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2708|回覆: 13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寄秋]養妻嬌如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7-3-2 01:27:3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3
養妻嬌如花》作者:寄秋

請問,有人像她這麼衰小,一穿越來就癱瘓大半年的嗎?
幸虧姊姊在現代有練過,身為運動員的她靠著自我複健,慢慢地也能起床走動,
說來原主也可憐,父母雙亡的她跟哥哥被本家族人趕出老宅,
還好天無絕人之路,她到附近靈山上采山菜也能被她收養只金絲靈猴當寵物,
猴子指點她采靈芝,她補身有餘還能上藥鋪賣錢,
猴子又讓她吃蛇膽,有病治病沒病得個百毒不侵身,
但這只該死的潑猴,它怎沒說這靈山一草一木都是有主的?
瞧瞧這比天仙還貌美的男人出身江湖最高門派,不缺富貴也不少桃花,
公主愛、表妹追,他審美觀卻異于常人,京城四美一個也看不上眼,
偏就喜歡她這個甜水村一枝花,一副此山花他栽,她吃了便要留下歸他管,
從此滿山靈果仙草隨她補,金山銀山隨她花,
喂,人家她志願是當個小村姑,有幾畝地的出息、種些反季蔬菜就很滿足,
不包括嫁他這個高嶺之花,被說醜配不上他對心理健康多有害,
他想娶她?行,那得講個門當戶對,聘禮六百六十六抬只准送六抬,
但他竟拿她家靈猴猴血去救未來皇帝?!那她舍血救猴就別怪他沒娘子娶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7-3-2 01:27: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相依為命的兩兄妹

  雞鳴狗盜……

  喔!不,是公雞啼了。

  寅時剛過不久,天濛濛亮時分,一道淺金色的曙光從山的那一頭透了出來。

  天色微亮。

  在層層山疊山的陡峭山巒間,垂直的山壁恍若刀劈錐鑿,光滑似鏡,寸草不生,偶有的翠綠是鳥雀啄食後遺留的種子長成的小樹苗,顫顫巍巍的橫出三、兩尺長。

  這片堅硬如鐵的石壁下有道淡淡的炊煙嫋嫋升起,一間泥土混著切碎稻草砌成的屋子有著新土的氣味,在微光中一點點的顯現,灰白色的泥牆漸漸染成旭日的金黃。

  露珠兒滴落,菜園子一片翠綠,青翠鮮綠的展現著最有生命力的綠意,伸展著寬大又翠嫩的葉片。

  小屋中間是堂屋,堂屋內有個炕床,炕床前是一張陳舊的四腳方桌,兩張木頭削成板做成方椅,左側有一張小供桌,上面放著兩面牌位,香爐插上三炷清香,爐前則是三杯盛滿清水的供杯。

  堂屋左右各有一間屋,一間住著人,一間是廚房,廚房內側堆著柴,離灶口較遠,以免火星燒著了柴火。

  很簡陋的一間屋子,不是紅磚綠瓦,大多以泥磚蓋成,屋頂鋪的是每隔兩、三年要換一次的茅草,下雨時不漏水,僅僅能夠住人而已,裡頭住的是趙鐵牛、趙鐵花兩兄妹,安貧過日。

  房子是不怎麼樣,但地理位置可好得很,就在山與山之間的高地,自然形成一道天然屏障,風照吹,雨照下,但大風大雨吹不進他們家,因為有山壁擋住了狂風暴雨。

  但是一到冬天還是太冷了,冷得叫人直打哆嗦,全身都快凍僵了,唯二的兩條棉被硬到結塊,怎麼也蓋不暖,去年冬天兩兄妹差點被凍死,變成兩具無人收埋的枯骨。

  趙鐵牛十五歲,趙鐵花十三歲,他們不是沒有親人,且還是族繁不及備載的大家族,爺爺那輩生了五子三女,他們的父親是長子,捧香火的,五房人耕種六十幾畝地,生活還算富裕。

  可是趕走他們兄妹的也是所謂至親至近的血親。

  原因無他,家中頂樑柱的父母都沒了,誰理會他們這兩個伶仃孤苦的小兄妹。

  兩、三年前,趙大郎帶著妻子、女兒上山摘野果,打點兔子、山雞等野味來加菜,誰知遇到一場大雨,山裡土石崩落,他們逃避不及,被突如其來的土石流沖到百尺外。

  原本趙大嫂還有生還機會,但是愛女傷勢嚴重,為人父母者哪捨得兒女受苦,夫妻倆合力挖出身子埋入土裡半截的小女兒,由受傷較輕的趙大郎背著女兒下山求醫。

  等趙大郎再召集村裡人上山搶救妻子時,趙大嫂已因傷勢過重奄奄一息,才到家門口就斷氣了。

  那時的趙鐵牛在私塾裡上學,他一回到家時,家中已經掛起白布,母亡父傷,幼妹昏迷不醒,一度沒氣,面對叫人承受不了的噩耗,他幼小的雙肩幾乎被擊垮。

  趙家大房的惡運未曾消去,此後的半年,為了醫治幾乎癱瘓的小女兒,本就有傷在身的趙大郎更加操勞,努力勞作換錢好能醫治女兒,以至於積傷復發,吐了口鮮血就去了。

  當時一個十三,一個十一歲,父母都不在了,大的要讀書,小的要吃藥,一年花費沒一、二十兩是花不起的,這下其他四房就不願意了,趙二郎、三郎、四郎、五郎沒人肯接手兩兄妹的日常所需。

  難聽話說得不少,四房的妻子都有怨言,向老爺子發出不滿,尤其那時候趙鐵花一副快死的模樣,她們覺得晦氣,四個妯娌合起來向二老施壓,直言兩兄妹不搬出去便分家。

  老爺子當然心疼大房的孫子、孫女,可是其他兒子、兒媳的心情也要顧及,趙家有五房人,不能被大房子嗣拖垮呀!於是他忍著心酸把大房子孫分出去。

  所以趙鐵牛兄妹才住在今日的土磚屋裡,那是村裡人憐惜他們年幼,召集村民們蓋的,花了三天蓋好,夠讓兩兄妹遮風避雨,再多的忙也幫不上,畢竟各家有各家的難處。

  可笑的是,家有幾十畝地的趙家居然只分給他們兩畝地和五兩銀子,趙二郎還厚顏無恥的說,兩畝地的出產夠兩兄妹一年的嚼用了,絲毫沒顧及趙鐵花看大夫、吃藥的銀子要從何而來,相當不厚道的要熬死他們。

  「妹妹,你怎麼又起來了,不是叫你要多休息嗎?周大夫說你的身子不能太疲累,得好好靜養……」

  老是不聽話,身子稍微好一點就東忙西忙的,把自己累得一身虛汗,臉白如紙。

  成人腰高的灶台前,一名瘦到沒幾兩肉、身材分不清前後的小姑娘坐在灶口旁的小板凳上,她稍嫌蒼白的小臉轉了過來,露出叫人看人心軟的甜笑。

  她很瘦,衣服也顯得舊,可是也因為瘦,一雙眼角微微上勾的丹鳳眼便顯得大了,眸色清澈,黑白分明,天生的一雙笑眸,不笑的時候也像在笑,有股蜜桃般的氣息。

  「哥,我好多了,昨兒個我還在院子繞了幾圈呢!你看我沒像以前那麼喘了,臉色也好多了,王大嬸還說我長肉了,再過幾個月都能當肉團子了。」比起剛穿越來的那一年,真的好太多了,她差點以為她又要死一回。

  趙紫心……不,現在應該叫趙鐵花,一個猝死在運動場上的田徑選手,是奧運的儲備種子,正準備參加十天后的亞運比賽,她是得冠呼聲最高的選手,有把握為國家拿下一面金牌,締造新紀錄。

  隔天的一千兩百公尺接力賽,對她來說駕輕就熟,哪知道就是因為太熟練了,全然忽視自己的身體狀況,未做熱身運動便上場開跑,跑最後一棒的她一到終點前就察覺事態不妙,想著趕緊跑過終點線好到醫護室報到。

  但是來不及了,她眼前一黑,胸口驟地無法呼吸,整個人撲倒在地,接下來她只看見教練驚慌失措的朝她跑來……

  等到她再睜開眼,發現自己動彈不得,整日昏昏沉沉的,後來又迎來趙鐵花親爹的葬禮,當時的她連動一下都非常困難,也還沒完全弄清楚到底是什麼狀況,就由她大哥背著走出趙家。

  之後的事她慢慢旁敲側擊,知道自己穿越了,知道原主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事,也知道這原主父母都歿了,有一堆親戚但沒屁用,她和大哥被趕了出去,任他們自生自滅。

  好在她是運動員出身,懂得一些複健知識,她這具身體在土石裡埋了大半天,造成下半身的血液迴圈不良,因此產生阻塞現象,導致她的腰部以下反應較慢,沒法像常人一樣的站立、翻身,如同癱了一般要依賴別人的照顧。

  可是十三歲的趙鐵牛不懂,他將分家分到的五兩銀子全用在為她請醫用藥上,以致兩兄妹過得很拮据,三餐不濟,米缸見空,大多以野菜裹腹,偶爾有賴鄰里接濟。

  生怕自己死於營養不良的趙鐵花努力複健,不管日子再怎麼窮困,她一定要兄長每日燒一鍋水,她要泡熱呼呼的澡,促進血液迴圈,然後早晚各一次按摩雙腳和腰上的穴道,使其受傷的筋骨得以復原。

  如此努力了半年,她終於能站起身了,不用再依賴他人的幫助,只是由根底傷到的身子還是好得慢,加上家裡窮沒好藥用,所以過了一年多她還是做不了太粗重的活,一天勞動半個時辰已是極限,多了便會氣喘吁吁,一副快掛點的樣子。

  天無絕人之路,路是人走出來的。

  「哪裡長肉了,還是皮包骨一個,瞧瞧你這風一吹就倒的小身板,哥還想拿顆石頭給你拴在腰上,免得被風吹走了。」竹子一般瘦長的少年走進廚房,接手妹妹熬煮野菜粥的活。

  其實粥少菜多,說是能吃飽那是騙人的,最多只能吃個不餓、半飽,日子總要過下去,餓不死就成了。

  趙家本家的人很缺德,分給大房的兩畝田非常貧瘠,而且不靠水邊,每到春耕時節,趙鐵牛幾乎要天天挑一整日的水,收成也不是很好,要說溫飽遠遠不足。

  且一畝地要交收成三成的稅,這麼一扣下來,一整年真的過得苦哈哈,趙鐵花常被餓醒,只能靠喝水止饑。

  不過那是她穿越來頭一年的景況,擁有現代人腦子的趙鐵花雖然在農作上使不上勁,但她有腦子。

  由於他們住在村子的最週邊,靠近山裡,因此她讓大哥一有空便去挖樹林裡厚厚一層混有爛葉枯枝的泥土,一籮筐、一籮筐的搬回家裡做堆肥,再挖條小水圳,引泉水灌溉,省得日日挑水還養不活水稻。

  開春施肥,引水入田,果然隔年的水稻收成好了兩、三成,他們還能多種一季小麥,儲備點冬糧。

  只是趙鐵花要吃藥,因此兩兄妹仍是過得辛苦,手中的存銀不到三百個銅板,這還是存著拿來買鹽、油、幾尺布頭的錢,不能隨便亂用,連屋子破了個洞也不敢叫人來修,只能自個兒到山邊挖些黏性較強的土來補牆。

  說是家徒四壁一點也不為過,屋簷下掛的豆角幹、野菜幹和幾串玉米,便是他們冬天的存糧。

  「哪有你說的那麼弱不禁風,你看咱們屋子後那半畝地,還不是我一鏟一鏟鏟出來的,前些日子剛撒下菜籽,再過個大半個月,咱們也有菜吃了,不用哥再到山裡摘。」

  趙鐵花說得一點也不臉紅,他們屋子後頭的那塊地並不大,沿著山壁成狹長的長方形狀,一直延伸到山裡頭,沒法做粗活的她就當是在複健,一鏟一鏟的除雜草。

  每天的進展很慢,做一會兒休息大半天,一天大約能挖出三尺見方的小方地,她坐在小板凳上挪著腳,不疾不徐,有規律的配合著呼吸幹著活。

  人真的是磨出來的,大半年過去後,如螞蟻搬家般竟也讓她開墾出半畝多的田地,她的身體也較往日好些,能做些不費勁的活,像煮飯、洗衣、澆水和養幾隻小雞,前院圍了個籬笆就是為那幾隻祖宗似的小母雞,就等著它們下蛋好加菜。

  日子會越過越好,她是這麼認為的。

  「就你那半畝地能長出多少菜?又種絲瓜又種南瓜,連大冬瓜也給種上,還有葫蘆瓜也沒放過,一菜園子的瓜還貪心地種蘿蔔、大白菜,哥真懷疑養得活嗎?」趙鐵牛心疼的摸摸妹妹的頭,捨不得她太辛苦。

  鄰里之間要一把、兩把菜籽是常有的事,兩兄妹現在是無依無靠了些,但他們爹娘在世時人緣還算不錯,村子裡的人也不難相處,真開口了多少會幫襯一些。

  倒是本家的四位叔父嬸母真鐵了心,對他們的死活不聞不問,連口米飯也不肯施捨,只說各家吃各家飯,互不干涉,他們有兩畝田就夠吃了,不要妄想到本家挖糧。

  不過三房的堂兄趙明鴻、趙明儒看不慣大房被其他房頭欺辱,常常私底下省下自個兒的口糧給這兩個堂弟、堂妹,就連小雞崽也是他們兩人偷拿來的,有了雞就不愁沒雞蛋吃,堂妹的身子也能快點好起來。

  「哥,這你就不懂了,過兩天你挖個小地窖,南瓜、冬瓜等瓜類耐放,等咱們的瓜長大了正好入秋,摘了放入窖中冬藏,一等下雪不就有新鮮的南瓜粥、冬瓜湯可吃了?蘿蔔、大白菜也能醃了當配菜吃,咱們今年也能弄頓豐盛的年夜飯。」而不是冷冷清清的一碗清粥,配上王大嬸給的幾尾手指粗的醃魚幹。

  那是她吃過最寒酸的年夜飯,吃不飽不說,兩兄妹還邊吃邊掉淚,擔心吃完這一頓,下一頓沒著落。

  還真是苦過來的,兩兄妹沒餓死、凍死簡直是不可思議,窮人家孩子的命太堅韌了,怎麼也熬不死,拖著一口氣還能多活幾年,明明山窮水盡了,那口氣一緩又活了。

  一聽到妹妹滿懷希冀的期盼,同樣瘦得沒幾兩肉的趙鐵牛眼眶微紅,偷偷以洗得泛白的袖子拭淚。

  「都是哥不好,哥沒本事把你養好,要是哥把書讀好考上秀才,就有五十斤貢米和每個月二兩的廩銀,你也不用擔心日子會過不下去。」

  「哥,這不是你的錯,你別自責,誰叫咱們運氣不好,沒個好爺姥呢!好在老天爺也是疼人的,讓我的身子慢慢好起來,你也能抽出手去忙莊稼。我們再熬上一年,明年一定比今年好。」她也能幫上點忙,至少不再挨餓。

  「是呀!一年比一年好,當初哥以為你一輩子就只能躺在床上了,還想著要照顧你一生,沒想到你居然站起來了,還能幫哥掃地、做早膳……肯定是爹娘在天保佑。」趙鐵牛人正直心良善,對唯一的妹妹只想呵寵,給她最好的。

  「哥,你再說我都要害臊了,做點家務事本是分內之事,誰家的懶婆娘像我一樣只等著人服侍?哥哥太辛苦了,又要下田又要砍柴,又要把我照顧得妥妥帖帖,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哥更好的哥哥。」沒有他,她早就死了。

  很不容易,一個半大的孩子而已,連照顧自己都十分吃力,還得照看行動不便的妹妹,時時憂心她會斷氣。

  「你是我妹妹嘛!哥多看著你也是應該的,咱們可是一個爹娘生的。」要不是爹娘去得早,妹妹也不會受這麼多的苦,爹最喜歡扛著妹妹滿田裡跑,而娘總笑著說要替妹妹多攢點嫁妝,讓她嫁個好人家。

  現在爹娘不在了,他們沒能做到的,他要替他們做到,他的妹妹乖巧又溫順,值得最好的。

  趙鐵牛在心裡下定決心,他有生之年都要把妹妹放在第一位,讓她過上富足又美滿的生活。

  「哥,我讓你做的東西你做好了沒?」扶著哥哥的手,趙鐵花有點困難的從小板凳站起。

  看得出來她還有些力不從心,大約在複健中期,可以站,可以行走,但站不久,走不遠,要有手杖之類的做輔助,不過沒以往那麼喘了,彷佛多走一步路就要沒氣似的。

  他一聽,面有難色。「小花,你真要那般做嗎?等你身子骨好一點,哥再帶你到遠點的地方走走看看。」

  「那你是做好了沒?」趙鐵花眼巴巴的瞅著兄長,她知道他最受不了自己這樣,會讓他心疼和內疚。

  「好是好了,可是……」沒試過,不知管不管用?

  「哥,先喝粥,我還做了兩塊玉米餅,一會兒咱們帶到山上當午膳吃。」光煎那兩塊大餅就累出她一身汗,好在她習慣流汗,風一吹就幹了,不像一些好潔的人還得洗一次澡、另換一身衣物。

  其實趙鐵花的衣服並不多,也就幾身替換的,這兩、三年她瘦歸瘦,但身高抽長了不少,當年她娘替她做的衣服早就過小了,她改了又改,幾件衣服合成一件,花色相近的勉強做成一套衣裙,多餘的布料便拿來縫成鞋子。

  趙鐵牛的情形也差不多,穿的是他爹的舊衫,顯得過大了些,但起碼沒有補丁,衣著齊整,正在發育的他一直在抽個頭,女紅不好的趙鐵花正發愁如何替他改衣服。

  前世的她是會做衣服,但用的是裁縫機,腳踏板一踩便能縫得工整,還能繡花,可是用手工縫製,對她來說實在太難了,她十根手指頭都紮出血珠子,一條縫線縫得歪七扭八,針腳大小不一。

  幸好原主是被爹娘嬌養長大的,很少碰針線,女紅比她還差,所以她勉強做出的成品雖然差強人意,但也不啟人疑竇,她哥哥還感動得都快哭了,認為妹妹有做女紅的天分,穿著有點醜的衣服四處向人炫耀。

  「你還做了玉米餅?不是叫你少幹點活,怎麼又不聽話了?」趙鐵牛緊張地看看妹妹,唯恐她累著了。

  「哥,快吃,晚了日頭大,曬得我頭暈。」都當了幾年廢人了,再不走出院子去瞧瞧,她真要廢了。

  從運動場上的健兒到淪為只能與床為伴的孤女,她真的是悶壞了,前世一年裡還有幾次出國比賽兼旅遊的機會,如今只能守在這小院子裡,真叫人從頭到腳鬱悶極了,除了勤做複健外,找不到第二個消遣。

  好不容易脫離癱人的日子,她自然要往外跑,看看山、看看水、看看生活的環境,看能不能改善目前的困境?

  不求良田千頃、僕傭成群,至少換間紅磚屋,屋頂蓋上瓦片,有間淋浴室,養上雞鴨,種上十來畝水田,不愁吃、不愁穿,不用看趙家本家臉色,再給她哥娶個溫良能幹的妻子,一家子和和樂樂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小花……」她的身子吃得消嗎?

  一塊鹹死人的鹹菜往趙鐵牛嘴裡一塞,他當下鹹得眉頭直皺,急著大口扒粥,把口中的死鹹壓下去。

  左手畫個圈,右手畫個圓,大家手拉手郊遊去,青山綠水,鳥語花香,樹上的松鼠捧著松果啃啃啃地吃著。

  太久沒接觸到院子以外的世界了,一走出自家的竹籬笆,趙鐵花的心情就像小學生春遊的興奮,明明很尋常的風景,卻覺得異常的風光明媚,連空氣聞起來都是香的。

  從她癱瘓在床到努力站起來的這段時期,常來走動的只有村口的王家,偶爾也看見裡正的身影,在門口說兩句話就走,不若王家的心善,常會送些米麵菜蔬什麼的。

  王家的女兒滿兒打小就跟趙鐵花要好,兩個小丫頭常玩在一塊,兩家的大人也常有往來,王大嬸跟趙大嫂好得跟一個人似,王家人把趙大一家人當自家人走動,關係親近。

  趙鐵花兄妹一出門就遇到拎著籃子上門的王大嬸,彼此詫異的一笑,完全沒有半絲生疏的問候起來。

  「這是要上哪去呀?大牛,小花的身子你不是不知情,怎麼把她給帶出來胡晃,一會兒著了涼有得你著急。」這些孩子太不經事了,處事馬虎,沒人盯著不成。

  趙鐵牛人老實,摸著後腦杓憨笑。「拗不過我家小花嘛!她說老躺在床上,把骨頭給躺老了。」

  壞哥哥,出賣妹妹,哪有這樣說話的,一點也不圓滑。趙鐵花沒好氣的朝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兄長瞪了一眼,未料她淘氣又俏皮的逗趣表情被王大嬸瞧個正著,愛嘮叨的婆媽性格馬上有了表現機會。

  「還瞪人呢!你這丫頭是嫌吃的苦頭不夠多是吧!瞧瞧自個兒比門板還瘦的小身板,你出得了門嗎?一會兒又手腳發軟的讓你哥哥送回來,這是要心疼誰呀!」瞅瞅,又瘦了,那大腿細如竹竿似,還沒她家滿兒的胳臂粗。

  同樣是十三歲,被一家人寵著的王滿兒就發育得很好,圓臉盤兒看來十分討喜,個頭雖然不高,可胸前鼓起來了,身材豐腴有致,屬於少女的葫蘆身段已然展現,一看就是一位大姑娘。

  不過家裡種了十幾畝地,所以春耕秋收時也得到田裡幫忙,送個茶水,撿撿稻穗,因此皮膚曬得偏黑,身子骨健壯如牛,就是長著一副鄉村小姑娘的模樣。

  和纖弱無比,長年待在屋裡,少曬日頭的趙鐵花一比,一黑一白,一強一弱,形成強烈對比——一個是風吹不倒的大樹,枝硬幹粗,一個是不禁風雨的岩洞蘭花,脆弱的一碰觸就花傷葉落。

  但事實上兩個人的個性完全相反,看似大剌剌的王滿兒很敏感,聽不得重話,稍微一個不順心便會鑽牛角尖,認為大家都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心情開始鬱悶,板起臉生氣。

  可是這爆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要順著她的毛摸,一下子又眉開眼笑了,好像沒這事一樣。芯子換了,性情當然也跟著變了一個樣,趙鐵花兩輩子加起來的歲數是王滿兒的兩倍有餘,本身又見多識廣,行過萬里路,一個奧運都不放眼裡,還愁擺不平沒見過世面的十三、四歲小姑娘?

  趙鐵花的心性無比強悍,否則她撐不過近三年來的複健,把大夫宣稱會終生癱瘓的身子硬是給扳了過來,用現代自我療癒法調整受創的身體,恢復到令人瞠目的程度。

  她才是打不倒的巨木,傲立曠野中。

  「不會的,嬸子,你瞧我坐著車呢!把我大哥當老黃牛使喚。」趙鐵花笑咪咪的說著,一張小臉如皓月般發光。

  「哎呀!這是什麼車,怎麼沒瞧過。」其實她早就想問了,兩顆眼珠子緊盯著這像車又不像車的玩意兒。

  「這叫人力板車,上山拉物載貨可便利了,占地不大又可坐人,我哥哥在前頭拉著,我往後頭一坐,這中間還能放兩個籮筐,我再抱上小一點的籮筐,我們一趟上山可拾不少山貨野果,這籮筐旁空下來一小塊地方還能裝柴火。」這板車在現代的農村常能見到,她改良了一下,更方便上下山。

  王大嬸挺為兄妹倆擔憂。「你哥拉得動嗎?」

  又載人又載貨的,爬趟山很辛苦,山裡的路不平,不太好走。

  「拉得動,嬸子,下麵有輪子。」趙鐵牛憨憨地一笑,露出兩排讓人看了心生好感的白牙。

  他原本也以為要使很大的勁去拉,可是除了剛拉時有點沉手外,接下來就省力多了,根本感覺不到重量。

  「咦,有輪子?」在哪兒?

  一臉訝異的王大嬸還左瞧右瞧看了老半天,但就是沒瞧見他口中的輪子,她心裡所想的是像牛車一樣有兩個大輪子,在車身兩側,讓人一眼就能瞧見,坐起來也安心。

  「輪子在下麵。」趙鐵花指指木板車下頭。

  「下麵?」

  王大嬸真彎下腰去瞧,還差點爬到車底下看個仔細,只見四個木刻的圓輪子,外頭不知包著什麼,圓滾滾的,大小就比腦袋瓜子大一些而已,前後各安兩個,一左一右。

  「這……這是什麼?」長得挺怪的,可是看來滿好用,輪子就藏在底下,四邊角各一個輪子不會傾倒。

  「原本是要牛皮包著木頭輪子,磨平了再換新皮,可你也曉得我家的情形,別說牛皮、兔皮了,連條像樣的被褥也沒有,所以我讓哥哥削幾塊樹皮,搥平後製成了一塊韌皮,以木質堅硬的木釘釘上木頭輪子成包覆狀,這樣我哥在前頭拉時就平順多了,不費力……」

  趙鐵花並未說得太仔細,只含糊帶過,她還利用杠杆原理做了前後兩道煞車板,以防下坡時滑動太快拉不住,煞車板一拉就卡住輪子了,讓它怎麼也動不了,一拉一放好維持下坡的速度,以免車翻人仰。

  人力板車寬兩尺,長約三尺半,前面是可以收放的兩尺半拉竿,趙鐵牛雙手拉著竿子剛剛好,牛拉車似的往前跑。

  不過趙鐵花擔心哥哥手拉久了會累,所以貼心地用稻草搓了一條三指粗的麻繩,麻繩上纏了她修改自母親舊衣服剩下來的碎布頭,避免麻繩太粗磨破了皮,反而不美。

  板車的四角都有根腕粗的木棍固定住,車子兩側的木棍和前方都綁上防止滑落的竹竿,這樣籮筐放在板車上就不會因為山路不平而晃動,一不留神就掉了。

  人力板車不難做,只要有現代知識的人一搗鼓,十之八九弄得出成果,何況趙鐵花在現代本就是農家出身的農村子弟,她小時候也跟祖父、祖母下過田,坐在板車上被祖父拉著跑,祖孫倆笑呵呵的玩起來,還不小心把板車玩壞了。

  兩人都很心虛的偷偷修板車,她便從祖父那邊得知板車的基本構造,後來她長大了,祖父老了,換她修板車。

  可是就這麼一輛不起眼的小板車,看在王大嬸眼中卻是了不得的大事,她瞪大雙眼一臉驚歎,對著板車又看又摸,好像她多看兩眼就能變出一輛板車似,若有這麼一輛板車,她拉著到田裡幹活多方便,不用肩挑兩口裝著重物的籮筐來回走動。

  趙鐵花看得出她很想借用看看,但是他們也是剛做好不久,不曉得會不會有什麼不妥的紕漏,所以她假裝看不懂王大嬸希冀的眼神,一派天真。

  「哎喲!這是誰想出的主意?真正是腦子好。」要是他們家也有一輛,以後就不用向裡正家借牛車了。

  牛和牛車的租金一日十文錢,每到收割季節,沒忙上七、八日是不可能,那就是七、八十文錢,夠割三斤五花肉,再打上兩斤酒,買幾顆飴糖哄孩子……賺錢不容易。

  「我妹子。」趙鐵牛十分驕傲的看向妹妹,他覺得妹妹差點死過一回又活回來後,人變得比以前厲害。

  這就是所謂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喲!小花變聰明了,瞧瞧這一臉機伶相,嬸子越看越喜歡。」要不是這身子骨不行,要不然她家老二、老四還沒相看上人家,娶回來當媳婦也是好的。

  但是人都有一點自私,就算再怎麼喜歡,可是一瞧見她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孱弱模樣,將來是生得出孩子嗎?

