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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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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千尋]桃花幾世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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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6 17:19:5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精神喊話

    梓燁帶小茱要過獨木橋,又說起老話,「害怕的話可以抱住我。」

    又沒有需要被刺激的觀眾,何必?看著他伸手向她,小茱拒絕了他的邀請。

    他搖搖頭,好笑地軟聲相哄,「別使性子,這橋危險,你走不過去的。」

    這倒是大實話,小茱撇撇嘴,由著他拉住自己的手、扶著她的腰,任他把自己緊攬在懷中,一步步走過獨木橋。

    過了橋,往林子走去,泥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葉子,像踩在地毯上似的,很舒服。

    梓燁一直牽著她的手,不管是不是基於安全考慮,他都不想她離得太遠。

    兩人默默走著,小茱眉心緊鎖,心底卻是澎湃洶湧,因為孫紅紅和賣身葬父的李媛媛。

    「我本想把媛媛帶進藥靈谷,可是谷裡有太多的秘密,阿蘇不贊成,當然,不可否認的是阿蘇也考慮到紅紅的感受。可我不願意讓她隨我回楊府,因為閻氏會不計一切毀掉所有我喜歡的、想要的,於是我賃了宅子把她安置下來,她比我大一歲,她為我做飯、洗衣,像個妻子打理一切,除了孫大娘,沒有任何女人為我這樣做。

    「她很聰明,能吟詩誦詞、彈琴作畫,她很溫柔,總是安靜傾聽,開解我的心結,她是個溫柔甜美的女子,我無法不喜歡她。我在她面前沒有秘密,我全心信任她,但阿蘇對她有所懷疑,派了隱衛暗中監視她。」

    小茱沒有問然後呢,因為他無法不喜歡李媛媛、他在她面前沒有秘密這些話,令她心頭冒酸水,即使這種感覺並不理智。

    「阿蘇截下媛媛寄給閻氏的飛鴿傳書,裡面寫著我的各項經營,連司徒爺爺、丘大總管、阿蘇、鐵心……每個人的事都描述得清清楚楚。她令我極度失望,她破壞了我的信任和真心,我不只一次想質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但我強忍下來了,我一面派人探查她的底細,一面對她比過去更溫柔體貼,我暗中觀察她的行事,丟給她許多假訊息,因為那些假消息,讓閻氏的計劃一次次失敗。

    「然後,她愛上了我,我眼睜睜看著她在愛情和任務當中掙扎,在她下定決心選擇我時,我反而揭穿她的身分,她是必殺堂的死士,於是她咬破藏在齒間的毒囊自殺。

    「那時我才曉得,必要的時候我可以多殘忍,我比自己想像的冷血,愛上我這種男人不會比愛上楊梓軒幸運,所以我不願意再碰任何女人,也因為媛媛,阿蘇對出現在我身邊的任何女子防心特別重,所以才有今天的試探。」

    小茱沉默了,那段愛情帶給他的不是成長而是自棄、自鄙,那個媛媛對他……影響深刻。

    「媛媛死後不久,紅紅生了一場重病,司徒爺爺和鐵心不在,我到處請大夫,各個都說情況不好,紅紅喜歡我,藥靈谷裡人人知道,迷迷糊糊間一直嚷著要嫁給我,阿蘇勸我,與其在身邊留一個不知底細的,不如娶一個愛我的。

    「經過媛媛那段,我不認為身邊需要一個女人,在前世我沒有成親,一個人也活到八十幾歲,所以我沒被阿蘇勸動,不過我向紅紅允諾,只要她好起來,我會照顧她一輩子。

    「我的承諾讓紅紅有了錯誤解讀,我更正過,但她聽不進去,我便想著隨她吧,反正早晚她會明白我不需要任何女人。但是你出現了,你救我一命,要我拿獵物抵,我看你想盡辦法要把那麼多獵物扛回去的韌勁兒,看你在逆境中拼命向上游的積極,看你不服輸地領著家人闖過一關又一關……我心動了。

    「我常在夜裡躺在童家的屋頂上,偷聽你們姊妹聊天,聽著聽著,墜入甜甜的夢鄉,你讓我羨慕起有親人的人們。我讓陸明暗中保護童家,他向我回報的每件小事,都讓我覺得原來生活可以這麼簡單美好。

    「我期待著每個月的初一和你在聞香下馬的相聚,期待看到你生動的表情、靈活的眼神,期待你那些奇奇怪怪又新鮮無比的言語,漸漸地,這份期待成了我繼續努力的動力。

    「生命於我,不再只有拯救族人脫離既定命運這個目的,我還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分享瑣事,一起幸福著。我不知道光是想像和你一起就能讓自己這樣快樂,童小茱,你引誘了我的渴望,讓我想要把你留在身邊。

    「你知道嗎?我原本計劃處理掉閻氏、打退恭親王後才把你接到身邊,但是你不顧一切跑來了,跑來告訴我『女人的青春在臉上,男人的青春在口袋裡』,告訴我『不管我長得像酷斯拉還是傘蜥蜴,都會有人拿我當佛祖膜拜』,告訴我『男人不怕醜,就怕沒內容』……

    你讓我失去理智,你讓我打破計劃,執意把你留下。

    「小茱,我喜歡你、我愛你、我要你,為了你,我會試著讓自己不那麼殘忍,我會試著讓自己變得更好。我保證,會好好處理紅紅的事,我打算讓她出去見見世面,她見過的男人夠多,就不會對我死心塌地,好嗎?」

    好長的……告白,可是能相信嗎?楊梓軒不是沒給過她承諾,江啟塵新婚夜的誓言她也還記得,都說寧願相信世間有鬼,也別相信男人的那張嘴,三世經歷教會她別把感情看得太重。

    喜歡他,是感覺到了,被他喜歡,是運氣,誰也不曉得運氣的有效期限會不會比超市的洋芋片還短,何況那個紅紅不會只是一個小小的威脅。

    她沒有樂觀的本錢,何況她已經學會對人定勝天這種話不要太認真,但是他的告白讓她想再勇敢一回、再樂觀一遍。

    小茱靠進他懷裡,雙手圈住他的腰,很久很久之後才輕聲回道︰「好。」

    梓燁深吸一口氣,再重重吐出來,她肯定的回應讓他的心放鬆了,也充實了。

    他們靜靜地相擁,在無人的林子裡,聽著風聲、水聲、鳥叫聲,感受著彼此的體溫,很簡單卻很幸福,彷彿就這樣一生一世,也很美麗。

    過了許久,小茱笑了,抬起頭問︰「可以告訴我,那些茶水和糕餅是怎麼回事嗎?」

    「你發現了?」是啊,若非發現異狀,她怎麼會從不合作到聽話?

    她攤開兩手手掌,掌心還留著淺淺的橘黃色印子。

    輕撫她掌心的印子,梓燁無奈嘆道︰「這是失容散,紅紅跟著司徒爺爺學過一點醫術,但她對醫不感興趣,反而喜歡研究毒物,失容散是她拿得出手的本事之一,阿蘇會說她的。」

    「說她做什麼?嫉妒是人類的天性,是男人給了女人嫉妒的空間,如果不是你的承諾,她怎麼會有這種認定?如果不是認定你是她的囊中物,她又怎麼會覺得我是個危險的掠奪者?」

    她說對了,紅紅對什麼都可以重抓輕放,獨獨對他,她做不到。

    對孫紅紅他也無能為力,對吧?拍拍他的背,她很好心的安慰道︰「別擔心,以後我盡量不跟她打到照面。」

    「我原本希望你們可以成為好朋友。」

    小茱失笑。「這個念頭太奢侈,你能夠跟楊梓軒當好兄弟嗎?」

    她的反問堵得梓燁無法接話,半晌,他失笑。「我不會勉強你。」

    「很好,我也不會勉強你,因為楊梓軒實在是……」她做了個噁心想吐的表情,逗得他哈哈大笑,她也忍不住跟笑了。

    兩人笑得歡快,笑聲驚起林中飛鳥撲翅。

    這不是人人外食的年代,因此越接近過年,每家食堂的生意都會掉一些,小茱挑這種時候和汪安邦打賭,其實不是明智之舉,為了挽救頹勢,她提出「開運年菜預購」的點子。

    沒有人認為會成功,過年期間,誰家不大量準備年菜,誰需要上館子預購年菜?便是支持她的劉定國也覺得狀況不妙。

    但梓燁發話,小茱想做的,就算賠本也得做,因此丘大總管配合、劉管事配合,所有人都跟著配合了。

    小茱推出幾道古人沒有嘗過的開運年菜,「岩石蛋」、「辣炒年糕」、「干貝米糕」、「檸檬烤雞」、「香煎牛排」、「蒲燒鰻」……日式、韓式、台式、義式、西式都有,並且取上討喜的名字。

    在預購前三十天,她舉辦試吃會,當場下訂單付錢的,可享有八折優待,並贈送一道甜食,珍珠奶茶。

    小茱還刻意把價錢拉高,這裡不是柳州而是京城,有錢人滿街跑,加上之前她花銀子雇人在各飯館製造話題,把幾道菜誇得人間只得一回見,因此不只百姓,就連飯館大廚也對那幾道新鮮菜色感到好奇。

    這單生意賣的不是實用、必要,而是風潮。

    感興趣的人比想像中多,直到預購停止的前兩天,結帳後的成果讓劉定國也不禁瞠目結舌,小茱還真的做到了,七千多兩的訂單,等同於聞香下馬一年的收入!

    這讓汪安邦有了危機意識,他卯起勁來逼著青樓的姑娘排舞、練樂器,期待帳面上的數字能好看一點。

    然而小茱推出的這個點子也不是沒有風險,想在過年期間供菜,鋪子得持續營業,員工就無法休年假,在普羅大眾都把過年看得很重要的時代,要求加班有些過分……

    小茱將長髮在腦後紥成馬尾,素淨著一張小臉,雙手背在身後,雖然她的模樣仍帶著十四歲姑娘的稚嫩,可是整個人卻散發著驚人的氣勢,她堅定的視線和每一個伙計和大廚接觸過後,她開口了,「我很清楚這件事是為難大家了,過年本是與親人相聚的日子,我卻讓你們在鋪子裡做事,針對這一點,我深感抱歉。」這是第一家,她打算接下來每天到一家聞香下馬做精神喊話。

    她的誠意讓原本面色嚴肅的大叔大哥們有了些許的鬆動。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我曾與汪管事立下賭約?」視線掃去,一臉茫然的居多,但也有少數幾個人對她點點頭。「約定是這樣的,如果三個月內,我主持的十家聞香下馬營收比汪管事的當鋪青樓高,汪管事便同意往後鋪子的利潤要是多於東家要求,便從中提出兩成分給大家,如果我輸了,這條提議便作罷。

    「我認為,當鋪子賺錢不是東家一個人獲利,而是鋪子上下都能得益,大家才會更加齊心合力,但汪管事見過的世面多、閱歷明白,認為我的想法匪夷所思。此事誰對誰錯尚待討論,但我性子固執,想證明自己是對的,想讓所有跟隨我的人相信鋪子不是東家的,而是每一個人的。

    「你們現在做的不只是一份職業,而是一份事業,一個能夠讓你們有成就、能夠發家的事業,所以我想贏得這個賭約,想讓每個人都分享鋪子的利潤。」

    有人跳出來問︰「童姑娘的意思是,我們都是東家?」

    「對,我正是要人人都有這種想法,把鋪子當成自家的,我深信眾人同心,其利斷金,我的心大,並不想只開十家聞香下馬,這只是基礎,將來會發展變成二十家、三十家、五十家、一百家,只要你們肯好好學習,將來便有機會當掌櫃、管事,甚至是區管事。

    「我已經賃下一處宅子,明年三月開始每個晚上開課,我會教大家認字、撥算盤、記帳、做菜,你們不會永遠當伙計、廚子、雜工,我要你們一個個都變成不可多得的人才。」

    小茱畫出大餅等大家來接。

    人才兩字激勵了眾人,不再有人擺臭臉,一陣熱烈掌聲響起。

    伙計阿樂揚聲道︰「既然是自己的鋪子,過年上工有啥關係?」

    「可不是?咱們可不是在上工,而是在爭前途吶。」伙計阿東握緊拳頭,一臉興奮期待。

    「娘要是知道我能當大掌櫃,過年哪還肯讓我留在家裡,定要把我踢到鋪子裡做事。」阿樂高興得跳起來。

    「這是、這是,我爹娘天天等著我升二廚呢!」小廚子眉開眼笑。

    「什麼二廚?心真小,童姑娘都說啦,要讓你當大廚!」劉定國拍拍小廚子的肩膀鼓舞道。

    童小茱笑道︰「沒錯,咱們的鋪子跟旁人不一樣,不怕你心大,只怕你的心不夠大,要是不願意學、懶得拼,早晚會被淘汰,我要的是一流的人才,所以大家要盡力把自己蛻變成人才。」

    「人才……」有個小伙計像作夢似的,左右開弓用力打自己兩巴掌,確定沒聽錯後,傻笑道︰「我真的能變成人才?」

    他的話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人才不是天生的,而是花心血栽培出來的,我會聘最好的師傅來教導大家,你們願意學嗎?」小茱提起嗓子高聲問,很有候選人的氣勢。

    滿屋子人口徑一致,大聲說道︰「願意!」

    「記住你們今天的話,成功是留給願意改變的人。說!你們願意改變嗎?」

    「願意!」大家又鼓掌又叫囂,再也看不見過年加班的不樂意。

    「謝謝你們願意努力,眾志成城,我相信一定會贏得這次的賭約。照道理來講,過年是大節日,肯定要讓大家休上十五日,你們願意留在鋪子裡,我很是感激,但不能讓你們白白辛苦,那十五日我會加發一個月的月銀……」

    話還沒說完,掌聲已經震耳欲聾。

    小茱笑了笑,雙手在半空中輕壓兩下,等大家安靜下來後才又道︰「大家都看見了,過年期間預訂的單子,依我們目前的人手根本做不出來,如果大伙兒有親人或朋友也在餐館做事,又願意過來幫忙的話,我會很感激,當然,該給的銀子絕不會少。」

    眾人紛紛討論起來——

    「我哥哥不在餐館做事,但有一把力氣,可以嗎?」

    「我娘是洗碗的一把好手,可以嗎?」

    「我姊姊做菜挺好的……」

    二樓的雅廳裡,梓燁與丘大總管對看,兩人笑個不停。

    「那丫頭真詐,依我看,這回汪管事要慘輸了。」梓燁沒想到小茱會搞這招。

    「可不是嗎?聞香下馬裡的夥計多少和青樓、當鋪的夥計有舊,她今天講的話傳出去後,汪管事手下的人辦事還能夠上心嗎?比起汪管事的威脅,他們更想要分利潤吧。」

    人心現實,小茱在這一點上頭運用得很好。

    「不只如此,她讓大家找親友來幫忙,一來解決了人手不足的窘迫,二來讓外頭的人知道咱們如何善待下人,那些有企圖心、想要成就的,能不前僕後繼,想盡辦法擠進聞香下馬?而鋪子裡的老人突然間出現那麼多想搶飯碗的競爭對手,做事能不更小心翼翼、盡心盡力?」梓燁笑道。

    兩世歷練,果然把她練就成不同凡響的女人,上一輩子是他對不住她了。

    「我本來還擔心七千多兩的單子她到哪裡去生人手,原來她早就心有成算,這丫頭……」丘大總管擒著鬍鬚輕笑一陣後又道︰「我果然沒看錯人!」

    「她那股氣勢,大總管恐怕要多買幾間鋪面給她備下了。」

    「那是自然。」丘大總管瞧著滿臉笑意的主子,刻意試探,「楊爺,你說我替我那小兒子把小茱給訂下來,怎麼樣?」

    梓燁倏地擺起臉孔,橫他一眼,語出恐嚇,「你敢?」

    表現得這麼明顯?鐵心沒說錯,他們家主子掉進去了。

    丘大總管略咯笑開。「有什麼不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家小子要是能娶到小茱,丘家的門楣可榮耀啦!」

    梓燁眉頭抖了抖,皮笑肉不笑的回道︰「阿蘇說他那裡缺個會算帳的,就讓你小兒子去吧。」

    什麼?!這下子輪到丘大總管的眉毛抖了,不,不只眉毛,他連頭皮都開始抖了,阿蘇是幹啥的?是專門挑山寨、剿土匪窩的,他手下最安全的事兒就是長途送鏢,往西域去買貨運貨,讓他兒子去,他那口子能不烹了他?

    丘大總管高舉兩手,馬上求饒,「主子爺,我不敢、我承認錯了,你別讓我兒子跟著阿蘇。」

    「院子跑不出千里馬,讓他出去歷練歷練對他有好處。」梓燁故作善意笑著說。

    「我家喜歡養窩邊兔,不愛養千里馬,求求你了主子爺。」丘大總管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的婆子。

    梓燁挑挑眉,滿意的道︰「機會我可是給你了,是你自己不領情。」

    「是是是,是我不領情、是我的錯……主子爺,我家兒子可以留在京城嗎?」丘大總管苦著一張臉,直想腹誹幾句,哪有這樣對付情敵的啦,何況八字那一撇還是他憑空亂劃的。

    小茱上樓了,她推開門,雙眼盛滿笑意,像打贏一場勝仗似的。

    看著她滿臉燦爛,梓燁心道︰這麼樂啊?這丫頭哪是池中龍,分明要騰空的。

    小茱是最好的解藥,她一進門,丘大總管就曉得平安過關了,他馬上溜了出去。

    梓燁放下手中杯盞,走到她跟前,摸摸她的馬尾,柔聲道︰「辛苦了。」

    她搖搖頭。「不辛苦,輸了才更辛苦。」

    「那七千兩訂單要讓汪管事笑不出來了,不過最近聽說霓裳閣的羽萱姑娘結交上閻仕堂,以閻家的勢力,肯定能替青樓帶來不少生意。」他更在乎的不是生意,而是閻家,他需要一個能夠滲透閻家的點。

    「你以為這七千兩是大宗嗎?錯!更大的在後頭。」

    見她驕傲地揚起下巴,他掐掐她的鼻子道︰「倔強。」

    「倔強的人才可以活得頑強。」

    梓燁把她的手攢在掌心中,她的手很小,一握便能圈住。

    他的掌心粗粗的,輕輕地磨蹭著她的手背,讓她感覺到微微的癢,卻也心安。

    「這個年要過得很辛苦了,我本打算陪你回一趟銀柳村的。」

    「我寫過信回去,家人有點失望,不過等賭約結束,我想回去看看。」

    「好,等我考完殿試就帶你回去。」

    「很有把握嘛,連會試都還沒通過,就認定能參加殿試了?」

    「如果這點把握都沒有,站在這麼能耐的童小茱面前我會自卑。」

    她笑了,繞著彎子誇人?他再不是記憶中那個沉默寡言的抑鬱青年。

    叩叩,有人敲響門板,小茱急著把手抽回來,但梓燁不讓。

    丘大總管的話讓他出現危機意識,現在開始,他要到處宣揚兩人的關係,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經在她身上做了標記。

    這是他重生後第一次做出這樣幼稚的舉動,但這讓小茱覺得自己很幸福。

    門外的人又敲了兩下門板,梓燁才道︰「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去而復返的丘大總管。

    淡淡瞧他一眼,梓燁涼涼的問︰「後悔了?想把兒子送到阿蘇那裡歷練?」

    瞄一眼牽得緊緊的兩隻手,丘大總管知道自己打擾了什麼,乾巴巴地笑兩聲,惹惱主子和惹惱紅紅……還是惹惱前頭那位比較安全些。「不、不、不,我只是……只是紅紅姑娘想見主子一面,她交代這話非帶到不可。」除非他不介意某個鋪子的所有夥計在同一天同時間瀉肚子,身體虛到下不了床。

    「知道了。」梓燁點點頭。把紅紅帶進京城後他就沒見過她,她能忍到現在才發作也算乖了。

    丘大總管把話說完後,識相的又馬上退了出去。

    偏過頭,梓燁發現小茱的笑容變得不自然,於是再次解釋,「對我而言,她是親如手足的妹妹。」

    小茱想反駁他,這天底下最難防的就是師妹、表妹和乾妹妹,但說這些話又有何用?難道說了就能切斷連結在他們之間的十數年的情感?不可能,恐怕還會適得其反,往自已臉上貼上「妒婦」的標簽。

    她心知肚明,人一旦有了偏見,看什麼事都會變得偏頗,她不想親手製造他的偏見。

    她言不由衷的道︰「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把她當成乾妹妹。」

    「恐怕有困難。」

    「怎麼說?」他這麼理解女人的心態?如果是,更好。

    「她比你還大呢!」梓燁大笑。

    「活了兩輩子,我的年紀可不小。」

    「對,我們都老了,心裡。」他攬過她的肩,很高興有個和自己有著同樣經歷的人在身邊,更開心的是這人還是他心儀之人,這讓他再也不寂寞了。「小茱。」

    「怎樣?」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遇到我,你會過著怎樣的人生?」

    小茱眉開眼笑的道︰「吃飽睡、睡飽吃,不擔心明日後日,舒心安適的『小豬』人生。」說完,她學小豬打兩聲呼嚕。

    「這麼簡單?」梓燁開心的把她抱個滿懷,他發覺這個動作會讓自己一下子就醉了。

    「本來啊,人生圖的就是一個舒心安泰。」

    他抓起她的手,在掌心寫下一個燁字,說︰「我署名了。」

    「署名?」標示所有權嗎?她失笑,要不要拉勾蓋印章?

    拉高她的手,他親了她的手背一下,瞬間,他的臉爆紅,而她的腦袋當機,心跳飆到一百八,血壓直接衝破兩百。

    這個動作在二十一世紀叫做禮貌,但在這個世代叫做……非禮?

    梓燁知道自己的舉止不妥,可他並不後悔,更不想收回。「這是允諾,楊梓燁允諾會給童小茱想要的生活。」

    她想要的生活他要給?所以他不是標示所有權,而是求婚?臉上的紅圈圈擴大,耳朵也漸漸紅起來,她沒有服用任何藥物,卻覺得整個人暈陶陶、樂乎乎。

    「小茱。」他輕喚。

    揚眉,她的視線與他對上,瞬間膠著糾纏。

    「過完年你就十五了,是吧?」

    「是。」

    「十五歲就能嫁人了。」梓燁的眉彎了、目光柔和了,嚴肅的五官添入幾分淡淡的甜。

    原本不打算帶她入京,但火災後她出現,他改變計劃;原本沒打算太早成親,但是看著她,他再度修正計劃,因為他喜歡她站在自己身旁,因為他喜歡維護她、偏心她的感覺。

    確定了,這是求婚……小茱低下頭,心是雀躍的,但十五歲嫁人多為難,不過如果對象是他……好像也沒有那麼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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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底焦灼,楊梓軒不相信娘說的,娘一心促成他和閻家的親事,刻意說余家姑娘的壞話,這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江啟塵呢?他又不可能和余家聯姻,何必陷害自己?

    他的腦袋裡不斷重復江啟塵白天說的話——

    我騙你做什麼?余家少爺雖然不是嫡母所生,卻是余家唯一的男丁,余家上下疼愛備至,他沒道理說姊姊們的壞話,如果他講的是性情還能欺騙旁人,可容貌這種事假不了,他說余大姑娘滿臉麻子,這些年府裡到處延聘名醫為大姑娘看病,把家裡都看窮了。

    江啟塵正在討好自己,沒有必要欺騙自己,可是那天他見到的余大姑娘,分明溫柔秀美、嬌妍美艷啊,只消一眼,他的魂就被勾走一大半。

    哪有女子無事生非,沒事假扮別人?何況是那麼美麗的女人。

    不,他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娘買通江啟塵,還是自己真的被騙?

