞婭也不得不承認這股力量的浩瀚如海,它們源源不斷地湧入自身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完全是一股不傳送完不罷休的氣勢,逼得手持寶珠的人無奈之下當場閉關修行,將這些源源不絕的能量有意識地引導至需要的地方。

  原本只是半神六到七段的實力,這一次沾了祖先的光,絕對能走得更遠。閉目專心狀大自身的瑞婭不由心中暗想,就是不知道能提升到什麼程度,當初她被封在炎晶山三百年,就靠吸收那些炎晶的力量,醒來後勤修不輟,這才成就了現在的自己。

  如今……

  也好,實力能在短期內提升,到時再面對那個可以堪比她老師斯諾的敵人時,也更有幾分把握。

  想到這裡,她握緊了拳頭,而寶珠像是感應到她的心情一般,本來就不慢的速度更加快了不少。

  修姆這時哪還能不明白眼前的狀況,只是站在一旁看護著,瞧她專心的模樣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再有幾天就是你結婚的日子了,我們最好能在那之前趕回去。”

  可寶珠裡蘊藏的能量對半神來講都稱得上無比龐大,又哪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抽開身的,所以無論是修姆還是瑞婭都沒感到樂觀,只能不斷加快吸收的速度了。

  三天的功夫似乎眨間就過,而能轟動整個大陸的婚禮也在路威爾帝國的國都內正式舉行了。

  這一天國都的熱鬧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場狂歡的節日,不光是本地人,那些早在前一陣子就住滿所有旅館的外地人也在此列。一直獨身三百年的路威爾大帝終於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也許只是讓人津津樂道一番,可是他即將迎娶的皇後卻是要全大陸都要膜拜敬仰的女人——全大陸如今唯一的一位神明。

  女神下嫁,幾乎萬年不遇,多少人為了看到這場婚禮爭先恐後。原本寬敞整潔的帝都街道,特別是接近皇宮廣場的那一片幾乎要被圍得水泄不通,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好奇與興奮的笑容,明明離婚禮正式舉行還有數個小時,他們卻絲毫不急,一個比一個更有耐心地等待。

  說實話,這幾天的路威爾帝路真的是被收拾得很干淨漂亮啊,所有的房屋街道特別是皇宮都被魔法徹徹底底地清洗過,然後在每條街道上仿佛不要錢一樣的布置上無數放在平時都能讓人頭破血流的昂貴裝飾品,包括廣場到前往皇宮的那一條路在內都被人鋪上了白色的玉石,路邊以黃金點綴,奢華又大氣,而今天空中更是不停飄著美麗的花瓣雨,哪怕是人群熙攘,也沒能掩蓋住這被特意打造出來的隆重與浪漫。

  這婚禮,也夠下血本了。有人心中暗暗感嘆,但更有一些狂熱分子依然覺得規格不夠,根本配不上那位大陸的神明。

  不管是贊也好貶也好,對處於忙碌中的皇宮來說毫無意義。專門用來招待外賓的殿閣裡,往常跺跺腳就能讓大陸顫幾顫的大人物們這時幾乎差不多都來齊了,女僕們一個個在其中忙碌穿梭,以迅速又得體的儀態准備好所有人的茶水點心。

  那位銀發的帝王只在一開始露了個面打了個招呼就消失不見,留下他們這些人在這裡互相攀談套著交情——平時他們都很忙的,哪有功夫經常見面,現在借著這個機會再不有所動作那才是真的浪費。

  “還沒回來嗎?”亞祈站在大禮堂內,看著僕人們做著最後的修整檢查,皺著眉頭發問。

  此時的他穿著白底金邊的帝王禮服,本就挺拔的身姿更襯得修長筆直,那頭及背的銀色長發被一條金色的絲帶綁起,哪怕沒有戴著王冠,那股只屬於他的帝王威嚴也沒有被損傷分毫。

  “陛下,還沒有。”女僕長恭敬回話。

  “再去探。”他徑直一揮手,再未說話。

  “是。”女僕長領命而去,早在兩天前她就收到命令,在全國所有的傳送陣旁守好,包括帝都和與帝都鄰近的幾個城市在內,每一個關卡都要好好把握,不光是防止有心人作亂,更重要的是如果皇後歸來,他們要在第一時間將行蹤報向皇宮。