  別說是伺候公婆了,怕是公婆要伺候她一人,何況還有那藥錢,也不是他們負擔得起的。

  以前孩子還小時,王大嬸曾半開玩笑的向趙大嫂提出娃娃親,讓兩家成親家,但趙大嫂笑笑地說等孩子長大了再說,不急於一時。

  誰知世事無常,這話說完沒幾年人就沒了,這事也就沒人再提起,鄉下人娶老婆就是圖著來幫忙幹活的,而不是娶個祖宗來供著,趙鐵花的情形真的不適合為人媳,讓她到了議親年紀,還是乏人問津。

  「沒有啦!瞎折騰的,整天待在床上沒事幹,嬸子也知道我繡花不行,這一年多來才勉強拿得了針,腦子空著時就愛胡思亂想,一直想往外跑,我想著裡正家的牛車就琢磨出規模小一點的板車,一來不耽誤我哥的正事,二來也能上山透透氣。」趙鐵花表現得很害羞,儘量地裝低調,不張揚。

  出頭鳥死得快,在一個資質一般般的村子裡,行事還是不要太出挑,以免招來不必要的禍事。

  「唉!也苦了你,小小年紀就遭逢大難,若非你爹娘拚死護著你,恐怕你這條小命也……」一想到三年前的那件事,王大嬸就哽咽了,說不出話來。「算了,咱們別提這事了,我剛撿了幾個雞蛋要給你們送去,正巧遇著了。」

  「不用了,嬸子,你留著自己吃,家裡幾個哥哥都在長個子呢!正是會吃的年紀,你別費心了,我們也養了小母雞,過一、兩個月也會下蛋。」趙鐵花趕緊推辭,儘管她很久沒嚐到蛋味了。

  王大嬸掩著嘴笑。「你這丫頭還跟嬸子客氣,以前你和滿兒常偷糖吃,吃得滿嘴糖渣,還以為嬸子沒瞧見呀!何況幾顆不值錢的雞蛋,自家的母雞下的,給你們倆補補。」

  「嬸子……」她真臉紅了,她小時候還真偷過糖吃,不過是祖父偷偷藏起來,故意逗她來偷。

  「好了、好了,別跟嬸子裝著,你的個性嬸子還不曉得嗎?還有你要的雞絨、鴨絨,隔壁的春水村前幾日有人娶親,宰殺了十五隻雞十隻鴨,一隻小羊羔,我把它們的毛全要來了。」反正也沒人要,她便開口討了,省得人家還要處理。

  「真的?」趙鐵花大眼一亮。

  「對呀!少說有三、五斤呢,不過都沾了血,得洗洗。」不然全是腥味,熏死人了。

  「沒事,用水泡泡就乾淨了。」多泡幾回溫水便可去腥。

  「丫頭呀!你跟嬸子說說,你要這些雞絨、鴨絨、羊毛幹什麼?打從年前你就讓人別扔,給你留著。」都是些髒物,放在屋裡也不怕熏著自己,一袋一袋的裝著。

  「做棉被呀!」趙鐵花不怕人仿效的說實話,反正這年代還沒人想到羽絨能做被子,保暖又舒適。

  「什麼,你用雞毛、鴨毛做被子?」王大嬸露出同情的神情,眼中有很明顯的不舍和難過。

  「這不是被逼出來的嘛!你也知道我們買不起棉花,去年冬天有多冷你不會不知曉,若非我們的屋子背靠著山壁,風雪比較不易打進來,我們真要凍死了……」

  那種刺骨的冷她可不要再受了,簡直要人命。

  剛來的頭一年她爹還在,是開春時分才死的,那時趙家大房尚未被分出去,所以她能蓋暖呼呼的被褥,喝著熱湯過冬,一點也感覺不到冬天的酷寒,炕床更是暖和。

  可是到了隔年,也就是去年冬天,不擅家事的兄長把日子過得很糟,人家洗被子是洗外面一層布,他連裡面

  所以他們過了一個淒慘無比的年,兩兄妹把家裡的衣服全穿上身還不保暖,夜裡合蓋兩條被褥才能勉強入睡,到了白天儘量少外出,否則凍了一身傷回來,抹了藥也不見好轉。

  她哥手上還有當時凍傷的痕跡,手掌上的粗繭都結成硬塊。

  窮則變,變則通,人要活下去就要會變通,當她看見村裡人把不要的雞毛鴨毛打她家門前的小河扔,便靈機一動,拜託王大嬸多留點神,要是誰家有不要的雞絨、鴨絨,甚至是羊毛,有多少收多少,她有用處。

  這些所謂的穢物用滾水煮過,再在太陽底下曝曬幾日,幹透了她再用手撕,撕得一絲一絲,細細綿綿,大半年收下來,一共有十一斤雞絨、鴨絨,六斤左右的羊毛,她現在欠缺的是布料,不然就能做成羽絨被、羊毛毯,讓寒冷的冬天有一絲溫暖,不再冷得臉色發紫。

  「唉!你們這兩個娃兒也真是命苦,要上山趕緊去,一會兒日頭上來了曬人,嬸子幫你們把蛋和雞毛、鴨毛拿去你們屋裡,村子裡的人都知道你們窮,不會去偷的……」

  王大嬸又特意交代了幾句,又羡慕又眼熱的瞧了瞧坐個人剛好的板車,心想回頭跟丈夫、孩子提提,看能不能也做出既能載人又可拉貨的板車來,幾個大男人的智慧總不會輸給一個小姑娘吧!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7-3-2 01:28: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不貪救了她

  「記住呀!不能去東邊的靈山,聽說那邊的山頭有座神宮,住了不少騰雲駕霧、飛來飛去的神仙,山上種了不少靈草仙花、神藥什麼的,一般人是不允許入山的……」

  靈山?

  靈草仙花和……神藥?!

  她一聽興趣就來了,有靈花仙草耶!那對她堵塞的經絡是不是有幫助,有沒有強身健體的功效?

  腦海中不禁自行腦補起來,她想到《蜀山劍俠傳》,一群想修仙成道的老道士住在神宮裡,老道士仙風道骨地帶著小道士禦劍飛行,穿梭在高空的雲層裡,無知的小老百姓看不見他們腳下踩的長劍,只瞧見他們在雲裡飄,便以為是神仙來了,雙手高舉過頭膜拜。

  趙鐵花不認為有神仙,但根據王大嬸繪聲繪影的形容,她相信山上一定住了什麼隱世的門派,他們像土匪一樣占山為據點,在裡面培育弟子,不讓人發現行蹤,獨世遺立,與世無爭,隱于山林不入紅塵俗世。

  她在意的是靈花仙草,她目前的身子實在太虛弱了,要完全康復有如正常人,起碼要好幾年,若有速成法,例如傳說中的仙丹靈藥,那她還能不試一試嗎?

  王大嬸不說則已,這一說,身形如同竹片一般的趙鐵花就有點心動了,她微勾的丹鳳眼透出蠢蠢欲動的靈透和慧黠。

  「哥,你走錯路了,我看那邊的山葡萄長得比較多,我們挖幾棵回去種好不好?明年長了果子釀酒給你喝。」山裡的葡萄偏酸,果小,但釀成果子酒無妨,三個月熟成。

  「種在你開墾出來的半畝地上?」趙鐵牛打趣的說著,事實上他常趁妹妹睡著時偷偷幫忙開墾,半畝地快要有一畝大了。

  當然,兩兄妹心照不宣,面上從來不提,因為屋後的地不大,墾完了也不到一畝地,趙鐵花又盯上離屋子不遠的一塊小荒地,目測約一畝多一點而已。

  依大景朝律法,一畝地才需繳稅,不及一畝是不用收稅,而自行開墾的荒地五年不收稅金,第六年才繳納。

  不過她絕對想不到,在不久的將來她竟會運用到這一點隔開的距離,進行她的地下水道改建工程。

  趙鐵花得意的揚起下巴,「誰說不行,你昨兒個不就吃到我收割的第一茬小白菜,你還說特別鮮甜。」

  「妹妹種的當然好吃,又甜又脆,還有股果菜香。」他真的吃得到水果的香氣,卻說不出是哪種果子。

  「就說行的唄!等咱們的菜再長大些,哥哥就割幾茬拉到城裡賣,一把四文錢,三把賣十文錢,肯定有人買,一天少說也能賺個一、兩百文錢。」賺了錢買根肉骨頭來熬湯,她好久沒吃肉了,都快忘掉肉的味道。

  他取笑道:「瞧你心大的,這半畝地的菜全割了也賣不了七、八天,你還要醃蘿蔔、曬蘿蔔乾,還有醃白菜過年,這點地被你這麼一折騰,還有多少菜可以拿到市集上賣。」

  她一聽,整個人大沮喪,雙耳一耷,像吃不到鮮草的小瘦兔子。「我會鏟出更多的地,哥,你等著。」

  他失笑的摸摸她的頭,遞給她撕了一半的玉米餅。「田裡的事讓哥去處理就好了,你最近的身子好多了,用藥上也少了不少,藥錢省了一大半,今年地裡的收成不錯,繳了糧稅後夠我們一年的嚼用,哥不會讓你餓著。」

  這話說得讓人有點鼻酸,辛苦一整年就為了不餓肚子。

  「稻子收割了再種一季小麥,田裡不能荒著。」窮人有窮人的活法,土地不能浪費,要充分利用。

  「好,哥知道你愛吃麵食、大餅,秋稻一收就種麥,趕在下雪前收割。」

  只是這買麥種的錢打哪來?

  其實他身上的銅板真的不多,也就三、四十枚,還不夠買兩斤白米,他們現在吃的是最便宜的粳米,還得加著野菜才能煮成一鍋,玉米粉是妹妹種的兩排玉米磨的,大約七、八十斤,也吃了快一半了,能不能撐到秋收還是一大問題。

  所以他們才想上山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能當主食的山芋野薯,或是其他能填飽肚子的野果山菜,若是能幸運掏到一窩野鴨蛋或逮到只兔子,那就更好了,多少加點菜。

  「不是我愛吃,是白麵能做很多種糕餅,若是收得多了,咱們用菜園子的菜剁碎了做成素包子,初一、十五到廟口賣,肯定生意興隆。」她只想到前景無限,蒸得熱呼呼的菜包子大口吃著多美味,卻忘了她根本不會包包子。

  這大餅畫得真圓。

  「瞧你,什麼都想賺錢!你在板車上坐著,不要亂跑,哥剛聽見附近有水聲,說不定有魚,一會兒哥捉條大魚給你燉魚湯喝。」

  趙鐵牛將板車拉到草少的大樹底下,將妹妹安置好,不讓她熱到、冷到。

  這真是一個好哥哥,凡事先想到體弱的妹妹,他給她留下一竹筒燒過的開水,又給她一根防身的削尖樹枝,要是有蛇呀狐狸等靠近,她就能用樹枝撥開,不會被咬到。

  大型野獸在深山野嶺才有,甜水村附近的小山頭最多只瞧見山豬出沒,因為天敵少,所以兔子、山雞特別多,偶爾也有幾隻獐子在水泉旁喝水,但生性機警,不易捕獲。

  「好,我乖乖的不動,就等哥哥捉魚來,最多撿撿樹旁的菌子和乾果,不會讓自己累著。」她表現得很乖巧,一副唯兄命是從的溫順樣子。

  這是一棵栗子老樹,去年結了不少果實落在地上無人撿拾,放眼一看,這裡一堆、那裡一落的,由後來落下的樹葉輕輕覆蓋住,但還是露出有尖刺的外殼。

  經過一冬,有些果實凍實了,並未發芽,仍是可食,趙鐵牛很放心地讓妹妹在樹底下撿栗果、摘菌子,以她的身體狀況,光做這些事就夠她忙,根本不可能走遠。

  可是他錯了。

  趙鐵牛前腳一走,趙鐵花後腳就離開板車,背上背著小竹筐,手裡拿著她大哥削給她防身的樹枝,趁著體力還行,她往東邊的林子走去,還邊走邊留下記號。

  上過十堂課的野外求生,這點知識她還有,預防迷路,山林間的狀況千變萬化,輕忽不得。

  走著走著,越走越遠,約走了半個時辰左右,趙鐵花的破身子就有點支援不住了,她找了個日頭照不到的蔭涼處坐下來休息,一邊用袖子搧涼,一邊想著離靈山還有多遠?

  她想著想著就出神了,有些困意,嚼著半片的玉米餅,心裡想著該不該往回走,以她現在的狀況來看想到靈山是癡心妄想,武林高手住的地方一定很高,尋常人都不一定到得了,何況她這種走三步喘兩步的爛身體,自找死路還差不多。

  突地,一道金燦燦的閃光從眼前一竄而過,她頓時為之驚醒,再一看,手裡的玉米餅不見了。

  啊!她遭賊了,森林小賊。

  趙鐵花氣憤地想著八成是松鼠幹的,她提腳就要去追賊,誰知腳下剛一踩下去,她便感覺到異樣。

  低頭一看,竟是她那年代貴得吃不起的松茸。

  這下子她轉怒為喜,滿腦子想著松茸能賣錢,她曉得松茸不能用手挖,便隨手摘了一片大葉子,用小樹枝小心的撥開腐土,以枯草為隔輕輕拔起松茸,再一根根放在葉片上頭。

  這是一處人煙罕至的野林,甜水村附近的幾個村落也不曉得松茸的珍貴,因此任它野長了一片,才一會兒功夫她就拔了半籮筐的松茸,一層葉子一層松茸的堆疊著。

  其實她也曉得自己快不行了,出現頭昏眼花的現象,可是松茸有時效性,就在這一、兩天最好吃,錯過了就老了,不再有撲鼻的香氣,價格也一落千丈。

  她想回去找哥哥,讓兄長來挖松茸,挖多一點帶回去,曬乾了拿到乾貨店去賣,至少也能賣十幾兩銀子吧!那他們的屋子也有錢修一修了。

  就在這時候,一閃而過的金光又出現了,堂而皇之搶走她剛把土撥乾淨的肥碩松茸,嘲笑地發出吱吱聲,大口的嚼著腕粗的松茸,一雙小爪子捧不住還用後腿夾住。

  這情形讓人很火大,層層枝葉間的小影子看不出是松鼠還是貂,大概比一個成人的巴掌大不了許多,全身毛髮是金黃色,日頭一照,金色的毛就像黃金一般,發出耀目的金光。

  「臭小賊,你姊姊我找這朵松茸找得很辛苦,你不勞而獲的行為未免太可恥了。」明知道小獸聽不懂人話,趙鐵花仍是氣得跺腳地抬頭直罵樹上的壞東西,想把小獸捉下來教訓一頓。

  殊不知小獸似通靈性,突然把樹葉一撥,露出一張黑鼻牙咧的猴臉,原來這竟是在現代瀕臨絕種的金絲猴。

  「吱吱吱……吱吱……」

  「你吱什麼,以為我聽得懂猴語嗎?搶人東西是不對的行為,你拿了我的東西就要還。」人類是靈長類,猴子是祖先,但溝通上還是有很大的差距,這是進化的問題。

  「吱吱……吱……吱吱吱……」

  金絲猴大大方方的坐在趙鐵花看得見的細枝幹上,偏著小兒拳頭大小的腦袋,像是在和她對話。

  可是誰懂猴語,所以還是白搭。

  「你得還我松茸,做猴子也要有猴格,猴子無格不如石頭。」

  它在吱什麼?她聽得懂才有鬼,但是金絲猴聽懂她的話,一張猴臉露出眉頭打結的神情,作勢要把吃進肚子裡的松茸吐出來。

  「等等,別吐,算我服了你,我想這裡應該是你的地盤,你最熟了才是,松茸是很貴的高級食材,你要還我等價的東西。」

  她的意思是讓猴子幫她挖松茸,她坐享其成。

  也不曉得這只金絲猴是不是真的懂,小腦袋瓜子轉來轉去,似在思考,而後三跳兩跳的跳到趙鐵花身上,又跳向她頭頂,兩隻細爪子胡亂的捉著,在她伸手要將它揮落時又彈跳開,做出要她跟它走的甩尾動作。

  「跟你走?」

  她一定是瘋了,居然跟一隻猴子說話。

  原本想往回轉的趙鐵花考慮再三,她決定賭一次運氣,田徑場上猝死都能穿越一回了,她還怕老天爺看她不順眼,再一次奪去她的命?

  人天生有冒險精神,在聽見金絲猴吱吱的催促聲,她放大膽往前跨了一步,真的跟猴子走。

  沒想到金絲猴竟直接跳到她手心上帶路,一下子握起她的手指往左指,一下子又往右比,吱三聲走三步,吱五聲走五步,慢慢地人猴之間摸索出默契,她在一炷香內走到陣眼。

  驀地,眼前一清。

  一棵巨大的牛樟木橫倒在地,約有七人抱粗,長約五丈左右,至少有上千年樹齡,近幾年才遭雷擊劈倒,樹身已出現苔蘚和蕨草。

  但讓趙鐵花把一雙丹鳳眼瞠大的原因是一叢長在倒地樹頭下方的靈芝,那簡直是一個大家族,大大小小的靈芝將近三十朵,呈現紫紅色,最大的一朵比人臉還要大上一倍。

  「吱吱……吱吱……」金絲猴邊吱邊比著靈芝。

  「你是讓我快摘嗎?補償被你吃掉的松茸。」

  它點頭,又做出啃玉米餅、惡吐,接著是吃松茸的動作,大概是表示玉米餅不好吃,而它吃了她兩樣東西,它很有義氣地要還她更多。

  「小金,你真是太好了,我感動得都要淚流滿面了。」這麼多的靈芝她還不賺翻天了?!

  「吱吱吱吱……吱吱……」小金?不,我是金絲靈猴,不要亂喊我。

  不顧金絲猴如何抗議,從今以後它的名字就叫小金。

  「吱吱吱……」摘靈芝、摘靈芝,你怎麼這麼笨?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以她家小老百姓的身分,要是一下子拿出二、三十朵極品靈芝,她頭一件事不是發財蓋大屋,而是被人入屋搶劫殺人滅口,會太多眼紅的人想搶走她手中的寶物,而她無力保護。

  所以她決定只取走最大片的靈芝,和三小朵手掌大小的小靈芝,小金在一旁急著吱吱大叫,要她多采一些,甚至小小的身軀還跳到靈芝叢上頭,死勁的掰第二大的紫紅肉片。

  「夠了,小金,我們不可乙太貪心,要留給以後的人,也許有人比我們更需要它們。」做人要知足,適可而止,取自己夠用的就好,再多便是自取滅亡。

  趙鐵花不知她的一念之差竟讓她逃過殺身一劫。

  「吱,吱吱……」笨,笨死了,有好東西不知道要拿。

  小金上跳下竄,學人氣呼呼的跺腳,硬是咬下一片和它身高差不多的靈芝,放入嘴裡滋滋的咬著,似在嘲弄她不識貨。

  「好了,小金,帶我出去,我哥哥找不到我一定會很著急,他……咦,那是什麼?」好像一個人?

  陣眼中十尺內是一片清明,可是陣眼外的周圍仍是一片濃霧圍繞,正在和小金講道理的趙鐵花忽地抬起頭,不意眼角瞄到一道全身雪白的身影立於不遠處,眼似桃花地沖著她笑。

  等她再一眨眼,哪裡有人了,滿眼霧茫茫。她懷疑是自己眼花看錯了,人走路不可能沒有聲音,除非是神仙。

  冷不防她想到了,此處莫非是靈山,因此出現了尋常不易見到的靈芝、靈獸,還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仙。

  不容她多想,在小金的帶領下,趙鐵花很快的離開困死無數武林高手的迷霧陣,霧氣又越來越濃。

  濃霧中,與霧幾乎同化的修長身形隱隱約約現身,不見其足下有絲毫移動,猶如飄在雲霧中似,所經之處霧色散開,白衣清華,皎若明月的卓越風姿赫然顯現。

  「主子,你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那個瘦得像根竹竿的小村姑,搶走我們守了三年的紫血靈芝嗎?」正正好熟成了,偏偏來晚一步,在個醜得見不得人的醜女手中丟失。

  「是搶嗎?」清泠的聲音彷佛來自絕穀中的回音,空靈而蒼白,帶著一絲冷風的氣味。

  「當然是搶,那朵紫血靈芝是我們先發現的,若不是要等它長成千年的熟度,早些年就被我們取走了。」哪會便宜那個貌不驚人的小村姑,她哪來撞天的好運氣?

  「她知道我們的存在嗎?」霧色散去,冷光中的容顏更顯清逸,玉面如脂,凝露欲破。

  「那是主子你不許我出手,要不她哪還有命在。」看到那只瘦骨嶙峋的手伸向千年靈芝時,他恨不得一劍砍了。

  如蘭花般俊美的男子朗目微動,淡淡道:「你沒瞧見她身邊那只是什麼嗎?」

  「是什麼?」他一臉迷惑。

  「秦穩,告訴他。」他還不夠沉穩。

  像黑煞神的秦穩一身玄衣,在白霧中宛如一道不易察覺的陰影。「那是金絲靈猴。」

  「什麼金絲靈猴,聽都沒聽過……呃,等等,主子說的不是能號令百獸,它的血能解百種奇毒的金絲猴王吧?」它……它不是在西南一帶,怎會在天遙山出現?

  天遙山也就是百姓口中的靈山,天遙山上有座天遙宮,住著上千名天遙宮徒眾,他們不修仙也不求道,是名副其實的江湖人士,只是門派過於隱密,鮮少人能入得了天遙山。

  「靈獸是認主的,從不輕易接觸人,你還認為小村姑很簡單?」越是單純,越是不凡。

  「主子是因為那只靈獸才不殺她?」認了主的靈獸不好收服,除非是它的主人願意接納的物件。

  「不,是她的不貪。」很難得看見有人瞧見了整叢的靈芝不起貪念,只取所需便離開。

  因為她的不貪救了她。

  「小花,你跑到哪去?快急死哥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還以為……還以為……」看到平安無事的妹妹,松了一口氣的趙鐵牛忍不住紅了眼眶,用手背拭去流出的淚水。

  「我原本要撿栗子,忽然看見一隻兔子跳出來,我想我們家很久沒吃肉了,就追著兔子去,誰知追著追著就迷路了,我也很擔心找不到路回來。」趙鐵花半真半假的編著話。

  想吃肉是真,也想往深一點的林子設陷阱,看能不能捉到一隻兔子或山雞,沒想到會先遇到小金,計畫便有了變動,好奇心讓她把吃肉這件事拋在腦後,忘個精光。

  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她得到比肉更好的東西,有了那幾片靈芝,即使今年的收成不好也能過個好年。

  「不是叫你別走遠嗎?一切有哥哥在,你只要坐著吹吹風、曬曬日頭就好,哥給你撈了一條大魚……」

  一說到魚,他回頭一看,一條肥碩的大草魚正躺在草叢裡,渾身是勁地拍打出草屑,一開始的生氣勃勃慢慢只剩一張一闔的大嘴,一副垂死的樣子。

  「哇!好大的魚,咱們有魚吃了。」魚頭煮湯,魚身紅燒,留個魚尾幹煎,一天的口糧就夠了。

  一瞧妹妹垂涎的神情,趙鐵牛也樂笑了。「你去了哪裡,怎麼哥找不著?爹娘已經不在了,若再搞丟你,我哪有臉面見九泉之下的爹娘,你喔!讓哥嚇個半死。」

  「哥,我是撞上好運了,你瞧,這是什麼?!」她掀開覆蓋了好幾層的葉片,露出那半籮筐的松茸來。

  他眯了眯眼,「松茸?」

  「很值錢是吧!」她滿眼是銀子的亮光。

  趙鐵牛點了點頭,也笑得闔不攏嘴,目測了一下道:「這些該有十來斤吧!」

  曬乾了一斤五兩,十來斤松茸能曬成四、五斤乾貨,二十兩銀子是跑不掉,興許更多。

  「哥,還有更好的。」趙鐵花壓低聲音,取出下面肉茸紮實的靈芝,不無得意的吃吃笑著。

  趙鐵花把最大片的靈芝壓在最底下,用軟草墊著,她不敢告訴兄長,因為他實在太老實了,人家往他嘴裡套話,他三兩下就會被人套出來,重要的事守不住。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自用的千年靈芝就不用提了,她怕大哥聽了承受不起,而小靈芝應該在他的接受範圍內,他會驚訝,但不致出大差錯,幾十兩的收入不會讓他昏了頭。

  「你……你這是……呵!福來運轉。」趙鐵牛差點笑出聲,極力的忍住滿心雀躍,詫異加歡喜是他此時的心情。

  「哥,明天你就先拿一片最小的靈芝到藥鋪賣,你不要開口,讓掌櫃的喊價,低於三十兩咱們就不賣,說是乾脆拿回來給妹子補身。」三十兩還喊低了。

  不過他們還是裝得鄉巴佬些,讓人看不出他們識貨。

  小村子出來的小農戶無勢無靠山的,人家肯用銀子買已經很厚道,若遇到黑心的商家硬說是死菌菇,幾百文就打發了,有些背後有人的掌櫃更沒良心了,直接下手就搶,還誣指賣家手腳不乾淨,偷了商家的貨。

  所以他們不能表現得太明白,要一副很意外撿到寶的樣子,誤打誤撞撞上好運,是老天爺給窮苦人家的一條活路。

  因為靈芝不大,頂多二、三十年,它珍貴的地方在於它是少見的紫血靈芝,所以價高,人人搶購。

  幾十兩對大藥鋪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他們搶到了好貨會秘而不宣,唯恐同行來搶,因此趙鐵花才要兄長裝外行,由著藥鋪來出價,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懷疑他手中可能還有貨。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趙鐵花防的就是人家的不擇手段,兄妹倆的小身板可禁不起人性貪婪的折磨,先把眼前的困境解決了再圖日後,剩下的兩朵靈芝可以等缺銀子時再到鄰鎮去賣,小戶人家不做出頭鳥的傻事。

  「哥,要到咱們鎮上最大間、聲譽最好的藥鋪,而且一定要見到掌櫃本人才能拿出來,咱們不貪心,高於三十兩就賣,賣了就趕緊回家,別再外頭逗留。」以免被不法之徒盯上。

  聽著妹妹的叮囑,趙鐵牛笑得很開心,抱起妹妹就往板車上放。「哥不傻,不會被人騙的,你老愛瞎操心,當哥是個傻的,哥還要照顧你一輩子,哪能傻乎乎過日子。」

  「還說你不傻,魚呢?」她揶揄他。

  趙鐵牛走過去拎起魚腮幫子,往籮筐裡一扔。「魚在這兒呢!」

  咧著嘴一笑的趙鐵花把小籮筐往大籮筐上放。「回家了,哥,回家煮魚湯,我要喝上一大碗。」

  「喲呵!車要動了,小花坐穩了,咱們回家煮魚去。」趙鐵牛將車身掉頭,大聲地吆喝,聲音輕快響亮,可見心情真的很好。

  對趙家兄妹而言,今天是豐收的一天,而趙鐵牛把妹妹當福星看待,她久久不出門,一出門就好運連連,連帶著他也沾光,除了撈了一條大魚外,還拾了七顆野雞蛋,晚上能吃雞蛋炒小蒜了。

  趙家兄妹的出遊圓滿的落幕,兩人臉上都帶著笑,回到泥砌的屋子時正是各家晚炊時分,家家戶戶的灶頭熱鬧著,每一家的飯菜香飄得老遠,讓聞者饑腸轆轆。

  趙鐵牛不讓妹妹動手,他劈柴又燒火的把魚頭下鍋熬湯,又煎魚又炒蛋的端出幾盤菜,幾塊大餅是他倆的主食,兄妹倆吃得很滿意,這是三年來吃得最飽足的一頓。

  隔天,趙鐵牛懷裡兜著紫血靈芝,一大早就到鎮上去。

  他找上全鎮規模最大的懷仁堂,進門後把靈芝往掌櫃的面前一放,掌櫃的雙眼驟地一亮,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靈芝不放手。

  趙鐵牛知道此事成了。

  又過了七日,松茸曬乾了,他一樣找上鎮裡最大的乾貨鋪,不二價的賣掉,得銀二十兩。

  「你都不曉得我才說出個‘三’,藥鋪掌櫃的就打斷我的話,一口氣給了我六十兩,害我嚇得久久說不出話,他以為我嫌少又添了十兩。」不過巴掌大的靈芝就賣了七十兩高價。

  趙鐵牛是知道靈芝的,但他不曉得紫紅色的血靈芝是一等藥材,就連宮中的藏藥也不超過五朵,藥鋪以七十兩收購,轉手就能賣給達官貴人七百兩,簡直是暴利呀!