    比起相信自己被騙,他更相信這是母親的手段,一直以來娘都堅持要他娶閻氏女,希望能藉著聯姻緊密與閻氏的關係。

    想到這裡,他再也躺不住,翻身下床,他開了門,離開楊府。

    夜黑風高,明月隱身,楊梓軒在下人的幫助下翻進余家門牆。

    余家不大,七品芝麻官能有多少身家?三進的房子,裡裡外外不過一、二十間屋子,但楊梓軒不會武功,真要一間間搜得花上大把功夫。

    他沒打算做什麼,只想偷偷瞧一眼余大姑娘,確定娘和江啟塵所言是真是假。

    他貓著身子、放輕腳步,朝燈火亮處走去。

    這時,兩個丫鬟說說笑笑的朝他所在的方向走來,他一個閃身,急忙藏到柱子後面。

    「這麼晚了,大姑娘還讓你出來尋吃食?」藕色衣衫的丫鬟問道。

    「是大姑娘的貓餓了,叫得淒慘,惱得大姑娘無心作詩,才讓我出來找東西。」

    楊梓軒側耳一聽,果然斷斷續續聽見貓叫聲,他樂笑了,那叫聲哪裡是餓,分明是思春,大姑娘不解事,他清楚得很。

    待兩名丫鬟走遠,他循著貓叫聲一路找去,眼見離叫聲越來越近,他的心跳也越來越急,臉上的笑容擴大。真是興奮刺激,這遠遠比逛妓院更有趣。

    他想像著兩人見面的場景,腦海浮現余大姑娘美麗婉約的容貌,更感心癢難耐。

    「小生有禮了,不知大姑娘還記不記得在下?」

    大姑娘羞澀地低著頭,回一句,「楊大哥怎麼來了?」

    「唉……相思難眠,余妹妹,你偷走我的心,害慘楊大哥。」

    隨即他想到了什麼,兩只眼睛笑眯得幾乎找不著,他爹和余大人有私交,今日之事若被人傳揚出去,所有人都會認為是一段風流才子俏姑娘的佳話吧。

    他得意過頭,忘情地呵呵一笑。

    在亭子裡躲懶的守園婆子聽見,頭一轉,月亮竟也配合,恰恰從雲後露出臉,讓婆子把楊梓軒看得清清楚楚,她一陣驚嚇,哪裡來的野男人?是採花賊嗎?老爺前日提過州縣最近出現一個採花大盜,專門禍害良家婦女,已經有三個可憐的姑娘被迫上吊了。

    對,肯定就是他!腦子轉過,她慢慢彎下身,抓起一塊大磚頭,大步跑到採花賊身後,使盡全身力氣將磚頭往賊子後腦狠狠砸過去,見賊人痛得倒在地上,婆子立刻大喊,「賊啊!快來抓採花賊!」

    楊梓軒一陣暈眩,耳邊嗡嗡作響,整個人癱軟在地,他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只覺得人影幢幢朝他跑來,一個個都在大喊——

    「打死他!」

    「該死的採花大盜!」

    「往死裡打!」

    「替那些好姑娘報仇!」

    他一個字都來不及出口,數不清的棍棒便連番往他身上砸,那一下下都是真打,他一輩子養尊處優,哪受過這種苦,扯起嗓子大聲叫︰「狗奴才……」怎料他才剛開口,嘴巴就被人塞進一把泥,沙子卡在喉嚨不上不下,他咳得都快吐了。

    楊梓軒揮動手腳拼命掙扎,可是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爬爬牆還成,和七、八個孔武有力的男子對打,那是找死。

    「呸呸呸!」他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泥巴吐乾淨,才想澄清自己的身分,「我是楊……」

    但他依舊沒機會把話說完,他聽見腿骨斷掉的聲音,隨即一陣徹骨的疼痛襲來,他仰天長嘯一聲,再也熬不住,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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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來。」梓燁說。

    屋裡小茱、梓燁分別佔據一角,各自忙著,小茱東一筆西一筆的記下所有她想得起來的行銷點子,而梓燁行雲流水地寫下一篇篇文章,正在做考前衝刺。

    他記得這一屆的會試考題,也已經模擬過上百次,但他做事習慣做到滴水不漏,因此除了重點考題之外,他也模擬其他題目。

    門推開,進來的是陸明,他將兩封書信放到桌上,道︰「都是柳州來的信。」

    梓燁打開其中一封,快速讀過後,走到小茱桌前把信交給她。「吳家上門提親,你大姊明年五月出嫁。」

    小茱訝異。「這麼快?爹娘上一封信裡才說要等吳大哥考完會試後再讓兩人成親,免得他分心。」

    「你大姊不在身邊吳倎財才分心得厲害,吳家急著把你大姊娶進門,好好鞭策自家兒子,你爹娘被說服了。」梓燁微微一笑。吳倎財挺有兩把刷子的,這樣也能抱得美人歸?

    明年五月大姊也才十六歲呢,這個年紀就得面對一大家子親戚和丈夫的成敗問題,壓力會不會太大?她要不要回柳州勸爹娘反悔?

    看出她的心思,梓燁右手握拳在桌面上輕敲兩下,笑問︰「臉頰幹麼鼓出兩顆小包子,吳倎財不是你親自挑選的姊夫嗎?」

    「我姊姊年紀還小。」

    「把信看清楚,是你姊姊同意的,你姊姊外表柔弱,但骨子堅軔,她敢點頭,就代表有十足把握,你別替她瞎操心。」

    小茱雖然無奈又擔憂,卻也只能接受,總沒有妹妹阻擋姊姊姻緣這種事吧!

    她展信,從頭到尾細讀一便。

    童家大房的景況越發好了,搬到莊子之後,雖然她建議爹娘把生意收起來,可她們一家全是勤奮人,不捨得白花花的銀子三過家門而不入,因此他們照原定計劃賣起米糕、豬血湯和鍋燒意麵,而且天氣越冷生意越好,連姑婆和表叔也到攤子上幫忙。

    陳叔家經營的兩處養雞場一年結算下來竟有上千兩收益。

    小茱還記得算帳的時候被劉定國調侃了幾句,她是個不讓人的,回道——

    咱一隻鴨賣您三百文,做成烤鴨後,轉手就是三兩銀子,您可是狠狠賺走二兩七百文呢,暴利、簡直就是暴利吶!

    農莊的收益沒有養殖雞鴨那麼強,但也有七、八百兩盈餘,再加上做生意賺的,爹在上一封信裡說,過完年打算雇人增建新屋,不必太大,能讓所有人都住得舒服最重要。

    信裡全是好消息,但最教小茱興奮的是,守著童家的暗衛發現童家一天之內請來三個大夫,發覺事有蹊蹺,抓了個大夫軟逼硬問,這才問出……娘的肚子終於有消息啦!

    這是童家大房盼望多年的好消息,過去十年,童家大房被巫婆奶奶便宜佔盡、極力挖苦,全是因為家裡沒有一個男孩兒,要是娘真能生個弟弟,可就揚眉吐氣啦!

    小茱怕自己看得不夠仔細遺漏了什麼,把信從頭到尾再看兩遍後,這才揚起笑臉,可是當她看向梓燁,卻發現他板起臉孔,深邃的目光裡埋了什麼似的。

    她連忙放下信,起身走向他,擔心的問道︰「怎麼了?」他捏在手中的信是不是寫了什麼壞消息?

    「陸明,你先下去。」梓燁說。

    「是。」

    門開、門關,梓燁等腳步聲遠了才問︰「小茱,你還記得前輩子多少事?」

    她有很多個前輩子,但他指的應該是她嫁給楊梓軒的那輩子,她認真思索,仔細回答,「明年閻欣瑤會嫁給楊梓軒,三年後的秋闈,有閻家給的題目,楊梓軒把答案背得滾瓜爛熟,考上舉子……對了,當時你怎麼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狀況下通過鄉試的?」她記得他和梓軒是在同一年通過鄉試、會試。

    「我的腿疾和燒傷都是假的,那年我以嫉妒嫉兄長能參加科舉為由,假裝心情惡劣,父親允許我出門遊歷,我遠赴雲州參加鄉試,才能瞞天過海,但會試必須進京赴考,若榜上無名便罷,一旦……」

    小茱明白了。「後來你和楊梓軒都通過會試,準備參加殿試,可是殿試前一晚你在京城的宅子遭強盜入侵,大家都以為你被殺身亡。」

    「你知不知道當年的殿試誰被皇上點了頭名狀元?」

    「不知道。」殿試成績尚未出爐,她這個「名聲製造機」便失去用途,被一碗毒藥賜死。

    「是江啟塵。」

    「什麼?!」那年江啟塵被點上狀元郎?和她的第三世一樣?她還以為不同的,沒想到……

    見她吃驚得闔不攏嘴,梓燁好笑地揉揉她的頭髮,問︰「怎麼這麼驚訝?」

    「他有那麼厲害?」不管是她的第一世或第三世,江啟塵的前途都那麼燦爛?到底是誰說惡有惡報的,明明就是禍害遺千年。

    「他確實有才學,你在私塾裡做過事,不清楚嗎?」他問。

    在銀柳村,人人看好他的前程,若非江夫子挑媳婦嚴苛,他恐怕早就成為某戶大家的乘龍快婿,不知道這輩子哪個倒霉的村姑會嫁給他?

    「可是我不喜歡他,他太趨炎附勢,而且城府深沉。」

    「他確實不簡單,否則怎能在殿試時投了皇上眼緣?前世,皇上有意重用江啟塵,但閻氏拉攏,一方面給房給銀,助他升遷,一方面將庶女閻清瑤嫁給他,那時我曾聽到小道消息,說江啟塵在柳州已有妻室,知道他考上狀元,攜一對子女上京,但他斷不可能讓閻相的孫女作妾,只好逼妻為妾,但江啟塵之妻固執堅貞,不願退讓,誰知他竟一不做二不休,買凶殺死妻子和一雙兒女……」

    梓燁說的怎麼和她經歷的完全一樣?!小茱氣血翻湧不定,原來不管是不是她嫁給江啟塵為妻,江啟塵都會殺妻滅子……

    觸電似的,她一把抓住他,急急的問︰「那吳倎財呢?你和他是同窗好友,他的下場如何?」

    「同窗好友?這個形容詞我可不認,在前世沒有一個鼓勵他是進的童小瑜,他是魚肉鄉民的惡霸、人人都敬而遠之的死胖子,我記得他死得很早,聽說他強娶了村裡的良家婦女,那女子約莫是不甘心吧,在新婚夜裡殺了親夫,不過那名女子也被吳家的下人給活活打死。」

    又一樣?!小茱瞬間通透,獨自摸索這麼久,終於弄清楚了。

    不是什麼一世、二世、三世,而是同樣的男人、同樣的歷史,她只是扮演三個不同的悲劇角色。

    沒錯,在第一世裡,明年的五月初六,楊梓軒娶閻欣瑤為妻,為獎勵她這個替楊梓軒創造才子名聲的功臣,她在五月初七被抬為姨娘,端了茶,敬閻欣瑤為主。

    第二世,她在五月初七出嫁,花轎搖搖晃晃間,她怨恨著作主把自己嫁給吳倎財的吳氏時,巧遇到另一頂花轎,媒婆說那是江秀才家娶媳婦。

    那時她多麼痛恨吶,恨自己為什麼只能嫁給魚肉鄉民的死胖子,而另一個幸運新娘卻能嫁江啟塵為妻。

    於是第三世,她刻意接近江家,努力讓江秀才瞧上自己,她終於順心遂意在五月初七成為江啟塵的妻子,在丈夫考上狀元的同時,她卻發現自己嫁的是個狼心狗肺的畜牲。

    這三世她不斷重復錯誤,在楊梓軒、吳倎財、江啟塵三個錯誤的男人身邊,一次次的對生命絕望,那麼楊梓燁……她這次的選擇,是第四次的錯誤,還是更正?

    梓燁見她嚇得臉色慘白,誤解她的心思,急忙安慰,「別怕,這一世的吳倎財不但考上了秀才,還變得瀟灑俊逸,更何況你姊姊是願意嫁給他的,絕對不會發生上一輩子的事。」

    小茱點點頭,有些楞楞的應道︰「是啊,不會,已經不一樣……」

    歷史樞紐已然轉動,爹娘沒死,她們三姊妹都沒被吳氏賣掉,江啟塵和梓燁都提早三年考上鄉試,不會再一樣了。

    「對,別擔心,這輩子吳倎財一定會脫離前世命運。」

    「嗯,後來呢?娶了閻清瑤之後,江啟塵怎麼樣了?」

    「江啟塵被閻立幗收買,成了埋在皇帝身邊的棋子,他以為能夠瞞天過海,殊不知卻是皇帝利用他,給予閻氏錯誤判斷。閻氏全心全力替恭親王作嫁,他們以為有足夠的能耐把皇帝擠下龍椅,卻沒想到過度的自信是自我毀滅的主因。

    「閻氏和楊氏家族無一幸免,江啟塵被殺,京裡受牽連的皇親權貴不知凡幾,閻立幗以為策反深受皇帝信任的江啟塵是致勝的理由,卻不曉得江啟塵才是導致他滅族的真正原因。」

    話說到這裡,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小茱慢慢地消化掉這令她極為震驚的事實,過了許久才問︰「你告訴我這些,是因為……江啟塵已經和閻立幗搭上線了?」

    果然是個聰明人,他開了頭,她便猜出端倪。「對,不過這次是江啟塵主動與楊梓軒結交,透過楊梓軒與閻氏攀上關係,聽聞這段日子閻立幗到處撒網,結交鄉試中表現出彩的舉子。」

    「怎麼結交?天下舉子千百,閻氏有那麼多女兒可以嫁嗎?」小茱冷哼,她不信人人都和江啟塵一樣,為了前途不惜殺妻滅子。

    「他當然不會現在挑女婿,就算要挑,也得等殿試過後,就像你說的,女兒當然得嫁給最有用的棋子。」

    「那閻欣瑤呢,還是要嫁給楊梓軒?」

    「閻欣瑤心高氣傲,在京城裡有幾分才名,楊梓軒為余家姑娘鬧了一出退婚記,她知道後又怎麼肯嫁?但我猜閻家不會對楊家鬆手,也許會挑個庶女出嫁。」

    「所以楊梓軒真要娶余大姑娘?」小茱的雙眼瞬間變得亮晶晶,一副想要使壞的模樣。

    梓燁好笑的瞅她一眼。「閻氏是什麼人,知道兒子這樣鬧事出有因,便到處套問余家姑娘的事,余家再會掩飾也無法瞞天過海,總有那見過面的,脾氣性情可以裝,但容貌裝不來,閻氏探出事實,告訴楊梓軒,無奈楊梓軒不相信母親,竟蠢到翻余家門牆,想偷看余家姑娘一眼,這一看……」

    「我的謊話被拆穿了?」她苦笑,還是白忙一場,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不,楊梓軒被余府下人發現,打斷了兩條腿,如果沒醫好,三年後的會試他沒有機會。」

    他希望事情能這樣發展,楊梓軒與閻氏對楊家的影響力越低,父親就能夠引導族人的想法,那麼到時要讓楊家從禍事中安全脫身會容易得多,不過情況無法這麼樂觀,他也會想盡辦法讓事情往這方面發展。

    「所以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梓燁搖搖頭。「事情改變得太多,你沒進楊家,而我提早結識皇上,我發現皇上早就在暗地裡佈置對付恭親王,接下來情況會如何我也不能確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小茱點點頭,這一路不能鬆懈,必須硬著頭皮走到底。

    「放心,有我在。」梓燁伸手順順她皺起的眉心,給她一個溫暖笑意。

    他說得輕淡,但她卻聽出了重重的承諾,她點點頭,她相信只要有他在,她便無虞。

    過了一會兒,小茱想起什麼,問道︰「你說想建立起名聲,當當風流才子,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不是準備好盜用的詩詞,而是準備好要面對名聲一旦傳揚開來,接踵而至的麻煩,閻氏豈會這麼容易放過他?

    「很好,看我的!」她自信滿滿的說道。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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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6 17:20: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詩詞大賽開始

    除夕夜,京城的酒樓飯館早在幾天前已經紛紛歇業,但聞香下馬裡的夥計一個個忙得熱火朝天,即使加上新年期間的臨時夥計們,也沒人找得到空檔稍微歇歇腿。

    終於,聞香下馬的大門關上,大伙兒趕緊搶把椅子坐下,搶不到椅子的隨便尋塊地兒也好。

    為了感激大家幫忙,小茱做了十大鍋大腸麵線,分別送到各家聞香下馬犒賞員工,讓大家先墊墊肚子再回去吃年夜飯。

    沒人吃過這麼夠味兒的料理,一碗接著一碗,轉眼功夫,滿滿的大腸麵線全沒了影兒。

    鋪子終於打烊,各家掌櫃囑咐夥計明日早點過來後,便拿著帳冊到府裡同小茱匯報今天的狀況。

    不出意料,還是有人風聞那些新鮮年菜,即使沒有預訂或優惠,還是到鋪子裡當場點購。

    連除夕都能做出這番成績,那麼守過歲後人人都要外出訪親視友,不管是招待人或被招待,來聞香下馬點幾道京城人人談論的年菜回去豐富宴席或當伴手禮,都相當合適。

    何況小茱花了大把心思在商品包裝上頭,讓一道普通的菜色有了尊貴感。

    「謝謝大家,大家都辛苦了,東家絕對不會虧待你們的。」

    剛從醫館回來的梓燁靜靜佇立在門外,聽著她的聲音,眉毛微微揚起。這丫頭越來越有模有樣了,兩世歷練,她再不是那個任人擺佈的小可憐。

    小可憐?不對,這個詞兒不適合她,即使在上輩子那麼惡劣的環境下她都沒想過放棄,她緊緊抓住每個力爭上游的機會,讓自己過得不同凡響。

    縱身躍起,他坐到屋頂上,皎月當空,鵝毛似的薄雪墜落地面,他盤著腿、雙手橫胸,傾聽屋裡的動靜,他已經偷聽出心得。

    這些日子,她忙,他也是馬不停蹄,兩人已經許久沒有好好說說話。

    他尚未正式當官,卻已經暗地替皇上辦了不少事情,拿到了閻氏攏絡的舉子名單,對各地軍隊中閻氏人馬的監控也正在進行,阿蘇的商隊中也有大批從大燕暗暗運進京城的兵器。

    前世,恭親王將在五年後發難,但依照皇帝手中的密報和閻氏提早若干年的舉動,沒人敢打包票變亂不會提早。

    丘大總管接在小茱後面說幾句場面話,「這些日子多虧大家齊心,聞香下馬生意才能這麼好,希望大家再接再厲。」他掃視眾人一眼,又問︰「有沒有什麼意見或問題?」

    劉定國遲疑片刻,在眾掌櫃的目光中站起身。

    這段日子裡他忙得夠嗆,廚子們只要負責燒菜,夥計們負責送菜、招呼客人,做的全是平日裡做慣了的,但身為管事的他運氣可沒有這麼好,光是要求屠夫、漁夫、農夫供應這麼多食材,他必須到處求爺爺告奶奶。

    幸好今年冬天雪下得夠大,各家聞香下馬的地窖也事先挖大三五倍,要不怎能應付這麼龐大的訂單以及臨時上門的顧客?

    他忙得整個人了一大圈,臉頰都凹陷了,看起來老了三分,他卯足心力幫小茱,結果她卻做出這麼奇怪的決定?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劉定國問道︰「依今天的生意看來,接下來這十幾日,生意應該只會更好。」

    「是。」丘大總管同意他的看法。

    「既然如此,忙都忙不過來了,我不懂為什麼還要弄個詩詞大賽?」

    這次的年菜菜單供應只到大年初五,之後沒有事先預訂的顧客只能點選鋪子裡本來就有的菜色,當中小茱又加上幾道特別的料理,像大家今兒個吃的大腸麵線就是其中之一。

    大伙兒都明白小茱這麼做是為了在新年後要推出的小吃鋪路,她心大,希望加上事先的預購單,這個過年能為鋪子掙得上萬兩,但就算是這樣,也不需要拉那些酸儒來湊熱鬧啊!

    丘大總管看向小茱,主意是她出的,自然得由她來給個說法。

    小茱站起身,微微笑道︰「這次舉辦詩詞大賽理由有二個:第一,我選擇東大街這間聞香下馬,是因為它的地點不是最好,卻是最寬敞、裝潢最雅緻,可是生意一直拉不上來,所以我想利用一些噱頭抬高它的聲勢,如果透過這次的詩詞大賽能讓這間鋪子成為文人雅士聚集之地,便成功了一半。

    「第二,春闈在即,京城裡已有不少各地的學子聚集,當中不乏家中貧困者,趁著過年,咱們熱熱鬧鬧招待他們一頓,還給他們打響名號的機會,倘若他日中第,一舉首登龍虎榜,十年身到鳳凰池,這天底下,錦上添花不足誇,雪中送炭才會教人永銘在心,咱們就當一回貴人們的恩人,豈不是很好?」

    當然,她沒有說出最重要的理由——幫你們家主子建立名聲!

    大家更無法理解了,她所謂的熱熱烈烈招待他們一頓,敢情是舉辦詩詞大賽不但要給獎勵,還要免費招待吃喝?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卯足精力掙銀子,怎麼還把白花花的銀子往外送?就算要送,也等賭約結束後啊。

    「值得嗎?讓人白吃白喝不打緊,第一名還要給百兩銀子當獎金,童姑娘是否忘記我們正在和汪管事打賭?」劉定國問出所有管事都想問卻不好意思問的問題。

    小茱笑著回答,「這次的比賽咱們雖然提供他們吃喝,但他們給的卻是文采。」

    「文采?」眾管事們異口同聲問。

    「比賽規則中,凡進鋪子裡的食客都得送上一首或數首詩詞,我們已經商請京中大儒為這些詩詞做點評,第一名的詩詞會連同作者的名字一並寫在鋪子裡的牆面上,但第二名到……第五十名吧,不管有沒有得獎,他們的詩稿都在咱們手裡,等搜集齊全就可以集結成冊,印制成書,若這五十名當中有幾個考上進士,這本詩集定會賣得不錯,萬一運氣更好些裡頭出了個狀元、榜眼、探花……猜猜,打著他們的名號,咱們的詩集可以賺多少銀子?那可也是算在聞香下馬的收入裡,不是嗎?」

    聽完小茱的解釋,十數雙眼睛頓時發亮。

    是啊!那樣的詩稿隨便也能賣個三、五兩,如果撞上一個狀元、榜眼、探花,要命了,全國各地賣個幾萬冊都不是件難事兒啊!

    小茱笑得賊眉賊眼,有皇帝老爺當後盾,只要梓燁能考上進士,憑著救命大恩,狀元若不是他,難道還能是隔壁鄰居嗎?這筆銀子她賺定了!

    這件事,丘大總管是知情的,但他沒想這麼多,只想著此事是為著幫主子爺製造名聲,沒想到這丫頭不是普通的賊精,自己的皮再不繃緊一點,大總管的位置很快就會被她給搶走,唉、唉、唉……怎麼她跟自家兒子就這麼沒緣分呢?

    小茱在連連驚嘆聲中,用滿嘴甜甜的吉祥話送走了各位管事,這時候的她可愛天真又活潑,壓根不像個心思狡詐的奸商。

    丘大總管和劉定國相偕步出,劉定國低語,「我看,這次老汪要輸慘了。」

    「那還用說。」丘大總管自傲地抬抬下巴,這丫頭可是他相中的。

    「你說,如果我撮合童姑娘和老汪的大兒子……」

    劉定國這是好心,想讓老汪捐棄成見,實心實意和童小茱合作,但話還沒說完就讓丘大總管給捂住了嘴,他像作賊似的左右前後四下張望一番後,低聲說︰「千萬別做這種事,除非你打算被發配到邊關。」

    「嗄?為什麼?」劉定國一頭霧水,有這麼嚴重嗎?這是好事一樁啊!

    看他傻楞楞的模樣,丘大總管樂笑了,拍拍他的肩,說得實誠,「聽我的準沒錯!」吃一塹、長一智,很好。

    梓燁對著丘大總管的背影豎起大拇指,等兩人走遠後,他從屋頂掠身飛下,還站在門邊的小茱嚇一大跳,還沒來得及反應,額頭就被敲了一記。

    「還以為你想幫我,原來是滿腦子算計。」

    吼,還以為他是坐高空捷運回家呢,原來是在屋頂上偷聽,她捂著額頭,斜眼笑問︰「什麼算計?幫你製造名氣當然是首要的,但如果做一件事能有額外收獲豈不更好?」這叫做一兼二顧,摸蛤啊兼洗褲。

    「你!」他剛抬手指向她,她急忙往後退兩步,更認真的護住自己的額頭,不過她弄錯了,他不是要打她,只是想嘲笑她,「越來越像奸商。」

    小茱朝他吐吐舌頭,回嘴道︰「人啊,還是奸一點好,太老實忠厚只會被欺負。」

    「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替你出氣。」

    如果是孫紅紅呢,替不替她出氣?或者他會說「她是孫大娘的女兒,她們於我有恩」,然後就把話題帶開?小茱似笑非笑地瞅著他那張好看到讓人流口水的臉龐,一邊想著,應該是後者吧,男人為女人出氣這種神話故事她不相信,更何況她不喜歡為難別人,更不喜歡自己的嫉妒表現得太明顯,就算追出一個滿意的答案,怎麼能確定那是真心還是敷衍?

    女人不要為難女人,更別為難自己。

    她一笑,回道︰「行,真被欺負了,第一個告訴你。」

    他也笑。「一定。」

    「餓嗎?」小茱試探的問。

    「餓了。」

    「吃年夜飯吧?我也餓了。」小茱笑得輕快,因為他把「肚子」留給自己,而非親人,這樣就夠了。

    「好,讓李嬸去備飯。」

    「不必,我已經做好了。」

    梓燁微詫,聽劉管事所言,今天十家鋪子的出菜量至少是平常的三倍以上,所有人都忙得足不點地,她這個始作俑者更不可能清閒,居然還有功夫為他做飯?