  可惜一直守到現在,眼看婚禮即將開始,依舊沒看到那位神明出現。

  莫非她反悔了?本就偏向自己主人的女僕長不由會這麼猜測,她作為一代神明,壽命悠長,難道就真的願意嫁給一個最多只有六百歲的男人,哪怕這個男人是一代大帝?

  時間一點點過去,作為舉行婚禮的大禮堂早已經侍弄完畢,除了一開始就在裡面嚴陣以待的僕人外,便只有帝王一人,眼看婚禮時間將到,賓客和大臣們也陸陸續續紛紛走了進來,先是向著帝王行禮,隨後規矩地站在一旁,一邊與身邊人談笑,一邊等觀禮的人全部來齊。

  女僕長忠心地守在帝王身後,看著他毫無破綻地應對著下面的賓客,為主人焦急的同時也忍不住黯然去想,要是那些人發現皇後沒有出現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堂堂一代大帝,三百多年累積下來的赫赫威名,會徹底毀在這場婚禮上?哪怕做出這種事的人,是位女神,依然會……不!或許正因為那是位女神,才會更遭奚落。

  盡管亞祈的表現堪稱完美,現場的節奏也舒緩穩定,可紙終究包不住火,新娘不在的事還是被人發現了。

  正當發現這個事實的賓客們以或愕然或詭異甚至是幸災樂禍的眼神集向場中婚禮的主人公時,當事人卻毫無所覺般,只是本來停在禮堂的步子這一刻卻是突然加速跨向門外。

  有人剛還在想這位大帝是不是承受不住這種丟臉事准備落荒而逃,就被一股濃郁的火元素之力給驚到了,而且隨著火元素越來越濃郁,他們甚至感應到了一股絕對凌架於他們所有人的領域威壓。

  那一位……來了!

  不用誰叫,所有人都自動自發跟著快步走出了禮堂,踏出宮殿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被天空的異像給驚呆了。

  原本該是碧藍如洗的天空不知何時竟然飄滿了紅色的火燒雲,艷麗的雲霞似火一般流動著,竟是越滾越多,眨眼間覆蓋了整個帝都,可是現在明明才接近正午,不是早上更不是傍晚。

  整個帝都都被紅色的光芒籠罩,艷紅的霞光照在人們的臉上,也不知是興奮的還是被照的,都呈現出一種激動的紅。帝都上下此時人聲鼎沸,驚呼雀躍聲不絕。

  這時候空中的雲彩在皇宮的上空凝出了一個漩渦,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形成一道紅繭並且不斷膨脹擴大,待到撐到有兩米寬的時候便無聲炸開,露出裡面修長的人影,一身利落的武士打扮遮不住美麗的曲線,那一頭紅發,竟比漫天的雲霞更加耀眼。

  炸開的紅雲環繞在她周圍,追隨著她朝著同一個方向緩緩落下,這只是周身氣流轉向的自然反應,可在底下抬頭仰望的名眾眼中看來,卻是一位女神用雲彩給自己做了一件嫁衣,向著她的新郎從天而降。

  “我來晚了?”落在禮堂前的白玉台階上,背著大劍的瑞婭微側著頭掃了一眼周圍的賓客,手自然地向對方伸出。哪怕她此時看來有些風塵僕僕,哪怕聲音依舊清冷,再次成功晉升兩段已經是半神九段巔峰的她通身的氣質足以完全掩蓋眼前所有富麗堂皇的一切。

  無人敢無視她,也無人敢回視她,只一人除外。

  “沒有,剛剛好。”亞祈微微一笑,同樣自然地握住那伸出的手,帶著她跨入禮堂。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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