  「哥,加上今日賣松茸的銀子,我們手上一共有九十兩,你回去讀書吧!我們付得起一年十兩的束修。」

  她知道哥哥一直很想回私塾讀書,每回看見堂哥拿著書袋子走過就一臉羡慕,想上前問問他們今天夫子教了什麼。

  「小花,你……」趙鐵牛驀地怔住,有些意外,有些酸澀,更多的是打心底湧起的感動,他有個會為哥哥設想的好妹妹。

  「想做就去做,不要有遺憾,以前我們沒錢,所以供不起,如今手頭小有餘銀了,讓你連讀五年也不成問題。」省著點用,兩人開銷一年不超過五兩,而且還有田裡的收成。

  「那地裡的活兒……」誰來做?

  趙鐵花一把握住她大哥的手。「每逢春耕和收割這幾日,私塾不是會放假幾天,我們總共也才兩畝地,你還怕做不了嗎?除草、施肥的事也可以等你休沐時再做。」

  「可是你的身子……」他實在放心不下,若是他不在家守著,萬一她出了什麼事,屆時就後悔莫及了。

  「哥,你沒發覺到嗎?」他真是遲鈍。

  「發覺什麼?」趙鐵牛問得很傻氣,他對周遭發生的事一向後知後覺,需要人提醒才恍然大悟。

  她很無奈的歎了口氣。「我的氣色變好了,也長了些肉,精神也較以往好很多,今兒個在屋後幹了一時辰的活也不覺得累,手腳更有力了,你沒發現屋子變得特別乾淨嗎?」

  他看了一眼,反應很慢的「噢」了一聲。「真的耶!你一向蒼白如紙的小臉有血色了,皮貼著骨頭的雙頰略有肉感。」

  趙鐵牛特意戳了妹妹面頰一下,手指有碰到肉的感覺,他開懷的笑得嘴都闔不攏,直言要多吃點魚肉。

  有銀子了,飲食上自然有所改善,雖不敢說頓頓有肉吃,但菜裡有油味,也能吃上白米飯和香甜的大饅頭。

  不過趙鐵花沒說的是,她每天從臉盆大的血靈芝上切下薄薄的一片,放在滾水裡熬上一個時辰,再把滾水放

  趙鐵牛嫌茶水裡有味道只喝了一些,大半的茶水都入了趙鐵花的肚子,所以兩人在精氣神上都有些變化,其中以趙鐵花最明顯,她以前被堵住的經絡有漸漸鬆動的跡象。

  往後若能日日喝著靈芝煮的水,她的康復指日可待。

  如今除了不能快跑外,她和常人無異,竹竿似的身材也漸漸發育起來。

  姑娘家的成長很微妙,前不久還枯瘦難看,發色淡黃,活脫脫是身子有恙的小村姑,才短短幾天,人好像有點姿色了,頭髮轉黑,雖稱不上絕世美人,但也可入目。

  「哥,我們有銀子了,可不可以蓋兩間磚屋,你一間,我一間,我們原本的屋子就拿來堆放糧食,咱們也是有糧的人,糧食不能隨便亂放,會生潮發黴。」

  她要在磚屋旁加蓋一間洗漱房,旁邊隔出茅房,用紅磚砌成茅坑,茅房外挖一個糞坑,茅坑里弄個傾斜的水道,將排遺沖進糞坑,可用來當肥料。

  「蓋磚屋呀!」他也想,堂屋的牆壁常透風進來,春秋還好,一到多雨的夏季和下雪的冬天,他的炕床總是濕的。

  「哥,成不成?」趙鐵花搖著哥哥的手撒嬌。

  趙鐵牛想了想,含笑點頭。「還有一個月就要收成了,咱們趁農閒的時候趕緊蓋屋,屋子一蓋好就能搬進去住,空下的屋子就能儲放糧食。你不是還想做什麼羽絨被、羊毛被?趁這個時候也做起來。」

  銀子都攢在手了,還急什麼,真要趕不及就買現成的。趙鐵花此時對縫被子的興致不高,她想著要怎麼多買兩畝田而不被本家覬覦,二叔父他們四房人像蝗蟲一樣,不照顧長房留下的遺孤,還一心想坑害他們,讓他們一無所有。

  村子裡有人瞧見她哥哥上乾貨店賣曬乾的松茸,得銀不少,因此前兩日四叔父還涎著臉問她,松茸去哪裡挖的?她回答忘了,迷路時意外發現的,他還不死心的追問不休。

  這些人稱什麼長輩?把人趕出去了又起了貪念,真是有夠不要臉的!她想趁蓋房子之際,把明面上得來的銀子都花光,省得叔父嬸母們惦記,暗暗想著辦法跟他們「借」,這一借可是有借無還,當她想不到?

  「哥,你真好。」她上一世是獨生女,從沒感受過有兄弟姊妹是什麼感覺,但她喜歡這個個性直率的哥哥。

  趙鐵牛笑著輕揉妹妹的頭。「我只有你一個妹妹,不對你好要對誰好,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能讓你過得更好。」

  有點媚的丹鳳眼促狹的一眨,「那對未來的大嫂呢?」

  聞言,他面上一臊。「說什麼胡話,哥今年才十五歲,再過三年也不遲,那時你都十六了,哥要為你找戶好人家才肯娶妻,否則咱們兄妹倆真要相依為命了。」

  「啐!誰要跟你相依為命,趕緊找個嫂子管管你,我好當個惡小姑,整天對著你媳婦兒頤指氣使。」她擺出壞小姑的架勢,把她老實的哥哥笑得前仰後合。

  「什麼惡小姑,誰家的姑嫂不和?」

  剛說嫂子,嫂子就到。一張圓圓臉,看誰就笑的王滿兒從門口朝內探出顆腦袋,未語先笑的眯起笑眼。

  王家和趙家兩家的孩子是從小玩到大,彼此熟得不能再熟了,到彼此家就像回到自個兒家,自在的來來去去。

  倒是趙鐵牛有些難為情,才說到嫂子王滿兒就出現,他還真有點拘束了,轉過身想幹些什麼,讓自己看起來很忙。

  可是堂屋就那麼點大,一轉身就碰上炕床了,他臉略紅的假裝整理床鋪,瞎忙,不想王滿兒有太多聯想。

  以前他的爹娘還在世時,雙方的父母是談過這件事,可是爹娘一過世後,他明顯的感覺到王家對此事冷淡了許多,對此事也避而不談,因此他的心思也淡了,只把王滿兒當妹妹看待,無關其他。

  倒是王滿兒仍是勤為走動,對兩兄妹更好了,一副她有責任照顧他們的樣子,把兄妹倆弄得很尷尬。

  「哪來的姑嫂不和,我和我哥正商量著要蓋兩間磚屋,之前的泥磚屋太破了,快不能住人,王家幾個哥哥若是有空就來幫忙,我們管一頓午膳。」趙鐵花笑著迎上前。

  「小花,你家要蓋屋子呀!銀子夠用嗎?」王滿兒卻不喜反愁,好像擔心他們蓋新屋會把好不容易賺來的銀子又蓋窮了。

  「不夠也要蓋呀!你瞧瞧上頭的稻草撐不久了,若是突然來一場大雪,屋頂就要被壓垮了,到時真要欲哭無淚。」一說完她也驚著了,若有雪災,這屋子首當其衝,所以屋子不蓋不行。

  「需不需要我盡點心,我那邊還偷存了幾兩銀子……」

  王滿兒是心存善意,希望多少能幫上一點忙,但顯然兩兄妹都不領情,一前一後出聲阻止。

  「不用了,錢夠用。」

  「謝謝你的好意,銀子湊一湊就有了。」

  王滿兒好脾氣地看看滿臉通紅的趙鐵牛,又瞧瞧面上含笑的趙鐵花,語氣和順的說明來意。「山上的金棗熟了,我看小花最近的身子骨好了許多,所以想找她一起上山采些金棗。」多個人作伴才不無聊。

  「採金棗?」一聽有得吃,趙鐵花的眼睛就亮了。

  「山上會不會太危險,妹妹上一回上山就差點迷路了。」趙鐵牛還是掛心,怕妹妹身子吃不消。

  「真要不放心就一起來,我二哥、三哥也要去,還有老陳家的妮子和小波,人多才好玩,累著了誰也不會累到小花,誰不曉得她是你這頭牛的心頭寶……」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7-3-2 01:28: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雜草和金鑲玉

  誰不曉得她是你這頭牛的心頭寶。

  這句話乍聽之下沒有什麼,一句尋常的揶揄而已,可是細細一琢磨,隱約能聽出其中的酸意。

  似在怪罪她把自家兄長的心眼給蒙住,讓他看不見其他人的存在,一顆心全撲在她身上,為她累死累活也甘願,旁人擠不進兩人之間,唯有他們兩人最親近,是最親最親的自家人。

  原本趙鐵花僅是心裡打了個突,並未在意太多,只覺得這句話有歧義,讓人感到有一絲絲的不舒服。

  但是一行人去採金棗後,她才品味出其中的千回百轉,王滿兒是中意識字的兄長,也有意和他做一對少年夫妻,但他把太多心思放在妹妹身上了,反而顯得其他人不重要。

  王滿兒不喜歡被忽略,她是王家五個孩子中唯一的姑娘,又是最年幼的女兒,從小受爹娘和四個哥哥的嬌寵,雖然說不上驕縱,但是她習慣別人把她放在第一位,不能被取代。

  趙鐵花的存在就讓她很難堪,王滿兒還是很喜歡趙鐵花,畢竟是打小玩到大的玩伴,可是她不希望趙鐵牛只關注妹妹一人,趙鐵花成了他的負擔,拖累他日後的妻子和孩子。

  以前趙鐵花癱瘓在床,行動不能自如,王滿兒能諒解,也會幫著擦澡、翻身,如今的趙鐵花能走能動,還能上山採金棗,憑什麼還要趙鐵牛照顧她,就因為是兄妹嗎?

  趙鐵花在床上思索了好幾夜,終於了悟那一句話的含意,她的心情也莫名地變沉重,整個人抑鬱了起來。

  王滿兒是她少數的妹妹淘,她不想失去這份難得的情誼,畢竟王滿兒曾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她。

  但她不能接受王滿兒的心態,趙家大房就剩下她和哥哥兩個人,兄妹倆相互扶持有什麼不對,他們是最親的親人,且王滿兒還不是她的嫂子,壓根沒資格插手趙家的事。

  「小花,你要去哪裡?」

  正準備上山的趙鐵花沒回答,回頭朝王滿兒一笑。

  離你遠一點。這是她要說而未說的話。

  厭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觀其色,厭之,見其面,厭之,聞其聲,厭之,綜觀其行為舉止皆厭之。

  她的哥哥還輪不到王滿兒來做主,人都還沒進門就想把小姑當外人,這心態著實可笑。

  在連續喝了一個月的靈芝水之後,趙鐵花的經絡似乎全通了,她通體舒暢,五感更為清明,手腳也較以往靈活,什麼拐杖、手杖的早被她扔了,走起路來跟風一樣快。

  不愧是靈山的靈藥,真管用,她感覺自己又恢復在運動場上的英姿,像羚羊般再飛奔一千五百公尺不成問題。

  而她真的跑起來了,遠離一群跟著來摘野果、實則是想知道她在哪兒采到松茸的小姑娘,她對不誠實的人真的很厭惡,勉強自己和她們往來是對自身的羞辱,因此她決定避開她們。

  「吱吱……吱吱……」

  「咦,小金?」

  吱吱叫的聲音十分慘烈,像是從前方的林子傳來,心頭一驚的趙鐵花加快腳步,循聲跑去。

  當她一趕到就瞧見一隻金黃色的小獸被一條體型是它五倍大的赤煉蛇纏住了身體,粗如手臂的蛇身正想絞碎金絲靈猴的身軀,它一直纏卷,將小獸緊緊纏住,無一絲空隙。

  小金拚命的掙扎,前肢捉住蛇頭,牙齒咬住蛇的七寸,企圖在巨蛇絞死它前先咬死巨蛇。

  趙鐵花見狀一把沖向前,用力的捉住蛇頸,再使勁的甩呀甩,讓蛇身脫離小獸,農村小孩出身的她不怕蛇,一等金黃色小獸吱吱叫的彈開,她馬上將大蛇的身軀甩向樹幹,怕蛇不死又甩了好幾下,確定它不動了才放手。

  但是死蛇才一落地,蛇身還在抽動,滿嘴是蛇血的金絲靈猴十指如刀刃,很自然地撕開蛇腹,從蛇肚中取出一顆紫黑色的蛇膽,它吱吱吱地跳上趙鐵花手臂,將沾血的蛇膽往她嘴邊送。

  「你要我……呃,吃了它?」趙鐵花有膽殺蛇,但沒膽子吞蛇膽,它太腥了,非常噁心,而且還是生的。

  「吱吱吱……」小金點頭。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自個兒享用不必分享……」

  金絲靈猴見她不肯吃,竟氣得摑了她一掌。

  趙鐵花錯愕地一怔,嘴微張,它忽地把整只猴手塞入她嘴中,她不意一噎,把腥得要命的蛇膽也順勢吞下肚。

  太……太惡了,她想吐。

  小金卻在一旁拍猴手,樂得連翻三個跟頭。

  「你……你這只臭猴子,居然讓我吞那麼噁心的東西……」嘔!嘔!為什麼吐不出來?滿嘴腥腐味。

  「吱吱吱……吱吱……」我是為了你好,別不識抬舉,換了別人我才不理會,是你才有的殊榮。

  金絲靈猴齜牙咧嘴的沖著趙鐵花直叫,又瞪眼又跺腳地恨她不長進,隨即攀向她的肩膀,唯我獨尊般地把她當做「坐騎」,猴臉神氣活現地擺出「此山為我有」的架式。

  「離我遠一點,渾身是蛇血味,臭死了。」真的很臭,蛇腥味全沾到它身上,令她不住的想到那顆令人反胃的蛇膽。

  人餓的時候什麼都吃,但她真沒吃過那玩意,比喝苦到麻舌的藥還要難受,滿肚子一股怪味道往喉頭湧。

  「吱吱吱……吱吱……」不臭,你才臭,臭村姑,本猴兒是猴中第一帥,舉世無敵。

  趙鐵花聽不懂它自吹自擂的猴語,她只想找點水來洗洗手臉,可她也沒忘記美味的佳餚,舉起一顆大石頭把蛇頭砸爛,確定它真死透了才往要裝果子的籮筐一扔,她打算帶回去煮蛇羹。

  能吃的東西就別浪費,想想他們兄妹過去幾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人要惜福,天生萬物本就拿來吃的,不然怎會有老虎吃人的事,因為人也是「肉」呀!食物鏈的一環。

  「小金,哪裡有水?」

  「吱吱。」不告訴你。

  「你看你一身蛇血的臭味,不想洗掉嗎?」一身金燦燦的毛髮沾上了些蛇血,十分刺眼。

  「香你的頭!臭烘烘的爛泥巴味道,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猴子就是猴子,野生野長,分不出香臭。」

  看著金絲靈猴的表情,她大抵能猜出它臭美的意思,一人一猴的心意越來越相通。

  真的很臭嗎?小金偏著猴腦,抬起胳肢窩一嗅。

  「快找個有水的地方讓我洗洗,如果有溫泉水更好……唉!溫泉水你不懂,就是水很燙,冒著熱氣,你一跳下去就會燙得吱吱叫的泉水。」趙鐵花很有耐性的解釋。

  小金又開始跳腳了,吱吱吱的叫個不停,猴手捉捉她的頭髮,表示它知道哪裡有燙掉它一屁股猴毛的水。

  那是很慘痛的記憶,毛全掉光了,它吃了各種靈果靈草養了一年毛才長回來。

  「那還不帶我去。」蛇血幹了黏糊糊。

  「吱!」知了,你別催。

  猴頭猴腦的金絲靈猴甩著細長卷尾,縱身一跳攀向離它最近的樹枝,然後耍猴戲似的一棵樹跳過一棵樹,又倒吊、又搖樹枝,又嚇跑體型和它差不多的松鼠,齜牙咧嘴大笑,牙床外露,很是得意的高昂猴頭。

  山路不難走,難走的是猴路,它上攀下蹦地好似走了老遠,其實那溫泉就在不遠處一顆大石頭後頭,因為周遭有很多奇林怪石遮住,所以不易發覺,直到走近些便能聽見啵啵啵的冒泡聲。

  跟一般的溫泉印象不同,這裡很奇怪地沒有什麼煙霧繚繞,若非水底不斷湧起一粒粒氣泡,靠近則有一股熱氣撲面而來,站遠些會以為這只是一個尋常的小水潭,它的大小只夠十個人一起下去浸泡。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用手去試水溫,除非你想被煮熟。」

  看著熱呼呼的溫泉,趙鐵花覺得都熱了起來,她想噗通一聲跳下水好泡個痛快,人是追求享受的。

  可是她沒有忘記求生教練教過的野外技能,對不熟悉的事物不要輕易嘗試,尚有理智的她決定用手指頭試試溫度。

  誰知手指快要碰到水面時,一道似魅似魈的清潤嗓音響起,當場把她嚇得倒退好幾步。

  「水溫很高嗎?」看不出來啊

  「煮熟你只需半刻鐘。」很快。

  「這麼燙?」天哪!她差點就成了水中亡魂。

  「是這麼燙。」所以才無人靠近。

  「臭小金,你想害死我呀!你是這般對待救命恩人的嗎?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葬身蛇腹了,居然還想害人。」笨,笨死了,這是一隻世上最笨的猴子,腦子不靈光。

  「吱吱吱……吱吱……」誰要你救了,多管閒事,我自己也能殺死那條大蛇,只要給我一點時間就能咬死它。

  蛇口餘生的金絲靈猴最恨被人揭瘡疤,不認為自己會輸一條蛇,是她自作聰明救了它,它一點也不感激。

  「你錯怪它了,猴子還沒聰明到知曉什麼是溫泉,它只是按照你的要求幫你帶路而已,是你自己說要一跳下去就會燙得吱吱叫的泉水。」可憐的靈獸遭人誤解。

  「誰說它不聰明,分明是一隻成了精的猴子……咦,不對,你是誰?」她在跟誰一言一語的對話?

  「見過我的人都得死,你想見……」

  不等潤澈如水的聲音說完,趙鐵花果斷的揚手。「你別出現了,我還不想死,各自珍重。」

  「我救了你。」溫潤的清音有些變了,似在笑。

  「是救了我一根手指頭,要我切下來給你嗎?以報救指之恩。」真當她是傻的呀!救命之恩這麼好欠下。

  「你真敢切?」他倒要對她高看了。

  「當然是……你想得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孝之始也,雖然我爹娘都不在了,但生養之恩不能忘,我得好好保護自己。」她又沒有自虐的習慣,好不容易才撿回的一條命,豈能糟蹋。

  「如果我執意要你一根手指頭呢?」人命如草芥,不值一哂。

  趙鐵花很灑脫的把肩一聳。「那就等我死了再來取。」

  人死了只剩下一具臭皮囊,看他愛怎麼折騰去。

  「那我殺了你。」天底下沒有不怕死的人。

  「為了一根手指頭殺人,你也太小題大作了,一身小家子氣,江湖人士都這般做事的嗎?不講道理,是非不明,仗著一把劍就自以為是老天爺,小心天劈你。」冒牌貨。

  「你怎知我是江湖人?」忽近忽遠,飄忽不定,時而東、時而西的飄音叫人無從捉摸。

  「畏首畏腦,一副見不得人的烏龜樣……」

  話未說完,一陣掌風從耳際掠過,一小撮青絲落地,惜命的趙鐵花很沒志氣的改口——

  「江湖人都很神秘嘛!閣下的武功肯定高不可測,你瞧我現在也沒瞧見你的身影,可見你的身手非比尋常,是高手中的高手。

  「可是殺雞焉用牛刀,你再怎麼不要臉也好意思用你的絕世武功殺害我一個手無寸鐵的小村姑?既是人物,就要超凡入聖,如高嶺之花般清冷,怎好學市井小癟三,自降格調地淪落成賴皮人,滿頭癩痢還自稱天下第一帥。」

  「你嫌棄我醜?」這丫頭的膽子倒是很大,長相普普通通,卻有著一股愚勇。

  「你醜不醜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日後的相公,同蓋一條棉被的,只要不嚇人便是好相貌。」這位公子,這樣有安慰到你嗎?誰叫你藏頭縮尾的,只聞聲,不見人。

  輕笑聲帶著嘲諷,「你這丫頭真是不知羞,竟然臉皮厚的談論相公,以你這長相是配不起我。」

  「羞字怎麼寫沒人教過,何況你怎麼知道我看不看得中你,人和人相處要講究緣分,縱使你是天人下凡,沒我眼緣還是看不上。」她是死豬不怕滾水燙,管他是神是魔。

  豁出去了。

  「無知是福。」

  驀地,滾燙的溫泉裡湧起一圈一圈的漩渦,一個、兩個、三個……無數個羞字浮現池面。

  「哎呀!鬼畫符,你是道士吧?我聽說附近有座山叫靈山,靈山上住了一群笨蛋……啊!口誤,是一心求道成仙的神仙,你也是無欲無求,連六親都不認的無心人嗎?」人無心才能堅持道心,一有心便會留戀凡塵俗世,成不了仙的。

  「無欲無求,六親不認的無心人……呵,這句話說得真不錯,妄想成仙就得捨棄雜念,無父母、無手足、無親人,萬事皆無才能一心向道。」這丫頭果真不能輕忽,滿腦子錦繡。

  「你也是神仙嗎?」若是來自靈山的,好歹套套交情,說不定能要上一、兩株靈花仙草。

  不求提升內力,反正她一點也不會,但求強身健體,讓身子骨強健到百病不生,幹起活來精氣十足。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以為神仙都慈悲為懷?你給我跪求靈藥,我就要賜你平安喜樂,長命百歲?」

  「誰不想長命百歲?」她也不用百歲,活到九十九就好。

  「臉盆大的紫血靈芝還不夠嗎?」她也是個心貪的。

  趙鐵花一聽差點腿軟。「你……你怎麼知道?」

  「我看見了。」她手法純熟的一折,重達十斤的紫血靈芝便落入手中,有如經驗老到的采藥人。

  「你……你看到了……」她驚訝得有些口吃。

  他居然在場?

  「那是我的。」小村姑是賊。

  趙鐵花護食地趕緊出聲。「我吃掉了。」

  其實還有一大半被她藏在床底的小坑中——她特意挖出的一尺深小洞,好來藏她的銀子和貴重物品,比如靈芝。

  「呵!愚蠢,真讓你一口氣吃掉整片靈芝,你早就暴斃而亡,以你全無內力的資質是承受不住千年靈芝的藥性,即便是我一次也不敢多用。你倒是聰明,切成薄片煮來喝,以水化開稀釋藥性,正好適合你體弱的身子,若是整片含著吃,只怕你現在只剩半條命了……」

  還好沒補過頭。趙鐵花聽出他話中之意,心中也有點後怕,幸好她心不貪,只打算慢慢地調養身體,要不然真要太補的話流鼻血是小事,把身子弄得更糟……呃,等等,為什麼他曉得這些事?