    望見他的表情,小茱不由得失笑。「別抱太大的期待,因為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怕做好了飯菜涼了,所以我準備了火鍋。」

    沒等他反應過來,她便進了廚房,不多久,幾個下人合力把熱呼呼的鍋子抬上桌。

    眾人下去後,兩人面對面坐著,小茱夾起切得極薄的肉片往熱湯裡涮幾下,蘸上醬料,夾進他的碗中。

    梓燁毫不客氣,端起碗,呼嚕嚕地三兩下就把肉給吃得乾乾淨淨。

    小茱瞄他一眼,手邊繼續涮肉,嘴巴卻問︰「可見是真餓,在醫館那裡沒吃一點嗎?」

    好,她承認,她的小心眼發作了。

    在楊家他是個隱形人,和桌面上那條「年年有魚」一樣純屬擺設,他說過真正的年夜飯是在大年初五,他會趕回藥靈谷和司徒爺爺、孫大娘、紅紅和阿蘇一起吃,不過今年的情況不太一樣,京城的醫館新開張,司徒爺爺要留守,而紅紅離開藥靈谷後在藥鋪子幫忙,所以換孫大娘和阿蘇相偕進京,一家子換個地兒、換個時間,吃頓真正的年夜飯。

    司徒爺爺邀請過小茱,她拒絕了,理由很漂亮,她必須和聞香下馬的掌櫃們開會,但她真正的想法是不想面對。

    第六感告訴她,即使第四回重來,她一樣不會得償所願,這種感覺很糟,所以她選擇不看不聽、不感覺,選擇避開他所有親人。

    比起他的親人,她更願意談談藥鋪。

    藥鋪並不賺錢,卻賺足了名聲,在司徒爺爺的炒作下,鐵心在京裡已經有了神醫名號,連齊錚都請鐵心進府看病。

    齊錚是眼下在朝堂上唯一敢與閻立幗對峙的大臣,只是他年紀大,精神體力漸漸不濟,兩年下來勢力逐漸式微,迫得皇帝不得不積極培養其他文官,試著頂替他的位置,然而這並不容易,尤其在閻立幗的虎視眈眈之下。

    齊錚患的是糖尿病,這種病在中醫醫的是脾髒,但真正能夠根治的是飲食與生活習慣。

    小茱提出二十一世紀對糖尿病的見解,這不與鐵心的醫術抵觸,所以他讓齊錚試了,這一試,齊錚人變得精神,也不再日漸消瘦,又能在朝堂上大聲說話,因此鐵心成了活神仙。

    「吃過一點,但我想回來陪你。」陪她吃年夜飯,也陪她守歲。

    小茱笑了,有點小小勝利的優越感。

    於是她殷勤了,給他暖酒、替他涮肉,把他服侍得像個真正的大爺。

    梓燁來者不拒,凡是她送過來的,就算是他最不喜歡吃的菇類也照單全收。

    一段時間後,他放下筷子,打了個飽嗝,也喝出幾分醉意。

    小茱拉起他的手問︰「出去走走?」

    在下雪的除夕夜裡?這不是好建議,但他同意了。

    兩人兩手緊緊牽在一起,他帶著她走往庭院,雪已經停了,但白天下得很大,才短短幾個時辰就積起一尺高的雪,下人把雪鏟在小徑邊,堆起一座座小雪山。

    小茱喜歡雪,在台灣這是稀罕物,突地,她鬆開他的手,把兩隻手臂張得開開的,朝雪堆跑了幾步,跳起來,正面飛撲!

    梓燁被她的舉動嚇著,急忙跑過去把人拎起來,卻見她臉頰紅撲撲的,咯咯笑個不停,他無奈的掐了她的嫩臉一把,指尖都是冰的。

    「快起來,會凍著。」

    她不肯,向後躺回「冰山」上,並伸手將他拉下來,兩人就這樣一起躺在雪堆上。她指向天空。「你看!」

    今天是除夕,天際見不到明月的蹤影,但一片黑壓壓的天空,讓千萬顆小星星看起來更清晰,像在黑布上撒滿鑽石,閃亮得讓人別不開眼。

    梓燁怕她冷,卻捨不得阻止她的快樂,手臂一伸,把她拉進自己懷裡。

    這一刻,他有些心急,急著鏟除恭親王和閻氏,急著結束這一切,因為……側過臉,他看著她和星星一樣閃亮的雙眼,他想要平平安安地把她娶進門。

    窩進他懷裡,小茱覺得身子暖了,心也暖了,比起前三世的迫不得已,選擇這個男人似乎更正確一些。

    只是……真的能夠一路順利嗎?三世的膽顫心驚讓她不敢確定,因為她始終記得,懷抱希望是件危險的事。

    環住他的腰,她聽著他有節奏的心跳聲,扯開話題,「不知道爹娘和姊姊、妹妹在做什麼?」

    「吃年夜飯、守歲,和我們做的一樣,想家了?」梓燁不捨的問。

    小茱點頭。前幾世她幾乎是穿越不久便遇上父母雙亡、姊妹分離,和家人的感情淺淡,她所有的記憶都是和拼命有關,直到這一世她學會珍惜當下,才與家人建立起感情。

    「過完年,我讓陸明送你回柳州一趟?」

    她笑著抬頭,用額頭輕輕磨蹭著他的下巴,他的鬍鬚有點冒出來,磨得她刺刺癢癢。

    「打賭還沒結束呢,何況過完年你馬上要參加春闈,緊接著是殿試,事情一荏接著一荏的,我在這個時候離開,不是尋事嗎?」

    都心知肚明,待大年初八詩詞大賽會一開始,楊梓燁這個名字將會傳播開來,閻夫人很快就會發現躺在小院裡的殘疾男子並非梓燁,到時要應付的恐怕是一波波的追殺,丘大總管也已經在京裡備妥幾處宅子,預備狡兔三窟。

    但縱使躲得過閻夫人,閻相爺可不是吃素的,他在京城勢力何其大,光是要平安參加會試就不容易,梓燁身邊需要足夠的保護人手,她不會這麼白目。

    「如果你想回去,尋點小事又如何?」

    她搖搖頭,堅持道︰「等五月吧,回去給姊姊送嫁。」

    「好,到時我陪你。」

    「別說大話,若恭親王提早行事,若這輩子他是勝利一方……」話一出口,小茱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猛搖頭,卻不知道要怎麼補救。

    怎麼搞的,她怎麼會講出這種話,她瘋了嗎?大過年的多不吉利,難道……難道這是她潛意識裡的……

    兩人同時沉默下來,梓燁見她一臉懊惱,不禁搖頭苦笑,是啊,他不是沒想過這樣的結果,但他必須做出選擇。

    過了半晌,他問︰「小茱,想不想看我舞劍?」

    呼……小茱鬆了口氣,方才那話題算是揭過了吧?她急忙回道︰「想。」

    話音都還沒完全落下,他立刻勾起她的腰騰空飛去,他讓她在屋頂上坐穩了,一縱一躍間,他取來一柄劍,開始在地上舞劍。

    一揮、一勾、一劃,力與美的組合,好看到讓她別不開眼,但最美的是他的臉,他總是抬起頭對她笑著,笑得認真專注,笑得她怦然心動。

    她有了粉紅泡泡的感受,這就是戀愛吧,熱戀中的男女都會像她這樣頭昏昏、腦沉沉,滿肚子灌進糖水,連閉上眼睛都覺得甜。

    漸漸地,她看不見他的動作了,視線滿滿的都是他的笑顏。

    梓燁停下動作,指著地上笑道︰「你看。」

    小茱不解的順著他的手望過去,屋檐下的燈籠照亮了那行字——

    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是從多久以前就開始派人守護童家的啊,怎麼連她跟姊妹們鼓吹的信念都一清二楚?

    所以他從那麼早、那麼早以前就喜歡上她了?從那麼早、那麼早以前就想把她納入羽翼之下保護著?被人喜歡的感覺真的好幸福、好奇妙……

    「小茱。」梓燁輕喊一聲。

    「什麼事?」

    他用劍指著地上,認真誠摯的目光在她臉上膠著。「我允你!」

    童小茱不敢置信又受寵若驚,一顆心因為他的保證悸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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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茱廣發英雄帖。

    大年初八這天,窮得吃不起預購年菜的學子們來了,自信好勝的文人來了,好奇貪鮮的名士也出現,所有人都想看看這段時日在京城裡話題不斷的聞香下馬到底想幹什麼?

    於是預計一百五十人的詩詞大賽,來了將近兩百人,幸好小茱準備工作做得足,食材不虞匱乏,人員管控也做得好,場面不見凌亂。

    門口長長一排桌子,把整條街給佔滿了,尚未到元宵,附近商家還沒開張,所以沒人抗議,倒是湧進不少看熱鬧的。

    來的人先在報到處簽名、領紙,然後選一處桌子,桌上筆墨紙硯一應全。

    坐到桌子後面時,立刻會有夥計上前,他們手裡拿著簽桶,讓人抽題並且燃香,然後在一炷香的時間之內,必須做好詩詞交上去,才能進聞香下馬用餐。

    今兒個來的人,雖對聞香下馬的料理感到好奇,但更重要的是名聲,因此不少人寫完詩詞換了入場木牌後,不急著進鋪子,反倒圍在桌邊欣賞別人的新作。

    這次的題目出得古怪,以二十四節氣為題,讓不少人頗傷腦筋,截至目前為止,多數人都是以描景為主。

    小茱做了男子打扮,混在服務人員裡面。

    為維持秩序也為了保護梓燁,阿蘇派了不少手下埋伏在鋪子裡外,許是拗不過吧,鐵心來了,紅紅也跟著到,她和阿茱一樣做男裝打扮。

    趁著混亂,紅紅走到小茱身邊,巧笑地道︰「小茱妹妹,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小茱正盯著在報名處領取紙張的江啟塵,心頭有說不出的古怪。

    三次重生,兩次被迫嫁人,只有江啟塵是她用心計謀來的,她汲汲營營佈局,以為江啟塵是自己能夠做的最好選擇,沒想到卻是替自己挑選了一條死路。

    人生的選擇很奇妙,永遠不知道這一刻斬釘截鐵的決定,會不會成為下一秒的笑話。

    回過神,她看見紅紅,她看似滿臉笑意,眼底卻閃著濃濃的厭惡。

    孫紅紅討厭她,她並不感到意外,畢竟身為情敵,孫紅紅的表現合情合理。

    等不到小茱的回答,紅紅自顧自的說︰「肯定是好的,除夕夜燁哥哥不肯多待,急著回來陪你,你很高興吧?覺得自己重要了,是嗎?」

    小茱轉過頭正視著她,沒開口,卻用表情告訴她,對,她的確是這樣想的。

    「可惜哦,你猜錯了,是阿蘇哥哥讓燁哥哥早點回去的,聽說你挺會掙銀子,最近暗衛閣銀子缺得緊,得好好把你哄住才行。不過是一頓飯,我們是一家人,什麼時候吃都無所謂,但是你這只聚寶盆得看緊了,誰教你是外人呢?」

    這話確實很打擊人,小茱知道梓燁身負沉重擔子,知道愛情不是他重生一回的目標,也知道對這個時代的男人而言女人往往是附件,可是他允諾她了,他說一生一世一雙人,光是為著不辜負他,她就不能被打倒,所以她拉起笑靨。「記得幫我謝謝阿蘇哥哥,那個晚上燁哥哥把我哄得很開心呢!」丟下話,她轉身離開。

    紅紅氣得兩只眼睛都要冒出火來了,這個不知羞恥的賤女人!

    鐵心看見這一幕,悄悄走到紅紅身後,低聲道︰「主子說過不許你挑事兒。」要不是她鬧騰不休,主子根本不會同意她過來。

    紅紅俏眼一抬,氣憤的反問︰「你認為我很會挑事嗎?」

    鐵心被她噎得說不出話,擺出冰臉,靜默。

    討厭,對象是他,連吵架都吵不起來!紅紅一跺腳,怒道︰「放心,你不必把我盯得這麼緊,就算我要動手,也不會選在今天。」

    鐵心呼地吐氣,這丫頭腦筋不肯轉彎,誰勸都沒用。

    遠遠地梓燁走了過來,他身旁還跟著兩名男子。

    一個三、四十歲,皮膚黝黑、精神奕奕、堅毅沉穩、英氣逼人,像是在戰場上歷練出來的人物,他是護國將軍穆穎;另一個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一雙眼睛深邃幽遠、內斂沉靜,教人捉摸不清,他一身紫色長衫,雍容貴氣,不怒自威,一看就曉得並非爾等凡人。

    視線與梓燁對上,小茱立刻轉身,進櫃台拿出特制簽桶,簽桶裡每張簽都一模一樣,專供作弊使用。

    等她走出鋪子,梓燁和他帶來的人已經領好紙坐到某張桌子後方,她用眼神示意,兩個和自己打扮相同的童子走到三人前面。

    梓燁伸手抽了簽,打開,上頭寫的是「白露」,他裝模作樣一番後,提筆。

    戍鼓斷人行,秋邊一雁聲。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有弟皆分散,無家問死生。寄書長不達,況乃未休兵。

    才寫完,圍觀的士子便揚聲大贊,這首詩既描景又寫情,如今邊關戰事不斷,多少兄弟分散,多少無定河邊骨,令人聞之心也戚戚。

    聽見士子讚聲,隨梓燁前來的兩人也寫下詩詞,而後起身走過來觀看,不過一眼,紫衫男子便垂頭抿嘴。

    他那淺淺的笑意笑進了梓燁心底,他做對了!

    這些年恭親王雖待在京中,但邊關守將全是他的人馬,三不五時向朝廷要兵、要糧,以增加自己的實力,擔心朝廷收回兵符,更是不斷引發大小戰事,好讓朝廷不敢輕舉妄動,讓百姓深信,若無恭親王兵馬駐守邊關,國家早已被鐵蹄掃蕩。

    這事,是梓燁膽大心細發現端倪,否則至今朝廷仍被蒙在谷裡。

    皇帝暗中派遣數名臣官至邊境探查,不但查出若干實情,也查出不少證據,只是要以此定罪恭親王,還得靠百姓的大力幫忙,畢竟恭親王保家衛國的英雄形象深植在百姓心中,要撼動並不容易。

    因此近日裡京中開始有人傳揚「恭親王與蠻夷聯兵、意圖謀奪大齊江山」的謠言,目前知道的人尚且不多。

    皇帝正在耐心等待民心變動,朝廷便可以逼著恭親王自清,自請入獄、接受調查。

    他肯自清最好,不肯自清便會落實罪名,若能逼得他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造反,雖險,卻能將戰事縮到最小。

    如今,謠言尚未傳遍,梓燁便作此詩,勾引百姓仇戰之心,待謠言盛傳,百姓知道手足兄弟被迫上戰場,不是為著保家衛國,而是因為恭親王對皇位的野心,在這種情況下,英雄很快會被輿論攻擊成狗熊了吧?

    皇帝在心中暗自讚許,好傢伙,救命之恩尚未還清,如今又無時無刻處處得他襄助,梓燁是大功臣吶!

    也來參加詩詞大賽的江啟塵一看到楊梓燁便驚嚇不已,楊梓燁不是燒壞了一條腿、不是毀去了容顏嗎?楊梓軒明明說過,不對,他也曾經親自探望過,為什麼楊梓燁現在會毫發無傷地出現這裡?難道那處宅子裡的不是楊梓燁?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了對付楊梓軒?

    天!他攀錯人了嗎?當初爹爹判斷,楊家兩兄弟楊梓燁會是繼承家業的那一個,他刻意結交,人家卻不冷不熱地敷衍著,直到梓燁被大火燒了,他才轉而與楊梓軒為友,他以為自己做得很正確,沒想到……

    這是不是意味著楊梓軒是落敗的那一方?他應該怎麼辦?改弦易轍?不行,他費了這麼大的功夫,不能前功盡棄,更何況他已經與閻相國……閉眼、吸氣,再張開眼睛,沒錯,他已經得到閻相爺的看重,不管是楊梓軒或楊梓燁都已經不重要。

    再盯一眼紫衫男子,此人絕非泛泛之輩,楊梓燁與能這種人結交,背後……冷笑,江啟塵悄悄離開現場,他必須把這件事報告閻相爺。

    正好,他愁著沒有機會進閻府大門,有這麼的好機會,豈能放過?

    江啟塵的舉止全落入小茱眼底,不免感到心慌,今日過後梓燁將會聲名大噪,而麻煩事也會上門,但願鐵心、阿蘇已經做好充分準備。

    小茱打起精神在鋪子裡外招呼客人,一道道的菜肴輪番上桌,有傳言中的年菜,有許多聽都不曾聽過的小吃,大家看著滿桌子的豐盛料理,都不曉得要從哪裡下筷。

    宴飲剛開始,大儒們已經評點出第一名。

    不出意料,梓燁奪魁,於是丘大總管順理成章把冠軍請到樓上雅房接待,當然,隨他同來的友人也一並接受招待。

    扮演夥計的小茱囑咐劉定國幾句後跟著上樓。

    門打開,兩名陌生男子的目光灼灼地朝她望來,讓她前進不對、後退也不宜,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梓燁覺得好笑,她走到哪裡都是理直氣壯的,他還沒見她怕過什麼人,沒想到還真遇上能讓她心悚的。「怎麼不進來,站在那裡做什麼?」

    小茱進屋,才發現丘大總管已經不在,她溫順地走到梓燁身後站著,怎麼也沒膽子和「那個男人」同桌同食。

    皇帝見她這副小模樣也覺得有趣,梓燁不是說她天不怕、地不怕嗎,怎麼見到自己就換了個樣兒?莫非……她已經猜出他的身分了?

    她是怎麼猜出來的?好吧,他同意梓燁說的,丫頭年紀小小卻聰慧無比,難怪梓燁敢把這麼多鋪子交給她打理。

    既然已經被猜出來了,他也沒有藏著掖著的道理,招招手道︰「丫頭,過來。」

    要回答「謹遵聖命」嗎?低著頭的小茱撇撇嘴,乖乖走到皇帝跟前。

    「聽說這些菜肴都是你想出來的?」

    「是。」最終,她還是忍不住好奇,趁著回話時抬頭偷看皇帝一眼。

    皇帝剛好與她對上視線,他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眼底有好奇、有新鮮,還有質疑。

    是質疑沒錯,前世她見過閻立幗,那人不僅僅是老狐狸,還是千年狐狸精,他演出的忠心耿耿大賢臣,可以勇奪奧斯卡,如果不是楊梓軒頭腦簡單、嘴巴漏洞,她怎麼都想不到他會勾結群臣,為恭親王謀奪皇位。

    所以這位皇帝大爺是怎麼看穿閻相爺的?

    「手藝不輸御廚,怎麼樣,有沒有意思進宮?」

    皇帝只是說笑,梓燁臉色卻是一臉鐵青,急忙想替小茱拒絕,然而皇帝用眼神示意,不讓梓燁說話,他就是想看看小丫頭的膽量,是不是真有梓燁講的那麼大。

    小茱沒膽和皇帝同桌吃飯是怕消化不良,但替自己的未來爭取還是有膽的。「民女沒有這份才幹也沒有能力,還是別進宮污了貴人的眼。」

    她的回答讓梓燁頓時鬆了口氣。

    皇帝看見了梓燁的反應,微哂,他就這麼在乎小丫頭?是上心了?

    「朕不愛聽推拖之言,你是沒才幹能力還是不願意?」他的目光定在小茱臉上,讓她想躲也躲不了。

    「呼……」小茱吐了口大氣,眼珠子順勢往上翻,一臉的無奈,這個皇帝有這麼缺人才嗎?

    她的表情讓皇帝想笑,卻硬生生憋住,敢在皇帝跟前喘大氣的,她是第一個。

    「回皇上,小茱不願意,比起做菜,我更喜歡數銀子,所以……皇上別為難我了吧。」

    噗地,皇帝大笑出聲,「你叫小豬?朕還是生平第一次見到這麼瘦的豬。」

    小茱咬牙,她的名字確實取得很搞笑,但在村裡沒被同儕笑,在江秀才的學堂裡沒被惡少年笑,倒是進京城被位高權重的男人嘲笑,她更無奈了。「是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茱,和柵欄裡的牲畜不同字。」

    「你念的是詩?前後還有嗎?」皇帝見獵心喜,沒想到這丫頭能出口成章。

    她先是一楞,接著咬咬唇,最後屈服在皇帝「朕很想聽」的目光下,她一字一句慢慢念,「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唉,不是她熱愛抄襲,而是有千百個不得已啊,試問︰天底下有幾個平民百姓敢拒絕皇帝?

    皇帝很捧場,撫掌稱頌,「好詩!沒想到滿嘴銅臭的小丫頭居然是個才女?」

    小茱莫可奈何。「隱世高人都是這樣的,沒事不會到處炫技。」

    皇帝呵呵大笑,連護國將軍也被她逗得笑出淚水。「小小丫頭也敢說自己是隱世高人,哪裡來的自信?」

    她回道︰「旁的優點沒有,自信確實比旁人多出幾分,約莫是與生來的。」

    此話又讓兩位貴客笑聲不止。

    好不容易稍微收斂笑意,皇帝道︰「有意思,朕第一次碰到這麼有意思的丫頭,你再認真想想,真不想隨朕進宮?這可是天底下女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

    小茱臉皮在笑,可是肉和骨頭都繃得死緊。「機會難得,皇上還是贈與有緣人吧。」

    「依朕所見,你便是朕的有緣人。」

    她嘆口氣,臉上的無奈擺明再擺明。「蒲公英在野地才能長得又高又大,要是長在皇宮內院,要不了兩天就會連根被拔,在皇上眼裡,丫頭的命不算啥,可在丫頭眼裡,我的命比什麼都大,所以、於是、那個……皇上別強人所難了吧。」

    童小茱的委屈看得皇帝再次放聲朗笑,這丫頭還真是有什麼就敢說什麼,可惜朋友妻不可戲,弟弟看上的女人,哥哥再喜歡也得割捨,皇帝拍拍梓燁的肩道︰「你可得幫朕把這株蒲公英給養好。」

    梓燁瞄了小茱一眼,回道︰「臣遵旨。」

    他們的對話讓小茱紅了臉頰,微笑低頭,終於出現少女的嬌羞。

    梓燁怕她臉皮薄,連忙轉移話題,「小茱,名單拿上來了嗎?」

    一聽到他提起正事,她的神色也正經起來。「拿來了。」她從袖袋裡掏出名單,是方才的兩百首詩詞中被評為佳作的前五十首。

    梓燁當然是頭名,他作的詩已經貼在牆上供人傳誦,要不了多久他的名聲就會漸漸在京城裡傳開來,接下來就得讓汪管事那邊安排了,安排名妓攔轎求詩,安排她們以詩為歌,讓梓燁的名氣在上流社會中傳揚。

    到時,自會有好事者去調查他的鄉試成績、家庭背景,會有不少的宴會邀約、名儒相見,然後危險自此拉開序幕。

    梓燁把名單遞給皇帝,皇帝逐一看過,輕哂。「閻立幗果然好眼光,他瞧上眼的有十來個出現在名單中。」

    穆穎也道︰「閻立幗相人的功力滿朝上下有誰可以與之媲美?」若不是這等能耐,朝堂上也不會有近一半的官員控制在他手下。

    皇帝放下名單,輕啜清茶,到時候閻立幗定會大力推薦這幾個人的卷子吧。「這些人,朕是該用還是不該用?」

    「用。」梓燁笑著又道︰「不用,怎能表現出皇上對閻相國的信任?」

    聞言,皇帝和穆穎都點點頭。

    「說得好,都用,朕倒要看看這幾個人誰一穿上官袍立刻倒向閻立幗。」

    梓燁盯著名單,輕淺笑著。「閻相國若是知道自己成了篩子,替皇上篩出忠貞愛國之士,不知道表情會有多精彩。」

    皇帝指指名單,問︰「江啟塵也是柳州人,梓燁可認得?」

    梓燁與小茱對視一眼後回道︰「認得,在同一個私塾中授過業。」

    「看來小茱也認得,說說,這是個怎麼樣的家伙?」

    「趨炎附勢、唯利是圖的小人。」小茱毫不考慮。

    「那麼這個江啟塵可得好好盯緊,他肯定會受閻立幗所用。」

    「拭目以待。」

    接下來,三個男人開始討論京城佈局、邊關將領取代、恭親王罪證……那些事盤根錯節,一環影響一環,對小茱而言有點困難,如果念政治系的三哥在場,肯定聽得津津有味。

    她安靜地在旁伺候,聽著聽著,想起遠在二十一世紀的親人。

    她死了,最疼她的父親會不會很傷心?母親肯定一邊想她一邊罵︰「這個笨蛋,連過馬路都會把自己給弄死。」

    大哥還是成天在一堆器官裡面尋找樂趣?二哥還是喜歡遨游在數字的世界裡?三哥還是從早到晚研究哪一國是恐佈組織的對象?

    說到她家二哥啊……霍地,小茱腦袋裡閃過一個男人,一個好帥、好高、好養眼,質感不輸大哥、俊美不輸二哥、斯文不輸三哥,尤其一笑便傾國傾城,傾倒她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生的男人……

    在記憶中模糊的面容此刻突然變得清晰,她覺得胸口好像被重物壓著,讓她有些喘不過氣,她猛地轉頭,定定望著楊梓燁。

    是他?居然是他!

    何喬安……那個讓小小童知道自己上台大的意義,那個讓她覺得緣定三生、注定要在台大結緣的男人,居然是他,楊梓燁?!

    一道白光閃過,畫面倏地翻出,貨車司機正帶著微笑說——

    千萬別忘記。

    別忘記什麼?她忘了什麼?楊梓燁嗎?她為什麼要記得他?為什麼……劇烈疼痛撞擊著她的頭,一下一下,彷彿要把她的腦漿榨出來似的。

    她重來又重來的原因是梓燁嗎?她反復經歷同一段歷史的原因是他嗎?為什麼?他和她之間有什麼淵源,為什麼她不能忘記……

    她拼命想要記起,腦中卻像藏著一把暗鎖,鎖著她開啟不了的記憶。

    她越頑強倔強頭越痛,她疼得汗水涔涔,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就在她墜入深淵的那一刻,她聽見梓燁的聲音——

    「小茱……」

    在她即將墜地的瞬間,梓燁把人抱進懷裡,心急莫名,怎麼會這樣?生病了嗎?中毒了嗎?天……紅紅!他不該讓紅紅來的,鐵心在哪裡?鐵心呢?