  「你偷窺我?」

  「有這必要嗎?」他在笑,笑她自作多情。

  「誰曉得,這年頭變態多,而且青春無敵,有人偏好不起眼的稚幼少女……」她小聲地咕噥。

  「前後不分的少女?」輕蔑的輕嗤充滿譏誚。

  「眼睛不好就要治,誰說我前後不分了,分明是你雙目長歪了,以我這年紀,小小的包子剛剛好,再過兩年大得嚇死你。」為人爭一口氣,從明天開始天天吃青木瓜燉排骨。

  趙鐵花不自卑,她的胸只是小了點,不完全是平的,而且她才十三歲,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誰說她不能成為巨乳妹,事在人為,她好歹也知道一些豐胸常識。

  「我拭目以待。」一雙清冽如水的眸子含著笑意。

  她一聽,覺得不對,犯起嘀咕,「誰要你拭目以待了,我們兩年後不見,你別太期待了。」

  「身為鄰居,要敦親睦鄰。」只要她不搬家,總會見得到。

  「誰跟你是鄰居,我們家住在靠山壁的那一邊,除非你在山上……」驀地,她想到什麼的驚呼,「你住在靈山?」

  「是天遙山。」他更正。

  「你真是神仙?」飛來飛去的那一種。

  「神仙會要人命嗎?」他殺人如繡花,信手拈來。

  她了然地一點頭,「所以你是江湖人物。」

  她沒猜錯,世上哪來的神仙,全是以訛傳訛的傳聞,擁有上乘武學的高人便能禦劍而行。

  「你很聰明,來為我侍劍……哼!你這只猴子,倒是機伶,竟然找得到我。」

  趙鐵花肩頭的金絲靈猴忽地縱身一躍,從南邊的高大巨木後拉出一截素潔無垢的雲錦,繡著雲紋的雲錦看得出是衣物的一角,它緊捉不放,試圖以蚍蜉之力拖出樹後之人。

  天空是藍的,雲是白的,在溫泉的熱度中,四周的空氣帶著微熱,讓人發汗。

  但是那一道白衣勝雪的身影一出現,整個風聲都靜止了,一陣陣涼意無風自起,將人心頭的熱氣一掃而空,周遭空氣變得涼爽。

  「你……你還是人嗎?」

  趙鐵花目瞪口呆。

  「我有影子。」面如冠玉,身形修長,一襲白衣穿在他身上宛若翩然而降的仙人,風骨輕如絮。

  「有影子也不表示你是人呀!有可能是山魈變的,有人長得像你這樣的嗎?」太禍水了。

  儘管在現代電視上見過無數的俊男美女,但她實在無法否認眼前這立如修竹的男人是她見過最美的人,眼若寒星,懸膽高鼻,薄抿的唇瓣染了胭脂似,透著潤澤的桃花色,面頰膚質竟比女子細緻水嫩,像是攏上一層玉的光華。

  她只有四個字能形容——風華絕代。

  「不要對我癡迷。」自以為癡情的女人最令人厭憎。

  「你想多了。」她欣賞的是皮相,而不是惡劣的性格。

  長得好看的人不見得心地善良,心肝全黑的人更多,瞧他那模樣肯定跟蹤她許久,那他肯定看到巨蛇纏住小金那一幕,他卻作壁上觀,任由弱肉強食的屠殺。

  這麼可愛的小猴子要被絞殺了還無動於衷,可見這個人的血是冷的,心腸不好,他在意的是他感興趣的事,其他生命的死活一概不理,就連他出聲提醒她溫泉水燙也是為了逗弄她,像養的小寵物般耍著玩。

  「愛上我的女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他會殺了她們。

  「幸好我的眼光沒那麼高,你這朵雪蓮太高冷,我個矮怕冷,留給有心人去摘。」和這樣的男人站在一起,身為女人還有什麼活路,豈不自卑死,根本是美人腳邊的一坨屎。

  煞風景。

  如玉面龐上一閃不悅。「口是心非。」

  「要我發誓絕對不會愛上你嗎?」自找苦吃的事她不會做,人要有自知之明,雲泥之別連攀天梯也到達不了。

  「不用。」他沉著臉。

  她居然能無視他的絕世容貌,這個多災多難的小村姑果真不簡單,多少人辦不到的事她輕而易舉便做到。

  天遙飛雪說不出心中是何種感受,他看向趙鐵花的目光有些不同,一股莫名的騷動在心中衍生,他想像金絲靈猴撕開蛇腹般撕開她弱小身軀,看看她跳動的心是何種顏色。

  「是你說不用的喔!不是我厚著臉皮垂涎你。話說回來美色惑人,你生成這樣子,不能怪別人迷戀你,色不迷人人自迷,若我也是個美人,肯定愛你如癡如狂。」雲配月,露珠配小草,這都是天安排,飛鳥能跟魚在一起嗎?

  不行嘛,等級不同啊!

  趙鐵花是很認命的,她一看就是村姑的命,有幾畝地的出息就很滿足了,居有屋,行有車,穿有衣,食得飽,這些是小老百姓的心願,而她庸俗的也是其中一名。

  他不用看就知曉是了不起的人物,光那一身雲錦她要種幾年田才買得起呀!還有勾金絲鑲螭紋玉扣腰帶,更是價值不菲,他全身上下就只寫著兩個金光閃閃的字——

  富貴、富貴、富貴、富貴、富貴、富貴……

  貴不可言。

  雜草和金鑲玉?別作夢了。

  不知趙鐵花哪一句話取悅了性情古怪的天遙飛雪,他取出了一顆紅色藥丸,「張口。」趁她「啊?」的一聲時,彈向她咽喉。

  「吞了它。」

  他一嘲道:「不是毒藥。」

  「你一根手指就能捏死我了,當然不用再浪費一顆丹藥毒死我,可是我好歹也要知道滾落腹中的東西是何物,生要當明白人,死要當明白鬼,糊裡糊塗過日子容易被坑。」

  她暗指他要坑人易如反掌,身為螻蟻一般的小人物,坑她也要讓她知曉,別死後到了閻王殿都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死的。

  「蛇膽是補物,能令你百毒不入,但是你自己的身體自己很清楚,虛不受補,若非你先前喝了月余的靈芝水,只怕此時你早腹痛如絞,全身經絡劇痛,至少要痛上七天七夜方可消停。凝雪丹是助你化補入血,減緩疼痛,讓你的身體更快接收蛇膽的補性。」他一共只煉了十粒。

  趙鐵花一聽,頭皮一陣發麻,她惡狠狠瞪向自知犯錯,正在懺悔的金絲靈猴。「你呀你,差點害死我,下次做好事多用你的猴腦想一想,不要好心辦壞事,死了一個我你會下十八層地獄。」

  「吱吱吱……」聽不懂、聽不懂,猴子沒有十八層地獄,我是靈猴,以後會到天上當仙猴,你這個女人死就死了,我有很多同伴也死了,你去跟它們作伴。

  「怎麼,說你你還不服氣,張牙舞爪的揮你的小猴拳,你也不想想你這麼一丁點大,我一腳就能踩死你。」她作勢要踩扁猴子,沒葫蘆瓜大的金絲靈猴東竄西鑽。

  你踩呀!你踩呀!踩不到,本猴王是猴界第一猴。

  一人一猴怒目相向,看得一向是眾人目光焦點的天遙飛雪很不是滋味,他美眸一閃,袖口一陣風揚,小小的金絲靈猴一臉莫名其妙的就到他手中,被拎著尾巴倒掛著。

  「看好你的靈獸,當主人要有當主人的樣子。」連自己的小寵物也管不住,她這個主子當得太窩囊。「它不是……」我的靈獸。

  看著塞入懷中的金絲靈猴,趙鐵花根本來不及說出小金不是她養的。

  「養著它對你有好處。」他添上一句。

  有好處……好吧,那她就從現在開始養。「小金,以後不許亂跑,要好好的跟著我,我有肉吃一定分你口肉湯喝。」

  「吱吱……」我為什麼只能喝湯,我也要吃肉,我不要跟著你,我有自己的窩……

  忽地兩道冷冽的芒光一射,小金的身體驟地一縮,乖巧的偎入新主人懷裡。

  「不要讓人知曉你有金絲靈猴,否則會有不少人找上你。」嚴重時會惹來殺身之禍,避無可避。

  「養只猴子也怕人知道……」真是麻煩。

  趙鐵花不喜歡養寵物,她養什麼死什麼,前世時養過狗、金剛鸚鵡、烏龜、紅龍、蜘蛛……都死了,最長壽的不超過半年,她的隊友都戲稱她是寵物奪魂手,任何生物到了她手中只有死路一條。

  「小花、小花,你在哪裡,我們要回去了,你快出來……」林子外頭,揚起王滿兒的叫喊。

  「你的朋友在找你了。」她該走了。

  回頭一看半顆果子也無的籮筐,她白眼一翻歎了口氣。「毫無收穫,一會兒要怎麼解釋我的空手而歸?」

  說她殺了一條蛇嗎?那還不得嚇死一群小姑娘。

  天遙飛雪輕輕一揮袖,各式各樣的野果如飛沙走石般落入她的籮筐。

  「夠了、夠了,太重了,我扛不動,你想活活壓死我呀!我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天哪!肩都壓沉了。

  天遙飛雪一收袖,籮筐裡的果實便少了三分之一,一隻貪吃的猴子捉了顆紅棗,大口大口的啃著。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天遙飛雪正要鄭重的介紹自己,好嚇死這個有眼無珠的蠢村姑,誰知她沒等他開口便揚手一揮。

  「算了,萍水相逢不必留名,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面,祝你早日榮登仙榜,記得成仙後要眷顧我們這些留在塵世間的凡夫俗子,你好走呀!仙路迢迢……」

  這丫頭,這丫頭……她眼中真的沒有他的存在,目中無人得理直氣壯。「神仙也要吃喝,留碗蛇湯給我。」

  「什麼?」

  趙鐵花錯愕的一回頭,身後一隻螞蟻也瞧不見,如玉似花的翩翩佳公子宛如一陣風拂過,叫人懷疑他是否來過。

  「小花,你可真會躲,找了你老半天也找不到人,我都要擔心你被山豬叼走了。」身子剛好就亂走,也就她大哥容得了她的任性。

  「這裡哪來的山豬,倒是我打死了一條蛇,一會兒分你一半,拿回去煮蛇羹。」她要把蛇肉分掉,讓那人吃不到。

  「你不喜歡吃嗎?很肥的一條蛇,燉成蛇湯很清甜,潤肺清氣……」她極力的推薦,一副樂與人分享。

  「不用、不用,你自己吃就好,我娘今天宰了一隻雞,晚一點就有雞湯喝……咦,你怎麼摘了這麼多果子,還有酸橘,我們那邊只有小野莓,連顆棗子也看不到。」她運氣真好,一個籮筐都快滿了。

  王滿兒羡慕趙鐵花的好收穫,她回身一看自己的籮筐只有一些小野莓,和人家的根本不能比,渾然沒發覺趙鐵花的懷裡躲了一隻金絲猴,她只以為她的胸部「長大了」。

  隨著小姑娘家的嬌聲漸漸遠去,一聲忍不住的噗哧不怕死的冒出來,他可是忍得牙都咬酸了。

  「很好笑嗎?宮臨月。」他果然很想死。

  穿著赭紅色勁裝的男子笑臉一收,裝出正經八百的樣子。「不好笑,主子,只是覺得小村姑挺逗趣的,主子這般花容月貌的人兒站在她面前居然不為所動,她腦子肯定是壞了。」

  「有你的豬腦袋蠢嗎?你當每個人都只看浮華的表相不成。」

  小村姑白長了一雙丹鳳眼,眼小如線,目光如豆。

  不過,天遙飛雪也特別注意到了趙鐵花那雙漸成媚色的丹鳳眼,一勾,一撩,竟已有不符年齡的風情。

  再給她幾年,即使她相貌生得再普通,光是那雙媚骨天生的丹鳳眼就足以迷倒眾生,而她此時並不知情。

  「主子,不帶這麼損人的,小村姑沒把你放在眼裡不是你遷怒的理由,我們總不能跳出來搖旗呐喊說主子你舉世無雙,天下第一美。」

  人家小姑娘不把主子當回事關他什麼事,美色無邊也不見得人人都受用,總有一、兩個奇葩美醜不分,他們

  「我們」之中的秦穩悄悄地往左挪動兩步,以行動表示他不在宮臨月的蠢行之內,愚不可及的蠢事宮臨月一個人做就好。

  「你說我遷怒?」寒星一般的美目一閃,冷風颼颼。

  「不不不……是你聽錯了,屬下是說小村姑的眼睛瞎了,竟看不到你的仙姿玉骨,玉樹臨風,小姑娘靈智未開,還是個只知討糖吃的奶娃兒。」他虛抹了一頭冷汗。

  「話太多。」全是廢話。

  宮臨月嘻皮笑臉的一拋媚眼。「主子不就喜我話多才提拔我當左護法,若是像某人啞巴似的不開口,主子你還不得悶死,我就是你心情愉悅的弄臣,讓你眉頭不打結。」

  秦穩雙唇緊閉,看也不看豬隊友一眼。

  「你幾時才有秦穩的沉穩?」吊兒郎當的,成天不務正業,該辦的事一件也沒辦好,盡給他找麻煩。

  「主子這話就說差了,秦穩的名字中有個穩字,所以穩穩妥當,而我叫宮臨月,臨月、臨月,靠近月卻不著月,這不是吊在半空中嗎?哪裡穩得下來,風一吹就四面八方倒了。」他給了自己名字一個很可笑的注解,荒誕不已。

  「讓聽風和聆音輪流盯梢。」他身邊兩個武功最高的隨從。

  秦穩、宮臨月一聽,同時露出愕然神情。

  「主子,你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那只是個還沒長開的小村姑,姿色不及華容公主身邊服侍的宮女一半。

  「主子……」他似乎有點太在意小村姑了。

  只因她是頭一個不為他傾世容貌傾倒的異數。

  「不用說了,回宮。」他的事還不需要向人交代。

  天遙飛雪說的回宮指的是建宮百年的天遙宮,身為天遙宮宮主的他是天遙家族第七代傳人。

  但他不是一生下就是少主,而是有七名同族少年和他一起角逐,除了一人主動棄權外,其他六人都被他殺了。

  如今他是一宮之主,一人獨大。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7-3-2 01:28: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多個靠山

  該不該留湯呢?

  趙鐵花看著一鍋油水飄浮的蛇湯,心裡正在發愁,一尾十來斤重的大蛇,說實在的,她和她大哥的食量沒那麼大,能吃完一半就不錯了,蛇湯要趁熱喝才美味,涼掉就不好喝了,有股臭腥味。

  她在想著留不留。

  如果那人只是口頭說說呢?那沒喝完的蛇湯不就浪費了,留到明天再加熱也沒那麼鮮甜。

  可是把蛇湯送給親近的鄰人,那人來了怎麼辦,難道給他一碗白開水打發嗎?那他還不一掌打穿她家的牆。

  煩呀煩,愁呀愁,人長得那麼好看幹什麼,讓她滿腦子想著那張妖孽的美顏,擔心美人變夜叉,轉眼成魔。

  「你呀!好吃好睡,一點也沒煩惱,當人還不如當一隻猴子快活,有得吃就好。」

  趙鐵花嫉妒的戳戳肚皮圓滾的小「黑」猴,它齜牙咧嘴的拍開她的手,一副氣憤難平的模樣。

  「吱吱吱……吱吱……」別來煩我,我還在生氣,再碰我就咬你……

  被染成黑毛的小金很不耐煩,他漂亮的金毛不見了,只剩下醜不拉嘰的黑炭色,它心靈受到傷害,需要喝湯來彌補。

  只見一隻長得像大老鼠的猴子正滿臉憂鬱的捧著小碗,邊喝邊吹的喝著蛇湯,用手捉著蛇肉往嘴裡塞。

  「小花,你蛇肉湯不是煮好了,盛一碗我拿到王大叔家,咱們兩人吃不完。」太多了,有一大鍋。

  「滿兒說他們家不吃蛇肉,叫我別送。」人家不樂意就別勉強,好東西還愁沒人捧場嗎?

  「那是滿兒,可王大叔、王家兄弟都愛吃,王嬸子特愛喝補湯,他們平日對我們多有照顧,我們也要回報一二。」

  以前家裡窮無能為力,受人幫助卻無以回報,如今他們手頭寬裕了,日子過得寬鬆,暫時不愁吃穿,對曾經給予關注的人,他們也要有所表示,不能自己有肉吃了,連口湯也不讓人喝。

  「喔!那我去盛,你小心端著別燙著,還在灶上溫著的湯很燙,你走慢些無妨。」可別燙著了手。

  看著滿滿的一鍋湯,趙鐵花一咬牙的舀了三分之一,大碗公很大,裝了十來塊蛇肉,蛇身粗大,即使肉少的尾巴那段還是比一般錦蛇多肉,看起來很豐盛。

  「我走了,一會兒就回來。」大碗公上再倒蓋一隻碗公,讓熱氣不外冒,趙鐵牛端著碗就往王家過去。

  看著哥哥走入夜色裡,趙鐵花又自言自語的發起愁來,望鍋發呆,她總覺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被她忘了,可是她怎麼也想不起來,老惦記著那鍋蛇湯,以及那個美得不像人的天外飛仙,他的美超凡入聖,考驗人的視覺。

  「小金,你還喝,再喝肚子就要爆開了,你也不想想你才多大的個頭,還能把一頭牛給吞了不成。」她滿臉嫌棄。貪心的小猴子,整天就是吃吃吃,沒看它停過嘴。

  「吱吱吱……」我就吃你一點東西嘀咕什麼,你不知道我們靈獸很會吃嗎?你半點也沒有身為飼主的自覺,吃才能補充我們的能量,我吃得多也是為了你,別再小氣巴拉的了。

  末了,它掏出一顆醜醜的紅果子遞放到她手心,大概是被猴掌捏久了,紅果子有點扁。

  「嘖!你這算是安慰嗎?以物易物,不會像蛇膽一樣雖然大補卻傷身吧?」她真的不敢再相信它的判斷力了,靈猴雖然聰明但腦容量有限,它還不能準確的分辨有益或無害,只以它的情形來決定能不能吃。

  「吱——」好東西、好東西,你不要不識貨,我是忍痛割捨。

  「你在哪兒摘的?看來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想一想,想一想,她才十三歲,腦力還沒退化。「啊!是溫泉,你在溫泉旁摘的溫泉果,在那樣的高溫下居然長了一棵傘狀的丈高大樹,上面結的就是這種果子……」

  她當時瞄了一眼不在意,只當是一般的野果子。

  等等,溫泉!

  啊,就是這個,溫泉水溫太高不能浸泡,可是能有其他用途啊,它是最佳的地熱來源。

  趙鐵花想到自家屋子後頭開墾的那兩塊不到一畝的菜地,如果土不凍住,到了冬天仍保持恒溫,那麼他們的

  「什麼溫泉?」

  突如其來的男聲讓正興致勃勃做計畫的趙鐵花嚇了一大跳,她好不容易養出血色的小臉一下子刷白,撲通撲通的小心臟漏跳了一拍,她輕拍了胸口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

  「人嚇人會嚇死人你不知道嗎?我曉得神仙是用飄的,騰雲駕霧,可你也不能完全沒有聲響,那扇門你看到了沒?知禮的人會先敲門,等主人應允了才推門而入——」

  「我的湯呢?」

  不等趙鐵花說完,如入無人之地的天遙飛雪以主人姿態發話,隨即一張紫檀木小幾和黑檀木大椅被搬入,幾名面無表情的黑衣人行動一致,訓練有素的來去自如,停留的時間不到兩個呼息,倏地又消失不見。

  只留下一個絕美的輕狂男子。

  「你就不能只想著喝湯嗎?你弄來這些,待會兒我哥回來我要怎麼解釋,蛇湯太美味,神仙聞香下凡?」天哪!她才十三歲,不想太早得偏頭痛,他根本是來鬧場的瘟神。

  「它竟敢喝我的湯?」他指著撫肚打嗝的靈猴,那邪肆的眼神把小金嚇得倒地裝死。

  「吱……」我死了,不必餵食。

  「還有一大鍋蛇湯,夠你喝了。」她才不信他喝得完,趙鐵花恨恨的想著,先舀了一些肉湯放在陶鍋中保溫。

  「你在幹什麼,還想把我的湯分給別人?」她真有膽,不把他的到臨當榮幸,還把他晾在一旁。

  天遙飛雪頓了一下,眼神冷冷的往小灶上的陶鍋一瞟,似心有不甘,竟輸給人家的哥哥。「還不拿過來。」

  「是,大爺,剛燉好的蛇湯給你送來,又香醇,又甘甜,入口回味無窮。」她家醜醜的土燒鍋一放上光可鑒人的紫檀木小幾上,實在非常不搭,庶民和貴人的反差。

  趙鐵花自降身分為丫鬟,先將客人自備的雲白繪牡丹薄胎瓷碗盛八分滿,推到他面前,她再不客氣的拿出自家平常用的大碗,準備盛滿滿的一碗。

  蛇是她殺的,自然她要吃最多。

  可是當她的大碗一靠近,一隻像玉雕出來的纖白大手拍開她的手,另外取出一隻繪有喜鵲登梅的青花小碗遞給她。

  她一看,怒了。

  「你不讓我吃飽?」他太過分了,人生的四大事,食占第一位,他不請自來也就罷了,還想吃獨食?

  「你吞了蛇膽,又用了雪凝丹,兩者已是極補氣血之物,前者清肝化毒,後者凝神聚氣,蛇湯乃是行氣之物,你先前已是大補,再食傷身,少許進食尚可。」水滿則溢,補過頭反而氣血逆行,造成血虛現象。

  聞言,趙鐵花一張小臉垮下,垂頭喪氣道:「我捉的蛇,我燉的蛇湯,我給你們都留了一份,結果我吃的是小鳥食量?」

  連小金都吃得比她多。

  「你從前受過重創,調養初期未能及時供養,接連幾年皆身虛體弱,雖然這段日子來飲食略微改善,可連著幾年的虧空讓你的身子如強弩之末,看似好轉實則內虛得厲害,要不是日日飲著靈芝水,蛇膽一入肚,你起碼不行了」

  這便是虛不受補,底子沒打好,補得再多還是枉然,她筋細骨弱,內腑未愈,補物對她來說是致命物。

  那一日在濃霧密佈的密林,他一眼便看出她身子薄弱到如紙一般,若無靈芝救命,恐也是明日亡魂。

  但她的求生意志和眼中對想活下去的光亮讓他心口一動,他想看她如何的活法,能否扭轉未知的命運。

  很少人知道紫血靈芝的正確用法和藥性,而她也不知是誤打誤撞,或者真是運氣來了擋不住,幾次的奇遇都讓她化險為夷,平安度過,不可不說是上天的恩賜。

  如今她又得萬中難求的金絲靈猴,之後的際遇會越過越好,有了雪凝丸的催化,她體內的瘀血清了大半,當年傷著的內腑也以令人驚奇的速度復原,若再持續喝著靈芝水,連宮寒都能痊癒,如正常人一樣活蹦亂跳、生兒育女。

  天遙飛雪沒告訴趙鐵花這些,但她也隱約感受到身體起了變化,以前她還有胸悶、腹痛,偶爾雙腿抽搐的毛病,但近來令她困擾的舊症都沒再犯了,晚上也能一夜睡到天明,不再突然痛醒。

  「你幫我看診吧!」她把手一伸,遞到他面前。

  只是小麥色的肌膚和他膚白勝雪的修長十指一比,簡直讓人淚流滿腮,一個小姑娘的手比大男人還黑,她還要不要活呀!沒比人水嫩也就算了,還滿是勞作後的粗糙和細斑。

  「我不是大夫。」天遙飛雪仿佛是置身桃花林中,身後有桃花飛舞,片片墜紅,他神色自若地在花海中獨飲仙湯瓊液。

  這個妖孽男,他也太自在了。「你是靈山上的神仙,神仙就要苦民所苦,為眾生化劫解難,我雖大難不死但留下一堆內傷,你就用你的神仙指點一下,幫我通脈去創。」

  趙鐵花牙口一咬。「但你至少是武林人士吧?!用你的內力打通我的任督二脈,不是奇經八脈通了就能長命百歲?」

  他似笑似嘲的瞟了她一眼。「是誰告訴你的胡言亂語?你既非習武之人,打通任督二脈有何用,那是為了增進功力才讓經脈暢行無阻,你毫無內力通什麼任督,少往危險的地方跑就能多活幾年,長命百歲就別妄想。」

  「那我現在習武來不來得及?」她也能在天上飛,一掌打死熊瞎子,把山林的飛禽走獸一網打盡。

  目露蔑然的打量她一番,「你的筋骨太弱,不行。」

  「我拜你為師,你教我。」她有些賴皮的要強行拜師。

  其實她不是真的要學武,而是想學些強身健體的招式讓身體更強健,一來自保,二來用於對付那些不良的惡戚。

  他冷笑,「知道自己的斤兩有多重嗎?」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你吃了我的蛇湯就要給我好處,受而沒有回報天打雷劈。」她討起人情了。

  「雪凝丹。」殷紅的唇吐出極寒的氣。

  「那是你自己要給我的,又不是我跟你索要……唉!算了,扯平,你當我沒提。現在你蛇湯喝了,蛇肉吃了,可以走了。」她下逐客令。

  「過河拆橋。」現實的小村姑。

  趙鐵花臉微紅的狡辯,「哪有,我是擔心我哥哥回來和你撞個正著,你這天香國色之姿會嚇著他的。」

  她要怎麼介紹他,天上來的神仙不成?!

  「為什麼你說起‘天香國色’四個字時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他頭一回遇到竟有人嫌棄他容貌生得太好。

  她沒好氣地故作捧心狀。「你說你長成這樣,有幾個人敢站在你身邊,再美的佳人都成了陪襯,何況是我們這種燒不盡、踩不死,春風一吹就瘋長的野花野草,你讓人嫉妒一下會怎麼樣,不恨你人比花嬌已經是我厚道了。」

  天遙飛雪了然的一點頭,潔白如玉的手指輕叩黑檀木大椅靠手。「我准許你讓靈獸進入天遙山,摘取適合你所需的靈花靈果。」

  她要好處,他給她,這些小東西他還給得起。

  「天遙山?」在哪裡?

  見她一臉茫然,他補上一句,「靈山。」

  啊!靈山……「等等,你願意把靈山的藥草給我?」

  「不能賣,只能自用。」她眼珠子一轉,他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天遙山有上萬種罕見藥草,每一樣都極其難求。

  因為量少,所以價高。

  不少江湖人士、達官貴人,甚至是皇宮裡的龍子龍孫,他們都想上天遙山求藥,但上山的路上有千百種陣法,能成功到達者寥寥可數,大多不是死於途中便是半途而廢。

  即使到得了天遙宮也不一定見得到宮主本人,沒有天遙飛雪的允許,闖宮者連一根雜草也休想帶出。

  所以想從天遙山拿到靈草靈藥比登天為難,鎩羽而歸者不計其數,使得靈山之名聲名大噪,其藥草也有價無市。

  而趙鐵花成了其中的唯一,難怪她一時起了想轉手的念頭,真是出自靈山之物,那價錢高得令她一生衣食無虞。

  「我用不完也不能轉售?」她小聲的問。

  天遙飛雪目笑唇冷,「我會讓你用不完?」

  當然不會。她攀到高處的喜悅又殘酷地往下掉,摔得粉身碎骨。「對了,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天遙飛雪。」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有人姓天遙?」好奇怪的姓啊。

  「我祖上六代都姓天遙,有意見嗎?」沒見過世面的小村姑,天遙曾經是國姓之一。

  「美色當前,我哪敢有意見,看到你的絕世容貌我就昏頭轉向了,大哥哥,你最好別常在我面前出現,我擔心我會愛上你那張臉。」太具有毀滅性了,是人都無法抵抗。

  是愛上他這張臉,不是他這個人。天遙飛雪的臉色有些……黑。「你喊我大哥哥?」

  「不喊你大哥哥不然要喊什麼?我比你小,叫聲哥哥不吃虧,要是你肯收我為徒,叫你師父也行。」她很隨和的,從善如流,從不跟強權硬碰硬。

  而他是絕對強者,那股子威壓的氣勢呀!連屋子都會震動。

  趙鐵花覺得吃點虧無妨,多個實力強大的哥哥當靠山,她以後絕對能橫著走路,殊不知在門外的秦穩和宮臨月兩位護法臉色大變,尤其是宮臨月都快淚奔了,他家高高在上的主子怎能有個不稱頭的妹子,她是不吃虧,吃虧的是他家主子,白給小村姑占了便宜。

  哪知道這話天遙飛雪聽在耳中挺順耳的,沒叫她改,半認真半玩鬧地將她收歸在羽翼下,日後成了天遙宮奇景之一。

  「就叫大哥哥,你那小腦袋瓜子裡也擠不出幾滴墨汁。」他暗指她學問差,給她一本《百家姓》也寫不出趙錢孫李。

  「識字」不多確實是趙鐵花的致命傷,她根本不是拿毛筆的料,寫出的字歪七扭八,前世時她就愛偷懶寫慣了簡體字,而且電腦、手機打字多,導致她現在常常張冠李戴搞錯字,或是多一橫少一豎的寫成錯別字,被教她認字的大哥取笑她女子無才便是德。

  她不是不識字,而是常搞混了,論起腦中知識來,孔老夫子未必比她懂得多,從小學到大學十六年教育,考狀元都行。

  不過天遙飛雪也真算神通廣大了,連他們兄妹之間的一點小秘密也了若指掌,好像沒什麼事能瞞得過他。

  「腦袋只有腦漿,當然擠不出墨水,我又不像大哥哥你心黑,擠出的全是黑血。」對人的好只好一半,叫人恨得牙癢癢的,靈山裡的靈草靈花多值錢呀!她不貪多,賣一、兩樣就好。

  她也怕財多引賊,富路遭匪。

  「你說什麼?!」膽子越來越大了,連他也敢非議。

  她吐了吐舌,裝無辜。「大哥哥,時候不早了,夜路行走險象多,就算你是武林高手也要防暗叢裡的虎狼,早早回靈山安歇,別將尊貴之身置於險處。」

  「凡事總有第一回,習慣就好。」她也沒見過有人臉皮那麼厚的,特意從靈山下來喝碗蛇湯。

  她就不信靈山沒有半條蛇,他想喝蛇湯還怕沒人做嗎?分明是來折騰她的,看她坐立難安。

  「你倒是敢說,不怕死的人我見多了,倒沒見過你這種愚勇之人。」她怕死,但明知會死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我不是愚勇,是不往火裡跳就活不下去。大哥哥,我不想再吃不飽、穿不暖,蓋睡了一夜手腳還是一樣冰冷的棉被,我想給我哥哥找條出路,我們不會一直處於挨打狀態。」趙家本家的無情她記住了,他們不求人,會闖出自己的路,人要活得好就要掄起拳頭拚。

  天遙飛雪默然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做了一個連自己都詫異的動作,他輕揉她柔順的髮絲,「你哥哥還沒這麼快回來,他被王家留下來吃酒,我等他回來再走。」

  他現在的地位也是殺出來的,踩著他堂兄、堂弟、師兄弟的血,他在萬蛇窟中獨立掙扎,殺了上萬條毒蛇才一身鮮血淋漓的走出暗無天日的洞穴,把上任宮主給殺了。

  一山不容二虎,有他豈能再有桎梏,他不會給自己留一頭虎牙鋒利的公虎在身邊,隨時威脅他的地位。

  「我喝的?」趙鐵牛摸著發疼的後腦杓,眼神充滿不解和困惑,好像遭遇生平最大的難題。

  「你喝的,真的,我親眼瞧見。」哥,我不是要睜眼說瞎話,實在是情非得已,請多諒解。

  「可是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腦子一片空白。」怪了,才睡了一夜就想不起來,真是糟糕。

  「呵……瞧哥糊塗的,這麼一大鍋蛇湯也吃得完,准是餓得緊,在王大叔家他們一個勁的勸酒,我真的喝多了。」也不知是誰送了王家一壇陳年老酒,他們一見他來就拉著不放,酒罈子一開封,不知不覺喝了一杯又一杯。

  「本來就是你吃的,不然以我和小金的肚子,我們能裝下多少,還不吃撐了?」黑鍋就由醉酒的人背,反正他醉得神智不清,哪還記得大門往哪開、灶頭有幾隻碗。

  她從沒見過天遙飛雪這麼無恥的人,吃在嘴裡還打包帶走,人剛一走,她回頭一瞧,留給哥哥的蛇湯不見了,連那口陶鍋都被端走,炭火燒得通紅的小灶上空無一物,只有柴火沒燒盡的劈啪聲。

  有人連吃帶拿的嗎?也就是他那麼一個。

  可他什麼時候拿走的,她竟毫不知情,從頭到尾他都沒離開過她的視線,難道陶鍋會自己長腳?

  趙鐵花想了又想,終於想通了,雖然她不知道天遙飛雪在靈山的地位有多高,但肯定不低,這樣的人物一出現,身後一定跟了不少人,他不需要自己動手便有人代勞。

  所以主子是匪,屬下是賊,上下一心搶她一個窮人,他們還真是好意思,一點也不覺得臉紅。

  「對了,小花,我們的新屋子蓋好了,你打算在秋收前搬,還是秋收之後再搬。」若是是秋收前搬,曬好的穀子便能直接放入舊屋。

  趙家大房的兩間磚屋在十天內蓋好,一共花了二十兩,他們加蓋了洗漱間和茅房,茅房由紅磚砌地做出蹲坑,照趙鐵花的意思底下挖了一條斜道,茅房內放了裝滿水的大水缸,如廁後用勺子舀水沖掉,排掉的穢物便順著斜道流到屋外特意挖的糞坑。

  趙鐵牛用過以後覺得很不錯,舊茅房就被他拆了,改成堆放柴火、雜物的柴房。

  趙家二房、三房、四房、五房看了很眼紅,趁上樑那日悄悄問了趙鐵牛,他們的銀子打哪來的?

  趙鐵牛人老實,竟把妹妹囑咐過不能說的事全說了——他們賣松茸賺的,還有一株藥草。

  他沒說是靈芝,只說是一般的藥草,因為不多見,所以賣價高,而老實人也有滑頭的時候,他說賣了六兩銀子,夠他們兄妹一年的開銷,所以才決定蓋房子。

  儘管只有少少的六兩,但在趙家本家人的眼中可算是大數目,能買兩百斤白米呢!因此他們居然推派趙二郎來借,謊稱趙老太爺得了急病,要六兩銀子買藥錢,四房人一時湊不出手。

  四房人湊不出來?

  這才是天大的笑話吧!四個兄弟一共供了五個孩子上學堂,一人一年十兩束修,五人就五十兩了,有錢能供孩子讀書,卻沒銀子給老父看病,這話說出去有誰相信。

  且這還包括吞了大房的財產,趙大郎在世時賺了近百兩銀子交給父親保管,還有十二畝地是他妻子的陪嫁,可這些趙鐵牛兄妹一樣也拿不到,全被貪心的叔嬸給霸佔了。

  不過趙二郎當然沒能從趙鐵牛手中「借」到銀子,趙鐵牛兩手一擺,說把銀子全給了妹妹當家用,還有沒有剩下他不曉得。

  趙二郎不敢找趙鐵花要錢,她有一隻很凶的猴子,誰靠得太近就會被抓花臉,他臉上、耳朵的傷還沒全好。

  「哥,秋收前搬,稻子收割以後還有事要你做,你是沒得偷閒。」家裡只有他們兩人,只好把哥當牛用。

  「什麼事,種麥嗎?」他沒忘了妹妹喜食麵食,家中多點存糧他們也安心,麥種一灑下也不用多照顧就能長得很好。

  「不是,秘密,等把這一季的穀子收了我再告訴你,要忙上一陣子。」要悄悄地做,不能讓人瞧見。

  趙鐵牛笑著輕點妹妹鼻頭。「什麼事這麼神秘,瞧你一副撿到金元寶的樣子,哥的性子直,腦子不夠靈活,對賺錢的事是半點主意也沒有,不過哥哥有一把力氣,有事你儘管使喚我。」

  同樣喝了一陣子的靈芝水,雖然量不多,但加上不缺糧的吃食下,昔日痩小如柴的枯扁少年也抽長了個子,長年饑荒所造成的蠟黃臉色漸漸豐腴潤紅,人更是變得結實。

  和往日不可同日而語,如今的趙鐵牛竟也看出點清秀模樣,當然和天遙飛雪那種妖孽級的絕世美男是不能比,可是往村裡的小夥子群一站,也是歪瓜裂棗中的一根嫩蔥。

  不見得多好看,可也往清逸的方向發展,一雙和趙鐵花神似的丹鳳眼多了讓人兩眼為之一亮的神采,枯黃的皮膚漸成健康的古銅色,他胸膛厚了,背脊挺直,雙肩有如刀削的岩石傲然寬實,瘦弱稚嫩的少年長成有擔當的青年。

  趙鐵花看著哥哥明顯的變化,心裡不是不動容,她的歡喜全寫在臉上,看得出她很高興趙家大房今日的改變。

  「哥,你的袖子短了些,明兒個到鎮上裁些布,我給你縫新衣裳。」他們有銀子了,可以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趙鐵牛憨憨地看著少了一截的袖口,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還能穿,沒破,等過了年再說。」

  他已經和私塾夫子說好,明年開春春耕後就回學堂上課,那時再做新衣服就好,不急。

  因為是苦過來的,一度三餐不濟,所以他很珍惜手邊的物事,沒有用到壞就捨不得丟,仍保有農村孩子的純樸心性,他知道他們的錢得之不易,要留點給妹妹當嫁妝。

  趙鐵花過了年就十四了,二月二日龍抬頭過後的二月初五便是她的生辰,滿十四歲的大姑娘也該說親了,做哥哥的當然要先準備起來。

  在鄉下地方,十五、六歲就出嫁是很尋常的事,十三、四歲就得先相看,看中意了便訂親,走個六禮約一年,一及笄便嫁人也沒什麼,姑娘家大了總要尋個好歸宿。

  趙鐵牛雖然是個性憨直的老實人,但疼妹妹的他早在心裡為妹妹打算,他還想著有空到山裡砍幾棵好木,拖回來曬乾,用這些木頭給妹妹打幾口像樣的櫃子當妝奩。

  而趙鐵花也有同樣的想法,不過她有著來自現代的靈魂,不贊成男子太早婚,只是她也知道,這時代成親晚了又容易招來蜚長流短,所以她決定等哥哥十八歲時再替他擇門親,讓他也有自己的家。

  她沒想過自己的終身大事,對她來說十六歲成親太早了,女孩子的骨架尚未發育完全,什麼婚嫁生子都是空談,會要人命的。

  事實上她很想出去走一走,一等老實的大哥娶了能幹的大嫂,有人能照顧他,不被本家叔嬸欺負後,她便會說服哥哥,讓她到外面闖兩年,看看與甜水村不一樣的人文風俗。

  落葉終究要歸根,她還是會回來,有疼愛她的大哥在的地方便是她的家,她唯一的親人。

  「不行,咱們又不是沒銀子,怎麼可以讓你穿不合身的衣服,要是遇到嘴上缺德的叔父嬸母,又要笑話我們大房寒酸了。」那夥人伸伸援手是休想,但落井下石比外人都快。

  第一顆石頭就是他們丟的。

  「你管他們說什麼,咱們過得好就行,又不拿他們一針一線,還怕人說嘴。」坐得直,行得正,莫管人嘴兩張皮。

  他一聽,似乎有幾分道理。「那就做一件,你也多做幾件,瞧你又長個子了,姑娘家要多做些打扮,哥明兒個幫你買些珠花、頭繩、胭脂水粉什麼的來抹抹,咱們小花可好看了,一點也不比城裡的姑娘差。」

  她失笑道:「就你臭美,老王賣瓜自賣自誇,我長什麼樣子我自己還不清楚嗎?能當甜水村一枝花就不錯了,偏你眼睛長斜了,看自個兒妹子怎麼看怎麼好,心都偏了。」

  真正的美人她可是見識過,把人迷得兩眼都發直了,美得不可方物,心想著能勻一分美色過來給自己該有多好。

  可天不從人願,生得普通就普通吧!再說長得太好看容易招禍,所以人才躲在靈山上,能不見人就不見人。

  藍顏禍水。

  「我衣服夠穿了,娘生前留下不少,不過你再裁四塊七尺左右的裡布,我給咱們做兩床被子,冬天裡蓋起來才會暖呼呼的。」那些雞絨、鴨絨、羊毛也該收拾收拾了,兩塊布合在一起便是一件胎被,簡單的直線縫合她還可以。

  趙鐵花不是把雞絨、鴨絨塞進胎被裡就算了事,絨毛類的容易跑掉或堆成一團一團的,所以她決定采格子式縫線,以方格的方式一小角一小角的固定,將絨毛直接縫在布上,兩塊布合覆著,四角方方、四角方方的縫好一整塊布。

  胎被外面再做件花色鮮豔的被套,日後拆卸清洗只需洗外面的一層,裡面的羽絨放在太陽底下拍打,多曬曬陽光就成了,一件被子能蓋好幾年呢!

  「你要做棉被?」他一臉驚喜的表情。

  「那棉花……」要不要順便買?

  「我有比棉花更好的東西,你等著看。」他肯定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笑得嘴都闔不攏。

  見她一臉自信滿滿的神氣模樣,趙鐵牛寵溺的笑了。「嗯,哥相信你,你比哥聰明多了。」

  她不無心虛的一點頭,接受他的讚美。

  過了幾天,兄妹倆從舊屋搬到新屋,他們都不喜歡欠人人情,所以也沒找人幫手,兩個人邊搬邊休息地忙了一整天,大致收拾了一下,把常用物歸置歸置,不致淩亂就行。

  幸好他們的東西並不多,幾口舊櫃子,幾件衣服,兩床自己看了都心酸的被子、墊褥,一些不重要但用得上的小東西,當然埋在床底下的銀子也要挖出來,找地方另置。

  家裡的事處理好了,接下來是割稻。

  趙家大房雖然只有兩畝地,可全由一個人來收割也是挺辛苦的,趙鐵牛堅持不讓妹妹下田,只肯讓她在家里弄些吃食送到田裡當午膳,割稻是粗重的活,容易餓。

  只是趙鐵花也是閑不下來的人,她看大哥做得太辛苦便跟在後頭拾穗,每回她大哥一回頭瞧見她就揮手讓她去樹蔭下乘涼,她搖頭說不要,繼續彎下腰忙活,他也拿她沒轍。

  日頭一大,大家都停下手邊的工作,忙了一下午,肚子也餓了,地裡的人們各自取出自備的乾糧裹腹,等到吃飽了,日頭沒那麼曬了再幹活。

  例如趙家本家四房人,他們有幾十畝地,沒花個七、八天是收不完的,他們連在私塾上課的五個兒子也叫回來幫忙,連同大人十來個,揮汗如雨地收著這一年的糧食。

  可是這時趙家人的刻薄和不要臉就顯現出來了,趙家的地是連在一塊,一邊是一望無際的金色稻田,屬於四個房頭的,另一邊則是小小的一塊,多走兩步路就是盡頭。

  「鐵牛、小花,你們在吃什麼?」

  趙家較有良心的三房堂哥趙明鴻、趙明儒走了過來,偷偷地往兩名堂弟、堂妹手中各塞一顆水煮蛋。

  「吃餅,堂哥們要不要來一片?」看著手裡的雞蛋,心裡感動的趙鐵花投桃報李,也拿出籃子裡的大餅。

  「不用了,我們有得吃……」

  突然一陣香味飄來,兩人咽了下口水,低頭一看被塞入手中的煎餅。

  「吃呀!裡面加了雞蛋和小蔥,你們送我們的母雞下的蛋可好吃了,你們一定要吃吃看。」她還剁了肉末包在裡面。

  見兩兄妹都長了些肉,臉色紅潤,趙家兄弟欣慰地咬了一口,隨即露出詫異的神情。

  「這是……」

  「吃就是,管他是什麼,總是能吃飽。」她俏皮地一眨眼。

  當趙明鴻兄弟正要說什麼時,和母親同樣德性的趙明月黑沉著臉,不悅地喊哥哥回去,一眼也沒瞧趙鐵牛兄

  她壓根看不起這一房人,不屑與之往來。

  趙鐵花與兄長對視一眼,唉,這樣的親戚,這輩子大概是難以修好了。

  不要緊,誰對他們好他們會記得,承這份情,不好的人,他們不見得會報仇,但好處是一點也別想沾了。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7-3-2 01:29:1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不可一世的宮主

  「竹子?」

  「最少要一百五十根。」

  「一百五十根竹子?!」妹妹瘋了嗎?

  「而且要有你的大腿粗,竹子最細的那一端不能小於我小腿肚。」如果用銅管更好,可

  是他們沒有那麼多的銀子。

  不用錢的最好,就是累了點。

  「什麼,要跟我大腿一樣粗?」她腦子沒燒壞吧?

  趙鐵花一臉同情的拍拍大哥的背。「哥,辛苦了,砍完了竹子還有更粗重的活要幹。」

  更粗重的活……頓感肩膀很重的趙鐵牛苦著臉看向妹妹。「咱們村子裡沒長這麼大的竹子,你讓哥上哪砍去?」

  「靈山?」他雙眸倏地瞠大,嚇的。

  「靈山那邊有片占地幾百畝的竹林,裡面的竹子都有你的腰粗了,你挑直的砍,每根竹子留二十五尺左右。」她估算過,扣去頭尾相接的部分,一百五十根竹子差不多夠用,而那麼粗的竹子,還真的只有靈山那邊才有,其他地方的竹子最粗也不到十五公分。

  這丫頭哪來的膽子,敢動神仙的東西。「小花呀!那是靈山的竹子,咱們不能動,動了會遭天罰。」

  以前就有人跑到靈山裡剝了一塊巴掌大的樹皮,聽說是什麼沉香來著,沒兩天腿瘸了,少了一隻眼,一口牙全掉光,露出紅色的牙床,怪是嚇人,大家都說是神仙罰的。

  她在心裡暗笑,哪有神仙,倒是天仙有一名。「哥哥放心砍,我跟神明說過了。」

  「你你跟神明說……」他有些傻眼了,楞楞的回不過神,一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樣子。

  太……神話了。

  「神仙都是心地很好的,我燒了紙錢給祂,問祂可不可以給我們一些竹子,晚上神仙就來托夢了,讓我自取。」她說的當然是假話,全是胡謅的,她燒紙錢給誰收呀!

  「真的嗎?」他十分驚訝,信以為真。

  趙鐵花重重的點頭。「神仙都樂於助人。」

  「也對。」他憨憨地傻笑。

  二畝地的稻子收了以後,接著就是曬稻的活兒,趙鐵牛負責翻稻、顧稻,趙鐵花便在家裡縫製羽絨被、羊毛

  做累了,她便讓小金帶路,到之前發現的溫泉瞧瞧,她來回了好幾趟,用步數測量溫泉到舊屋後頭兩地的距離,再依土壤的幹濕程度決定埋管的深度,要恰到好處才不會地表過熱或溫度不夠。

  她要做的就是一個地下溫泉引道,將山上的溫泉引到她開墾不到兩畝的荒地底下,當冬天來臨時,菜園子再搭上草棚,引地熱暖土種反季蔬菜。

  別人沒有只有我們有,那有多賺呀!想想心就熱,那全是銀子,在自家的菜田種金元寶呢。

  另一個好處是她可以接分管,將溫泉水引入洗漱間,兌上冷水,她不用燒水就能泡上暖呼呼的溫泉。

  做地下管線最大的優點是不怕狂風暴雨,除非是土石崩落,否則埋在地下的竹管應該不會受到影響。

  「他當我死了嗎?還燒紙錢,怎麼不擺上三牲四果祭拜。」這小村姑的膽子養肥了,越來越敢在太歲頭上挖土。

  一聲竊笑聲發自宮臨月口中,「大概是她知道你不會要,就給省下了,怕折了你的壽。」

  「她敢拜我就敢收。」他的氣魄還不如一名小姑娘?

  「要不要順便三炷清香?」先積陰壽。

  天遙飛雪帶著涼意的黑眸一掃。「我讓你把整炷香吞下去。」

  聞言,他呵呵乾笑,臉色有些微妙。「開開玩笑嘛!誰會在意這些事,小村姑又不傻,哪會尋主子晦氣。」

  那可不一定,若是趙鐵花在場,給活人燒紙錢這種事她是做得出來的,她知道世上沒有神仙。

  幾萬根竹子擺在那裡也沒用,給她一、兩百根又何妨,滄海之一粟,他又不是給不起。

  只是她說燒紙錢給神仙——也就是他,這話惹毛了他,人還活得好好她觸什麼黴頭,若沒有他,她一根竹子也要不到。

  哎呀!這是踩到哪裡的火,怎麼就燃了?「主子要是傻,這世上就沒有聰明人,小村姑算什麼,就那麼一點上不了檯面的小聰明,哪能和耀目的日輝相提並論,她也配?!」

  天遙飛雪陰晴不定的脾氣被撫順了,輕哼一聲。「你說她要一、兩百根竹子幹什麼,蓋竹屋嗎?」

  這倒有趣,夏天圖涼爽,他也能去住幾天。

  「根據底下人的回報,小村姑去了溫泉那頭好幾回,每回都停留了許久,若有所思的對著她家屋子的方向比來比去,他們也看不懂是什麼意思。」太魯鈍了,一堆廢物。

  「難道她想引溫泉水到山下?」也不怕燙死她。

  他的猜測只對一半。

  是要接溫泉水下山沒錯,但不是用來泡澡,而是暖土,利用溫泉的熱度使土地不結凍,保持適合種植的濕度。

  「不可能吧!光他們兄妹倆做到手斷也完成不了,工程太浩大……」呃,不妙,主子的眼神好像特別……犀利。

  笑到一半的宮臨月突然笑不出來,心裡發寒的打算找藉口告退,以他對主子的瞭解,那輕輕一睞的醉人目光多驚心動魄,主子只需動動兩張嘴皮子,苦的是底下人。

  而他身為親信,鐵定要身先士卒。

  果然——

  「你最近挺閑的,本宮看你近日疏於練功,皮肉都有些鬆弛了,若是小村姑那邊有什麼不方便的,你就出手幫幫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多動動也是好的。

  「主子,你不能這麼坑人。」為什麼又是他,左右兩護法不能總坑他一人吧!也該換換人了。

  一旁的秦穩站得筆直,目不斜視,如一把隨時出鞘的刀。

  「我坑人?」他冷冷一嗤。

  美人一笑,熠熠閃亮,明知是帶著三分邪氣,還是耀眼得叫人站不住腳,目眩頭昏,滿腦子春花盛放。

  「沒有、沒有,屬下甘願被坑……呃,是樂於效勞,主子交代的事哪敢不從。」他天生是被使喚的命嗎?怎麼沒得安寧。

  歎了口氣後,他想起正事,「對了,主子,七皇子等人被困在淺龍灘陣法裡多日,要不要把他們放了?」把人弄死了可不好,那可是皇子。

  天遙飛雪一聽,秀美的眉頭一蹙,「還沒走?」

  「都埋鍋造飯了,自帶了好幾袋糧食,還用牛皮搭建帳篷,準備住上個一年半載的樣子。」淺龍灘有水,水裡有魚,因為無人捕撈,每一條都十分肥碩,光吃魚也餓不死。

  「煩。」這些人怎麼不懂得記取教訓,前仆後繼的往天遙山來,是他太久沒出手了,都忘了天遙宮的手段嗎?

  「是很煩,可是咱們不能置之不理,七皇子是為了蕭貴妃求藥而來,而蕭貴妃是你姨母的小姑子,算起來七皇子還要喊你一聲表哥。」攀來牽去都是親戚,得好好招待。

  七皇子也是沖著這層關係才敢上山來,雖然蕭貴妃和她二嫂,也就是天遙飛雪母親的親妹妹感情一般般,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同是蕭家人,做嫂子的總要說兩句好話。

  一榮倶榮,一損倶損,若是蕭貴妃有個不妥當,蕭家一族也不會好過到哪去,身為媳婦,自然也希望蕭貴妃榮寵不衰,不願她就此香消玉須,平白讓後族占了上風。

  天遙飛雪冷眸一眯,「算得真仔細。」還真是攀親引戚。

  「哪裡哪裡,屬下只是對人情世故多了點瞭解,為主子分憂是屬下的責任。」主子,看我表現得這麼好,該打賞。

  「打發他們。」在他的地盤威脅他,他們還有把他放在眼裡嗎?皇子皇孫又如何,在他眼中如塵土一般。

  「嗄?!」宮臨月一怔,怎麼和他想的不一樣,背道而行。

  不是應該大開中門迎接嗎?待若上賓,招待佳餚美酒,歌舞弦樂,把人服侍得賓至如歸。

  七皇子是呼聲最高的太子人選,和皇后所出的五皇子並駕齊驅,面對有可能成為大景朝未來的帝王,就算不能好好款待也不能交惡,以後人家若念起舊怨來剿,天遙宮是打還是不打,大景朝可是號稱有二百五十萬名軍士。

  頓感頭痛的宮臨月以手扶額,正頭大得很,他朝動也不動的秦穩使使眼神,讓他幫著開口。

  「淺龍灘靠近溫泉口。」玄衣男子只說一句。

  皇家人對人命一向很草率,自視甚高,若是有不在預料中的人出現,一言不發便殺了,那小村姑……

  「主子,這回表小姐也來了。」大概打著多個人多點籌碼的主意,天遙山上的靈花靈草這麼多,給人一、兩株有什麼關係?