    他慌了、亂了,他的心被木杵捶成一團爛泥,看著小茱慘白的小臉,他忘記跟前的人是皇帝和護國大將軍,抱起小茱直接往門外衝。

    穆穎楞住了,梓燁怎麼會失了禮數?他尷尬咳兩聲,在皇帝面前替他們緩頰,「小丫頭大概是累壞了,這兩個孩子……真性情。」

    皇帝怎麼會怪罪他的真情流露。「可不是,比起那些想從朕身上獲得利益的,這樣的人,難能可貴。」

    「皇上,如果我認那丫頭做義女,如何?」

    皇帝想了想,不由得笑開了,穆老果真很欣賞梓燁,連這個都替他想到了,護國大將軍的愛女嫁給一品大官,誰敢說不相稱?便是閻氏想從中作梗,恐怕也得忌憚小茱的「娘家人」。

    「行,朕的義弟和穆大將軍的女兒,往後咱們結了親戚。」

    「到時得請皇上頒一道賜婚聖旨,臣沒有女兒,這場婚事得辦得風光……」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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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6 17:20: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各方人馬的動靜

    夜半突然清醒,小茱倏地坐起身,側耳細聽,是……刀劍相向的鏗鏘聲。

    從大年初八到現在他們已經搬了五次家,每次她好不容易習慣新床不再失眠,就又要搬家。

    她翻身下床,找件衣服套上,趴下身,按住床邊的機關,床底下兩塊板子往上掀,裡頭有個小空間,足夠容納兩個人。

    她沒有武功,幫不了忙,只求不添亂,所以每回有狀況,她就會用最快的速度躲起來。

    爬進小小的空間裡,按下按鈕,木板在她眼前緩慢闔起,不多久,所有的光線就被關在外頭,小小的洞裡一片漆黑,外頭刀劍聲聽不見了,她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大年初八她昏迷了,從那之後,陌生的場景便會不時躍入腦海裡。

    小茱不清楚那是什麼,只曉得畫面裡頭有她,也有梓燁,再然後,越來越多的片段慢慢串聯起來,串出一個讓人鼻酸的故事,於是她明白了,那是前世的他們。

    那一世,他是高高在上的帝君,她是敵國公主,他們在戰場上相遇、相爭,卻沒料到原該誓不兩立的兩人竟然愛上彼此。

    然而,橫亙在他們愛情中間的是家國民族、世代仇恨,是解也解不開的恩怨。

    他無法為她放下責任,她無法為他離開親人,他們的愛情是最天真的笑話。

    別人的愛情有酸甜苦辣,他們愛情只有無止境的哀愁。

    小茱閉上眼睛,任由腦袋放空,似睡非睡間,一場沒看過的電影在這個時刻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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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頭是一場戰役,硝煙四起、塗炭生靈,綠地被鮮血染紅,刀劍交接聲、將士嘶喊聲,聲聲震耳欲聾。

    身為帝王的他身先士卒,領著大隊人馬朝她的大軍奔來,她不怨恨,因為心底明白他必須這麼做,否則他的國家將會不保,他的士兵將成為她爹爹的俘虜,鐵蹄將會踩遍他的國土、蹂躪他的百姓。

    他英姿颯颯,揮舞長劍瘋狂殺敵,而身為公主的她,也必須殲滅他的士兵。

    終於,兩人對陣了,她一身狼狽,他身上濺滿鮮血,她執戈、他舉劍,他們策馬朝彼此狂奔。

    草原牧民都知道公主的能耐,舉國上下唯有她能與他對決,只要她將敵國君主亡於馬下,戰事便宣告終結。

    所有人都期待她一舉立功,將他的國土納為己有。

    這一刻到了,他們看著彼此,目光膠著,眼裡有不甘不捨、心疼委屈。

    怨恨吶,為什麼老天讓他們對立?為什麼不成全他們的愛情?為什麼要讓他們在這樣尷尬的世界裡相遇?

    一聲呼嘯,他抓緊韁繩朝她飛奔,他必須殺她,如同她必須斬他於馬下,情勢不容她猶豫,她舉起長戈,策馬狂奔。

    越來越近了……心在狂跳、淚水奔竄,她不知道這是誰的錯,但她不肯更不忍親手殺死心愛的男人。

    於是,在戰馬交接處,她衝著他一笑,用嘴形無聲的告訴他,「我愛你。」

    她鬆開手中長戈,笑著受死,她聽見他的劍穿過胸口的聲音,看見他眼底的錯愕,她仍一直對著他笑,終於可以不再憂傷……

    她很高興能用自己的性命成全他的大業,成全他身為帝君的責任。

    「為什麼……」他抽出長劍,痛苦的仰天長嘯。

    鮮血從她嘴裡噴出,帶著腥臭味兒,但是她喜歡那份溫暖的感覺。

    他拋開長劍,揚臂將馬背上的她抱走。

    她終於安穩地落在他懷裡了,她終於聞到他身上的氣息,她多想依偎在他胸前,沒想到這樣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代價竟是她的命,愛情啊……何其艱難。

    馬背顛簸,但她感受不到,她所有的知覺全被幸福給封住。

    她顫巍巍的抬起手,輕輕撫上他的臉。「下輩子,我會找到你、愛上你,你不要愛上別的女人,好嗎?」

    他緊緊摟著她,點頭又搖頭,搖頭又點頭,樣子很傻,可是傻得……她好愛。

    「我等你,我不愛別人,無論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心裡只會有你……」

    他又犯傻了,說了好多話,起初她還聽得清楚,到後來越聽越模糊,她累了,緩緩閉上眼睛,喃喃自語,「我不會放棄,一世不成,再一世、再一世、再一世,我不會再讓遺憾成為我們的結局……」

    那一世,臨死之前是她最幸福的時刻。

    很蠢,卻是她最真實的感受,因為死前她真真切切地聽見他說——

    我愛你。

    多少女子願意為這三個字萬劫不復,因此她八世獨守空閨,八世孤苦零丁,他也說到做到,八世孤寡、八世獨行。

    然而他們的堅持讓八男、八女斷了姻緣線,月老困擾的說︰「你們之間只有一世情緣,情緣已然蹉跎,不會再回。」

    他們搖頭,依舊堅持,即使已經忘記彼此的容貌聲音,忘記彼此之間發生過的一切,但下意識仍不曾放棄追尋對方。

    穿越,是月老破釜沉舟為她求來的機會。

    她嫁給楊梓軒卻死於非命,月老對她說︰「瞧,我沒騙你,你們之間的情緣早在數百年前斷絕。」

    她不甘心,明明已經離得這麼近,卻還是擦身而過,她逼迫月老再把送自己回去。

    於是一次、兩次、三次重生,她還以為自己陷入無法挽回的重生圈,如今方才明白,這是她的求仁得仁。

    她要他啊!她找了他那麼多世,只求一段圓滿,只求彌補那年的遺憾。

    她想,月老也看不下去了,對吧?才會化身成貨車司機提點她。

    在黑暗中笑著,她終於找到心目中的男人,所以……不放手了、不悲觀了,就算有十個孫紅紅,也休想把她的梓燁搶走!

    光線射入,躺在地上的小茱看見背著光的梓燁正笑著向自己伸出手。

    她猛地站了起來,一把抱住他,緊緊的、緊緊的……這是她尋了八世才找到的男人,她再不會放手了。

    他感受到她的力量,有點心疼,她從沒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對他撒嬌過,是嚇壞了嗎?他也緊緊回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聲安撫,「別擔心,刺客都被制伏了。」

    不是擔心,而是珍惜,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個時刻,因為他們之間是這樣的困難重重。

    她奇怪的反應讓梓燁不禁開始擔心。「怎麼了?」

    「沒事。」小茱搖搖頭。「只是……看見你、真好。」

    「傻話。」他寵溺的揉揉她的長髮,問︰「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她點點頭,卻說︰「可不可以陪我?」

    一愣,梓燁詫異於她的主動,不過這讓他很愉快。「好,今晚陪你。」

    他輕輕拉過棉被,把她裹緊,他轉頭對擠在門口的阿蘇、鐵心、孫大娘和紅紅說︰「大家辛苦了,早點休息吧。」

    紅紅氣紅了雙眼,想衝上前把童小茱拽下地,阿蘇及時看出她的意圖,將她拉出門外。

    門關上,小茱往床裡頭挪,拍拍床板,說︰「躺下。」

    「躺下?你確定?」

    「確定。」

    梓燁受寵若驚,他除去鞋襪躺上床,轉過頭想問問她是不是真的嚇得厲害,沒想到他還沒開口,她便拉過棉被替他蓋好,接著側過身窩進他懷裡,當她軟軟的身子一貼觸到自己,他整個人都暖了。

    「你今天晚上是怎麼……」

    小茱打斷道︰「我在密室裡作了個夢。」

    原來不是被嚇到,還好,否則他已經開始想著要怎麼整治那群惡人,誰讓他們嚇壞他的小茱。

    最近他特別喜歡這個用法,他的小茱。

    她是他的,這個念頭讓他愉快幸福。

    「夢見什麼?」梓燁問。

    「夢見我們的前世……」

    她一字一句慢慢說了,故事很長,還包含她的二十一世紀,她不知道他是否相信,但他專注傾聽,他的態度鼓勵了她說實話的慾望……

    紅紅氣恨不已,為什麼所有人都站在童小茱那邊?他們比誰都清楚她對燁哥哥是什麼心思啊,她愛他、要他、想嫁給他,這是她這輩子唯一想做的事。

    過去他們都默認也同意的,為什麼自從童小茱出現以後就不一樣了?想到童小茱暈倒,燁哥哥沒問清楚就怪到她頭上,燁哥哥明知道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誣賴!

    乒乒乓乓,她把屋子裡能摔的東西全摔碎了,該死、該死!一千一萬個該死!童小茱如果死了多好,她為什麼不死呢?

    情緒太過激動,讓她不由得大口大口喘氣,突然,她靈機一動,衝出屋外。

    片刻,她搬進一盆蘭花,那是童小茱屋前的盆栽,她每天會親自澆水照料,現在已經結出幾個花苞。

    她記得她聽到童小茱對燁哥哥說過蘭花的花語是高潔、幸福。呿,鬼話連篇,不過是一盆花,還能說話了?

    她就是擅長用這些技倆才會把燁哥哥拐走,這種女人萬萬不能讓她留在世間!

    紅紅從櫃子拿出一個木匣子,輕輕打開,裡頭一只剛吸飽人血,腹部透著微微鮮紅的金色蠱蟲蟄伏著,她靜看片刻,下定決心,在花盆中間挖了一個洞,拿起銀針把蠱蟲挑進盆中。

    這時候門被打開,孫大娘闖進來,她怒氣衝衝地抓住女兒的手,臉色鐵青,怒問︰「你在做什麼?!」

    「與娘無關!」紅紅連忙撥土把蠱蟲給掩上。

    孫大娘在屋外已經看了半天,她怎能夠允許女兒這樣做?她劈手奪過銀針,手指一挑一甩,咚地,蠱蟲已經被她釘在牆上,身子扭了幾下後,僵了。

    「娘,這是我辛辛苦苦養的,你怎麼可以……」

    她用自己的血每天喂養這隻蠱蟲,持續了大半年才長得這麼大,娘居然……她氣急敗壞,奔到牆邊將銀針拔下,但蠱蟲已經死了。她用力轉頭,充滿不諒解的眸光憤恨的望著母親。

    孫大娘指著她的鼻子罵道︰「我讓你跟著司徒先生是要你濟世救人,幫助更多沒銀子醫病的可憐人,不是讓你弄些害人玩意兒!」

    「我就是不喜歡醫術嘛,我最討厭娘了,為什麼要逼我?!」

    「你忘記你爹是怎麼死的嗎?當初你想拜司徒先生為師,不就是想讓救更多和你爹一樣的人嗎?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子?」是她把女兒給寵壞了嗎?

    「我怎麼知道學醫這麼無趣,何況學毒也能救人啊!那一撥撥的刺客不就是被我的毒粉弄瞎眼睛,讓阿蘇哥哥、燁哥哥和鐵心哥哥省了多少事?」

    「那現在呢?你打算用蠱蟲對付誰?」孫大娘問得女兒答不出話,她嘆口氣,上前握住女兒的手,語重心長的勸道︰「紅紅,放棄吧,男人只有一顆心,裡頭擺進一個女人之後便擺不下其他了,你看不出來阿燁有多喜歡童姑娘嗎?」

    「胡說!天底下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

    「三妻四妾是因為心裡沒有擺下任何人,才能不在乎那些女人為自己爭鬥、痛苦,阿燁親口告訴過我,他承諾過你,所以會一輩子把你當親妹妹那樣好生照顧,但除了童姑娘他誰也不會娶,他這麼說夠清楚了吧,你不是阿燁想要的媳婦。」

    「所以她必須死!」紅紅咬牙切齒。

    「你以為童姑娘死了,阿燁就會對你死心塌地?你太天真了!」孫大娘很確定若是童小茱一死,阿燁也不可能幸福,一個不幸的男人又怎能帶給女人幸福?

    「童小茱死了,燁哥哥就會娶我為妻,天長日久,娘憑什麼認為我不會得到燁哥哥的心?」

    天底下有多少成親前連面都沒有見過的男女,成親後還不是和和美美、幸幸福福一輩子,何況她和燁哥哥認識在先,他們的問題是童小茱,只要她不在了,他們就能幸福。

    女兒這般固執,讓孫大娘氣憤極了,她寒聲道︰「你在帳冊上做手腳,害童小茱瀉了三天的肚子,雖然並未危及她的性命,但你可還記得當時阿燁的反應嗎?」

    紅紅恨恨跺腳,她當然記得,燁哥哥心急不已,皇帝要他出京,他寧可抗旨也要留在小茱身邊,所有人都替他急,連童小茱也急,只好和鐵心套招,假裝已經痊愈,催著他盡快離京。

    燁哥哥猜出端倪,當著所有人的面說——

    如果讓我查出是誰對小茱下手,我會六親不認!

    他連六親不認這種狠話都說得出口?燁哥哥冷冽的眼光盯著她,認定就是她的錯。

    是,她錯了,既然要動手就應該直接結果童小茱的生命,不應該拖拖拉拉。

    「你不怕嗎?阿燁是說到做到的人,你希望他拿你當仇人而不是妹妹,你真捨得放棄這份兄妹情誼?」

    母親咄咄逼人,把紅紅逼急了。「你們為什麼都這樣?阿蘇哥哥是、鐵心哥是、你也是,你們明知道我想嫁給燁哥哥,我已經愛他很久了,你們卻都要我退讓?憑什麼?童小茱就這麼好,好到你們所有人通通站到她那邊?!好啊!我退、我讓、我去死,這樣你們就滿意了,對不對?」說完,她調頭就要走。

    孫大娘急忙拉住女兒,看著淚流滿面的女兒,她心痛極了,她緊緊抱住女兒。「我們沒有站到誰那一邊,我們只是旁觀者清,強摘的果子不甜,就算嫁給阿燁,你也不會幸福。」

    「我又還沒有嫁,你們就集體詛咒我,難道我不是你們的親人嗎?!」

    「不是詛咒,是看得清楚,我們是為你好。」

    「摧毀我的希望、破壞我的夢想,你們為我好的方式真特別。」

    「你怎麼就這麼倔強,為什麼都說不通?」孫大娘無可奈何。

    「對、說不通!誰不讓我嫁給燁哥哥,我就會恨他,害死童小茱算什麼?如果不能嫁給燁哥哥,我連自己都可以害死。」紅紅氣得撂狠話。

    「紅紅!」

    「如果你還是我娘,就幫我,不要讓我恨著你死去……」她恐嚇道。

    孫大娘沒想到女兒的心魔這麼重,怎麼辦?誰可以阻止她、幫助她?她像看著陌生人那般望著女兒,暗自心驚,要如何才能讓女兒變回原本那天真無憂可愛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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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試發榜,梓燁和江啟塵都榜上有名。

    為最後衝刺,梓燁和小茱再次挪新窩,以便避開刺殺。

    在紅紅的堅持下,她和孫娘子也跟著搬進來,阿蘇、鐵心更不必說。

    拉肚子事件讓他們對紅紅時刻防備,梓燁沒明說,但彼此了然,如果同樣事再發生一次,他真的會斷了和藥靈谷的關係,這是他們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見到的。

    小茱已經盡量避開了,但紅紅還是會尋機會繞到小茱面前挑釁幾句。

    要是在過去,小茱或許會不戰而退,但是想起她寧可不斷陷入輪回也不願跳脫的真正原因之後,她會堅持、會努力,會試圖改變她和梓燁的結局。

    「我一定會嫁給燁哥哥!」

    小茱才剛送梓燁出門折回來,就被紅紅擋住了去路。

    今天是殿試的大日子。

    這一世,梓燁必須站在朝堂上,必須取代江啟塵成為皇帝的心腹。

    這一世,他打定主意和閻立幗對抗,他要把自己和齊錚綁在一起,為皇帝建立更強大的勢力,所以今天對梓燁相當重要。

    小茱有些擔心,閻立幗在朝堂上呼風喚雨多年,他要默不作聲地在梓燁的卷子上動手腳並不困難。

    雖然她和汪管事合力把梓燁的名氣推到最高點,所有百姓都在翹首等待才子楊梓燁能成為一甲進士,卻不代表閻立幗樂意成全。

    鄉試時,閻立幗買通閱卷官把梓燁的卷子刷掉,這件事羽萱姑娘從閻仕堂嘴裡套出來了,最後閱卷官臨時發病,朝廷只好改派其他人,梓燁才能順利取得功名。

    依閻立幗的精明,就算查不出消息是從哪裡洩漏的,肯定猜得出梓燁背後有股強大的力量在支撐著。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回他會怎麼做?皇帝注意著,丘大總管也暗中窺探著,小茱無法出手,只能捧著心、耐下性子等待。

    「很好、加油,祝福你。」小茱不願與她多做糾纏。

    即便心裡掛著殿試的事,她還有很多工作要忙,和汪管事的打賭贏了,人事管理條例要建立、要修定,分紅章程要定出來,還有賭坊的開立、藥鋪子的擴建……每件事都讓人頭大,前輩子的她可不是女強人。

    「你在諷刺我?你以為燁哥哥不會娶我?可以請教一下你哪裡來的自信,為什麼認定你會是燁哥哥的唯一?」紅紅硬是擋住她不讓她走。

    小茱深吸氣,試圖平靜的和她講道理,「我是這樣相信的,男人的世界很大、天空很寬,沒有男人會心甘情願被女人拴住,除非他夠愛她,除非在他眼裡,沒有比她更美麗的風景。至於愛情,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那是天注定。

    「天注定他愛我,便不會讓他愛上別人,如果我不是他的唯一,那麼代表他不夠愛我,而我,絕對不會被一個不愛我的男人羈絆。這樣你明白了嗎?孫紅紅,我不是你的對手,你的對手是梓燁和他心中的愛情,所以你找我麻煩一點意義都沒有。」

    她的話讓紅紅無法反駁。

    小茱點點頭又道︰「最近麻煩很多,你的武功好、能力強,你比我更清楚情況有多糟,在這種時候我們可不可以不要窩裡反,不要給敵人製造機會?」丟下話,小茱不等她反應,轉身離開。

    紅紅不喜歡她的回答,卻又覺得她的話有道理,心裡頭矛盾,急紅一張俏臉,恨恨跺腳,一轉身,卻發現阿蘇和鐵心就站在附近的樹下,他們正雙手橫胸淡淡地望著她。

    阿蘇說︰「她講的是對的。」

    鐵心道︰「就算她不在,主子也不會移情別戀。」

    他們的話對她來說,不是開釋、不是好意,而是落井下石,而是歸隊站邊,紅紅恨恨推開兩個人,飛快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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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賤種居然考上狀元?怎麼會?!爹信誓旦旦的說要把他壓下去的,怎麼能讓他冒出頭?

    「野草!賤貨!」閻夫人恨得咬牙切齒,額間青筋暴凸。

    除了司徒不語,他身邊還有多少人?為什麼數度的暗殺都傷不了他?莫非……他背後有公公的支持?

    沒錯,沒銀子他養不了死士,沒有銀子他無法建立勢力,絕對是公公在暗中幫助他!當初如果不是公公把秋荷接走,如果不是他在緊要關頭保住他,楊梓燁根本沒有機會長大。

    該死,她不應該小看那個賤種。

    匡啷聲響打斷她的思緒,緊接著丫鬟的哭聲從那邊房裡傳出來。

    「死人、一個個都是死人!叫你做點事都做不好,來人,把她給我拉下去打死!」梓軒嘶啞大喊。

    聽著丫鬟放聲大哭,磕頭聲一聲比一聲大,閻氏痛苦地揉揉額角,梓軒這樣子教她怎麼辦才好?

    閻氏覺得天地變得晦暗,她伸手卻摸不到一堵實牆,老天真要滅她嗎?

    在旁邊隨侍的焦姨娘勾起冷笑,眼底有著掩飾不了的快意。

    這會兒,她終於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這句話了,夫人一雙手害了無數女子,她手下的冤魂不知凡幾,是那些人來向她索命了吧。

    大少爺被送回府那日,大夫來看過,交代他得在床上躺個一年半載好好休養,否則那兩條腿怕是要落下殘疾,為了看緊兒子,夫人把大少爺移到自己院子裡,這才得以見證親生兒子的品行。

    賤貨?比起二少爺,大少爺更適合這兩個字呢。

    楊梓軒都已經躺在床上了,依舊不安分,夜夜要婢女慰解,那兩條腿骨還沒長齊全呢,怎麼承擔得起重量?這不又壓斷了。

    大夫不敢明說,只道「少爺這樣蠻幹,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的腿。」

    大羅神仙沒來,夫人倒是把幾個丫鬟全送到大羅神仙身邊了,她換上一批不解事的嫩丫鬟服侍,卻換來楊梓軒的日夜怒吼。

    是啊,一個風流好色的男子怎麼憋得住?

    焦姨娘好心上前指著大丫鬟巧玲道︰「去去去,去看看大少爺屋裡發生什麼事,怎麼會鬧成這樣?」

    巧玲看向夫人,見夫人點點頭,她連忙過去。

    不多久巧玲折了回來,低聲回話,「稟夫人,大少爺讓月兒用嘴……月兒不懂事,咬疼了少爺那兒,少爺鬧著要把人打死。」

    「造孽啊,月兒才十歲,十歲的丫頭懂什麼?夫人,您就聽聽我的勸,去青樓買幾個能耐的回來給大少爺解解乏。大少爺血氣方剛,成日躺在床上,自然滿腦子轉的都是那檔子事兒,您不讓舒服了,腿怎麼養得好?」焦姨娘說得飛快,嘴角卻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站在旁邊的田姨娘靜靜看著這一幕,低下頭,一貫的沉靜不語,像個擺設似的。她已經當了十年的擺設,芳年二十四,卻活得像枯木。

    閻氏瞄一眼焦姨娘,她最近是越來越多話了,不過她說的倒沒錯,再這樣日夜鬧下去,白天還好,要是夜裡老爺回府……

    閻氏沒回答好或不好,反倒問向田姨娘,「後院那幾個還乖嗎?」

    「回夫人,無人生事。」田姨娘屈膝回話。

    焦姨娘瞄了田姨娘一眼,搭腔道︰「都乖得很,碰上夫人這樣的賢德主子,大伙兒想著怎麼幫夫人分憂都來不及,哪會添亂?」

    田姨娘輕咬下唇,把笑意硬是憋回肚子裡。

    最近府裡買回兩個新丫頭,送到老爺床上,照慣例還是兩碗絕子湯,但田姨娘私底下給換了。

    這兩個丫頭是二少爺挑的,健康、年輕、好生養,她從牙婆手中接過來,養在後院,親自調教,二少爺親口允諾,若她們能生下一兒半女,會把孩子寄在她的名下,將來她自會有人孝順奉養。

    現在兩個丫頭都懷上了,她把事情捂得密不透風。

    她給二少爺寫信,二少爺說了,讓她在丫頭肚子顯懷時,把絕子湯的事透給老爺知道,老爺自會派人護著她們。

    她正琢磨著要演哪出戲,才能讓老爺相信自己,眼下這樁事可不正是個大好機會?

    閻氏輕咳兩聲,焦姨娘利落地端來茶水伺候。

    焦姨娘看一眼慈眉善目的閻氏,心中暗笑。這人怎麼這樣幸運?心腸都臭爛了,還能長出這番好樣貌?不過也是那些女人傻,肚子裡還沒有貨呢,不過是老爺偏寵幾分,就敢在閻氏跟前擺譜,當真以為她像外傳的那樣柔弱可欺?

    閻氏會不會計較她們的譖越?當然不會,她是個「賢德人」嘛,自然是讓老爺自己發現、讓老爺去計較了。待幾個月過去,那些女人的肚子遲遲不見蹤影,老爺失去興致,她們的小命也就玩完了。

    她和田氏親眼見識過閻氏的凶殘,八個青春年華的少女沉在後園的泥塘裡化成花肥,難怪楊家的荷花年年開得無比碩大,夫人卻對那片美景無動於衷。

    「虞嬤嬤。」閻氏喊來自己的乳娘。

    「夫人。」虞嬤嬤膽子大,「處理」人的事兒幾乎都是她經手。

    「把月兒帶到澄心湖捂實了,別讓她亂噴口水。」

    「是。」虞嬤嬤沒有多問,這是做慣了的事。

    虞嬤嬤領命下去,不多久,那邊屋子裡傳來一陣哭喊聲。

    又是一條人命……崔姨娘不忍地別過眼,想假裝不知道,但是她想起自己剛進楊家大門時也是月兒這般年紀,夫人見她好拿捏,讓她去服侍酒醉的老爺。

    分明是夫人下的藥,事後竟當著老爺的面責備她背主,她滿肚子冤屈無處訴,閻氏卻裝大方,把她抬為姨娘。

    閻氏造的孽,卻要她感恩戴德,那股子恨早已深植心底,只是……

    「啊!」一聲尖叫過後,那邊屋子傳來東西翻倒的聲音,月兒是在盡最後一分力氣求活命吧?

    心有不忍,崔姨娘一時衝動。「夫人,別……」

    田姨娘攏眉,沒料錯,崔姨娘看起來八面玲瓏,卻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她來開這個口,自己來補洞,就可以把這出戲給唱得完完美美。

    「別什麼?」閻氏的丹鳳眼冷冷的瞄過去。

    崔姨娘心中一凜,多事了。她深吸口氣,硬著頭皮回答,「那裡不乾淨。」

    「什麼意思?」閻氏追問。

    焦姨娘不敢講,再說下去,她怕自己也有事,但閻氏目光灼灼地盯住她,嚇得她手腳發麻。

    田姨娘站出來,柔聲道︰「回夫人,下人間傳言,夜裡湖邊有女子在哭泣。」

    「有這種事?!」閻氏轉頭望向身旁的巧玲。

    巧玲低下頭,微微一點。

    這個謠言早在半個月前就在府裡傳開了,是二少爺安排的,二少爺讓她見機行事,她原本不認為這點小事可以扳倒閻氏,但眼下……似乎真能成事。

    閻氏心頭正亂著,乍然聽見這個消息,心緒更是翻湧不定。

    焦姨娘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在心中冷笑,越是為惡之人越是害怕報應,否則夫人屋裡何必供著觀音?

    閻氏怒問︰「為什麼沒有人回報?」

    滿屋子人都不敢多話,連崔姨娘也表現出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樣。

    就在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時候,守在外面的丫鬟急急進來稟報,「老爺來了。」

    天賜良機!田姨娘難以克制的滑出一抹笑意。

    楊耀華進門,那邊屋子適時傳來一陣桌椅傾倒聲,他皺眉問︰「怎麼回事?」

    他的目光逐一掃去,誰也不敢說話,直到與田姨娘視線相接,她才往大少爺房裡瞄去一眼。

    楊耀華對著閻氏一笑,嘲諷道︰「沒人敢說是嗎?我親自去看。」

    幾個女人各懷心思跟了上去。

    上個月楊耀華收到梓燁的來信,他本以為梓燁受了重傷在莊子休養,沒想到他竟是為著躲避閻氏的迫害,不得不裝病潛逃入京,以便參加科考,怎料梓燁一詩成名,閻氏知道他在京城後,不斷派人想要殺了他。

    他很早就知道岳父與恭親王往來甚密,他三令五申,讓妻子不可與娘家人過度親近,沒想到她非但沒有把他的話聽進耳裡,反而讓岳父出手對梓燁痛下殺手。

    蠢婦!倘若在皇帝即位那年恭親王有勇氣發難,誰輸誰贏還難以定論,但經過六年的勵精圖治,皇帝的作為朝野均看在眼底,現在想扳倒皇帝,那是痴人說夢。

    長嘆,他太重視嫡庶也太疏忽梓燁,竟不曉得在躲避閻氏迫害的同時,他還能練就一身好本事。

    楊耀華驕傲了,誰能想得到因緣巧合梓燁會成為皇帝的救命恩人,他尚未入官,卻已經在替皇上辦事。

    梓燁信上是這麼說的——

    恭親王的一舉一動全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翻不出大風浪,還請父親好好約束族人與嫡母,免得恭親王事敗,累及楊氏。

    他不傻,不會聽信梓燁的一面之詞,於是派親信入京,明察暗訪,意外發現梓燁竟擁有十數家鋪子,並且經常出入皇宮。

    如果只有鋪子,他可以解釋是父親在背後支持梓燁,但出入皇宮……他是個四品官員,能見皇上的機會不多,兒子居然能在皇帝跟前行走,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楊家要發達了,即使不靠閻氏的提攜,楊家依舊可以在朝堂上佔有一席之地,更重要的是,今早傳來消息,梓燁是新科狀元!

    兒子有才又得皇帝看重,身為父親的他,怎還能三心二意?

    他走到梓軒屋裡時,虞嬤嬤剛把月兒給五花大綁,正準備收進麻布袋裡,月兒已經放棄掙扎,空洞的雙眼潸然垂淚,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怎麼回事?」

    楊耀華的聲音傳來,月兒像是抓到救命浮木似的,急急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

    「鬆開她。」楊耀華一聲令下卻無人敢動作,他冷笑道︰「原來在這個家裡,夫人不發話就沒人敢做事?行,你們不做,我來!」

    田姨娘看看閻氏再看看老爺,抓住機會立即表態,「老爺,我來!」她快步奔向月兒,為她鬆綁的同時低聲道︰「不要急,把事情經過講清楚,老爺心善,會救你的。」

    月兒嘴裡的布條一被鬆開,她便忙不迭的道︰「老爺,是月兒的錯,月兒咬疼了少爺那話兒,月兒跟少爺說過,月兒真的不會,不是故意……」

    這天下午,楊耀華派了二十幾個人從澄心湖裡頭撈出八具屍體。

    姨娘們生不出兒子的秘密被拆穿,閻氏掩面大哭,卻還是逃不掉被送往家廟的命運。

    楊梓軒為了替親娘說話,與父親爭執不休,衝動之下言語失倫,被父親狠打一頓,兩條腿再斷一次。

    大夫見狀頻頻搖頭,表示他已然盡力,可是大少爺這兩條腿沒得救了。

    而田姨娘在緊要關頭表態,眾多不孕的姨娘中,她獨獨受到老爺的信任,照顧兩個通房丫頭,從此在楊府的地位不會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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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兒個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是個好日子。

    新科狀元、榜眼、探花郎就在今日騎馬遊街,這是莫大的榮耀,他們將要經過的大街兩旁已經站滿了人,身為聞香下馬的管事,小茱當然要想辦法發一筆橫財。

    有兩家聞香下馬在遊街路線的旁邊,她臨時把二、三樓用屏風隔成一處處的雅間,一間房、一扇窗,價錢提高五成,還是早早就被訂滿。

    外人的錢要賺,自己人想把錢送上,她也賺。

    只是……梓燁輕哼一聲,她只好乖乖把銀子吐出來,無所謂啦,反正比賽已經結束,賭坊是她的囊中物,而且那些詩集直到現在仍在熱賣中。

    離題了,她要說的是阿蘇、司徒爺爺、紅紅和孫大娘都站在二樓的雅房往下看,大家都在等著梓燁騎馬經過。

    只是他們不曉得,對面迎賓閣樓上閻立幗也訂下一間雅房,但是在裡頭的不是閻家姑娘,而是一群黑衣蒙面人。

    閻立幗不是閻氏,看事情的眼光不會那麼短淺。

    聲名算什麼?進士又如何?就算楊梓燁成為狀元,他也不會把一個小子看在眼裡,等他從七品官一路往上爬,爬到能與自己齊肩……就算他的運氣再好,也得忙個二、三十年。

    若不是被他查出些許內幕,他怎會勞動自己去殺一個無名小子?

    那日江啟塵進府拜訪,提到楊梓燁帶著兩名男子去參加詩詞大賽,聽他形容,閻立幗便猜測那兩人是皇帝與穆大將軍。

    他尋機讓江啟塵見穆穎一面,確定當日所見之人是護國大將軍。

    他正懷疑呢,三年前他使計助恭親王擠下穆穎,奪下邊關的軍權,逼著皇帝把他眨到東南駐守,事情進行得一帆風順,可這幾個月他怎就領了閒差返京?四十歲就養老實在說不過去。

    江啟塵的密報讓他發現可疑之處,他派人日夜盯著穆穎和楊梓燁,這才發現驚人內幕。

    楊梓燁不只與穆穎過往從密,還聯絡了齊錚那個老不死的,楊梓燁進出皇宮的次數多到令人心驚,更重要的是,他身邊有一個皇親蘇子洛。

    這個楊梓燁果然不簡單,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暗成為皇帝的左右手。

    他派人細細探查,竟發現皇帝不但派心腹尉遲寬前往邊關,而且爪子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伸入軍中。

    既然皇帝有所準備,他再不動作更待何時?雖然眼下並不是舉事的好時機,但情勢危急,要是拖著錯過了時機,他們就沒有機會了。

    因此他決定削去皇帝一臂,只是他沒想到楊梓燁的能耐遠遠超過他的想像。

    冷眼望向對街,穿著青衫的男子就是蘇子洛?跟他爹長得還真像,不對,那雙眉眼更像蘇貴妃,認真算算,蘇子洛還是皇上的表弟。

    當年他策劃了冤案,讓先帝斷絕蘇家一脈,蘇貴妃得知此事,哀慟欲絕。

    蘇貴妃招了他的夫人進宮,咬牙切齒的說——

    請回去轉告閻相,今日他所做之事,來日定當加倍奉還。

    當時他壓根沒把蘇貴妃的恐嚇放在眼裡,後宮一年要死多少人吶,何況她是皇后娘娘的死對頭,能活多久呢?報仇是命夠長的人才能做的。

    誰曉得先帝最後竟會決定讓蘇貴妃的兒子登基,蘇貴妃那句話成了懸在脖子上的利刃,讓他決定投到恭親王陣營,尤其在發覺皇帝暗中調察蘇家冤案之時。

    蘇子洛還沒與皇帝認親吧?他知道自己與皇帝的關係嗎?當年出事時他才幾歲,應該沒有記憶吧?

    就在閻立幗遙想當年血案時,鑼鼓喧天,一甲進士的隊伍到了。

    百姓齊聲歡呼,年輕的姑娘們紛紛從樓上往下丟帕子。

    今年的狀元、榜眼都是未成親的少年郎,怎能不令眾家女子心狂?

    楊梓燁甭說了,閻立幗倒是看好江啟塵,閻欣瑤有意於他,只不過……就算得自己的幫助,一個進士得熬多久才能熬出頭?

    所以比起江啟塵,他更屬意恭親王世子,雖然世子已經娶了世子妃,但那是個多病多災的,也許也撐不了太久,恭親王喜歡世子,承諾讓閻氏女做側妃,日後他有從龍之功,又是皇帝親家,閻家將要發達……

    隊伍越來越靠近,人聲鼎沸,大家都在討論這次的狀元和榜眼多麼年輕、多麼瀟灑,這樣的男子是所有女子夢想中的夫婿。

    隊伍接近了,紅紅大喊︰「燁哥哥!」

    梓燁聞聲抬頭,看見二樓的孫大娘、紅紅,眉心微皺,小茱不在那裡?他視線轉移,略略往下,他看見了,在人群後頭,小小的個子踩在凳子上對他猛揮手,他也笑著朝她揮手,要不是人太多,他真想飛身過去把她抱上馬,這個榮耀他想與她共享。

    小茱心裡甜甜的,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他們在彼此的視線中幸福。

    與此同時,十幾名黑衣人從對面的酒樓裡一躍而下,猛地向梓燁進攻。

    誰都沒料到閻氏這麼大膽,居然敢在眾目睽睽下發難,梓燁沒有準備,阿蘇、鐵心也沒有準備,不過轉眼功夫,梓燁已經被迫下馬。

    阿蘇、鐵心、孫大娘連忙從窗口一躍而下,飛身助陣。

    情況混亂,小茱根本看不清情勢,這時旁邊的官兵一擁而上,層層包圍。

    小茱只聽得廝殺聲,卻看不見情景,她拼命推開人群,試圖靠近,這時她聽到孫紅紅的尖叫聲——

    「娘——」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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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6 17:20: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恭親王兵變

    入骨不深,但刃上塗有藥毒,而那一刀本該砍在梓燁身上的,是孫大娘替他頂下。

    司徒不語真的不語了,對方欲致梓燁於死,下手才會下如此狠惡。

    那是五毒散,難解的不是毒物本身,而是要確定此毒是由哪五種毒混合而成,天下的毒物千百種,不同種類混合就有不同反應、不同解法,若毒性發作緩慢,尚可多方試驗,只是此毒來勢洶洶,毒粉一沾上血,孫大娘立即癱瘓。

    司徒不語預估,三日之內必定毒血攻心,不治身亡。

    「是沒救了,對嗎?」孫大娘大口大口喘著氣,像被釣上岸的魚。

    「誰說?司徒爺爺一定會想到辦法救娘!」紅紅兩只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司徒不語不接話,鐵心、阿蘇皆沉默。

    梓燁坐在床邊,緊緊握住孫大娘的手,試圖給她力量,而小茱遠遠站在門邊,垂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屋子靜默,唯有紅紅低聲啜泣。

    孫大娘了然,視線在屋裡每個人身上流轉,她擔心她要是死了,女兒該怎麼辦?女兒被自己養得如此任性,她放不下啊!

    視線定在梓燁身上,他是有恩報恩、從不欠人的性子,如果……孫大娘為難,如果有一點點可能,她不會做挾恩求報這種事,可是她真的別無他法了。

    她的視線轉到小茱身上,小茱有感,抬頭,與孫大娘目光相接,她眼底的哀求讓小茱無力接招,一顆心跳得厲害,猛烈的第六感瞬間襲上,不安在胸口擴散,兩條腿幾欲癱軟,她直覺想奪門而出,但還是慢了一步。

    「童姑娘。」

    心沉谷底,童小茱暗自長嘆一聲,逃不掉了……

    她緩緩走到床邊,輕聲道︰「孫大娘,您別多想,司徒爺爺一定會想到辦法。」

    「你是個心地純善的好孩子,大娘知道。」

    「大娘……」

    「別打斷我……」孫大娘的胸口起伏不定,猛喘個不停,一口氣幾乎要上不來。「大娘明白,阿燁喜歡你,誰也取代不了,可是大娘求你了,讓紅紅也嫁給阿燁,好嗎?」小茱的牙與牙碰撞著,但她的心比牙齒抖得更厲害,她的第六感為什麼要這麼準?真的很討人厭。

    前世梓燁為了國家放棄她,今生他又要為了責任離開她,他們終究情深緣淺,上天終究不願意成全兩人。

    明白了,只是這個明白讓她好痛。

    她想搖頭、想大聲說No,想告訴孫大娘她為了梓燁忍受了多少個孤寂無依的日子,但是聲音被掐在喉嚨口,對著孫大娘的哀求,她只能回以兩行清淚。

    「求你,紅紅只當姨娘就好,你是嫡妻、是阿燁心愛的女人,她影響不了你們……」怎麼可能不影響?誰的愛情能允許第三者涉足?

    但此刻小茱無法辯駁,只能任由孫大娘冰水似的言語一陣陣朝她身上澆,任由寒意在全身上下泛濫。

    「對不住,為難你了……我就紅紅一個女兒,放不下啊……她認定阿燁,大娘說過她了,可她扭不過來……只能把她託給阿燁,對不住,你幫幫大娘……」

    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起,鮮血從孫大娘嘴裡噴出,噴得小茱一身,溫熱的液體卻像溶漿滾燙,灼了她的肌膚和知覺神經,她錯愕的抬起頭,意外對上阿蘇、鐵心、司徒爺爺的眼神,大家都在看她,都沒有說話,卻又已經說了千言萬語。

    這是孫大娘的遺願,點頭吧。

    心腸別這麼硬,孫大娘托孤,你怎忍心反對?

    別讓梓燁為難,孫大娘是因他而死……

    所有人都在逼迫她,所有的眼光都在求她點頭,她不是惡魔,可在他們集體的目視下,她成了撒旦。

    她快要被他們逼退了……不懂啊……她重來又重來,尋找幾百年的愛情,為什麼要拱手相讓?她真的做錯了嗎?她真的自私嗎?她的堅持始終只是一廂情願嗎?

    搖頭,她想要反對,驀地,一股力量將她往後拉,下一刻,她被圈進梓燁的懷裡,他的力量很大,把她鎖得緊緊,像是害怕她消失似的。

    不是她要消失啊,是他要消失、他要遠離,是責任感把他圈在高牆內,讓她觸不到他。

    小茱渾身抖得厲害,她試圖阻止,但她無法……她的天快要塌了,她的地已經裂成兩半,她就要摔進無底深淵,可是他救不了她。

    她使盡力氣終於抱住他,雙手卻還是止不住的顫抖,她好害怕最後還是落得一場空。

    梓燁心疼不捨,親親她的額頭,在她耳畔低語,「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小茱驀地一怔,整個人彷彿瞬間失去力氣,手臂鬆開,滑落。

    他的對不起像槌子敲擊著釘子,隨著每一次的震動,一寸寸朝她心臟深處扎去,說不出口的痛,形容不出的沉重,她沒看見血,但她知道,愛情將滅。

    他說對不起,是因為他要成全孫大娘的遺願?他無法負荷責任感帶來的壓力,所以只好對不起她?

    呵……她又輸了,再一次輸給他的道德、他的正義、他的責任……

    為什麼她不愛上一個沒有良心的下三濫,反倒要愛上一個以世界為己任的好男人?為什麼她始終無法在他心佔住第一位?

    輕輕推開梓燁,小茱笑得淒涼而哀傷,如果這是他的選擇……好,她同意。

    從今天起,她發誓再不會傻得去遵守幾百年前的約定,她不會笨得再讓自己在同樣的輪回中徘徊不定。

    歪歪頭,她試圖笑得正常一點、開心一點、自然一點,但失敗了。

    她笑得肝腸寸斷,笑得悲涼,她說服自己,沒有人的愛情能夠永恆,幾百年前的誓言太空洞,她牢牢守住的只是自己的固執,而非愛情的原樣……所以,取消約定,反正誓言早已在他的記憶中銷毀。

    是她做錯,她不該拖著他生生世世,所以鬆開手、鬆開心結,也鬆開他們之間早已消彌的愛情。

    深吸氣,即使笑得比哭還醜,小茱仍堅持讓嘴角高高上揚,她倔強的對著一屋子的人說︰「孫姑娘要嫁的不是我,怎麼能問我?你們和梓燁好好討論吧。」

    轉身,她以為自己是神態高傲地走開,殊不知看在旁人眼裡,那叫做逃難。

    對,她要逃了,逃得遠遠的,逃到一個不會讓自己傷心的地方……

    門關上。

    小茱不在了,所有人全看著梓燁,他看看紅紅、看看孫大娘。

    他和小茱一樣不願意點頭,卻也無法搖頭,沉重的壓力壓得他無法喘息,為什麼那一刀不砍在自己身上?

    滿屋子人還有誰比司徒不語更了解梓燁?這孩子重情,誰的恩惠都不願意欠,如今欠下的恰恰是他還不起的,他無法對不起孫大娘,更無法辜負小茱,這傢伙現在肯定希望躺在床上的是自己。

    阿蘇急道︰「梓燁,你站在大娘的立場想想,如果……」

    他想發表長篇大論,卻被鐵心阻止,主子的心已經夠痛了,別再往上頭撒鹽。

    司徒不語忍不住了,揚聲說︰「幹麼一個個哭喪臉?我說沒藥醫了嗎?你們算準我在三天之內找不到解藥嗎?呸,給我等著!」說完,他甩門而出。

    小茱彷彿失去意識似的在宅子裡亂逛,當手指踫上門閂的那一刻,她才曉得自己想逃的念頭這麼強,她想回家,想回到親人身邊,想好好痛哭一場。

    可是她真的要這麼一走了之嗎?如果她放棄了,那何必一次次重生,一次次在錯誤中摸索?但是不放棄她又有什麼資格說話?做選擇的從來不是她。

    她哭著鬆開門閂,卻又沒有打開門,而是轉過身,背壓在門板上。

    疲憊、哀傷、痛苦……負面情緒大集合,梓燁的對不起像千萬根針在她的血管戳刺,只是流出的不是汩汩的鮮血,而是無止無盡的失望。

    彷彿是傑克種下的魔豆,轉瞬間抽出根葉藤蔓,密密地把她包裹起來,她無法呼吸,她墜入沉重的悲慟裡,無法思考、無法理智,她只想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碰碰碰的敲門聲讓小茱回過神來,她霍地站直身子轉身。

    門外的人敲得又響又急,她抹去淚水,舔舔乾涸的嘴唇,伸出細弱的手臂打開門。

    外頭站著一名穿著戰甲的男子,二十幾歲,嘴上有著鬍渣,疲憊的雙眼滿是焦急。

    「楊公子在嗎?」

    「你是哪位?」

    「我是穆將軍的人,快叫楊公子出來。」

    能相信他嗎?刺殺事件才經過幾個時辰……

    對方察覺小茱的質疑,從腰間抽出令牌遞給她。「我秦風,楊公子認識我。」

    秦風?她聽說過這個名字,抬眼再看一眼對方,為什麼深夜到訪?她的腦袋終於運轉,隨即心頭一顫,她倒抽口氣。

    莫非皇帝出事了?是恭親王嗎?糟了,軍隊尚未布署,計劃尚不完善,他現在……

    「隨我來。」

    小茱領著秦風快步往後院走,雙雙來到孫大娘屋前,小茱想也不想用力推開門。

    屋子裡,孫大娘陷入昏迷,而孫紅紅哭倒在梓燁懷裡。

    眉心一蹙,他已經做好決定了,是嗎?小茱咬牙,與她無關了。

    「梓燁,穆將軍派人過來。」小茱避開孫紅紅的目光。

    梓燁轉頭看見來人也是一驚,他輕輕把紅紅推開,大步走到秦風面前,凝聲道︰「發生什麼事?」

    「今天早朝後,恭親王的兵馬衝進皇宮,皇上被挾制,情況不明。」

    梓燁凝目,神情嚴肅,一邊刺殺他,一邊趁穆將軍前往京畿大營佔領宮廷?恭親王真是好盤算!

    「恭親王找不到玉璽,不曉得從哪裡得知玉璽在穆將軍手上,要求將軍拿玉璽交換皇上一命。」

    「知道了,我和阿蘇立刻進宮救人。」梓燁朝阿蘇望去。

    阿蘇點點頭就要行動。

    「且慢,穆將軍已經試過了,目前宮裡有一萬名恭親王的士兵,將軍派的幾撥人都是武功高強之輩,但他們還沒見到皇上就被斬殺,恭親王放話,將軍要是再敢輕舉妄動,就要殺了皇上,再起兵對戰。」

    換不到就硬搶?梓燁暗忖,不對,這對恭親王而言並非最好的選擇,用掠奪的方式得到皇位,日後青史留下一筆,難以粉飾,更何況人人都曉得恭親王要裡子更要面子,他若不是想圖個名正言順,怎麼會拖這麼久?新帝剛繼位那年才是更好的選擇。

    恭親王極有耐心,他與閻立幗狼狽為奸,一點一滴蠶食軍中兵力,一寸寸瓜分朝堂勢力,直到三年前皇帝發現危機才開始暗中佈置,照理說他應該連同京畿大營都納入麾下後才起兵,成功的機率才會大增,為什麼突然……莫非他也嗅到危險?他發現兵馬並非完全控制在自己人手裡?