  「蕭憐心?」他的眉頭擰得死緊。

  「還有華容公主也來了。」七皇子胞妹。

  天遙飛雪一聽大感不悅。「她們來幹什麼?」

  宮臨月弄臣一般的拂拂手臂。「當然是仰慕你的風采而來,主子的美貌天下無雙。」

  世人皆好色,好花不采誰來憐?

  「宮、臨、月——」他怒吼。

  「在。」他嘻皮笑臉的拂手,故作卑下。

  「把她們丟進北甯宮,帶東方淩過來。」這些皇室子弟就是不知死心為何物,仗著出身耀武揚威。

  「北……北甯宮?」會不會太遠了?

  離主殿天遙飛雪住處最遠的宮殿,還有點偏僻,以前的宮主用來關不聽話的侍妾和失寵的夫人,在天遙山的另一頭,光用走路起碼要走上半天,而且其中還有不少機關。

  天遙宮處處是危險,一不留神就被掛在半空中了。

  不過這一代的宮主天遙飛雪並未娶妻納妾,他有很嚴重的視覺潔癖,比他醜的女人不行,不合眼緣的滾開,裝模作樣、面上水粉厚如牆的一律不准靠近,沒他美的自動回避,省得汙了他的眼。

  都已經是舉世無雙了,還有人能美得過他嗎?他勉強挑的兩個丫鬟蔓草、淺霜算是絕色了,可他還是不容她們近身,最多是衣食住行的打理,再多就沒有了,他不允許。

  趙鐵花大概是唯一能貼近他的人,她對他傾城傾國的容顏可以完全做到無視,還能目光清澈的侃侃而談,認為他驚世的美麗是老天爺的懲罰,他上輩子八成是做了太多缺德事。

  雖然有時她也會看他看到出神,可是很快就恢復理智,看他的眼光像看一幅畫,美是很美,卻不是她該擁有的。

  她把心守得很牢,不輕易動搖。

  「你是……天遙飛雪?」他是男是女?怎麼有人美得有如月裡嫦娥,纖塵不染,玉肌冰膚……

  乍見表哥的東方淩有片刻的恍惚,被眼前人的美貌震懾住,他以為見到仙宮裡的仙女,貌美無雙。

  但是只要接觸過後,他便會發現這是披著美人人皮的惡鬼,性情反復不定,脾氣古裡古怪難以討好,寒星似的雙眼瞧不見渺小人類,彈指殺人在無形間,管你是販夫走卒還是皇孫貴胄。

  「放肆——」秦穩聲沉如鐘。

  「什麼放肆,你可知曉我家主子是誰,他可是堂堂的……」一位面皮白嫩的青帽少年尖著嗓子低斥。

  「掌嘴。」

  「是。」

  「你敢動我,啊——」

  一聲。

  所謂的掌嘴是一掌打在嘴巴上,把人打飛了,故作小廝裝扮的小太監左臉貼在石柱上,半顆腦袋凹進去,他睜著眼珠子還活著,但明眼人都曉得他活不了,只是時間問題。

  一名身高七尺的殿衛將人「拔」下來,拉著頭髮拖行,一路拖到殿外,交由身著緋衣的弟子處理,小太監這時才斷氣。

  看到天遙宮不可一世的作風,東方淩等人真的被威嚇住了,對天遙飛雪心生恐懼。

  「天遙表哥——」東方淩剛要開口就被打斷。

  「別攀交情,說明來意。」天遙飛雪神色傭懶的斜倚在白貂皮鋪墊的軟榻上,一腳微弓踩在榻上,一腳閒適的垂放腳踏,如媚似惑的黑眸微眯著,似在享受淡淡的血腥味。

  「本皇子……」突地一道冷光射來,他不自覺的改口。「我是為了母妃來求藥,她中了七彩迷蝶毒。」

  這種毒看不出中毒的跡象,人的雙目中會莫名出現無數的七彩蝴蝶,趕不走也消不掉的在眼前飛舞。

  中了此毒的蕭貴妃已多日無法進食,只能勉強以米湯灌喂,蔘湯吊氣,她只要一睜開眼就蝴蝶、蝴蝶的喊著,要人把蝴蝶都趕出去。

  事實上清華宮裡一隻蝴蝶也沒有,她看到的是幻覺,為此她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群醫束手無策,皇上大怒。

  這時一位太醫才指出貴妃娘娘是中了毒,而宮中沒有解毒的藥材,此藥草只生長在長年冰寒的岩洞內,在神藥穀。

  神藥穀也就是天遙宮以前的名字,百年前它確實是一座種滿各種草藥的藥穀,以濟世救人為先,任何人來此取藥都不會受到阻攔,但規矩是每取走一種草藥就得再種下另一種草藥,取走多少種回多少,讓後來者有藥可用。

  然而上萬種稀世草藥怎麼可能不引起有心人的覬覦,在一次幾乎滅族的大屠殺後,剩餘的神藥谷後人不再以藥贈人,他們建立起天遙宮防備外人,擅入者死,阻止那些野心分子。

  他們設奇門八卦,排陣法、放毒煙、擺機關,一代一代的往下傳,昔日救人無數的神藥谷成了血腥地獄,再無人敢輕易進入。

  「所以你想要七葉蘭?」蘭香解毒,葉汁去迷。

  東方淩一聽,面露喜色。「是的,我特來求取一株七葉蘭,解我母妃所中的迷毒。」

  「你知道我的規矩。」他的藥不能白給。

  他舉手一揚,身後的侍衛抬了一口很重的紅木箱子。「這裡是萬兩黃金,還有三朵天山雪蓮。」

  以物易物,雪蓮亦是長在極寒冷的冰洞內,見光便萎,需裝在玉匣子裡,以玉養蓮能保十年不凋。

  「天山雪蓮……」他正想不屑的一嗤說不稀罕,雪蓮他多得是,但繼而一想藥庫的雪蓮似乎用完了,這幾朵雪蓮剛好拿來砸那個不識相的小村姑,她的破爛身子還有得補。

  「咳!七葉蘭要半個月後才開花,你來早了。」看在他送得頗合心意的分上,給他何妨。

  還有半個月……「可否容許我等逗留半月?」

  「隨你,花一拿到立即離開,嚴禁喧鬧、任意走動,沒有本宮的允許……」目光冷冽的天遙飛雪正說著他的忌諱,忽地一隻全身黑毛,尾巴一點金的小獸撲向他,吱吱吱的說著獸語。

  眾人明顯感受到天遙飛雪的眼中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小東西,聽說你的主人又‘燒’紙錢給我了,她沒讓你帶來謝禮嗎?」小村姑要是不知感恩,他饒不了她。

  「吱吱吱……」小金把一個用稻草綁得鬆鬆垮垮的芭蕉葉包拿給他,很是驕傲的咧開猴嘴,表示它不負使命。

  「她倒是知趣,曉得我對她多寬容……」驀地,他拆開芭蕉葉的手一頓,面色黑沉如墨。「這是給我的?」

  「吱吱吱……」是呀!是呀!給你的,好大的一塊餅,有菜有肉,還有烤軟的果子,抹上甜甜的醬,真好吃。不知死活的小猴直點頭。

  「你吃了我的餅?」它竟敢偷吃。

  「吱吱……吱……」我有給你留一半,你看我對你多好。

  「宮臨月,把這只猴子捉去烤了,我啃它的肉配飯。」怒不可遏的天遙飛雪捉著小金的猴尾甩向宮臨月。

  宮臨月忍笑忍得很難過。「主子,不能烤,這是小村姑的猴子,烤了她的猴子她敢指著你的鼻頭大罵。」

  猴子無法無天……你能指望猴子識文懂禮嗎?它本來就是野生野長,即便通靈性也是猴子啊。

  小村姑是誰?

  東方淩等人百思不得其解,急欲找出解答,為什麼生性絕情的天遙宮宮主一見那只快成精的猴子,美玉一般的容顏馬上展露喜意,對只猴子比對人還好?

  會不會是猴子的主人非比尋常,她能讓盛怒中的天遙宮主收斂了脾氣,把怒氣轉為怨慰,才對偷吃的猴子未下毒手。

  所以說,小村姑這個人很重要,足以影響到天遙飛雪的喜怒,若是能找到她為己所用,那麼離九五至尊的寶座就更進一步,天遙宮會是他東方淩無比強大的助力。

  但是他們問遍宮中每一位能見到的人,包括左右護法秦穩、宮臨月,一個個都口風很緊,不漏半句風聲,還嚴詞厲色警告他們勿做打探,否則走不出天遙山……

  小村姑到底是何方人物,讓一干徒眾守口如瓶,莫非是不世出的隱世佳人,嬌容不遜天遙飛雪的天人之姿?

  不過他們都猜錯了,小村姑就是普通的小村姑而已,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容貌尚可,但說她美?很多人都會嗤之以鼻,包含天遙飛雪在內,她唯一引人多看一眼的是越見水亮的丹鳳眼,滿滿的春水都要溢出來了,水亮水亮的充滿瑩光。

  「皇兄,你見到天遙表哥了嗎?」素有京城四美之一名聲的華容公主神色急切,嫋娜身姿宛若弱柳臨風。

  「你的表哥還不是我的表哥,我們都是一家人,還分什麼彼此。」此時端莊大方的華容公主有一些急躁,她雖然不討厭生性驕縱的蕭憐心,但也不喜歡她這時無視她公主的身分,對她言語上多有不敬。

  蕭憐心心有不甘的輕哼一聲。「你不搶我表哥就是一家人,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橫刀奪愛。」天遙表哥是她的,她誰也不讓。

  「我是公主,我可以讓父皇下旨賜婚,你不過是他連看都不看一眼的小表妹而已,哪來的橫刀奪愛,說不定他根本不記得你的名字。」喜歡他的女人太多了,不缺她一人。

  「你……」仗勢欺人。

  「夠了,你們別吵了,咱們是在天遙宮而非京城,由不得你們爭風吃醋的亂來,不要忘了我們的目的是為了母妃求藥,而不是讓你們爭奪男人,誰敢再吵我就送誰下山。」都下了不得喧鬧的禁令,七葉蘭沒拿到前,他絕不允許有人犯了禁令,母妃的身子重於一切。

  「七皇兄……」

  「七殿下……」

  一嬌媚,一明豔,同聲嬌求。

  「都閉嘴,給我安分點,除了母妃的毒外,天遙宮亦是我要拉攏的對象,誰敢壞了我好事我絕饒不了她。」一入天遙山他才知天遙宮的可怕,迷霧重重,機關密佈,隨便一個弟子都擁有不凡的武功,個個都足以以一敵百,殺敵於無形,劍起劍落從容不迫,下手不留情。

  他帶了兩百名侍衛前來,有意用皇家的威儀為其開道,天遙宮再厲害也只是一個江湖門派,不足為懼。

  誰知第一日他就折了近百侍衛,身邊的人一個個無聲無息的死去,到最後只剩下十個不到的大內高手。

  要不是還有個懂陣法的,暫避淺龍灘一隅,否則真要全軍覆沒,連他的命也保不住,天遙山的陣法太多了。

  若能把這些奇人用在朝堂上,他等於如虎添翼,滿朝文武百官誰能是他的對手?

  對皇位志在必得的東方淩試圓收服狂狷不已的天遙飛雪,讓他為自己做事,利用天遙宮的勢力召集天下群雄,鞏固地位,排除異己,為千秋萬載的帝王路鋪一條康莊大道。

  「用美人計不是更好,若是我能得他歡心……」藏有私心的華容公主一副正氣凜然、義無反顧的犧牲模樣。

  「為什麼不是我?我的容貌一點也不在你之下,而且我的母親是天遙表哥的親姨母,由我去靠近他勝算更大。」蕭憐心半點也不讓步,直指出重點,她和天遙飛雪是姨表兄妹,就算她做了再過分的事,看在母親的分上,天遙飛雪不會對她痛下殺手。

  但其他人就不一定,看看小安子的下場,直接被拖到後山喂野獣,屍骨無存,只因維護了自家主子。

  「你們再美美得過天遙宮宮主嗎?美人計這一招是行不通的,不要給我找麻煩。」先等七葉蘭開花。

  「不試試怎知不行?」

  兩名女子都充滿自信,如花的美貌給了她們依恃,受盡京城子弟追捧的兩朵名花自視甚高,自以為容貌過人便能無往不利,只要她們願意,沒有一個男人不拜倒她們石榴裙下。

  殊不知她們在這裡爭得你死我活,最被天遙飛雪看重的小村姑正如一隻快活的小工蟻,一把小鋤頭挖著兩塊不足一畝的菜田中間那一小段空隔,寬兩尺、深兩尺半,並排兩根竹管剛剛好,還讓石頭壘開些沙土,以免埋管時堵塞了特意在竹管上鑽孔的排水小孔,孔洞不大,就指甲片大小。

  「小花、小花,這世上真的有神仙,還讓我遇著了,我一定是走了好運才遇到神仙……」他要趕緊用三牲四果祭拜,感謝神仙對他的幫助,讓他少幹點活。

  揉揉發酸的腰,趙鐵花艱難的站起身,蹲太久了,腰酸背痛腿又麻,兩眼發昏。「哥,你是發生什麼事,瞧你高興的,大老遠就聽見你的大呼小喚,撿到金子不成?」

  「比撿到金子還好,小花,我告訴你……你怎麼了,臉色白得像鬼一樣,快坐下,哥給你掮涼……」興奮的說到一半,就見妹妹忽然身子一軟地往他一靠。

  「沒事,就是有點累,我只是想著快點把這條暗道挖通,好讓你早點鋪上竹筒。」要趕在入冬前完成。

  「你這傻妹妹呀!不是說讓哥來做嗎?你的身子才剛好一點,要多靜養,多吃點養身的補品,不要省,我們有錢,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趙鐵牛笑著擦去妹妹額頭上的汗。

  聞言,她噗哧一笑。「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句話還是她說的,這會兒竟被哥哥用上了,她當時的用意是讓兄長多吃一點,什麼都能省就是不能省口糧,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人結實了自然不易生病,看大夫也是要花錢的。

  「我的好哥哥,你不要擔心,其實我也出不了什麼力,最多鏟兩鏟土而已。」她有節制的做,不會真累著自己,好不容易才養好的身子她也不想再累倒,沒有健康的身體什麼也做不到,她有切身之痛。

  「兩鏟土就氣喘吁吁?」他一點也不相信她的話,總覺得妹妹還是跟從前一樣虛弱,連喝口水都會嗆到。

  趙鐵花還真不好辯解,她是個被逮得正著的現行犯,剛剛真是一時疏忽讓自己蹲太久了,說她身子好得像頭牛只會遭人取笑。「對了,哥哥,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我瞧你樂得雙腳都快不著地了,要飛起來似的。」

  「結果呢?」不會真靈驗了吧?!

  他咧開一口白牙大笑。「結果我今兒個一大早趕到竹林,看能不能在兩、三天內砍足你要的一百五十根竹子,沒想到我一到竹林裡,竹子整整齊齊的倒成一座小山,我算了算有兩百根呢!」不只夠了還有多的呢。

  真有這麼湊巧的事?趙鐵花一臉狐疑的看向靈山的方向,那個好看到不行的神仙哥哥前兩天才讓小金帶信,要吃「完整的」烤餅——其實是披薩的改良版,在面皮上撒上蔬菜、肉片、水果片和自製的甜醬,用煎鍋來烤的。

  「哥,你要不要再求神明幫你挖埋竹管的深溝。」說不定神明神威大展,有求必應,省了挖溝的功夫。

  不遠處的林木枝椏間,突然無風動了一下,撫著額呻吟的聽風揉揉發酸的手臂,他不想把所學的武功用在劈竹子上頭,挖土的事留給聆音,他擅長土鑽功,上輩子是地鼠。

  兩天后——

  兄妹倆本來打算用十天挖通的深溝,在他們睡了一覺後居然已經做好了,趙鐵花用竹子做記號的路線上,一條直直兩尺半深的土溝已然成形,寬度剛好夠放一根腿粗的竹管。

  中間竹節是打通的,一根竹管能從粗的一端看向較細的尾端,中通外圓,筆直修長。

  「小花,這繩子要幹什麼?我到雜貨鋪子買繩子,其他客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還打趣我這繩子的長度都夠圍一座山了。」他面臊地付完銀子就走,省得被人笑話。

  「嗄?」圍山?

  這日頭不大呀!小花怎麼曬昏頭了?!

  「哥,我說你做,這是我剪好的繩子距離,你按這長度在整捆的繩索上做記號,然後……」

  兩兄妹忙了一整天,到了隔天,趙鐵牛才滿臉驚愕的看著從溫泉邊巨木一路連接到家裡院中那棵大樹的繩子,有上下兩條,拉動其中一條,另一條會跟著動。

  趙鐵花運用絞盤原理,用手搖式也能轉動繩索,上面的繩子是拉,下面的繩子則吊著一根一根的竹管,趙鐵牛在上面裝竹管、拉繩子,趙鐵花便散步似的往下走,再一節一節解開綁住的竹管,讓它滾進深溝裡。

  等所有竹管都運送完畢,趙鐵牛再做首尾相接合的工作,每做完一段便把挖出的土往回填。

  如此重複再重複,整整做了三天才完工。

  在靠近溫泉口的竹管邊做了個匣門,夏天太熱用不著溫泉水可以把匣門放下,一到冬天再抽起,讓滾燙的溫泉水流入竹管中,順著竹管往下流,流到趙鐵花開闢的菜田中。

  由於竹子用不了那麼多,還剩下不少,趙鐵花索性讓她哥哥搭起防雪的棚子,收成的兩畝地稻草剛好來蓋棚頂。

  棚子的兩側要有草簾子遮蓋,但是稻草用完了,他們改到河邊割藺草,一把一把的藺草編成一片又一片的草簾子。

  等一切都弄好了,冬天的腳步也近了,地上的土尚未結霜,趙鐵花大把大把的菜籽往土裡撒,她暗暗祈求菜籽都能發芽,長成令人雀躍的菜田。

  菜籽撒好了便要收冬麥,趙鐵牛根本不讓妹妹幫忙,他一個人拿了把大鐮刀就到田裡割麥,麥葉割傷了手也不感覺痛,因為他割得越快,越覺得這個年會過得很好很好。

  小麥不算主食,所以不用交糧稅,當他們把曬乾的麥子去殼,再讓人輾成粉,竟有將近兩百五十斤的細白白麵,賣掉一百五十斤,留下一百斤自用,賺了五兩銀子。

  「小花,你捏捏哥的臉,哥覺得好像在作夢。」這不是真的,他一定看錯了,眼花。

  「不是夢,是真的,今年跟去年不一樣了,我們有存糧了。」趙鐵花不自覺的笑出聲,面上是遮不住的喜悅。

  「那是白米,這是白麵,呵呵……我們再養頭豬,日子就越來越好過了。」他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

  他們原本的舊屋子不住人,趙鐵花從前住的那一間如今堆滿白麵和鹹豬肉、幾樣臘八會用到的乾果,而趙鐵牛睡房兼做堂屋的炕床上放的是一袋又一袋的穀子,顆顆飽滿結實,把炕床堆得沒處空位,都快堆到屋頂了。

  想想去年的冬天,兩兄妹喝著稀得見底的薄粥,裹著硬邦邦的棉被,他們回本家借糧卻被趕出來,是王家和裡正家看他們可憐,各給了三斤、兩斤的粗糧,這才熬得過來。

  兩相比較,今年真是幸福太多了,有糧有錢有新屋子住,還有反季蔬菜可期待,誰說趙家大房會絕嗣?

  「哥……」看到他哭,趙鐵花都快鼻酸了,這個比她只高半個頭的少年才十五歲呀!在現代還只是該備受呵護的中學生。

  趙鐵牛用手背抹淚。「沒事,哥只是喜極而泣,沒對不起爹臨終前的囑咐。」

  要好好照顧妹妹,給她吃飽穿暖,再為她找戶好人家,別委屈了我趙大郎的心肝——這是趙大郎的遺言。

  「好,哥考個秀才讓你當秀才妹妹。」以後不會再有人看不起他們兄妹倆,走到哪都被人嫌棄。

  秀才呀!也好,她哥不是當官的料,但考上秀才地裡的稅就不用繳了。「哥,我們欠王家很多,但是你不能以娶王滿兒做為報答,她喜歡你,可是不適合你,我希望你快樂。」

  「嗯,我知道了。」他靦腆的揉揉妹妹軟軟的耳垂,表示他會拒絕王家的好意。他其實也不喜歡老對他管東管西的鄰家妹妹,還沒進門就挑撥他們兄妹,要他把家裡的銀子拿在手中,不能讓小花管帳。

  那是他的妹妹呀!還會坑害他不成?若不是她找到靈芝和松茸賣了錢,如今他們怎麼可能過上能吃飽飯的生活?

  王滿兒的心不壞,就是太愛掌權,以為這個家沒有他這兄長就過不下去,妹妹是外人,將來是要嫁人的,不能把娘家的銀子帶到夫家。

  但她錯了,沒有小花,他們趙家大房就不是家,相依為命的兄妹倆隻剩下彼此,沒有誰能代替誰。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7-3-2 01:30: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我喜歡石頭

  「哇!長得真好。」

  「是呀!長得真好。」綠油油地。

  「應該很快就能賣錢了。」菘菜、韭菜、菠菱菜、芸豆、扁豆、黃瓜、茄子、茱萸果子……

  好多菜。

  「小花,咱們用溫泉水種菜的方法真的可行,你看看這些菜每一棵都長得油綠發亮,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他光看就嘴饞了,想先摘幾棵下油鍋炒來吃個鮮嫩。

  「哥,你該考慮的是我們一把菜的定價是多少,賣低了我可不依。」他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好這地下管道——幸好多虧有「神仙」幫忙,讓他們省力不少,全鎮……說不定在整個大景朝裡在這時節都找不到這麼鮮綠的菜蔬。

  大戶人家有銀子蓋暖棚種反季蔬菜,但是絕對沒有人用溫泉水種菜,他們不用自己澆水,水閘一開就能注滿溫泉水,連帶著他們住的屋子也很舒適,地板是暖的,不凍腳。

  憨直的趙鐵牛聞言一頓,面上帶著幾許不確定,「呃,三……三十文?」

  這個價錢在他看來就是高價了,但是……

  「一百文。」

  一……一百文?!他驚嚇到霍地往後一跳。「小花,你這是搶錢吧!我們以前買一把菜最多五文錢,還有三把十文錢的,一百文……會不會太多了?」

  趙鐵花笑看著哥哥。「你信不信提高到兩百文也有人搶著買,但我不想做太招眼的事,所以才降到一百文。」

  因為稀少才價高,大家都貪那個「鮮」。

  聽到兩百文,趙鐵牛的雙眼都瞪圓了,雙腳一軟往地上一坐。「妹妹呀!你別嚇哥,我不禁嚇。」

  不去做就不知道結果。

  「真的去賣?」他猶豫了一下。

  趙鐵花拉起跌坐在地上的哥哥,拍拍他衣服上的泥屑。「當是試試水溫嘍,這才知曉我們的菜能以多少價錢賣出。」

  他一聽,想想也覺得很有道理,興匆匆地去拔菜。「我就挑幾把去試試,妹妹你等著我,我很快就回來。」

  性子直的趙鐵牛也不多想了,真照著妹妹說的方式挑了幾把菜往鎮上去,他心想能賣個一、兩百文也不錯,切兩斤五花肉做東坡肉,肥而不膩的燉肉他和妹妹都愛吃。

  「嗯,小心點走,別趕快路,地上滑。」前兒個才下了一場小雪,雪一化,路面很潮濕,行走困難。

  「好!走了。」

  看著哥哥漸行漸遠的背影,趙鐵花搖頭好笑,她發現他們兄妹兩個都一樣傻,從菜籽開始發芽時,她和哥哥就小心翼翼、一天到晚守在菜園子裡,等著它們由毛髮細的小嫩芽,漸漸長成銅板大的葉子,然後一天天的長大。

  終於長到可以食用了,又迫不及待地想把它們賣了換銀子,期盼滿園子的菜都摘不完,賺得缽滿盆溢。

  望著欣欣向榮、生氣盎然的蔬果,她仿佛看見無數充滿希望的將來朝自己奔來,小村姑也有做大地主的一天。

  「小金,住手,茄子還沒熟,不能咬。」

  只是外人好防,家賊難防,要防的就是它這只貪嘴的猴子。

  「吱吱……吱吱……」熟了、熟了,我要吃,你看它比我的腦袋還大。一隻全身黑毛,只尾巴一撮金毛的猴子就吊在茄子上頭,猴手抱著長條狀的茄子不放。

  「去去去,去挖松鼠的洞,它們肯定藏了不少冬糧,夠你啃到掉牙。」它最會掏松鼠的窩,不時拎兩隻回來讓他們打打牙祭,下雪的季節也能吃到野味。

  「吱……」啐!小爺不是賊,不做偷偷摸摸的事。

  小金大口地往茄子一啃,非常張狂的咧嘴示威,表示這茄子我咬過了,你還敢吃嗎?

  「臭小金,我是沒給你吃,還是沒給你喝?你來禍害我的菜,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訓你不可……別跑,給我站住!不教好你我就不叫趙鐵花……」她豁出去了,非讓這只潑猴知道誰是主人。

  小金摘了茄子就跑,趙鐵花怒氣衝衝的在後頭追,一人一猴玩遊戲似的你追我跑,滿園子繞圈。

  不過金絲靈猴雖個頭小,但一般人絕對跑不過它,追了好一會兒,趙鐵花已經是氣喘如牛、汗流浹背,兩手放在膝蓋上彎著腰直喘氣,臉色有一點點發白,氣短。

  突地,一陣暈眩襲來,她再也支援不住,往後一退踩到坐著拔菜用的小板凳,人很自然地往後仰,她以為自己會跌個四腳朝天,沒想到後頭多了靠墊……

  靠墊?!

  「你不叫趙鐵花要改名叫花鐵趙嗎?倒著念也順口。」

  清潤中帶著嘲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讓想裝盲的趙鐵花裝不下去,她實在不想遇到千年開花的禍水桃花,殺

  粉紅色的泡泡別冒得太快,她還沒打算愛上他,她才只是快十四歲的小姑娘,不急著為愛菜飯不思、患得患失,男人太美會讓女人短壽,心跳太快會縮短使用年限。

  「你給我裝死試試,還沒人敢直接無視我。」

  白玉一般的修長手指往她纖腰一按,某人痛得大叫。

  「啊!好痛,你使下流手段……」

  居然運氣按她的痛穴,可恥的叫人唾棄,她是可憐的小老百姓,怎敵踏草而行的武林高手,她要向武林大會舉牌子抗議,聲討他。

  「我還有更下流的,你要不要試一試?」像個捉弄鄰家女孩的頑童,天遙飛雪一手捉起她飛起的細辮子,使了點巧勁將她拉近,她一個不慎重心不穩,整個後背跌向他懷中。

  「哎呀!我的後腦杓……撞得疼了,你胸口裝了鐵板呀?我腦仁都要被你撞成豆腐渣了,你得賠我……」她伸手摸摸發疼的腦袋,不意摸到揉著她痛處的大手,她微怔。

  呃,她該裝害羞還是拍開他的手?