    有可能,否則他不會走這步險招。

    「穆將軍在哪裡?」梓燁急問。

    「將軍正領著兩萬兵馬將皇宮團團圍住。」

    「走,我先去見穆將軍。」

    「是。」

    梓燁和秦風走了,阿蘇也快步跟上,轉眼,三人身影消失無蹤。

    小茱怔怔地望著梓燁的背影,腦海中轉過無數畫面,前世、他堂堂帝王、奮不顧身……

    突然危機感升起,她想到什麼似的,拽起鐵心的衣袖,急道︰「帶我去,或許我能幫助梓燁。」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強烈地確定她必須和他站在一起,必須和他並肩,她不能拋下他。

    鐵心不解小茱的急迫,他知道她聰明,但政治上的事女人能起什麼作用?更何況主子怎會允許她在那麼混亂的地方出現。

    小茱看得出來鐵心並沒有被自己說動,但是她如果沒去,或許再也沒有機會看到梓燁了,他是會用性命換取家族安泰的人。

    「我的點子一向很多。」小茱又說。

    「戰場上憑借的是刀槍上的實力。」鐵心這話擺明了拒絕。

    時間緊急,小茱口不擇言,「你敢不敢同我打賭,在無法可想的情況下,你家主子會用自己的命去交換皇帝的。」

    這句話終於刺激到鐵心,因為她說對了,主子確實會做這種事,他猛然轉頭瞪著她。

    小茱回望著他,不退卻。

    「我知道,你認為我是無關緊要的女子,但別忘記,我贏了見多識廣、經驗豐富的汪管事,並且在短短時間內替梓燁打響名聲,還有,你能否認之所以能輕而易舉逮捕那麼多刺客,我沒有出力嗎?」

    她不是在炫耀,她是在證明自己有足夠能力助梓燁一臂之力。

    兩人對視,誰也不肯讓步。

    鐵心知道主子有多在乎她,若讓她身涉險境,主子定會剝掉他一層皮,但她也沒說錯,是她建議妥善利用孫紅紅的毒物,是她建議在府裡各處挖地洞、佈下天羅地網,才能讓每次的刺殺都在最短的時間內落幕,並且不損一人。

    算了,主子想剝皮就剝吧,什麼事都沒有主子的命重要。鐵心深吸氣,妥協了。「我帶你去。」

    小茱鬆口氣邁步往前,手卻被一把拽住,她轉過頭,發現哭得一塌糊塗的孫紅紅眼底露出凶光。

    「你以為耍耍小聰明,就能讓燁哥哥欠你一筆嗎?」

    小茱不想與她多加糾纏,隨口回答,「是啊,你有意見嗎?如果你也有小聰明的話,我不排斥把機會讓給你。」

    她的鄙夷讓紅紅俏臉漲紅,她揚起下巴,惡意的道︰「燁哥哥已經同意娶我做平妻,憑我一身武功和使毒的本事,猜猜,你可以在嫡妻位置上坐多久?」

    紅紅的話惹得鐵心皺眉,不悅地瞅了紅紅一眼,女人就是女人,這時候還有心情鬧?也不看看是什麼情況。

    轟的一聲,小茱的腦袋被炸得四分五裂,他果然是同意了,難怪要對她說那麼多句對不起,為了維持住最後的尊嚴,她冷言諷刺道︰「如果我的親生母親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我一定沒有心情炫耀婚事,孫紅紅,你還真是個孝順女兒。」

    「童小茱!」紅紅被激得跳腳,揚手就要甩她一個大耳刮子。

    鐵心即時抓住紅紅的手腕,他看看小茱,再看看紅紅,這兩個女人怎麼可能在一個屋簷底下相處?大家都想得簡單了。

    甩開紅紅,拉起小茱的手,他問︰「你走不走?」

    「當然!」她看也不看紅紅一眼,俐落轉身。

    紅紅卻死命瞪著她的背影,戾聲道︰「我看你能橫到幾時!」

********** ********** ********** ********** ********** ********** **********

    有鐵心在,他們很順利地來到穆將軍身邊。

    小茱簡直是神通,他們果然決定由梓燁去交玉璽,打算在靠近恭親王時,抓住恭親王作為要脅、救出皇帝。

    當初皇帝就是為了防備才會關的關、禁的禁,後宮裡,凡和恭親王沾一點兒邊的全給撈進網子裡,這樣不夠,還把玉璽交給穆將軍,就是怕有個疏漏,讓人取走玉璽做偽詔。

    恭親王的計劃很簡單,一,控制皇帝;二,放出皇帝重病纏身的消息二,皇上的病體無法承擔堪國家大事,將帝位傳給恭親王;四,偽詔出、皇帝禁,朝堂有閻立幗及其黨羽高聲擁護,軍中有恭親王的子弟兵待命,皇位坐得理直氣壯、穩穩當當;五,舊帝病死、舉國哀傷。

    問題是,恭親王撞到牆壁了,玉璽不在家,偽詔怎麼造?

    大臣中雖有將近一半是閻立幗的人,卻也有另一半以齊錚為頭。

    看不到詔書,齊錚等人怎麼會同意恭親王即位,怎麼樣也得讓「病重」的皇帝出來說說話,可若是皇帝真的現身,恭親王和閻立幗的戲哪還演得下去?

    所以,眼前最重要的東西叫做玉璽。

    可不可以假造?當然可以,只是一時半刻要找那麼優質的玉、雕那麼厲害的印章,容易嗎?而且篡位這種事宜速戰速決,拖得太久,謠言紛飛,就算恭親王最後還是坐上龍椅,只怕也會不穩。

    先皇的兒子可不只有恭親王一個,要是每個王都懷抱起皇帝夢,國家得內亂多久。

    梓燁沒想到小茱會出現在這裡,責難地瞪了鐵心一眼,他朝小茱跑去,拉住她的手,企圖勸她回家。

    可她看也不看他一眼,用力甩開他的手,徑自走到穆穎面前,淡淡一笑,諷刺道︰「原來你們眼裡的恭親王是個天生的笨蛋?既然是白痴,肯定好對付得很,大家何必擺出這麼大的陣仗?」

    她突如其來的問話沒有人能接得了,有惱羞成怒的不善地瞪著她。

    是誰讓小丫頭混進來?現在是笑鬧的時候嗎?

    見眾人目光刷地一聲全聚集在自己身上,小茱終於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喜歡當政治人物,喜歡站在台上用誇張的言語引得群情激憤,因為這種感覺豈是一個爽字可書?

    小茱又說︰「就算恭親王是傻瓜,難道連月來的刺殺失敗,閻立幗還會笨到搞不清楚楊梓燁的武功深淺?對方確定穆將軍派楊梓燁去送玉璽,還會讓恭親王呆呆地站在人前親手接玉璽,並且笑咪咪地大喊︰『歡迎光臨,快來綁架我哦!』」

    她說的沒錯,但表情語氣很不屑,搧得所有男人都覺得臉上熱辣辣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恭親王會親自接的,他必須確定玉璽真偽。」梓燁耐心解釋,但他心裡是生氣的,當然,生氣的對象是鐵心。

    明知道這裡危險,為什麼把她帶來?戰事隨時會爆發,刀劍無眼,一個沒有武功的丫頭……他光是想像心就好似高高懸在樑上。

    「就算是他親自接玉璽,請問,他可不可以派高手團團保護,護得讓你連一片衣角都沾不上?如果你的目的是博取名聲,讓百姓知道新科狀元郎有多麼愛國忠君,確實可以這麼做,但如果你的目的是營救皇帝?哈哈……」她掩嘴冷笑兩聲,揚揚眉,又道︰「對不住,我不應該笑場,但皇宮那麼大,若他始終不讓皇帝露臉,就算你們會飛天遁地,請問,怎麼救?

    「一個人身陷在千軍萬馬中,到底是你綁架恭親王,還是恭親王綁架你,還很難講呢,就算恭親王真被你給殺了又如何,恭親王沒兒子嗎?對閻立幗而言,不過是計劃稍稍更動,影響不了大局的。」

    停頓三秒,她發現穆穎的表情有些許鬆動了。

    「你們這個送命計劃確實很好,讓你們賠了玉璽又折人命,果然是諸葛妙計。」

    她的口氣超酸,因為心情壞到爆表,因為他對她說完對不起,還沒有機會讓她指著他大罵大哭一頓,就要讓自己去送命。

    他對她的出現不高興,她對他的送死計劃更不滿意。

    這會兒樂意的人只有鐵心,把童姑娘帶來果然是正確的。

    小茱的話把一群大男人給說得臊紅了臉,他們當然知道計劃困難重重,但恭親王已經要求,他們能夠置之不理嗎?怎樣也得試著把皇帝給救出來。

    小茱的視線朝每個人望去,對上梓燁復雜的目光時,她也只停留了三秒鐘,便又轉開。

    片刻,穆穎問︰「小茱,你有什麼想法嗎?」

    「請問,皇上有其他兄弟嗎?」

    「有,很多個,你想做什麼?」

    「最親近的是哪一位?」

    「禮親王。」

    「那是個怎樣的人?」小茱得弄清楚,千萬別趕走豺狼卻迎來虎豹,那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禮親王仁慈賢德,與當今皇上同為蘇貴妃所出,不過蘇貴妃過世得早,現今的皇太后是恭親王之母。」

    這就難怪了,親生兒子不當皇帝,身為皇太后心裡多少不平衡吧,要說這場篡位大戲沒有皇太后的手筆,鬼才信!

    「既然如此,還請穆將軍散播消息,說皇帝已經被恭親王所害,而皇帝早知恭親王欲圖謀不軌,在半年前已立下遺詔,倘若身遭不測,立即讓禮親王登基。」

    小茱此話一出,眾人皆極為震驚,這、這、這……假傳聖旨、未免太大膽。

    若恭親王一怒之下真的弄死皇帝發動戰爭,該怎麼辦?若所有人都相信謠言,禮親王是不是真要變成皇帝?這出戲演得好就演得好,要是沒演好,日後皇帝復位重新追究,今日之功就成了明日之禍。

    穆穎還在猶豫,梓燁卻開口了,「照小茱的話做吧。」

    「不行,萬一皇帝在皇宮內聽信謠言,誤以為我們有叛心呢?」一名身穿灰色戰甲的將領站出來。

    「小丫頭不知道天高地厚,說話沒分寸,怎麼可以輕易聽信?」另一人挺身。

    「大人的意思是,降了恭親王、送出玉璽,才能證明將軍大人沒叛心?」小茱冷笑,問得咄咄逼人。

    這些人不懂得什麼叫做事急從權嗎?困境不用險招,還要搞一步一腳印,等腳印踏完,皇帝已經死得剩下骨灰了,何況現在不做事,光是擔心皇帝的想法,難道改朝換代之後,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落得好下場?

    「我沒有說要降恭親王,只是行事不能像你這麼草率。」

    梓燁解釋道︰「小茱所言並不草率,謠言一出,恭親王定會心急的想著萬一百官真的擁禮親王為帝怎麼辦?玉璽在咱們這裡,就算是偽詔,蓋上玉璽就會變成真的,恭親王為什麼辛苦演這出戲,為什麼不殺了皇上直接篡位?他的目的就是想要一個名正言順,倘若這份名正言順被禮親王奪走,他豈能甘心?所以他必須想盡法子證明皇上沒死,如此一來,我們就能爭取到更多時間,也有機會進宮救回皇上。」

    穆穎想了想,點頭同意。「恭親王心有顧忌,他在京城只有一萬兵馬,而我手下卻有兩萬人,在他的人還沒把邊關駐軍帶回京城之前,他絕對不敢輕啟戰爭,他必須證明皇帝安好才能阻止禮親王繼位。」

    就在此時一名小鍋手持一紙信封快步奔來。

    看一眼信封,穆穎心中微喜,他正是在等這封信。

    信比預估中遲到兩天,他很擔心狀況有變,接過信,他毫不遲疑的將信打開。

    從頭到尾細細讀過,笑容從嘴角洩露,太好了!他把信遞給梓燁,這次全靠梓燁的縝密安排,才能進行得如此順利,此事,他居大功。

    穆穎轉頭對屬下說︰「恭親王的人已經全數被殲滅,往京城開拔的大軍又重新返回駐地。」

    這些年,皇帝在邊關將領身邊安插了人,結識梓燁後,又撥一票武功高強的江湖人暗中守著,皇帝下達密旨,只要恭親王的人叛變,立即取其首級。

    兩個月前,密報入京,恭親王三子領著二十萬大軍轉換駐地,沒有人確定大軍是否往京城前進,在情勢不明朗之前,皇上便給了尉遲將軍密旨,讓他去接管駐軍。

    尉遲寬離京後遲遲沒有消息,只曉得駐軍果然換了方向,朝京城前進,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盼著尉遲寬盡快傳來好消息。

    他們以為至少要等到軍隊進京或收服京畿大營後,恭親王才敢動作,沒想到他大膽至斯,大軍未到,先佔皇宮,綁架帝君。

    這封信讓穆穎鬆了口氣,也讓所有人能夠稍微喘息,現在他們只需要專注前方的敵人,沒了後顧之憂。

********** ********** ********** ********** ********** ********** ********** ********** ********** **********

    宮外傳來喧擾聲,將好不容易入眠的恭親王吵醒了。

    他走出景和殿,已是白晝,只是天際陰暗,厚厚的烏雲籠罩,令人心情更加抑鬱。

    「來人,外頭是怎麼一回事?」恭親王怒氣衝衝的問。

    「回王爺,奴才不知,奴才立刻去問清楚。」太監弓著身回話。

    「快滾!」

    恭親王的心情奇差無比,姓穆的竟敢無視於他,至今還不肯拿玉璽來交換,莫非他也想造反,想借自己的手砍了皇帝?

    他以為會很順利的,沒想到……

    他有點後悔,不該這麼早起事的,軍隊尚未進京,手邊的人控制宮裡可以,但要對抗姓穆的……他緩慢搖頭,一邊是身經百戰立下赫赫戰功的,一邊是貴族世家封與的官職,那是石頭和豆腐的差別。

    是閻立幗的密報,他說尉遲寬領密旨趕赴邊關,目的是接手他的兵權。

    閻立幗信誓旦旦,皇帝騰出手欲奪他的兵馬,他不得不下決定,趁尉遲寬未成功之前先下手為強,只是……兒子的飛鴿傳書,在幾天前已經失去信息。

    大軍返京是否順利?兒子有沒有拿下尉遲寬?沒有人可以告訴他答案,與其說他佔領皇宮,不如說他被困在皇宮,誰贏誰輸,尚且未論。

    他手上唯一的王牌是皇帝,他能做的只有不斷對姓穆的施壓,可是姓穆的怎麼能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他不擔心皇帝以為他無心救援,下旨怪罪?

    飛奔出去的太監又跑了回來,他雙膝跪地,驚懼的稟道︰「回稟王爺,外頭穆將軍的軍隊人馬在大喊,喊……」他欲言又止。

    「喊什麼?!」恭親王不耐煩的追問。

    「喊……除逆賊、為皇上報仇。」

    「什麼意思?報什麼仇?他們的皇帝還好端端……等等……」他一把揪起太監的衣領問︰「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太監還來不及開口,一名帶刀侍衛快步走來,弓身道︰「王爺,不好了,穆將軍今早對士兵宣讀皇帝在半年前立下的遺詔,詔書中提及,若王爺兵變、皇上身遭不測,即由禮親王接任皇位,今早穆將軍就開始調兵遣將,準備攻進宮裡。」

    「該死的,什麼遺詔,人還活得好好的……去,去把閻立幗給我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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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將軍,好消息,後宮的密道已經挖好了。」一名年輕將領臉上還沾著泥土,卻是神情奕奕。

    「太好了,我帶一隊人馬從密道進去救皇上。」阿蘇自告奮勇。

    他很高興終於可以見著皇上,為著他與父親極其相似的長相,梓燁始終不敢讓他接近皇宮,這次終於有機會了。

    昨晚,小茱讓鐵心回家,跟司徒不語要來一大包「霧裡看花」,只要把藥粉往空中一撒,聞到味兒的人會在三息之內暈過去,有這包藥,就算不知道皇帝在哪裡,一間一間找,總能把事情給辦成。

    梓燁猶豫再三,早上宣讀了「遺詔」後,恭親王遲遲沒有動靜,不曉得他會不會出什麼奇招?

    隨著時間流逝,人心越來越浮動,開始有人擔心恭親王發瘋一刀砍了皇上,到時就真的是他們活活逼死皇上了,也因此開始有人對小茱指指點點,說她是婦人之見,還有人當著她的面叫她回家繡花去。

    小茱不回應並不代表她不難堪,她只是憋在心裡,暗暗承受著。

    「我去!」梓燁開口,「我對宮裡熟,宮裡雖有私設牢獄,但恭親王不至於敢這樣折辱皇上,皇上常待的宮殿就那幾處,我知道。」

    小茱想阻止梓燁去冒險,但他說的沒錯,她無法像昨天那樣逼退他的計劃。

    穆穎看了看阿蘇,再看看梓燁,做出決定。「梓燁去,記住,小心為上。」

    「主子,我隨你一起,我更了解霧裡看花。」鐵心挺身站到梓燁跟前。

    「不,你留下來保護小茱。」梓燁堅持。

    他有堅持,小茱何嚐沒有?她不看梓燁,對著鐵心說話,「這裡有兩萬士兵保護我,不缺你一個,記住,能救出皇上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先退回來,不要勉強。」

    梓燁苦笑,她是氣恨上自己了,可是他又怎麼捨得怪她?她願意到這裡,願意與他一起承擔,他還能要求什麼?

    梓燁領著一隊百人小組,吞過解藥之後,從密道裡進宮。

    穆穎也領著一批屬下離開,他不願意打仗,但如果恭親王頑強抵抗,該做的準備不能少。

    於是臨時搭起的帳子裡只剩下小茱和阿蘇,小茱靜靜看著外頭一語不發,阿蘇坐在她身邊分外尷尬。

    半晌,他開口,「你在生梓燁的氣嗎?」

    她揚起眉眼,轉頭看向他,故作天真的問︰「沒有啊,為什麼要生主子的氣呢?」

    還說沒有生氣,分明就是氣炸了。他試著和她講道理,「梓燁身為男子,有他必須負擔的責任,許多事不是可以假裝視而不見,就輕易放過的。」

    是指孫紅紅?沒錯,總有不能推卸的責任橫在他們中間,可是怎麼沒有人問問,她有沒有那麼喜歡演羅密歐與茱麗葉?

    「我從沒阻止過他背負責任。」

    她甚至願意幫他承擔責任,幫他發家致富,幫他拯救楊氏,幫他救回皇帝,她願意盡全力配合,但這些責任裡面不能包括一個女人。

    「所以你讚成梓燁和紅紅?」

    老調重彈?不新鮮了。小茱淡淡地道︰「那是楊梓燁的人生、是他的選擇,我沒有權利讚成或反對。」

    「說到底,你還是固執。」

    她冷笑一聲,「你難道不固執?人生有許多事可以做,大難不死,你可以海闊天空、自在遨游,可你卻用一輩子的時間向敵人靠近,你怎麼就認定自己有辦法一舉殲敵?」

    她的話讓阿蘇大吃一驚,這是他生命裡最大的秘密,一旦被人知曉,等同於把命交到對方手裡,梓燁連孫大娘、紅紅都不讓知道的,他居然告訴童小茱?在梓燁的心目中,她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不管成功或失敗,為了枉死的親人,我都必須做。」他說得斬釘截鐵。

    小茱失笑,有什麼好爭辯的?他是鳥、她是魚,她無法了解他的天空,如同他無法理解她的溪流。

    「你們是同一種人,把責任義務看得什麼都重,你們這種人注定要當英雄。」

    但是她不是,她做的每件事都只想讓自己好過,所以阿蘇很能埋解梓燁的迫不得巳,但她做不到,只是梓燁既然選擇當英雄,就必須連英雄的寂寞一並承受。

    高處不勝寒,這是天地間不滅的定律。

    阿蘇回望著小茱,她的微笑中有著淡淡的落寞和哀愁。

    還是打死不肯妥協嗎?還是無視梓燁的痛苦、堅持到底?

    阿蘇欣賞她,卻無法理解她,誰都看得出來紅紅不在梓燁心裡,她只能佔住一個名分,卻得不到梓燁的寵愛,既然如此,她為何不能寬容一點、體諒一點?梓燁會感激她的。

    他真的不懂,天底下再平凡的女人都能接受的事,到她身上怎麼會變得這麼困難?

    他還想再勸說幾句,穆穎突然領著人回來了。

    「小茱,剛剛恭親王命人傳訊,恭親王和皇上申時正會在宮前親自接玉璽,讓文素荷把玉璽送過去。」

    文素荷是文尚書的女兒,沒有意外的話,今年秋天將會進宮,充實皇帝的後院。

    小茱神情一凜,恭親王果然不是吃素的,一招就破解他們的謠言。

    他讓皇帝站在人前,讓所有臣民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皇帝還活著,禮親王甭想即位,而這時候穆將軍再不把玉璽交還給皇上,就真的是叛國了,轉眼正為邪、邪為正,誰都道不清是非。

    她定定地望向穆穎,她知道他想說什麼,玉璽不能不交,梓燁還在宮裡要營救皇上,成功與否尚且不知,所以……

    「只能送過去了?」

    「小茱,你敢去嗎?」穆穎知道自己的要求過分了,她只是個弱小女子,根本不該參與這件事,但情況危急,他需要一個智勇雙全的女子。

    看著他為難的表情,小茱失笑,他是擔心對梓燁無法交代?

    可不是,這一去,身處亂源中心,生死難明,可……她又不是梓燁的誰,何必對他交代?

    小茱安慰地拍拍穆穎的手臂,說道︰「當然是我去,理由兩個,一,我是這裡唯一的女子,喬裝起來比較像;二,我近距離見過皇上,只有我能確定那是真皇上還是假皇上。」

    「你願意?」穆穎不敢相信這種攸關性命的大事,她居然這麼爽快就答應了。

    「嗯,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能將恭親王引出來,機會難得,穆將軍必須事先佈置好神射手,在我送上玉璽的同時,羽箭齊飛,要了恭親王的命。」

    只要恭親王一死,戰事就不會發生,有梓燁在後頭夾攻,變亂會迅速平定,區區一個皇位,不值得那麼多人為它送命。

    「不行,萬一出來的是真皇上……」阿蘇極力反對,那是他的表兄,他唯一的親人。

    小茱截斷他的話,「我發誓,護皇帝活命。」

    「怎麼護?」阿蘇一對上她堅定的目光,豁然明白她的意思,不禁心一驚。

    穆穎也理解了,她這是要以身為盾,護皇帝活命……他目眶一紅,鼻子微酸,好膽識!

    果然是他挑上眼的女子,果敢、聰慧,這樣的孩子有資格當穆家人。

    他沒有反對的理由,他知道這是最好的法子,若一舉成功,此次的亂事就能不費一兵一卒輕易平定,只是他捨不得這樣一個智勇雙全的女子。

    穆穎的大掌往小茱肩頭上一拍,沉沉的,卻帶著暖意。

    「好孩子,詩詞大賽那天我便與皇帝說過要認你為義女,丫頭,肯不肯要我這個義父?我發誓,有我在,童家會一世發達。」

    小茱真心實意的笑開了,她快要有弟弟了,若能有這樣一個義父幫襯,童家會脫離商家農戶,晉身為官家,看在她救了皇上一命的分上,說不定弟弟有機會成為朝堂菁英,前三世她未曾對家人盡過心力,這一世就讓她好好補償他們吧。

    點點頭,小茱雙膝落地,磕三個響頭,清脆的聲音揚起,「義父,小茱求您照應童家了。」

    「好孩子。」穆穎蹲下身,將小茱扶起。

    阿蘇靜靜看著兩人半晌,出聲道︰「我不同意!」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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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6 17:21: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哥哥”怎麼也來了?

    捧著玉璽,小茱上穿杏黃比甲,下身著荷綠色長裙,隨著腳步移動,步履款款,烏亮的長髮披在身後,垂及翹臀,臉蛋像剝了殼的雞蛋般,膚白如雪、眸如點漆,整個人雪雕玉琢,素淨至極。

    她身後跟著一個丫鬟,長腿細腰,身材高眺,一身鵝黃色長服,體態婀娜多姿,烏亮的長髮分成兩束垂及翹臀,英氣、俏麗兼而有之。

    兩個女孩一高一矮,高的亭亭玉立,矮的嬌小玲瓏局的垂下頭,更襯得頸細柔美、膚如白雪,矮的一張宜喜宜嗔的瓜子臉兒,還帶著七分稚嫩清純。

    高個兒不是別人,是阿蘇男扮女裝。

    「不害怕嗎?」阿蘇問。

    「害怕就能不死嗎?」小茱不答反問。

    她不害怕,反而想笑,二十一世紀的化妝術果然能夠化腐朽為神奇,經過她的巧手補補點點,阿蘇竟能化身大美人。

    「不能。」他實話實說。

    「既然如此,何不從容一點?說不定我在青史上會留下巾幗英雄、臨危不亂、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之類的極高評價。」

    「有道理。」阿蘇跟著抬起頭,帶著從容的微笑,迎向未知的命運。

    「這是你第一次同意我。」難得兩人這樣融洽,果然革命感情特別珍貴。

    「我不是同意你,是同意道理。」

    他的下巴抬得高高,惹得小茱一陣輕笑。

    見她還笑得出來,阿蘇忍不住心生佩服,這會兒他有點明白為什麼一個小丫頭能把梓燁迷得昏了頭,她確實配得上梓燁,而紅紅也確實遠遠不如。

    「待會兒你拉著皇上躲到我身後。」

    「嗯。」如果躲避球功力沒退步的話,她很樂意這麼做。

    下一刻,兩人同時安靜下來,因為他們走進了敞開的宮門。

    抬起頭,小茱看見站在台階上的皇帝與恭親王,以及他們身後的間立幗,好久不見,他依然有著一雙老鷹似的銳眼,以及很刻薄的尖下巴。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阿蘇身上,更確切的說法是,集中在他手中的白玉盒上頭,那裡頭有恭親王渴盼的東西。

    他們一步步接近了。

    小茱見皇帝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整體看起來還不差,至少不是神情恍惚、一臉虛弱的模樣。

    皇帝在認出小茱時有些錯愕,來的不是文素荷嗎?不過他很快便回復正常。

    終於,小茱走到皇帝跟前,她看了一眼皇帝和恭親王。

    恭親王身後有一堆文武官員排排站,怎麼排得這麼整齊?都在等皇帝當場立下詔書,好立刻簇擁恭親王上位,以便撈個從龍之功?

    小茱認人的能力很差,除非是常常可以看到的人,要不然她實在沒辦法馬上認出來,再者她也必須確定一下眼前這位不是戴著人皮面具的假貨。

    上前一步,她柔聲問︰「皇上,妾身想在宮裡種蒲公英,好嗎?」

    傻丫頭,皇帝是人人都可以扮演的嗎?他笑著回答,「蒲公英在宮裡養不活,喜歡的話,我託兄弟在家裡種滿一院子。」

    小茱笑得燦爛,是皇帝沒錯。

    下一瞬,眾人便見「文素荷」激動地撲進皇帝懷裡,摟住皇帝放聲大哭。

    皇帝滿臉尷尬,兩隻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但發覺她正往自己懷裡塞什麼東西時,他馬上抱住她小小的身子,用寬袖掩護她的動作。

    小茱低聲說道︰「皇上,你懷裡有一件金絲甲,待會兒我會掩護您,請您盡快穿上,在那之前,蹲低身子躲我身後。」

    躲在她身後?她要做什麼?皇帝抬頭望向四周,倏地瞠大眼睛,穆穎居然讓她來冒這個險,不怕梓燁怨他嗎?

    「不行……」

    皇帝剛開口,在一旁等得不耐煩的恭親王斥喝,「快把玉璽交出來。」

    小茱退出皇帝的懷中,說道︰「王爺,小女子可以向您要求一件事嗎?」

    她在拖延時間,趁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同時,讓射手有更多的時間埋伏、瞄準,她期待能一舉殲敵。

    「你說。」恭親王口氣不耐煩,但面對一個溫柔可人、小心翼翼的女子,他就是有再大的氣也發不出來。

    「素荷求您,當上皇帝之後,勤政愛民、以仁治人,以天下百姓為己任,這樣皇上才能放心把國家交給您。」

    文素荷居然信了他的話?相信皇帝願意禪位?恭親王那口氣順了,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朕允了,朕一定會好好治國,我的好弟弟,別擔心。」他一掌拍在皇帝後背,激得皇帝一口氣差點順不過來。

    小茱側過身輕聲道︰「洛兒,把玉璽交給恭親王吧。」

    阿蘇緩步上前,把白玉盒遞過去。

    恭親王的心情激動不已,從小他就在父皇的桌案邊看著這個盒子,那時父皇總會對他說——

    懷兒,治國切忌急躁衝動,錯誤的政令,牽動的往往是無數生靈的存續……

    那時,父皇是想讓他當皇帝的,對吧?

    他不知道是什麼令父皇改變心意,但他從未改變想法,那張龍椅是他的,他就不允許其他人霸佔。

    「王爺,小心有詐!」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那是原本站在文官後頭,擠了老半天才擠到最前面的江啟塵。

    他一眼就認出來站在前面的女子根本不是什麼文素荷,而是童小茱,他知道童小茱是楊梓燁的人,更清楚她在詩詞大賽上扮演了什麼角色。

    正伸手打開盒子的恭親王聞聲,連忙揚袖甩開,盒子瞬間掉落地面,盒蓋翻開,與此同時,幾支細箭疾射,射到恭親王身旁的人。

    箭上喂有劇毒,被射中的那幾個倒在地上,兩手緊抓住自己的脖子,翻滾幾圈,連出聲都來不及,已經眼睛暴凸死於非命。

    可惜!小茱心中暗恨,該死的江啟塵是跟她有仇嗎?一次、兩次都要她的小命。

    眾人尚未反應過來,阿蘇出手,一招雙龍搶珠抓住恭親王的衣襟,站在身邊的士兵急忙圍上搶救。

    刷刷刷!涪蘇抽出圍在腰間的軟劍,劍出,鋒芒至。

    閻立幗看清楚來人之後,大聲對恭親王喊道︰「蘇子洛,他是蘇家後人!」

    蘇家後人?!伸手入懷取出金絲甲的皇帝聽見了,猛地轉頭望去。阿蘇?他的表弟?心情一陣激蕩,他想多看兩眼。

    然而眨眼功夫,阿蘇已經被眾人圍困。

    這時漫天羽箭紛飛而至,小茱急忙轉身,用自己的身子護住皇帝。

    傻瓜,這麼小的個頭能護得了多少,皇帝一把拉起她,顧不得穿上金絲甲,只來得及以甲為盾擋在兩人身上。

    阿蘇武功了得,很快便殺開一條血路,他一面揮動手中長劍一面大聲喊叫,「小茱,過來!」

    她過得去才有鬼,她的手被皇帝拉著往相反方向跑,只能衝著他大喊,「不要管……啊!小心背後……」

    急切間,阿蘇揚手在恭親王胸口劃下一道口子,然而轉眼他的劍就被蜂擁而至的士兵阻擋。

    情況一片混亂,小茱腦子一片混沌,只能任由皇帝拉著自己到處跑。

    這時,她看見梓燁領著一票人,他們一路走、一路噴灑農藥,呃、不是,是毒藥,太好了,有救。

    快來啊、快過來……她想朝梓燁的方向奔去,可……那是什麼啊?

    一個黑點正朝皇帝疾飛而來,等小茱意識到那是什麼,已經來不及推開皇上,她不知道正確的營救步驟,所有的動作全是下意識反應。

    當刺痛穿胸而過,小茱才曉得自己做了什麼。

    哈哈哈,她果然是說到做到的女漢子,像她這種人,世間少有了……

    這當頭,她的反應居然是笑。

    因為突然明白,重生重生再重生,不管重生幾回,都注定她要早夭。

    如果這是命定,那麼這個時機點選得比前三世都好,皇帝會感謝她,穆將軍會護住童家,而梓燁……她再也不必和任何人分享他……

    她笑了,笑得很詭異卻也很開心……

    身子往下墜,眼睛閉上的那一瞬間,她看見梓燁朝自己奔來,周圍很吵、很亂,但是她聽見他大喊著她的名字……

    別了,親愛的梓燁,她放手了,她再不要那個承諾,從此兩人天涯各自飛,誰也別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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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箭扎在心臟中央嗎,要不然她怎麼會覺得這麼痛?好像心碎了……離開他,還是像數百年前一樣痛……

    梓燁沒有這樣痛過,彷彿那支箭射中的不是她,而是刺穿了他的胸口,眼睜睜看著她在他面前倒下,他的心裂了,他頓時覺得他存活的意義被剝奪了。

    他像瘋了一般,搶過一把刀,對著眼前的人狂殺狂砍,他的刀刺穿閻立幗的胸口、他的刀劃過了江啟塵的脖頸……

    「啊——啊——」梓燁如野獸般嘶吼,他殺紅了眼,鮮血在他身前飛濺。

    這一刻,他看見了抱著敵國公主的帝王策馬狂奔,他放棄了,放棄國家、放棄地位,他只想和懷裡的女子相聚相守,但她再也不給他機會,她的身子逐漸變得冰冷……最後他仰天長嘯,淚水狂洩,他終於失去她了!

    天黑、天亮,他不知道馬兒帶著自己走了多遠,他來到一處從未見過的山崖邊,他對著懷裡的女子說︰「不怕,我來陪你。」

    他親吻她的額頭,臉上勾起一抹笑,在朝暾初昇,金黃色光芒照耀的瞬間,他抱起她縱身跳進無底深淵……

    聽見機器運轉的聲音,小茱張開眼睛,看見亮晃晃的燈光,米白色的牆壁,自己身上蓋著一件粉色毛毯,那是她的最愛,但除毛毯以外,所有的東西都屬於醫院的。

    對,她在醫院裡面,所以她穿越回到現代了?

    疼痛逐漸擴散,尤其是胸口,那支銳利的羽箭好像還插在裡頭,她痛得喘不過氣,不知道從哪部機器中傳出來的聲響很刺耳,她頭痛得閉上眼睛。

    「想回去嗎?」

    她迅速張開眼,因為她認得這個聲音,最近聽見祂說話,是在迎面襲來的大貨車駕駛座上。

    是祂、不是他,恢復記憶之後,小茱串起所有的事,於是她明白,祂是月老,而且月老並不老,真的!

    「你的意思是……再重生一遍?」她問。

    「不對,回第四世的童小茱身體裡。」

    回去做什麼?回去接受楊梓燁迎娶孫紅紅為妻,還是回去見證自己的堅持有多可笑?

    月老坐到病床邊,搖晃著兩條腿,輕鬆回答,「回去參加童小瑜的婚禮。因為你,童小瑜、童小柔和吳倎財的命運都改變了。」

    他能聽見她心裡的OS?傻瓜,當然可以,祂是神嘛,要是連這點小本事都沒有,神也太好當了。

    月老呵呵笑道︰「這可不是小本事,有不少神仙聽不見。」

    又被竊聽了,她想笑,但只是這麼細微的震動就會讓胸口的刺痛瞬間蔓延全身。

    「小心點,這是回光返照,這副身軀用不了太久,你得抓緊時間好好跟家人道別。」

    「我沒法子活了?」

    「對,這一世的童心只有十九歲零三個月又七天的壽命,今天恰好是最後一天,不過好消息是……那一世的童小茱可以活到八十三歲,怎樣,想回去嗎?」

    「如果不回去,童小茱會變成怎樣?」

    「植物人一枚,不過你放心,楊梓燁對你很有感情的,他會放棄一切守著你,照料到你壽終正寢。」

    她哼一聲,放棄一切?說得好聽,他怎麼可能放棄國家大業、放棄責任義務、放棄恩惠道德,在他眼裡,童小茱或者愛情都只是細枝末節。

    月老嘖嘖嘆道︰「我懷疑你是真的了解他嗎?如果在你堅持幾百年的愛情當中,信任只有這麼一點點,那麼我勸你不要回去,盡快排隊投胎,因為現代人不愛生小孩,你要排很久很久的隊才有機會重入人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好啦,當神仙的可不能隨便左右別人的心智,我走了,你自己作主,想當童小茱就喊我一聲,想投胎就走出這扇門往右拐,靠近樓梯處有一道光,你直接走到光源底下,牛哥馬弟會在那裡接應你。」

    「喂,你說清……」

    「走啦!」轉眼,不負責任的月老消失了。

    「……楚啊……」是她的問題嗎?她不夠了解梓燁,她對他的信任不夠多?

    突然間,問號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她的心微微動搖,她要回去嗎?但如果回去之後,她面對的和想像的一樣,她會不會想掐死自己?

    病房門迅速被打開,爸媽進來,大哥、二哥、三哥也跟著跑進來,護士、醫生通通進來了。

    醫生檢查她的瞳孔,護士報著機器上頭的數據,三分鐘不到,醫生轉身對爸媽低聲說了句什麼,媽媽立刻用力捂住嘴,背過身去。

    醫生是對母親說「你女兒回光返照,活不久了」,對嗎?

    貪心的傻媽媽,有三個優秀杰出的兒子還不夠,幹麼要一個專惹麻煩的笨女兒。

    爸爸和三個哥哥都搶上前,很痛的童心突然覺得不痛了,是腦內啡開始作用了嗎?這肯定是神給予人類的最後禮物,讓人們在幸福的氛圍中離開。

    「爸,抱抱。」小小童撒嬌。

    「好。」爸爸強忍哽咽把她抱起來。

    「爸,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眼睛全部紅透。

    「胡說,誰允許你讓白髮人送黑髮人?」

    小小童咯咯一笑,說︰「別擔心,我不是死掉,是穿越了。」

    「笨蛋,穿越好玩嗎?別去了,留下來陪哥哥,以後我負責接送你上下學。」再不讓那些可惡的酒駕司機害到你,後面那句話童煬沒說出口,天曉得他真恨不得把對方千刀萬剮。

    「才不要,三哥老嫌我煩,還喜歡巴我的頭。」

    童晴走到她面前,彎下腰,揉揉她的頭髮說︰「不喜歡嗎?那大哥送你,大哥介紹你認識學校裡最帥的學生會長。」

    冰山大哥變得溫暖,是春天到了嗎?

    小小童笑著堅持道︰「大哥,我說真的,我穿越了,變成童小茱。」

    「你叫小豬?我還是生平第一次見過這麼笨的豬。」童煬掐上她的臉,要說謊哄人,連取名字也不認真。

    童心笑開了,怎麼突然間覺得三哥和皇帝長得好像哦,奇怪,在古代的時候不覺得,回到現代怎麼突然覺得了?

    視線轉過去,咦?是她快死掉,所以眼睛也看不清楚了嗎,要不然怎麼會二哥變成阿蘇、大哥成了鐵心?不只是五官像,氣質像、口氣像、表情像,通通像得不得了。

    童心笑開,看來她不但要死了,還瘋了。

    「你們聽我說,我穿越了,變成童小茱,是銀柳村的姑娘,有爹娘、姊姊和妹妹……」

    小小童開始說故事,那個故事裡的童小茱不是笨蛋,是很有能耐的女生,她領著家人賺錢、擺脫貧困,她幫助楊梓燁改變命運,她和經驗老到的管事打賭,贏得賭注的同時,也贏得了員工的崇拜與敬重,她拜護國將軍當義父,在宮變時救皇帝一命……總之,她在古代混得風生水起,誰也不需要替她擔心。

    童媽最入戲,她哽咽道︰「那個楊梓燁我們不要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棵樹。」

    「媽,不必驗DNA,我真的是你親生的,我想的和你一模一樣。」

    「笨蛋,這種事需要懷疑嗎?」童媽又哭又笑,看得童心熱淚盈眶。

    「爸、媽,我真的是去過好日子的,你們不要傷心,就當作我移民了,好不好?」

    越聽她這樣講,家人越是心疼,她是再體貼不過的孩子,都要走了,心系的還是家人的感覺。

    「呵呵呵,救皇帝一命,說不定會被封為公主呢!這輩子沒當過公主,穿越當公主,超好的。」

    「誰說你沒當過公主,你是我們的公主。」童易難得說出這麼感性的話。

    童心笑了,很想摟摟二哥,可惜力氣小,辦不到。

    「二哥,如果你遇到何喬安,一定要記得告訴他,他是我穿越的男主角哦,楊梓燁、楊梓燁,我過了很久很久才想起來,不能怪我啦,我很不會認人……」

    如果是平時,童易會罵她花痴,但現在他無法回應,因為何喬安死了,在飛往紐約的飛機發生空難,他在童心出車禍後的第二十四個小時死亡。

    而何喬安在出發前傳給他的最後一通訊息是這麼說的——

    回來後一起吃飯,記得找你可愛的童心妹妹一起。

    是啊,他的妹妹天下無敵可愛,誰不喜歡?

    童易垂下頭,輕輕握住妹妹的手。

    童心噘嘴問︰「二哥不肯幫我傳話嗎?怕何喬安嘲笑你有個花痴妹妹?」

    童易回道︰「傳,誰說不傳的,我還要告訴他,他要是敢娶別的女人,我會把他的兩條腿打斷,讓他變成阿吉仔。」

    童心笑了,輕輕靠進父親懷裡,柔聲說︰「爸爸、媽媽,能當你們的女兒是我的福氣,以後爸爸用疼我的力氣愛媽媽吧,媽媽也要學會我撒嬌的功力。我是爸爸前輩子的小情人,媽媽卻是正妻,小三再厲害都打不贏嫡妻,阿心愛媽媽、愛爸爸……」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卻還是不停地喃喃自語,直到聽不見了,直到機器傳來長長的嗶一聲。

    護士關掉機器,醫生看著腕表,沉聲說︰「童心,死亡時間,二0一六年八月六日下午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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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疼痛起的頭,如果每次恢復意識都要這麼痛苦,其實長睡也沒有不好。

    屋子裡沒人,只有鐵心坐在桌邊支著頭沉睡。

    小茱輕咬著下唇,為什麼是鐵心不是梓燁?因為他正忙著要迎娶孫紅紅?

    該死的,被誤導了,她不應該喊月老,應該直接去排隊投胎。

    輕輕一動,痛徹心扉,她忍不住呻吟一聲。

    鐵心立刻驚醒,他衝到床邊,急急的問︰「阿心?你感覺怎麼樣?哪裡痛,告訴大哥……」

    阿心?大哥?小茱好似被雷轟到,一雙眼睛瞠得老大,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男人,是她瘋症沒好,還是鐵心發神經?

    她猶豫半天才吶吶的問︰「那個、那個你……喊我、阿心?」

    鐵心鬆口氣。「如果你那個穿越故事不是唬爛的話,對,我是童晴,童大,你當醫生的大哥。」

    她猛然倒抽一口氣,完了、完了、完了,她沒被箭射死,可是卻要被嚇死了。「你、你、你、怎怎怎……麼……會穿越?」

    這號表情?難不成天底下只有她可以穿越?他又想敲她頭了,笨蛋,不管穿越前或穿越後都是笨妹妹!

    鐵心耐著性子解釋,「原主跟著梓燁,或者……叫他何喬安?總之,他們兩人進宮救皇帝,原主不知道被什麼人打暈了,清醒後我才知道自己穿越了。」

    「你穿越了爸媽怎麼辦?他們會哭死,他們一直期待有個醫生兒子,他們……」她說哭立刻哭。

    但鐵心沒被她的眼淚嚇到,這個老招了,她的眼淚說來就來,在三個哥哥眼裡早就很廉價。

    往她額頭一敲,他橫她一眼,沒好氣的說︰「我八十五歲自然死亡之後才穿越的,哪像你這個不負責任的短命鬼,知不知道爸媽花多久的時間才走出陰霾?」

    他的話像水龍頭開關,立刻鎖掉她的眼淚,她怔怔地消化他的話後,奮地坐起身,用力抱住他。「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死掉的。」

    鐵心莞爾,輕拍著她的背,低聲道︰「沒關係,早就原諒你了。不過有一件事非告訴你不可,在你死後,我和童易、童煬都很後悔有些話沒有早點告訴你。」

    「什麼事?」

    「其實爸媽工作忙,生到老三之後就不想再生了,是我們看見鄰居有個小妹妹很可愛,才一起拜託爸媽生妹妹的,你弄錯了,你從來不是多餘的,你是眾望所歸。」

    「是哦,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多出來的。」小茱抱緊大哥,熱熱的淚水滴在哥哥胸膛。

    「傷口還痛嗎?這裡的工具不好用,我很擔心傷口感染。」

    「是哥幫我開的刀?」

    「對,在古代,你是我第一個病人。」

    想起那天的情景,直到現在他仍心有餘悸。

    當他看著躺在床上滿身鮮血的女孩,正考慮怎麼動刀時,原主的記憶突然跳出來告訴他,女孩的名字叫做童小茱,那一瞬間他驚嚇不已,他甚至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完成手術的。

    不過這件事彌補了他的遺憾,妹妹當時出車禍時不是他開的刀,他對妹妹的傷無能為力……

    「司徒爺爺嚇壞了吧?」青出於藍,醫術大躍進,華佗再世也不過如此。

    「事急從權,宮中叛變平息後,我沒等他到就自己動手了,他驚訝我的醫術突飛猛進。行了,你的傷勢嚴重,先別說太多話,我出去拿藥,中藥的消炎效果比我想像的還好。」他扶著她躺好。

    「當然,五千年的智慧累積呢。」小茱笑道。

    看著大哥的背影,突然間她覺得有了依靠,好像就算天塌下來,就算梓燁有了新歡,她也可以平平安安地在這個時代裡生存。

    是啊,她有哥哥了,她是哥哥們的眾望所歸呢。

    是的,心酸不會太久、失戀不會太痛,因為有親情來治療,她可以熬得過。

    門打開,小茱以為是大哥,沒想到進來的是阿蘇,他的狀況不大好,手用三角斤吊著,額頭包著棉布,腋下還支著拐杖,他一拐一拐地走到床邊。

    小茱立刻轉過頭不看他,因為他肯定是來替好兄弟勸說她接納孫紅紅的。

    這個人,還真是為兄弟兩肋插刀都沒關係。

    「童姑娘、童小茱。」阿蘇叫她她不理,他推推她,她也沒反應,他乾脆直接湊到她耳一邊,低聲喚道︰「小小童、童心、阿心……」

    小茱猛然轉頭,碰!她額頭和阿蘇的撞在一塊兒,兩只眼睛瞠得很大,像死不瞑目的鴨子。「你、你、你是……」

    「童易,你家二哥。」

    她張開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好啊、很好啊、相當好啊……她做對選擇了,沒有何喬安,她還有童晴、童易、童煬,念起來就是同情、同意、同樣,二十一世紀的爸媽雖然有讀過書,但是取名字也沒比小魚、小豬、小肉好到哪裡。

    有了大哥的前車之鑒,她一下子就接受二哥穿越的事實,只不過心太滿、幸福太過,她需要肢體證明。

    「二哥,抱抱!」她朝他伸出手。

    童易瞪她一眼,要是在過去,他肯定會罵她一聲花痴,但是現在他不但不罵她,他還要抱她,唉,這是他的妹妹啊,他失而復得的妹妹。

    童易坐到床邊,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坐起來,親親她的額頭,他不是感性的男人,可是有一句話他已經憋在心裡幾十年了,他想告訴她,很認真的。

    「阿心,我很想你。」

    一句話,他逼出小茱的眼淚,她又哭又笑,臉上開滿淚花。「我以為你們都討厭我。」

    「誰說的。」

    「你們玩遊戲的時候都不讓我加入。」

    「你是女生,怎麼可以玩飛機、機器人,當然要玩芭比娃娃,我們不是找很多姊姊陪你玩嗎?」為了妹妹的教育,當哥哥的用心良苦啊。

    「她們又不喜歡我,只想探聽哥哥們的事。」

    「這樣啊,好吧,我錯了,以後走到哪裡我就把你帶到哪裡。」

    「一言為定。」她伸出小指要和他打勾勾。

    阿蘇笑了。「怎麼穿越重生、重生穿越搞那麼多次,還是半點長進都沒有,幼稚得不得了。」

    小茱笑開。「我才十五歲呢!」

    「說,剛剛為什麼看見我進來立刻裝睡?」

    「我以為二哥是阿蘇,打算來勸我接納孫紅紅當楊梓燁的姨娘。」

    「什麼?誰勸你這種鳥事?」阿蘇直覺掄起拳頭,才想到欠揍的是他自己。

    他歪著脖子認真回想,自從重傷醒來之後,關於阿蘇的記憶斷斷續續的,還沒串完整,好像……真的有……

    他抱歉地看著小妹,宣誓道︰「楊梓燁敢娶姨娘,我就敢把他打得滿地找牙,不怕,小茱,天涯何處無芳草,沒有楊梓燁,還有林梓燁、王梓燁、黃梓燁、白梓燁、黑梓燁……各國各色男人任你挑。」

    「二哥的意思是,楊梓燁還沒有娶孫紅紅?」

    「他為什麼要娶孫紅紅?」阿蘇又當機了,他歪著頭又想半天,才把這一事給想出源頭。「沒娶,孫大娘的毒被司徒爺爺給治好了,可是不對啊,梓燁為什麼要娶孫紅紅?他從頭到尾……」

    他的腦袋混亂得很,童易的故事、小小童的穿越故事、阿蘇的故事,亂七八糟混成一團,不行,得找個時間好好整理。

    門又被打開,這次進來的是鐵心和楊梓燁。

    梓燁剛下朝,一進家門就往小茱屋裡衝,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只是……小茱竟醒了,還靠在阿蘇懷裡?!

    梓燁和阿蘇看著彼此,兩個人的腦袋都呈現當機狀態。

    阿蘇還在混亂中,梓燁則是不明白。小茱不要他了?她喜歡阿蘇了?因為同患難嗎?可是阿蘇怎麼可以,兄弟妻不可戲,他明知道小茱是……

    他想不出所以然,憑著一股衝動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揪住阿蘇的衣領。

    阿蘇皮粗肉厚,忍得住疼痛,但是不小心也扯到了小茱的傷口,她痛得眼淚狂飆。

    鐵心心疼了,立刻上前架開梓燁,怒問︰「你想害死她嗎?」

    梓燁當然不想,可是有人在他心裡點了炸彈,他所有的知覺被炸碎,和那天看到利箭射進小茱胸膛時一樣,不只他的心,他的靈魂、他的意識、他的所有感覺通通被炸開,他魂飛魄散、無所適從,他只能想著死了就好,死了就能到小茱身邊……

    「還疼嗎?」鐵心反常地不理會主子,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小茱身上。

    「疼,疼死了!」小茱嘟著嘴,滿臉委屈。

    「先吃藥,吃完再睡一會兒。」

    「好。」小茱合作,喝掉苦得要死的湯藥,她順勢拉著鐵心的手,喊一聲大哥,再握住阿蘇的手,喊一聲二哥。「我想吃娘做蚵仔煎和豬血湯,你們去娘的店買,好不好?」

    鐵心心想︰小茱痛昏了嗎?怎麼可以說這個,她要宣告世人他們的穿越身分嗎?

    阿蘇心想︰小茱果然腦袋簡單,輕易就把前輩子的事說溜嘴。

    但是下一瞬,兩人像通了電似的,瞪大雙眼看著對方。

    「你?」鐵心說。

    「你?」阿蘇喊。

    兩人再轉頭望向小茱,就見她笑開,微微點頭。

    阿蘇喊︰「大哥?那個史懷哲,還喜歡嗎?」

    鐵心說︰「喜歡,你呢?還是喜歡看指數上上下下跳竄?」

    「喜歡,可是……看不見了。」

    兩個人激動地抓住彼此的手臂。

    他們的互動很奇怪,但梓燁滿心混亂,視而不見,不過他聽見他們之間的稱呼,小茱喊他們……事情是這樣的嗎?他誤會了?