  趙鐵花兩者都沒做,她只是當做沒這回事的把手收回,默默地忍受他手的「摧殘」,內心淚流滿面呀!

  他可不可以不要一副仇深似海的樣子,她可沒欠他銀子。

  「真要變成豆腐渣也就算了,省得你自作聰明,種了巴掌大的菜園子就想當起富家翁,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了。」他不來找她,她大概不用幾天光景就能忘了他,笑著和他錯身而過。

  果然是來討債的。

  「呵……大哥哥,你可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我們兄妹倆的再生父母、大恩人呐!我再怎麼忘恩負義也不會把你往腦後拋,我有在做了。」

  他這一身富貴裝扮好歹值千金,光他束髮的玉冠都足以買下一整間鋪子,他好意思來勒索靠雙手勞作的窮人?

  趙鐵花在心裡腹誹。

  「東西呢?」

  她頭皮發麻的乾笑,「你總要給我時間準備,一件羽絨被要耗時多日,材料取得不易,我挨家挨戶去要也湊不到半件被子的量,大概還要等上大半年吧!明年七月一定給你。」

  這是什麼心態呀?她哥哥有的他也要有,說什麼同是「哥哥」不能厚此薄彼,做妹妹的要有心。

  有心個飛鳥走獸啦!那是她家窮才不得不想出的辦法,她差不多用了快一年的功夫才湊齊十幾斤羽絨和七斤左右的羊毛,結果羊毛被被他取走了當墊褥,還妄想她家中唯一的一件羽絨被子。

  她和他討價還價了老半天,他才勉強同意她另做一件,他有潔癖,不用「臭」男人蓋過的被子。

  可羊毛被也被她蓋了七、八日呀!怎不見他嫌棄?

  雖然他也補給她一件上等絲被,可她哪敢用,太貴重了,那是京裡貴人才用得起的好被褥,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姑哪用得起,還不得引起村裡人的疑心?

  跟槍打出頭鳥是同樣的道理,誰都想好運掉在自家屋頂,憑什麼你一個無父無母的小孤女能得到,而我們要苦哈哈的面朝黃土背朝天,辛苦了一整年還不如你的不勞而獲。

  她連屋後有個菜園子的事也不敢讓人知道,悄悄的種菜,悄悄的發財,就怕有人想來分一杯羹。

  不過因為家裡少了一件被子的緣故,她不得不忍痛拿出銀子讓她哥到鎮上買一件,害她心疼得晩上多吃了兩碗飯,以吃來發洩心中的憤怒,結果吃多了積食,翻來覆去一整夜也睡不著,肚子脹得很難受。

  說來趙鐵花也有點孤僻,她鮮少和村裡人來往,除了王家、裡正家和她兩個堂兄走得近些,其他人大多是點頭之交,而她穿越來大景朝三年了,竟一次也沒去過鎮上。

  大概她擔心自己是「妖孽」吧!穿越來的畢竟不是「原住民」,小說裡不是常寫著有一眼便能看透前世因、今生事的得道高僧、游方道士,要是她不幸遇到一個法海,還不得被收了去。

  人不能心存僥倖,她還想活很久很久,不賭萬一,其他女主角幾度生生死死的際遇不會發生在她身上,她屬烏龜的。

  「七月火爐天你讓我蓋羽絨被,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死?」天遙飛雪手臂一勒,懷裡的小人兒發出令他滿意的痛呼。

  他就是個惡人,喜歡折磨人。

  「欸!欸!輕點,腰要被你勒斷了,羽絨取得不易,我有什麼辦法,要不回頭你送個十斤、八斤來,我趕在年前給你。」

  趙鐵花不過是隨口一說,誰曉得她會後悔莫及。過了三天,她一早醒來發現「下雪」了,滿屋子一片雪白,再定神一看,全是已經處理過的羽絨,那數量多到夠她做上十件、八件羽絨被,連滾帶爬才爬出屋子的她哭笑不得。

  不過這也讓她發了一筆小財,她把剩下的羽絨做成羽絨夾襖,天遙飛雪有一件,家裡每人各一件,包括小金也有,其他拿到城裡的店鋪去寄賣,意外的成了搶手貨。

  有心插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趙鐵花的無心之舉竟讓羽絨衣提早面世,造成風潮,日後富貴人家人手一件,成了比綾羅綢緞更高級的昂貴物。

  而這些都是後話了。

  「最多五日內做完。」敢讓他等,不要命了。

  「五日?!」他在奴役奴工呀!她要縫好胎被,又要將羽絨一片片的鋪好,用針線一針一針的縫好……唉!等到完工時,她十根手指頭肯定紮成篩子狀,滿目瘡痍。

  「你還敢給我哀嚎,要不是有我的人盯著,你家不知遭過幾回賊。」就這麼一個破地方也有人來偷。

  「有賊?」她倏地面上一肅。

  「大概是你那些七親八戚,和在村裡遊蕩的閑漢,你們兩兄妹年紀都不大,人家看你們勢弱,難免欺上門。」也不看他們是誰的人,他的人也敢動。

  天遙飛雪不自覺地將趙家兄妹當成他要保護的人,除了超乎尋常的關心外,小村姑已成為他常掛在嘴邊的魔障。

  趙鐵花氣憤的輕握粉拳,「他們還真是不死心,非要把我們趕盡殺絕,我和哥哥的日子好不容易才過得好些,他們就看不順眼地想把我們搜括得一乾二淨,逼我們活不下去。」

  趙家大房就像一根刺,時時紮著本家那幾房,甚至是老太爺的眼,他們做出欺幼淩弱的禽獸行徑卻還想保有好名聲,堂而皇之霸佔了大房的財產卻怕人說嘴,兩兄妹的存在提醒著他們做過豬狗不如的行為。

  大房過得越好,那根刺就紮得越深,好像他們枉做小人、是一群傻子,一尊財神爺被當成泥塑的無用神像丟出去,讓他們悔之莫及,村裡人誰不用看笑話的眼神瞧他們本家,不識金鑲玉活該飛走到嘴的肥肉。

  「要不要我讓人去處理一下。」綠頭蒼蠅太多也挺煩人,他的人平日都太閑了,多動動手腳也好。

  她一聽,心口肉顫,真讓他處理,八成是滿門屠盡。「不用了,讓他們蹦躂也無妨,本家總要有人見證我們大房的崛起,日後我們蓋起幾十畝的大莊子時,再丟幾根肉骨頭給他們啃啃。」

  這才是反擊的最高段——我就是過得比你好怎樣,你還能咬我幾口嗎?我用銀子砸死你。

  人生最痛快的事不是衣錦還鄉,而是曾經欺辱你的人旬伏在你腳下,用驚顫恐慌的神情求你給他們一條活路。

  天遙飛雪聞言輕輕挑起他如畫的眉。「倒是有志氣,就怕勢單力薄,人家合起來吃了你們兄妹,你也無能為力。」

  這世上是有權有勢的人決定一切,連家族都不能依靠的孤兒只能任人宰割,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不是還有你嗎?」這座大靠山不用太可惜了。

  不是還有你嗎?這句話大大的取悅來時心情極糟的美顏宮主,他眉眼染笑地輕點她養出血色的樊素小口。

  「還是你有見識,不算太傻,知道我能給你庇護。」

  一聽他語氣愉快的自我解嘲,趙鐵花大起膽子的把他置於腰上的柔白大手扳開。「大哥哥,竹子和深溝是你

  他輕哼,「就你們兩個小身板,又要種麥又要養地栽菜,忙到入冬也別想有一塊暖地。」

  她倒是令人意外,有點小聰明,居然想得到用竹管弄了個地下暖道,引溫泉水暖土,好種植冬季蔬菜。

  「謝謝你,大哥哥,你真是個好人。」沒有他,她真難完成地下水道的佈置,成就眼前這一片榮景。

  「好人?」他譏笑。「有見過殺人如麻的好人嗎?」

  趙鐵花目光澄淨的直視他。「只要殺的不是我和我關心的人,別人的死活與我何干?」

  聞言,天遙飛雪眼神靜如湖水的注視她許久許久,驀地,他發出琴弦撩動的悅耳笑聲,「小花兒,你也不是個好人。」

  跟他一樣冷血無情,視百姓為草木,有用者,用之,無用者,棄之,草木之物無須留情。

  「好人、壞人很難界定,我不去害人算是好的吧!」宰雞、宰鴨不算,那是給人吃的家禽。

  「如果別人來害你呢?你不反擊嗎?」他倒要看看她值不值得他用心。

  偏著瑩白小臉,她想了一下。「那要看別人怎麼害我,若是無傷大雅的小打小鬧,那就睜一眼閉一眼的由他去,若是想要我的命,我還客氣什麼,先一刀了結他!」

  他滿意的點點頭,她眼中有小獸的淩厲。「這些菜長得不錯,過兩天送到山上來。」

  「送到山上……」她硬生生的打了個冷顫,一想起靈山上變化多端的氣候,她不由自主發寒。「大哥哥,你是想要我的命吧?我們之間沒有你死我活的仇恨吧?」

  「你知道靈山有多遠嗎?以我的腳程要走到山上起碼得三天,而且是在沒有迷路的情況下,等我把菜送到你面前時都成凍菜了,你要當成冰生啃嗎?」她又不是武功高強的高手,三彈四躍地就能飛到另一座山。

  不是她親送,他略感失望的沉了眼。「我讓人來取。」

  「那價錢呢?」帳要算清楚。

  他氣笑了,一把拎起她後領,如拎只小貓般。「你敢跟我要銀子?」

  說起銀子,她眼睛就亮了,理直氣更壯。「我種菜很辛苦,總要給點辛苦錢,白吃我的菜你良心能安?」

  「就松鬆土、撒把菜籽也叫辛苦?」她好意思提。

  「還有拔草,除蟲,施肥,大冬天要起早也是一件累人的事。」她說得振振有詞,仿佛她付出過很多勞力似的。

  「你……」一張嘴比說書的還會說。

  「小花、小花,你絕對想不到我們的菜有多搶手,一把一兩銀子居然還有人搶著要!我差點就回不來了,被他們扯著問還有沒有……」

  「砰」地一聲,是門板被拍開的聲響,聲至人未到的趙鐵牛扯著大嗓門,樂不可支的沖到屋後菜園子。

  只見被打斷話頭的天遙飛雪眼底一閃而過一抹慍色,似雪白衣一閃,消失在蒼茫天地間,獨留地上一灘化開的雪水。

  過年了。

  一元複始,萬象更新。

  過了一個年後,趙家大房的日子過得更熱鬧了,他們家獨一份的反季蔬菜賺進將近五百兩,叫趙鐵花大為痛心為什麼當初不多墾幾畝荒地,一次賺足一生所需,日後好真的蹺腳當地主婆,買婢置地,蓄奴養蓮,做個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富貴閒人,風雅過日。

  不過她也滿足了,一下子錢袋裡進帳數百兩,舊屋子都可以推倒重新蓋間新的,她打算拿出兩百兩買地,再把地佃出去收租,地契歸於哥哥名下,以後族人就搶不走。

  大景朝的女子不能有自己的土地,除非是自立女戶或嫁人,否則名下所得皆歸本族人所有。

  趙鐵花又不傻,豈會平白便宜了本家那群虎狼,所以她想都不想的給了哥哥,他才是自己的親人。

  她已經看上一塊二十五畝大的水田,也和對方談好價錢,但衙門要過了正月十五才開衙,所以還要等上幾天才能去辦手續。

  「去啦!去啦!難得一次的機會,我們家在城裡的表姨母說,今年的元宵燈會很熱鬧,不去看看可惜,小花沒進過城裡吧?這次一定不能錯過,會有大馬車來接……」

  一臉興奮的王滿兒不停地鼓吹,邀約趙鐵牛兄妹一起到城裡看花燈,她其實想邀的只有鐵牛哥一人,但是疼妹妹的趙鐵牛說妹妹不去他就不去,要留在家裡陪妹妹。

  雖有不滿的王滿兒偷瞪了他一眼,暗怪他太寵妹妹,可她還是擺出一張未語先笑的大笑臉,看來很有誠意地要「未來小姑」上車,半是強拉,半是以兩家的交情做為威脅。

  除非以後都不往來了,否則這個面子一定要給。

  不得已的情況下,趙鐵花只好上車了。

  只是她一上馬車就發現有點不對勁,車上除了他們兄妹和王滿兒外,還有王二嫂和王二哥,以及正要說親的王三哥,這三人打她一上車就盯著她直看,眼兒笑咪咪。

  尤其是王三哥,簡直跟看媳婦兒沒兩樣,眼神放肆且直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得人很不自在。

  趙鐵花故意往自家哥哥身側靠去,頭靠在他肩上,閉上眼佯睡,不管王滿兒如何鬧她,她都是一臉困倦的模樣。

  等到城裡已經是近午了,隨便找了間飯館用了午膳後,一行人便到了王滿兒的表姨母家,那是二進院的屋子,屋裡並不大,一進去便覺得有點逼仄,且話也不投機,趙鐵花可說是枯坐了一下午。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暗了下來,趙鐵花趕緊拉了哥哥往外走,說是要先去占個好位置看花燈。

  可是王滿兒的用意就是要和趙鐵牛同行出遊,好培養培養感情,怎麼可能放他們兩人自個兒出去,於是便舉止明顯的插入兄妹之間,順便拉上王三哥,形成兩兩一對的情景。

  面對王滿兒自以為是的安排,趙鐵花真的很無語,可也莫可奈何,形勢比人強。

  只是走著走著,人越來越多,一行人也越來越無法聚在一起走,漸漸地走散了,沒見過什麼世面的王三哥被城裡的繁華迷了眼,竟忘了身邊還有一個趙鐵花,自顧自的往前走。

  這是賞花燈嗎?是人擠人才是。

  趙鐵花困在人群裡有點昏了頭,分不清東南西北,她被人潮推過去又擠過來,想找個空檔脫身都很困難。

  突地,不知從哪裡伸出一隻手,拉住她手腕,頓時,宛如紅海從中間分開,她嬌小的身軀從人海裡滑出。

  「啊!你……你是誰?我家很窮,你拿不到贖金,若是拐子就更別想打歪主意,我人醜賣不到好價錢,你做的是賠本生意……」手捉得真緊,一點也不想讓她掙脫。

  「人醜就遮醜吧!」一張兔兒面具往她面上一戴,遮住本來面目。

  這聲音、這聲音……好耳熟。「大哥哥?」

  「哼!你要再認不出我,我就把你的頸子扭斷。」細白的手指流連在她無比脆弱的細頸上,來回撫摸。

  一見是熟人,她頓時笑顏逐開。「大哥哥你別嚇人嘛!我還以為遇到拐子了,嚇得額頭都冒汗了。」

  「你還笑得出來,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你驚慌失措。」很是冷靜,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而慌了手腳。

  她訝異地「咦」了一聲。「我戴了面具,你哪隻眼看見我在笑。」難道他有透視眼?

  「聲音。」

  她有笑出聲嗎?而且……「人這麼多,你哪裡聽得出我的笑聲,不要以為我年紀小就糊弄我。」

  天遙飛雪指勾起,朝她腦門輕叩。「我耳力過人,近在身側的聲音還聽不見的話,這些年的功夫白練了。」

  溫熱的呼吸吹在耳側,有些發癢的趙鐵花頓感一陣面臊。「大哥哥,你靠太近了。」

  他大言不慚的攬上她細腰。「人多。」

  意思是別人太擠,他能護住她就該感激涕零了,還敢嫌東嫌西想往外挪,把他的好心當驢肝肺。

  「明明你的四周……」是空的。

  不知是他的氣場太強大,還是施壓淨空左右,總之他身周的三尺以內毫無一人,兩人悠悠哉哉的走著。

  不過看他戴上惡鬼面具,她話到嘴邊就縮回去了,她是很識相的人,不會自己挖坑埋自己。

  「看上哪個花燈,我買給你。」認識這小村姑也有一段時間了,他好像從未花錢買過什麼送她。

  「花燈?」她搖頭,其實她一點也不喜歡,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她很小很小就不玩了。

  「給你。」她不好意思要,他就主動給。

  看著忽然出現在手中的蓮花八角宮燈,趙鐵花哭笑不得,不好說她不要,只能道:「謝謝大哥哥。」

  「不客氣。」看來姑娘家都離不開這玩意,小村姑也不例外,自以為送禮送到人心坎裡的天遙飛雪滿意的點頭。

  她真會不客氣,因為他看起來就是一頭肥羊的樣子。「大哥哥,我餓了,我們去吃點東西。」

  「你想吃什麼?」心情愉快的他看什麼都順眼。

  趙鐵花到處看了看,瞧見好幾攤生意不錯的熟食攤子。「那間賣餛飩的,看起來很好吃。」

  他看了一眼,嫌惡之色一閃而過。「隨你。」

  同樣是來賞燈逛街,他們這一對就顯得特別突兀,也特別顯眼,別的地方是人擠人、寸步難行,可這兩人像在逛自家後花園,信步而行,怡然自得,不見半絲倉皇。

  尤其是兩人的穿著有極大的反差,一個雪白水綾長袍,風姿清逸,豐神若玉,濁世間一翩翩佳公子,一個是布裙荊釵,打扮平凡,腳下一雙鞋還有些舊,大戶人家的丫頭都穿得比她體面,跟在這麼出塵逸秀的公子身側

  可沒人敢露出鄙夷或不屑的神情,面具下的冷然黑眸一橫,周遭的百姓便有種遍體生寒的懼意。

  「大哥哥,你還是別和我走得太近。」她覺得很毛,不知被什麼盯上似。

  「理由。」天遙飛雪的眼神極冷。

  「你不認為我們很不相配嗎?一塊上等溫潤美玉,和一顆路邊隨處可見的石頭,你說擺在一起能看嗎?」如果她是那顆石頭,她會自卑地滾入河床,任由河水沖刷千百年,洗得石頭圓潤光滑。

  「我喜歡石頭。」尤其是她這顆不長進的石頭。

  一句「喜歡」讓趙鐵花心口狂跳,她裝出高傲的樣子一抬下巴。「不要太喜歡我,我不會愛上你。」

  不會……吧!

  「如果愛上呢?」他似笑非笑的勾唇。

  她佯怒的一瞪眼,「做人不要太惡毒,這麼詛咒我對你有什麼好處?你風華絕代,傾壯無雙的容貌有誰不愛,你別以你的美色考驗我,我的心志沒有那麼牢不可破。」

  「我就是要誘惑你。」他眸中帶笑,直對著她勾。

  「那我就……」跑。

  趙鐵花還沒付諸行動,就被看穿她心思的天遙飛雪拎個正著,面具下的雙眼陰晦不明。

  「天遙表哥?」不確定的嬌喚從身後傳來。

  聽若未聞的天遙飛雪繼續往前走,懷裡攬個小村姑,直到趙鐵花輕扯他袖子,小聲地說有人在喊他,他才慢下腳步緩行,仍未回頭的只瞧著身旁垂掛的燈籠,狀似思考。

  「天遙表哥,是你嗎?」從那身形、那走路的方式,華容公主東方嫣肯定他是天遙飛雪沒錯。

  「哪裡來,哪裡去,你認錯人了。」好好的元宵燈會,他可不想被不識趣的人給搞砸了。

  清潤的聲音一出,東方嫣撇下身旁的兄長,喜上嬌容的上前道:「天遙表哥也來逛燈會呀!好巧,不介意華容跟我皇兄與你同行吧?」

  「太擠。」皇家公主的教養也不過如此。

  「太擠?」她不解的顰起眉。

  「主子的意思是四個人太擠,你們是多餘的。」不曉得從哪裡冒出的宮臨月好意地解釋,他臉上戴著狐狸面具。

  狡猾如狐,指的就是他。

  聞言,東方嫣面上一僵,眼若含波的看向天遙飛雪身側的女子。「姑娘是誰家千金,這身打扮可真有趣。」

  她以為趙鐵花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嬌小姐,故意裝扮成村姑好掩飾自己的身分,不讓人認出她是誰。

  「我不重要,你不用放太多心思在我身上。大哥哥,你遇到朋友了,我就不打擾了。」

  這才是天生一對,男俊女豔,氣質高雅,容貌一樣上乘,出身不凡……

  明明是雙璧生輝呀!怎麼心裡有點酸酸的?不太捨得美人哥哥琵琶別抱,成為別人口裡的肥肉……

  「我讓你走了嗎?」自作聰明。

  「大哥哥……」你們要去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了,多一個我不是太累贅,她自己找得到路回去。

  也許是她的眼神太幽怨了,讓原本心情不太愉快的天遙飛雪看得有些好笑。「無關緊要的閒雜人等與你我何關,看你的花燈去。」

  可我不想看花燈,從小看到大看了二十幾年都膩了,趙鐵花一臉無奈,覺得自己像跑龍套的反派角色。

  「天遙表哥說這句話實在傷人,華容豈是無關緊要的閒雜人等,以我的身分足以匹配。」東方嫣說時雙頰發紅,含情脈脈的凝視她想託付一生的良人,她日思夜慕的戀著他。

  「身分?」天遙飛雪取下面具,朝她蔑然一笑。「在我眼中只有死人、活人之分,你想當死人還是活人?」

  「天遙表哥為何對我如此無情,莫非以我的樣貌還配不上你?」東方嫣目含妒意的射向戴著兔兒面具的趙鐵花,心想這名女子究竟有多美,竟能把大景朝第一公主比下去,她非看個分明不可。

  「因為你太醜了,醜到我食不下嚥。」這就是她想聽實話的下場,別指望他這張刻薄的嘴能說出一句好話。

  噗哺!好大一聲笑,想掩飾都掩飾不了。

  一旁的趙鐵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明豔動人,宛若牡丹的美人兒,他竟還嫌人家醜,那他的眼光要有多高呀!莫非真要成了仙到仙宮裡尋找,找個仙女才看得上眼?

  她被驚著了,忍不住笑出聲,但是一見派頭十足的美人兒面有怒色,她趕緊斂笑的往天遙飛雪身後一躲。

  你們的私事自行了結,不要牽扯到我。

  還在竊笑的趙鐵花尚未意識到身邊的男人要做什麼,兩腳突然騰空而起,她才「啊」了一聲,人便如箭矢般飛了出去,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完全沒有起落找著力點的飛過整條街。

  這……太驚悚了吧!她能不能不當鳥?

  所謂的絕世武功就是這般吧!一出招便叫人驚心動魄,飛葉奪魂也是有可能發生的。

  瞪著遠去的身影,東方嫣恨恨道:「去查,查那名女子的來歷。」

  他居然無視她公主的身分,當場給她丟失顏面的難堪。

  她醜?她華容公主若真是個醜人,京城內的貴女都該去死,她們更貌如無鹽,該羞憤而死。

  「是。」

  十二名腰配金刀的宮中侍衛倏地現身。

  只是不管他們再怎麼查也查不到今夜出現的女子,因為她是生平第一次進城,也是唯一的一次,今天過後就回甜水村了,當她樂呵呵數銀子的地主婆。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7-3-2 01:30:3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睡我的床

  「小花,哥要走了,你一個人待在家裡不打緊吧?要不養兩條狗吧!幫你看家,要是……呃,他們來了,就叫它們咬他們。」他實在不放心呀!妹妹才剛滿十四歲。

  趙鐵牛吞吞吐吐沒說出口的是叔父嬸母,這些個名義上的長輩對他們兄妹倆毫無關愛之情,反而看到他們賺了一點銀子就假借各種名堂上門,想看他們偷藏了多少私房。

  年前還提出每一房要奉養長輩的銀兩,大房「只要」出十兩銀子一個月就好,其餘由其他四房均攤。

  是要吃鮑魚、魚翅嗎?還一個月十兩,未免獅子大張口,一房五百文,五房就二兩五了,夠老人家吃得滿嘴油光。

  於是趙鐵花鬧到裡正那裡,要趙家本家拿出當年分家的憑證,錢她不是不能給,但五房的土地要平分,大房該得多少就分多少,一寸土地也不能少,分得公正了再來談奉養金。

  這些日子來,裡正收了趙鐵花不少禮和銀子,所以辦起事來也偏袒她較多,裡正讓趙家本家拿出分家文書,可那四房人哪有臉面拿出來,識字的人一看就曉得叔嬸的心有多黑,把大房的侄子侄女欺壓得多慘烈。

  後來以一兩決定為老人家的奉養金,每個月月初給,本家的人不得再上大房鬧事,或是索要銀錢。

  這件事解決後不久便是趙鐵花的生辰,她吃了一碗長壽麵加顆鹵蛋,她哥哥送了她一根銀簪做為生辰禮。

  接著是兩畝地的播種,以及二十五畝水田的過戶和租佃,當把這一些瑣事全都做好後,趙鐵牛便得到學堂上學,他得住在校舍裡,十日才休沐一次,一次三日,方便遠道的學子往返。

  「哥,我有小金,他比狗還厲害。」哥哥反而才令人擔心,性子太直的人容易被欺負,他又老實地不會還手。

  身量長大一寸的金絲靈猴咧開牙板拍拍胸脯,「吱吱吱」地表示有它在萬事太平,它的猴拳功舉世無敵。

  「小金是很厲害,可是它太小了,人一多它也應付不來,要不我不去讀書了,在家陪你……」也不知吃了什麼靈丹妙藥,妹妹這半年來越長越好看,眉眼都長開了。

  吃了什麼?當然是靈山裡的靈花靈果,使她的肌膚變得細白水嫩,她又泡兌了冷泉的溫泉水,讓已經細嫩的皮膚更加光滑柔軟,脫胎換骨似的宛若剝了殼的水煮雞蛋。

  「哥,你說什麼傻話,我們大房就靠你光耀門楣了,你不能讓爹娘死後羞見先人,自愧沒教好我們。」她哥需要一個秀才之名撐門面,否則本家那些人會欺上門。

  「可是……」瞧著妹妹亮而有神的雙眸,趙鐵牛的心老是吊著,總覺得有負爹娘的託付。

  「不用可是了,我們這裡這麼偏僻,有誰會來?何況我也會躲呀!真要應付不了就躲到靈山去,你不是說那裡有神仙嗎?神仙會保佑我的。」她搬出神仙說來說服他。

  他苦笑道:「要不我拜託王家多看顧你,王大叔跟我提起你和他家老三……你自己的意思呢?」

  他隱晦的暗示有提親之意,今年先定下來,明後兩年再決定婚期,十六歲嫁人也不算太晚。

  「哥,你認為我和他相配嗎?」她反問道。

  一怔,趙鐵牛不解其意。「王老三不好嗎?我看他對你很好,老是笑咪咪地看你,王大嬸和王大叔又是厚道人家,你嫁到他們家不會受委屈。」

  「你忘了元宵那天他把我一個人扔下,自顧自的往前走,發現我不見了也不回頭找我,還跟賣頭花的小寡婦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美其名是說要買頭花給我,若我被拍花的帶走呢?他買頭花給誰戴。」

  他是喜歡她,但沒喜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當一個男人不把你放在第一位時,真有事情發生,他會毫不猶豫的掉頭就走,大難來時各自飛的同林鳥是不值得託付終身,還容易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花了眼。

  「你為什麼沒跟上來?」這是她在「失蹤」了兩個時辰後,主動找上他時,王三哥譴責的話,他認為她故意不跟緊,好讓他挨王大叔、王大嬸的罵,她一點也不貼心,太自私了。

  趙鐵牛沉默了好一會兒,看著妹妹的眼神有些心疼。「我明瞭了,王大叔提的那件事你就當不知情,我們小花生得這麼好,不愁找不到人家,哪天就嫁到城裡去。」

  相較於大城鎮,她更中意有山有水的小村落,村子小,村民少,民風純樸,沒有欺男霸女的骯髒事,最多是三姑六婆的蜚短流長而已。「哥,快走吧!要不趕不上開課了。」

  「嗯!」一再回頭,一再不舍,為了將來有更好的條件給妹妹找門好親事,眼中有淚的趙鐵牛越走越遠、越走越遠,最後形成一小黑點。

  人在的時候不覺得寂寞,哥哥前腳剛一走,趙鐵花忽然感覺屋子變大了,空蕩蕩的沒有一絲回聲,連掛在籬笆上的黃花都有些萎了,提不起勁,慵懶地垂頭喪氣。

  唉!真無聊,要做什麼才好呢?