    梓燁插進三人當中,疑惑的道︰「你們剛剛喊……」

    鐵心首先反應過來。「我們已經和小茱義結金蘭,我是大哥、阿蘇是二哥,小茱是我們的妹妹。」

    他強調最後兩個字,那個名詞的背後意思是全力維護。

    鐵心看著內定妹婿,他確實長得和何喬安一模一樣,他家的笨妹妹認人果然很糟糕,不過沒關係,當哥哥的會相人,這幾天的相處,他確信楊梓燁值得托付。

    在二十一世紀,盡管他對阿心死前的穿越故事不以為然,但她說的每句話他都聽進去了,再加上原主的記憶,他知道問題癥結所在,因此在小茱昏迷時,已經和楊梓燁做過深度溝通。

    鐵心拍拍梓燁的肩膀,說︰「小茱剛吃過藥,兩刻鐘後會昏昏欲睡,我知道你們之間有些話必須講清楚,心情會影響病情,讓她開心一點。」

    「我知道。」梓燁回答。

    鐵心和阿蘇起身離開,梓燁坐到小茱床邊,拉過她的手。

    小茱別開臉,把手從他掌間抽出來。

    她無法面對他,因為感覺太復雜矛盾,她無法阻止喜歡的感覺不斷泛濫,她無法逼迫自己的心不向他靠近,但是……天涯何處無芳草,她要的男人,心裡只能住著她一個女人。

    「你在生氣?」

    她不回應。

    「當時的狀況你都看見了,我對紅紅沒有那種心情。」

    小茱緊咬著唇,逼自己不回嘴。

    「對我而言,紅紅就是妹妹,她有她的固執,我也有我的堅持,這些話我也曾經跟你說過。」梓燁又說。

    她轉頭望著他,再也忍不住了。「那又如何?在責任和童小茱之間,你永遠會優先選擇責任,孫紅紅是你的責任,你理所當然選她,我沒話說,但她不是我的責任,我沒有義務去接納、去容忍、去妥協,對吧?」

    見她終於肯說話了,他鬆了口氣,他拍拍她的手,她把手縮開,他不敢勉強,怕她又痛了,她傷口扯痛,他便心痛不已,他不怕疼痛,卻捨不得她痛。

    「沒有要你接納、容忍或妥協,我絕對不會這樣要求你。」

    「所以呢?我可以離開京城?可以把你當成陌生人?可以永遠不再見你?」

    「不可以!不可以離開我、疏遠我,我要你天天看著我。」梓燁霸道的命令道。

    小茱氣得猛翻白眼,既不讓她接納妥協又不讓離開疏遠,她不曉得他到底要什麼!

    見她氣得胸口起伏不定,他又擔心了,於是他態度一軟,解釋道︰「小茱,我沒有要娶紅紅,從頭到尾我都沒有鬆口,我對孫大娘深感抱歉,即使知道她活命的機會不大,我還是無法同意讓紅紅進門,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所以我在孫大娘面前自私了。」

    他說……自私?他沒有鬆口?可是孫紅紅明明說……是騙她的嗎?故意讓她生氣傷心?

    不對,他也說了……

    「你親口說對不起,我聽見了。」

    「我確實對你深感抱歉。鐵心、阿蘇、司徒爺爺……大家都明白,他們無法說服我,但孫大娘的情況確實很緊急,連司徒爺爺都沒把握可以把人救回來,於是他們只能轉而逼迫你,他們要你鬆口,要你勸說我。那不是你該受的,而是我要承擔的,我沒有道理讓你為我受苦,那天我有千言萬語想對你說,可是在那種狀況下,我只能說對不起。」

    弄錯了?他的對不起不是她想像的那樣?天哪,她到底錯得多麼離譜!

    「所以,你把我放在責任前面?」

    「沒錯,如果我知道你要拿自己當盾牌去救皇上的命,我會不顧一切帶著你離開,即使這樣會讓楊家陷入險境。」

    說不出的歡欣在胸口衝撞,他和數百年前不一樣,他選擇她,而不是義務責任?

    想確定什麼似的,她拉住他的手反問︰「如果我是敵國公主,你是帝王,環境逼得我們必須刀劍相向,你會怎麼做?」

    梓燁笑了,他終於明白她在乎的是什麼,是那一世的經驗讓她太痛太傷啊!傻瓜,在他決定把她留在身邊的那一刻起,她就是他最重要的責任,不過他不打算告訴她故事結局,那個結局太悲傷。

    他問︰「你很希罕當那個公主嗎?」

    「不希罕。」她只想當他掌心上的公主。

    「那我也不當帝王,帶你遠走高飛,好嗎?」這不是想像,是真實,他真的這麼做了。

    「你說的是真心話?」她不敢置信。

    梓燁認真點頭。「這世間想當帝王的人多得是,不必非要是我。」

    小茱樂了,不顧傷口疼痛,撲進他懷裡,緊抱住他。

    他嚇得連聲喊︰「小心,不要把傷口又弄裂開……」

    可以了,這就是她要的在意、重視,就是她要的一心一意。

    小茱閉上眼,深吸他身上的氣味,很滿足、很幸福也很快樂,傷口裂了有什麼關係,心不要裂就成。

    誤會冰釋了?她原諒他了?

    梓燁輕輕把她抱在自己膝間,輕輕地把她的身子納入懷裡,輕輕順著她的背,再親親她的額,他想念這份幸福……

    「那天,我看見利箭插進你的後背,我沒有這樣恐慌過,我不怕死,卻害怕你死,我害怕獨自在沒有你的世界裡生存……」

    他一開口,滿肚子的話像河水般滔滔不絕,他說著自己的恐慌、說自己的在乎,說那支箭不僅僅插在她身上,更狠狠地射在他的心上……

    他說著對她的感情,說著不曾講過的甜言蜜語,他向她保證,不只孫紅紅,這輩子他身邊都不會再有其他女人。

    他說︰「孫大娘的毒已經解了,等傷口愈合就會帶紅紅回藥靈谷。」

    他說︰「皇上還是受了傷,但傷得沒有你重,醒來有些傻傻的,不過別擔心,司徒爺爺留在宮裡為皇上診治。」

    他說︰「你快些好起來,等京城裡的事忙完,我陪你回去參加你姊姊的婚禮。」

    他說︰「鐵心、阿蘇可以當你的哥哥,但是你不能和他們那樣親近,我會吃醋。」

    他說……他說了一大堆話,卻怎麼都說不夠,直到他聽見輕微的鼾聲響起,低頭一看,他笑了。

    他沒有放開她,反而把她抱得更緊,這輩子他都要這樣抱著她,一直幸福下去……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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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6 17:21:43 |只看該作者
尾聲 終於想起來了

    這一世的五月七日不一樣,江秀才家裡沒辦喜事,卻辦起喪事。

    江啟塵的死讓江秀才痛不欲生,哪還有力氣張羅,幸好童家二房的老三童大海在,有他裡裡外外幫襯著,倒沒顯得太淒涼。

    說起江秀才還真是可憐,就江啟塵這麼一根獨苗兒,好不容易考上進士,被點為榜眼,眼看著江家就要榮耀了,他卻跑去和閻奸相密謀篡位,真是讀書讀到腦子壞掉。

    謀害皇上是什麼罪?死罪吶!

    當今龍椅上坐的那個是百姓稱頌的好皇帝,更別說皇上點他當榜眼,那是真真確確的知遇之恩吶,誰知江啟塵竟不識好歹、狼心狗肺,加入亂黨,他以為傍上閻立幗就能變成尚書郎?

    聽說這次京城大換血,許多皇親貴冑都遭了殃。

    當然,主犯恭親王一家上上下下幾十口,腰斬的腰斬、流放的流放,野心比天大的閻相爺,死狀更是一整個淒慘,聽說當場夠射成刺蜻呢。

    閻氏一族是沒了,閻立幗好幾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被賣入妓院,接連一個月,許多男人都捧著大把銀子搶著和京城第一才女睡覺呢。

    江啟塵在那場叛亂中被殺,幸好皇帝沒追究親族,否則江秀才這條老命也要不保。

    有人遭殃,自然有人升官,先說說當年被閣立幗誣陷的蘇貴妃娘家。

    人人都以為蘇家已經死得一個不剩,沒想到還是有幸存的,皇上的表弟蘇子洛逃過當年的災難,如今又在叛亂中斬殺閻立幗,皇帝自然要論功行賞。

    蘇家的舊案被翻出來重新審查,皇上還蘇家一個公道,蘇子洛承襲父親的爵位,受封為安泰侯,當年充公的家產一並發還。

    再說說楊家,那可是大風光吶,他們家今年也出一個狀元,這個狀元比江啟塵聰明得多,他在恭親王的叛亂中立下大功,不但殺了賊首恭親王,還順利救出當今皇上。

    一般來說,狀元再能耐也得進翰林院從七品編修慢慢幹起,可楊梓燁立下這麼大的功勞,皇帝立即封他從四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用白話文說就是皇帝的秘書、顧問,可以參與機要的。

    才十九歲就能身居要職,日後封侯拜相,有何困難?

    至於童家……說到童家,誰說生女兒無用?

    記不記得大房那個童小茱?對,很會做生意的那個,去年他被有錢人買去做奴婢,猜猜那個有錢人是誰?就是楊梓燁。

    她跟對好主子,在叛亂中捨身為盾,護皇上於危急,雖受了重傷,但傷口痊愈後,皇上下聖旨,封她為郡主,賞銀千兩黃金。

    天吶、天吶,郡主吶,這下子童家大發了。

    去年從銀柳村出去的三個人,兩個發達、一個死於非命,所以人生的選擇真的很重要。

    小茱回到老家,想做的第一件事是村裡村外轉一圈,離開不到一年,卻恍如隔世,她以為自己的第四世終究還是逃脫不了命運,沒想到三個哥哥都穿越了,她再不是孤家寡人。

    皇帝是她的三哥童煬,學政治的他有了可以施展長才的地方,她偷偷問過大哥和二哥,三哥會不會名流青史?大哥和二哥笑著摟摟她說,青史有那麼重要嗎?

    對,青史不重要,重要的是短短的一輩子能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大哥進入太醫院,精研中醫,那是他連碰都沒有碰過的領域,幸而有鐵心留下來的根基,很快的神醫的封號就落在他的頭上。

    二哥成了安泰侯,進戶部搞錢,他滿腦子想的全是經濟問題,一個戶部不夠他玩,他還幫著梓燁管馬隊,也幫自己致富。

    童家的兄弟姊妹都在這裡找到自己的理想。

    「二姊,娘找你。」

    小茱轉頭看見小柔,她走上前,疼惜地摸摸小柔的頭髮。

    聽說江啟塵的死訊傳回銀柳村後,小柔悶在棉被裡哭了三天。

    心裡還是喜歡著,對吧?但江啟塵真的不值得女人為他動心。

    「你還好嗎?」這句話,小茱一直不敢問,可是她想知道答案。

    果然她一問,小柔立刻翻紅雙眼,今天是大姊的好日子,不該哭的,但是……「二姊,江哥哥真的……」

    「我沒騙過你,他的人品確實不好,記不記得那時他總是巴著楊大哥?那是因為楊大哥的爹是四品大官,而他一心攀高枝。他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所以閻立幗只用一個庶女就把他給釣上,聽說……」

    「聽說什麼?」

    她凝睇著小柔,決心把她的情苗徹底拔除。「聽說他剛到京城時遇見扒手,把他的家當全扒走了,倘若他灰溜溜地回來,就會錯過這次科考,他那樣傲氣的人怎麼肯?

    「幸而有一戶好心人收留他,供他吃住,近水樓台,他與那戶人家的女兒有了首尾,約好科考後便迎娶人家。沒想到他被點選為榜眼,閻立幗招他為婿,他立刻翻臉無情,假裝不認識對方,那家人上門理論,他還命閻府下人把人家給打成重傷。

    「這樣的人……小柔,就算他今日無恙,就算他看在我是郡主的分上想娶你為嫡妻,我也不會願意的,女人嫁錯郎,是一輩子的遺憾。」

    小茱說的事太令人震憾,小柔久久無法平復。她沒想到江哥哥會是這樣的人。

    小茱嘆氣,她可不是誣蔑江啟塵,事實上,他前世做的事比她說出口的更惡劣。

    「二姊,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娘不是叫我們嗎?回去吧。」

    小茱握起妹妹軟軟的小手,往家的方向走。「我已經說服爹娘了,等娘生下弟弟、坐完月子,就把這裡的生意託給姑婆一家照管,搬到京城。」

    「我知道。」

    「要不,大姊成親後,你先跟我進京,那裡可好玩了,京城裡的姑娘和咱們這裡不同,穿戴也不同,二姊現在有錢了,你想要什麼,二姊都給你買。」

    「我?」小柔蠢蠢欲動,但是想了想,還是回答,「不了,二姊在京裡有那麼多鋪子要照管,忙著呢,我不過去添亂,留在家裡還可以幫幫爹娘。」

    掐掐小柔的掌心,果然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小丫頭長大了呢!

    「添什麼亂?就是二姊太忙才要你進京,你得幫二姊給爹娘挑間好屋子,還得幫著佈置新家,再說了,你也曉得咱們爹娘的性子是閒不下來的,總得在京城置辦幾間鋪子給他們做生意吧,再不濟也得買幾處莊子給爹搞搞農事,那可是爹最樂意的呢!聽大姊說,你算數已經很好了,接下來得學著管人,趁這回進京正好學學。」

    「可以嗎?」

    「當然可以。」

    「萬一做壞了呢?」

    「哪有人一開始就做好的,我剛到京城時那才叫做慘呢……」

    姊妹倆說說笑笑一路回到家裡。

    這次為了配合吳家,童家專程從莊子搬回老家,幫小瑜備嫁。

    進門,小茱發現除了來添妝的左鄰右舍之外,童家二房和吳氏都在。

    吳氏正指著大腹便便的娘怒道︰「好啊,你們這對夫妻,有出息就忘了娘,連孝順是什麼道理都忘了。」

    小茱一聽,氣笑了,天底下有這麼不要臉的老女人嗎?

    她進屋,不疾不徐地走到娘身邊,扶著她說︰「娘,別生氣,氣壞了弟弟,我可不依。」

    小柔也跟著上前扶娘坐下,小瑜也拉著爹坐到娘身邊。

    小茱看也不看吳氏一眼,越過她,走到鄰居面前,拉起清脆的嗓音說道︰「各位爺爺、奶奶、叔叔、嬸嬸,童家在這村裡住了三個世代,家裡發生的事大家多少有耳聞吧。

    「祖父早年喪妻,娶吳氏進門,原希望她善待我家爹爹,好好將他撫養成人,誰曉得吳氏面善心惡,不給吃、不給穿,自己的兒子喝雞湯、前妻的兒子吃糟糠;自己的兒子上學堂、前妻的兒子做農忙。總算我爹命大,沒給打死、餓死、凍死,還好好地活到娶妻生子。

    「這事兒,爹爹不曾怪過吳氏,怎麼說都不是親生娘,偏心是理所當然的。只是祖父一死,吳氏就急急忙忙分家,將財產全數霸佔,只留兩畝薄田給我們一家五口,前年我被童大川害得受傷,爹娘求到奶奶跟前,想借點銀子請大夫,卻被掃帚給打出門,幸好老天爺開眼,沒讓我死於非命。

    「我還記著呢,我一見到童大川就嚇得魂不附體,奶奶覺得有個瘋孫女很沒面子,後來封了兩家中間那堵牆,說好要斷得乾乾淨淨、各過各的日子。才多久的事兒,怎麼老奶奶全忘記了?

    「如今我大難不死,運氣好,得皇帝賞賜,怎麼,這就眼紅了?又想回來當我奶奶?對不住,我家正經奶奶和爺爺正躺在山頭上呢!」

    吳氏過年前一場風寒,還沒好完全呢,幾次想插話都被小茱岔開,這一火大,氣得嗆咳不已。

    李氏見婆婆無用,連忙說︰「小茱,話不是這麼說的,咱們總歸是親戚,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怎麼能說分就分?」

    「是啊,總歸是親戚,想當年家裡窮得連一粒米都沒有了,我娘上門借一碗米,二嬸是怎麼說的?二嬸說︰『沒本事養就別生,生一屋子賠錢貨,成天叨擾親戚,算什麼事兒!』您還讓我娘把你當陌生人,別老拿親戚兩個字敲詐,這會兒你是不是也打算拿親戚兩個字敲詐?」

    「你這個死丫頭,嘴巴放乾淨一點!」

    小茱瞬間變臉,她上前一步,啪的一聲清脆巴掌打在李氏臉上,怒道︰「李氏膽敢辱罵郡主?來人!拉下去,抽五十鞭。」

    「遵命。」梓燁留下的護衛上前,一左一右扭住李氏的手臂。

    這會兒李氏才想起來小茱已經不是過去的小丫頭,哪是能打能罵的?郡主沒擺出威風,自己竟忘記這一事,只想著她的千兩黃金,想著至少分個二百兩……唉呀、失誤!

    李氏被抓,童亮、童大河、童大川三個男人卻像烏龜一樣縮在屋角,半句話都不敢多說,看得鄰居心生欷吁。

    生這種兒子不如生閨女呢!

    李氏見丈夫兒子不敢上前,連張牙舞爪的婆婆也變成小貓,咬牙,她用力推開侍衛,沒想到這一推卻軟了腳,癱跪在地上。

    大家還以為她不甘心,嘴巴還要不乾不淨,卻沒想到她是個能屈能伸的,頭往地上用力一撞,用力磕起頭來。

    「我錯了、我錯了,你饒過嬸嬸,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做這種事。」

    小茱見狀,揮退侍衛,居高臨下睨著趴在地上的李氏說道︰「你是錯了,誰說你是我的嬸嬸?」

    「民婦錯了,望郡主大人大量,不要與民婦計較。」

    小茱冷笑,這種人臉皮特厚,肯定可以在世間活得很好。

    「好吧,饒你一回,不過有兩件事,你聽仔細了。」

    「是,請郡主吩咐。」

    「首先,我會找處好風水,把祖父、祖母的墳遷走,往後祭祀的事兒就不勞煩你們。第二,我這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們一家六口只有大海對我們好,所以這次進京我會帶著他,我會栽培他好好念書,若將來他能考取功名,二房或許還有點指望,否則……」她瞄一眼縮在屋邊的大河、大川,輕笑兩聲。

    李氏以為小茱要落井下石,沒想到竟是賜恩,她忙不迭磕頭道謝。

    「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們家任何人出現在我們面前,對不住,我會立刻把大海送回村裡,要不要斷了他的前程,決定權在你們。你們可以走了,我數到三,一、二……」

    聽到這裡,李氏的腿軟症迅速恢復,她飛快起身,左手拉婆婆、右手勾丈夫,後面還跟著兩個兒子,一串人灰溜溜地跑回家裡。

    這一晚,是小瑜出嫁的前一晚,童家三姊妹促膝長談,她們是彼此最好的閨密,她們聊了很多,最多的是小茱在京城裡的生活。

    回想過去,三姊妹皆有所感嘆,不過她們都相信未來會越過越好。

    是鐵心背著小瑜上花轎的,小茱的姊妹也是他的姊妹。

    小瑜本就是個美人兒,打扮後更是美得耀眼,掀開喜帕後,吳倎財肯定會看得別不開眼。

    望著遠去的花轎,小茱輕嘆。

    「捨不得嗎?」

    梓燁不曉得什麼時候站在小茱身後,她轉頭,他勾起她的下巴,用食指為她拭去淚水。

    小茱回道︰「是捨不得,不過沒想到姊夫瘦下來竟然也是翩翩公子一枚。」

    他失笑,攪住她的肩。「這裡還有。」

    「還有什麼?」她沒聽懂。

    「翩翩公子更大枚。」他學著她的語法說。

    小茱被逗樂了,靠進他懷裡,握住他的手,問︰「什麼時候回京?」

    現在朝廷中忙成一團,她那個無良的三哥拼命壓榨良臣,企圖為他的千秋大業打地基。

    梓燁沒回答,卻問她另一個問題,「什麼時候嫁給我?」

    他的問題引得小茱呵呵大笑,因為這句話他已經問過無數遍了。

    大哥說︰「這麼年輕成親對女子不是好事。」言下之意是過早的性行為會妨礙女子發育,他是站在醫學立場說話。

    二哥說︰「成親這種事要水到渠成,萬萬不可操之過急。」意思是,十五歲?渠道都還沒有蓋起來呢,成什麼親!

    至於三哥最粗暴,他直接說︰「等著吧,等朕賜婚再說。」

    三個來自未來的哥哥要是會同意她十五歲出嫁,就真的有鬼。

    小茱聳聳肩,答案也沒變,「去問我哥哥,問我不作數。」

    「童大叔、童大嬸同意了。」

    梓燁對小茱新認的哥哥們很頭痛,更頭痛的是,他完全無法理解阿蘇、鐵心本來是站在他這邊的,他們是他最好的兄弟,怎麼會突然間被小茱收服了?

    「他們同意還不夠,必須要哥哥們也同意才可以。」

    「你覺得賄賂他們可以解決問題嗎?」

    「哈哈,你可以試試看。」小茱實在不忍心傷害他幼小的心靈,所以沒有直接告訴他,希望不大。

    人類之所以偉大,是因為懷抱夢想,他就好好抱著吧!

    「有哥哥之後,你好像對我……變得不大好。」

    她好笑的斜睨他一眼,他這是在抱怨嗎?原來這種事不是女人的專利。

    「誰說,我可對你好著吶!」她圈住他的腰,在他懷裡撒嬌,她發現只要給他一點點甜頭他就滿足了,真是好打發的男人,她趁機轉移話題,問道︰「楊梓軒怎麼了?」

    「他那雙腿確定不行了,爹把他送到莊子上派人守著,還把閻氏從家廟接出來照顧他,他現在成天發火,像個瘋子似的。」

    「聽說閻夫人狀況不大好。」

    「嗯,心病需要心藥醫,她向來高高在上,閻氏一族一倒,她也跟著病了。」

    「你爹還好吧?」怎麼說他們是他的嫡妻、嫡子,落得這個下場,心裡多少難受。

    「我爹好得很,因為我的關係,他官升一品,再加上兩個姨娘有了身孕,再過不久他又能當爹了,而且雲遊在外的祖父回來了,他就等著吧。」

    「等什麼?」

    「等閻氏一死,祖父會立刻為他另覓賢妻。」

    這叫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嗎?真可悲,強勢了一輩子,下場竟是如此。

    梓燁見她面上鬱鬱,說道︰「閻氏可悲,是因為她的婚姻不是建立在感情上,她對爹、對楊氏一族只有盤算圖謀,沒有親情;爹爹可悲,因為他沒有遇到一個他愛、也愛他的女人,家之於他,只是另一個朝堂。小茱……」

    「怎樣?」

    「別擔心,我不會讓你落入同樣的處境,因為我愛你。」

    小茱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情緒翻湧。

    這是他第二次說他愛她……恍惚間,他們回到戰場,她落在他懷裡,他的淚水一點一串的墜在她頰邊,他不顧她的身分,緊緊抱著她策馬狂奔。

    耳邊的砍殺聲、喧囂聲不斷,但整個世界好似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說︰「我愛你。」

    馬一直在跑,他帶著她離開戰場,他為她拋下一切……

    是啊,怎麼會忘記呢?他為她拋下一切了啊,在那個瞬間,他忘記自己是帝王、她是敵國公主,他沒有把責任看得比她更重要……

    誤會了、她總是誤會……

    胸口一熱,小茱踮起腳尖,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她的嘴貼在他耳邊,一次又一次地說︰「我愛你、我愛你……」

    【全書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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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6 17:22:02 |只看該作者
希望帶給你感動 千尋

    大家好,我是千尋。

    時間過得好快哦,炎熱的夏天似乎快要過去,這幾天台北的夜晚,氣溫宜人,很適合到戶外抓寶可夢,不過中南部就有點慘了,媽媽打電話來說,到處都在淹水,朋友的Line族群裡,頻頻抱怨摩拖車熄火、汽車泡水,超市裡一根菜都買不到,小小的台灣,好像置身在兩個世界。

    因為長時間打稿,頸椎退化,最近耳朵出現嚴重的耳鳴,聲音大到連睡覺都睡不著,更別說可以坐下來專心寫稿,還以為是裡頭長什麼東西、壓迫到神經,嚇得到處找醫生,最後才確定是頸椎出現問題,於是復健、推拿……各種耗時間的醫療同步進行,於是稿子進度,慢到令人發指。

    奉勸諸位長期使用電腦的朋友,千萬要注意姿勢,多運動,讓你的肌肉有足夠的力氣拉住骨胳,讓它們處在平衡的位置上。

    好了,來聊聊這本書,這個故事有點復雜,三次的重生、三次的錯誤經驗,讓女主角在第四回合時,不再想盡辦法積極尋求成功人生,只珍惜身邊的親人,卻沒想到,反而因此,命運引導她走向幸福尾聲。

    這本書過得很快,上次到出版社和徐姊、螞蟻編編討論的時候,談到裡面若干的點,回來路上、不斷反省,這本書的優缺點在哪裡,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的喜好是不是已經過度影響了書中的主角思路?

    一路想、一路走,回到家門時,才突然想起,對哦,這是從什麼時候養出來的習慣?習慣在一本書過稿或出版時,重複反省?

    過去,我寫書只在乎感覺,感覺對了,便都對了。現在寫書,我在乎劇情走向、文字雕琢、故事豐富度……對感覺的要求似乎少了,這樣很不好,於是再次打開電腦,我告訴自己,我要寫一本讓人感動的小說,希望下一本,能夠帶給你真正的感動。

    在中秋節前夕,還是要感激你們的支持,並且祝大家中秋節快樂!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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