  溫泉水早就停了,屋後種菜的菜園子全種上玉米,只留下一小塊種家常菜蔬,需要用時隨時摘取。

  趙鐵花從前院走到屋後,蹲下來查看手臂長的玉米幼苗,溫泉水留下的硫磺味使田裡不遭蟲,她不用捉蟲,施肥的時候也還沒到,舉目望去,她想幹點流流汗的活都不成。

  以前是連拿把鏟子的力氣都沒有,一幹活就喘得如七旬老嫗,如今她力氣有了,人也康健了,山上、山下來回一圈沒問題,卻沒料到她竟閑到玩泥巴,捏了一隻四不像的猴子,臉歪嘴斜沒眼睛,頭頂三根猴毛。

  「小金,山中無歲月是什麼感覺?」沒事做真的會把人逼瘋,日子長得漫無邊際。

  「吱吱吱……吱吱……」歲月是什麼,能吃嗎?我知道有一種靈果很好吃,可是長得太高了,有一條靈蛇在看守。

  猴子不怕蛇,可那條蛇粗如樹幹,它一甩蛇尾就能把它甩得老遠,所以它一直吃不到。

  小金圓亮亮的雙眼一直看著它的飼主,毛茸茸的猴指指著靈山的方向,然後比出一個果子的形狀,再做出咬了一口飄飄若仙的猴樣,猴頭猴腦的表情十分詼諧逗趣。

  正覺無趣的趙鐵花被它逗笑了,撫著肚皮興起對靈山的嚮往,她這幾個月得靈山的幫助甚多,該去會會靈山真面目——不是山下溫泉那裡,而是天遙宮所在。不然她都要無聊到全身長草了。

  「小金,我們去靈山逛逛如何?」那裡又叫天遙山,肯定和天遙飛雪有關,她要去尋幽探秘。

  「吱、吱吱……」你真的要去?很危險的。

  小金撫著頭,表示千辛萬苦。

  「你都去得了,我為什麼不能去?我比你高大好幾十倍。」它只有豆丁大,揉碎了就一堆猴毛。

  「吱吱……」好吧!好吧!是你自己不想活,不要怪猴子沒道義。小金一臉苦惱的樣子,好像主人太任性它也沒辦法。

  「少囉唆,帶路。」她是雄赳赳,氣昂昂的遠征隊。

  其實趙鐵花也沒打算太深入靈山,她預估一天來回,因此身上只帶了幾樣急用物品,例如小刀、打火石、繩子、裝滿水的水袋,以及早上吃剩的大餅。

  她認為一切準備就緒,敲敲猴腦要出發了。

  從她住的地方到靈山山腳下的路她非常熟悉,熟到閉著眼就能走,很快地就到砍倒一排竹子的竹林。

  熟悉的濃霧又來了,金絲靈猴爬到趙鐵花的頭上指路,它拉拉她左邊的頭髮就往左走,再扯扯右邊的髮絲便往右走,如果吱吱吱的一直在她頭頂跳,那就直直往前走沒錯。

  只是人走的路畢竟和猴道不同,小金是蹦著、攀著、跳著,橫七斜八的攀岩走壁,扯著樹枝在林閭穿梭,它的體型就那麼小一個,碗大的洞也鑽得過,再險阻的路也難不倒它。

  可趙鐵花的身量和它差距太大了,它能走的路她不一定過得了,因此一路跌跌撞撞的,一下子撞樹,一下子絆到石頭,一下子跌落小水潭,搞得她非常狼狽,全身是傷。

  最可恨的是明明有路走它卻要她攀岩,等到了最上頭才發現一旁有條蜿蜒小道,而它還一臉無辜地看著她,嫌她走得太慢。

  「臭小金,我不是猴子,你不能挑條人走的路嗎?」冷不防又跌了一跤的趙鐵花吃了一嘴泥,氣憤地以手槌地。

  事實上小金帶她走的路都是避開陣法、機關,屬於安全的路線,若是刻意做出的人為小徑,一大半設有陷阱,人一踏入便會迷失其中,有的直至死亡都走不出來。

  所以靈猴之所以為靈猴是因為它能預知危險,避開兇險,人目所見不到的異相它瞧得一清二楚。

  「吱吱吱……吱吱……」你不能少點抱怨嗎?走得這麼慢又無用,你到底來幹什麼,不要拖累我。

  「你吱什麼吱,我聽不懂,四周一片霧茫茫的,哪分得出東西南北,我累了,先休息一下,喝口水,太逞強的人死得快。」她懂得適可而止,有多少體力做多少事,別想著我再撐一下就到了,那一下足以讓人魂歸離恨天。

  這朵她隱而不宣的千年靈芝肉質很厚,她用到現在也還用不到一半,身體是越來越好了,連皮膚都散發淡淡的粉紅色健康漂亮光澤,一靠近她也有一股清雅的幽香,似近似遠,若有似無,聞之沁香,再嗅則無,若不經意一拂過,清香又至。

  「吱吱……」我也要吃。

  趙鐵花把卷著肉片的大餅撕成兩半,小的那個給小金,大片的自然自己吃,雖然貪心的猴子小小的抗議了一下,但它也明白自己吃不了那麼多,牙一咧就認命的吃起來。

  一會兒一猴一人吃飽了,霧色依然濃得只看見自己十根手指頭,不過他們倒是默契十足的往同一個方向走。

  因為趙鐵花聽見水聲。

  不過聲音聽似很近,她卻走了一個時辰也到不了,日正當中卻有下雨的跡象,一片烏雲遮住頭頂上方的光線。

  「小金,你是不是帶錯路了?」怎麼越走越古怪,別說靈花靈果了,她連根靈草也沒瞧見。

  「吱吱……吱吱……」就在前邊、就在前邊,快到了。

  小金搖著主人的手,金色的卷毛尾勾住她細腕,興奮又急迫的指著前方,然後又畫出一個大果子的形狀。

  「你是說前面有靈果?」

  「吱。」對。

  趙鐵花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入某人的眼中,打從她踏入靈山的第一步,身後就有人跟著。

  好幾次她差點誤觸機關,也是有人不著痕跡的出手,悄悄的化解機關,她多次的摔倒、絆腳,不小心碰到石壁,亦是幫她避開災難,以免走入更大的陣法而迷失其中。

  靈山上大大小小的陣法約有五百多個,機關上千種,即使從小在靈山長大的徒眾也常常中招,啟用隨身攜帶的求救信號向同門求援,可見靈山之險險在千變萬化。

  「哇!這……這是什麼,好高好大的樹……」天哪!光是展開的傘葉就有三、四丈長,而高有十丈,樹上結有哈蜜瓜大小的金色果子,外貌看起來神似婆羅果,也就是蘋果。

  活了兩輩子也沒見過五、六斤重的金色蘋果,且結實累累,繽紛燦爛,隱於枝椏忽隱忽現,恍如金樹生葉。

  「別拉、別拉!我知道好吃,可是這麼高要怎麼爬上去?這樹幹比橫躺的我還寬,連個踏腳的地方也沒有。」

  趙鐵花想了想,忽地低頭看看小金,捉起它後頸的皮毛就往上扔。

  猴子爬樹,天經地義。

  誰知金絲靈猴驚慌失措在半空中猴手胡抓,非常害怕地用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猴腰,把接近樹枝的身軀橫身一轉,快速落地,它一副閃到腰的樣子扭著腿走到她面前,眼眶含淚。

  「吱吱吱……吱吱……」樹上有蛇,很大條的靈蛇,我是很想吃果子,但你也不能害死我。

  「嘖!看不出來你的身手真好,還能扭腰一轉身,佩服佩服,不過爬樹不是猴子的專長嗎?你怎麼畏樹如虎,樹上有你愛吃的果子,你還不去摘,身為猴子要有榮譽感……」呃,等等,那塊樹皮怎麼會動?

  素手搭放在眉間,春水生媚的丹鳳眼一眯,趙鐵花仔細的盯著緩緩移動的「樹皮」,好一會兒她才發現那是一條花紋和樹身極其相似的巨蟒,蟒身比她的腰還粗,身長一丈多。

  驀地她頭皮發麻,全身感覺一陣悚然,寒意由腳底竄起,那寒毛呀一根根地豎立起來。

  「難怪你怕得吱吱叫,我也怕,它大嘴一張能把我吞了。」她看過的蟒蛇電影中,沒一個能逃得過蛇口,它滑行的速度太快了,一眨眼間就將人整個吞入蛇腹。

  「吱吱……」果子、果子。小金指著樹上偌大的金色果實叫道。

  「你沒看到那條蛇嗎?要果子還是要命。」她即便上輩子是田徑選手,也沒把握能跑贏一條蛇。

  巨大的樹冠四周沒有一絲濃霧,天氣晴朗的仿佛荷葉新長的初夏,微風吹動樹葉,帶來一股誘人的果香。

  寵物似主,一人一猴同時咽了口唾液,對著金澄澄的果子露出垂涎的神情,很想咬上一口。

  看到一主一寵神似的表情,不遠處的白衣身影勾唇一笑,暗暗發出只有蛇類才聽得見的哨音。

  「唉!還是很想吃,這條蛇看起來呆呆的,我們入了寶山豈能空手而回,起碼也要摘上一顆。」好香的果子味道,香傳千里,叫人口舌生津,當賊也甘願。

  摘上一顆的話剛說完,樹上的巨蟒忽然抬起花紋斑斕的蛇頭,似有靈性的眼露出鄙夷,好像說有本事來摘摘看呀!本大爺等著你。

  被一條蛇挑釁,稍有血性的人都受不了,盯著蛇眼感受不到它惡意的趙鐵花決定和蛇溝通溝通。

  「我不上樹,但我摘到的果子屬於我,你不能追我,或是一口吞了我。」這麼大條的蛇肯定成精,說不定真的能聽懂她的話。

  神奇的事發生了,巨大的蟒蛇似乎聽懂她的話,昂起蛇首朝她一點,讓她錯愕的一瞠目。

  果然是靈蛇呀!靈山上什麼都有。

  「那就成交了,我們各憑本事,你守在樹上,我雙手不碰樹取果,取到多少都是我的。」達成協議。

  巨蟒眼神極其輕蔑地吐吐鮮紅色蛇信,似在嘲笑她異想天開,它守著巨靈木近百年,還沒人或獸能從它銳利的蛇眼下取走一顆果實。

  「別人不行,不代表我也一樣,巨蛇閣下,我有長腦。」她對比她巨大的生物都存有三分敬意。

  趙鐵花邊說邊解開腰上的繩子,她將繩子的一端綁上她帶來的小刀刀柄,繞了幾圈緊緊纏緊,再比著果子離地的距離把繩子拉開,目測大約所需的長度。

  接著她拉起綁著小刀的繩子在半空中不斷繞圈,越繞越快,繩子也越放越長,在達到一定的速度後驟地放手。

  未中。

  她將繩子收回來,如此重複了七、八回,有好幾回差點碰到金黃色果實,巨蟒蛇目一圓。

  又射出。

  這回中了!

  小刀順著繩子的拋旋纏勾住果子上方的蒂頭,趙鐵花在下麵用力扯著繩子,刀子劃開蒂頭,果子便落地。

  不過果子還沒落到地面,一隻靈活的猴子忽地躍起,猴手環抱住果子往地上一滾,喜孜孜的蹦得老高。

  「吱吱、吱吱……」摘到了,你還神氣什麼,不過是一條長得癡肥的臭蛇而已,你太胖了,該減點肉。

  被猴子嘲笑的巨蟒舉高上身,憤怒的吐出蛇信。

  「你一顆,我一顆,再一顆給哥哥……好像不太夠,我們多摘幾顆,也讓大哥哥嘗嘗味道……」

  甩得很順的趙鐵花再接再厲,她幾乎是在玩甩繩,由一開始十次能中兩次,到後來十次中有七次順利纏上果子,她有點得意忘形了,繩子甩不停,腳邊已一堆小山似的果子,小金根本懶得去接,捧著果子坐在地上吃起來。

  「啊——說好了不生氣的,你怎麼出爾反爾,你不能仗著你身軀大就欺負人,我能摘下果子是我本事,我一步也沒靠近你的地盤,蛇也要講信用……」

  果子都快被你摘完了,我守著一棵巨靈木幹什麼?你把果子放回樹上去,不准你再來。

  地上一堆金黃色果實,堆得比人還高,一不小心摘過頭的趙鐵花慌不擇路的和她的靈猴在深山野林中奔跑,身後跟著一條發怒中的巨蟒,它雖不如想像中滑行得很快,但也不算慢了,快追上前頭的一人一猴。

  「欸!做蛇也要有做蛇的風度好不好,不要輸不起嘛!大不了我把果子分你一半,你別再窮追不捨了,萬一你沒在那守著,說不定被其他的靈獸叼走了……」

  想到有這可能,巨癖的速度變慢,蛇腦想著該繼續追還著回去守著巨靈木果實,它自個兒都沒吃幾顆。

  十年開一次花,花開十年,等結成果要十年,再轉成金澄色要十年,從開花到可食要歷經四十年。

  「有話好好說,咱們講講道理,那麼多的果子我一個人也吃不完,還不如……啊——懸崖……」

  我完了——這是趙鐵花墜落時浮過腦海中的一句話。

  她看巨蟒的行動慢下來了,心想可以和它商量一下,她跑它追,大家都累了,有什麼事不能坐下講開來呢?

  心情略一放鬆,沒發現正踩在懸崖邊緣,她一個後退想坐下,整個人卻倒著往下掉。

  風,很冷,咻咻咻地吹著。

  她往下掉了很久還沒掉到穀底,底下的風往上吹似正托著她,她還能翻個身面朝上,看看藍天白雲,雙手枕在腦後,等待死亡的那一刻,她覺得摔下去碰到地面的時候一定很痛。

  誰知一道狂風突然席捲而來,她的身體在空中旋轉了好幾圈,面朝下的清楚看見離她越來越近的尖岩巨石。

  啊!她死定了!

  不敢看腦漿爆裂的自己,趙鐵花雙眼一閉,她想這一死也許能穿越回去,希望她的屍身尚未火化,還能回魂……

  咦,怎麼還沒到,明明不到一百公尺的距離?

  又等了許久,仍是沒等到落地的砰聲巨響,她驚懼又心慌地拉開一條小小的眼縫,只見自己的身體還飄浮著,離地半個身高。

  「難道我死了,魂魄離體……」死得太快感覺不到痛嗎?

  只是這樣吊著好不習慣,沒有牛頭馬面來引路嗎?

  「沒有我的允許,你死不了。」

  一雙男人的鞋先出現眼底,而後是潔白無垢的水雲錦衣袍,趙鐵花肩頸僵硬的往上抬,看見螭形羊脂白玉玉扣,她當下眼眶就紅了,淚如噴泉般湧出。

  「大哥哥……」

  「哼!還知道是我。」命大的小村姑。

  「我的腰好酸……」以這種姿態說話真的好嗎?

  她話還沒說完,雙臂伸直呈大鳥淩空狀的身子砰地往下一掉,正好掉在一塊巨大石頭的平切面,她的下巴先著地,撞得牙床都痛了,但其他部位卻毫髮無傷,平安降落。

  「來天遙山偷摘我的靈果,嗯——誰給你的膽子?」她還越玩越上癮,小刀都割鈍了還不收手。

  揉了揉後腰,再扶扶撞傷的下巴,趙鐵花動作遲緩的像個老太婆,緩緩地起身。「我沒偷你的靈果,巨蟒同意我取的,可是蛇沒人性呀!說話不算話,瞧我比它聰明就惱羞成怒,追著我想討回面子。」

  「你摘太多了。」她把靈蛇往後三十年的口糧都打下來了。

  她有些羞愧的低下頭。「我沒注意到,看見果子長在樹上就想摘,它們一顆顆垂掛的樣子好吸引人……」

  小村姑的習性改不了,看到豐收就想收成。

  「算了,沒得吃的靈蛇會進行長達三十年的冬眠。」它在冰冷的岩洞裡蜷著身,宛如死去般靜止。

  「什麼,三十年?!那它不會餓死嗎?」

  「當然不會,所以它才叫靈蛇。」天遙飛雪好笑道,天下事本就無奇不有,瞧她驚訝的。

  是呀!靈蛇就是特別,與一般蛇類不同。「大哥哥,你怎麼在這裡,專程來救我的嗎?」

  真感動呀!承蒙美男垂青。

  他朝她額頭一彈,「別做太多不切實際的夢。」

  嘩!感動碎成雪花片片,好傷心,蕩漾的少女心都萎了。「果然人還是要腳踏實地,太骨感的夢永遠不會實現,不過能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來還不死,我也是多福的人。」

  兩次的死裡逃生,一次是土石崩落,趙鐵花的娘拚命地將她身子托高,裡子雖換了但命還在,而這次是被巨蟒追,蛇口逃生,墜崖後又蒙神仙似的帥哥搭救,她上輩子的福氣肯定積得比山高。

  「你的福氣是我給的。」瞧她差點摔得屍骨無存還沾沾自喜,不知死活。

  趙鐵花眼一眯,笑得很感恩。「所以大哥哥是我的福星,幫我砍竹子又幫我挖溝道,讓我賺進好多銀子,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還送我這個——你別否認,一定是你送的。」

  因為平常人送不起。

  她舉高細細的腕,一抹油綠綠的水色透了出來,全無雜質的翠綠鐲子閃著玉石的光澤,似在炫耀它無匹的光華。

  天遙飛雪雖未承認也未搖頭,算是默認了,一雙如黑玉般的眸子漾著明媚春光。「你千里迢迢來見我,我也不好趕人,就到我天遙宮來作客吧!這可是你這小村姑莫大的榮幸。」

  天遙宮從不主動迎客,天遙飛雪更沒什麼朋友,他只有屬下和門下弟子,所謂的骨肉至親不在他歡迎的行列內。

  「大哥哥……」嬌嫩嫩的嗓音很委屈。

  天遙飛雪腳步一停回頭瞧,「怎麼了?」

  「嚇到腳軟。」她苦著一張臉老實道。

  「還能走嗎?」他面上浮現一層淡淡的笑意。

  「走不動。」揉著腳,她又槌又捏,雙腳還是軟得像麵條,動也不動,跟廢了沒兩樣。

  「真沒用。」嘴巴是這樣說,但語氣裡可沒半點責備。

  趙鐵花假裝灑脫的一揮手。「沒事,我休息休息就好了,大哥哥有事你先走,一會兒我再去找你。」

  「你知道天遙宮在哪裡?」他臉色有點黑。

  不識抬舉的小村姑,人在她面前了還不懂得說兩句軟話求他幫她。

  「我有小金。」她得意的揚眉。

  說到金絲靈猴,小猴子忽然從上頭一躍而下,跳進她懷裡,神色驚恐的吱吱吱亂叫,加上猴手猴腳比劃,好像在問她有沒有事,大蛇差點吃了猴子,它好害怕又驚慌。

  看見老到天遙宮作賊的金絲靈猴,天遙飛雪的表情不太好看,他一個大活人比不上一隻臭賊猴?

  「上來。」

  「我背你。」小身板只有三兩肉吧!一點也不重。

  此話一出,他隱身暗處的屬下差點由藏身處跌了出去,個個下巴拉長,嘴巴大張,不敢相信風采依舊、貌麗面美的男子會是天遙宮主人,他們懷疑是雙生子頂替。

  他們美若仙人的宮主怎會卑微至此,他的冷漠呢?他的高傲呢?還有他不許人近身的小潔癖呢?

  假的,一定是假的,被掉包了,他們要不要出手阻止,把真的宮主找出來,不再錯置?

  可是連宮主那麼厲害的身手,世上根本無幾人能接下他三掌,他都被「擄走了」,那麼他們這些上不了檯面的小蝦小魚能敵得過武功勝過宮主的「冒牌貨」?還不三兩下被收拾乾淨。

  思前想後,那些屬下們再三考慮,他們決定靜觀其變,先看看情況再說,自亂陣腳乃兵家大忌。

  天之將亂,必出妖孽。

  天遙飛雪不就是活生生的妖孽,如此貌美天下少有,他這一生只出宮三次,每一次都招惹一堆爛桃花回來,被女人纏怕的他索性再也不出宮,省得被一些自認為美貌卻醜到不行的醜女纏上。

  「大哥哥,你真是個好人。」趙鐵花喜孜孜的攀上美男彎下身的背,他連背影都好看,美得叫人歎息。

  「好好地歎什麼氣?還有,再說我是好人我就把你丟到山裡喂靈獸。」好什麼好,有兩手血腥的好人嗎?

  天遙飛雪從不認為他骨子裡有一絲善良,打他一出生就被宮中大老們認定是練武奇才,筋骨柔軟又堅韌,各種武學都適合他,不論刀、槍、劍、棍、拳法或長鞭。

  所以他沒有小時候,六個月大時就泡在叫人全身筋骨欲裂的藥浴中,他哭到聲音都啞了也沒人理會,痛著痛

  因為他知道不會有人抱起他,給他呵護。

  他學習能力很強,五歲便能打倒教他入門功夫的師父,親手用匕首割開他們的咽喉,任由噴出的鮮血濺了他一身。

  到了六歲他才開口說話,因為沒有人教他,他也沒有學習的必要,大老們要的是無人能及的強者,只要能讓他變強,不論多殘酷的手段都會用在一個孩子身上,使其成長。

  因此他把所有曾經對他施壓的人全給殺了,包括前任宮主,他的師父,他娘的丈夫,當上新宮主時的他年方十四。

  天遙飛雪娘親的相公不是他親生父親,在她成為宮主夫人前已經成過親了,但因貌美而被擄了來,被逼著再嫁,那時她肚子裡已有三個月身孕,夫家一族人一夜被屠盡。

  誰說大景朝的女人一向堅貞,不到一年光景,他母親便愛上殺夫仇人,愛得如癡如狂,著魔似的不能自已。

  當前任宮主死於一劍穿心時,親眼目睹的宮主夫人就瘋了,她居然想殺死自己的兒子,在他背上劃下長長的一刀,深及見骨,差點把他劈成兩半。

  沒二話的,她被送走了,在一處叫「雲水庵」的庵堂休養,至此沒出過庵門一步,只有她的親妹妹蕭夫人偶爾會去看看她,給她送些四季衣物和吃食,聊上兩句。

  母子情淺,就此恩斷義絕,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趙鐵花是唯一能靠在他背上的人,但她毫不知情,一徑樂呵,偷偷感受美男溫暖的寬背,小臉趴在他肩頭,幸福地流著口水,一股似蘭似麝的淡香從他身上飄到鼻間。

  一人一獸越來越相似了,指的是他們的行為舉止,常常出人意表的如出一轍,像到令人莞爾。

  「那就愛上吧!」他低聲輕語。

  「咦,大哥哥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很想睡的趙鐵花昏昏沉沉地,神智不太能專注。

  他面一冷,朝她屁股拍了一下。「我說你再把口水滴在我衣服上,我讓你洗所有人的衣物。」

  聞言,她笑得尷尬,嘴角用力一吸。「美色當前我控制不住,誰叫你比秀色可餐更引人食指大動。」

  想吃了他的欲望越漲越高,她快變成花癡女了。

  天遙飛雪臉一黑。「我不是食物。」

  「美人可加餐你不曉得嗎?看到美麗的事物多賞心悅目,你光是站著不動就是一道人間仙境,沒人不看傻眼。」美麗的風景令人駐足,流連忘返,不舍離開,只願收藏。

  「我怎麼沒見過你看傻眼。」就見她敢指著他鼻頭,指使他幹活,不驚不懼,無有惶恐。

  「美人……呵呵……」不能流口水,要收斂。

  「還叫我美人,真該把你的腰扭斷。」說做就做的個性雷厲風行,但白玉一般的大手觸及纖細的腰身,天遙飛雪柳條似的黑眉輕擰了一下,太瘦了,她沒吃飯嗎?

  等了許久沒人回應,肩後傳來細微的鼾聲,天下無雙的美顏頓時生出殺意,隨即又是氣惱,而後有些無奈,最終則是露出一絲絲他自己也沒察覺的憐惜和寵溺。

  他不懂這些複雜的情緒,從沒人教過他,但人的本能是存在的,即便野獸也不食子,天生知道它們脆弱得需要保護,老虎為了護崽會常常叼著它們挪窩。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7-3-2 01:31: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主子……」這……他背上背的是什麼?

  人嗎?

  難以置信的宮臨月揉揉眼睛,認為他看錯了。

  「噓!小聲點,她睡著了。」小村姑累了。

  他居然會用「噓」字,這天要變了嗎?「所以呢?」

  不變以應萬變。

  「找張床給她睡。」被巨蟒追了一路,也該疲憊了。

  「主子認為哪裡合適?」他可不敢自作主張。

  天遙飛雪想了一下,哪裡都不適合。「那就我的床吧!」

  「主子的床?!」宮臨月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怎麼,有意見?」他斜眼一睨,好似他敢多說一句就宰了他,殺人對他來說駕輕就熟。

  宮臨月趕緊搖頭,十分狗腿的讚揚,「沒有、沒有,主子的安排再英明不過了,誰的床也沒有主子的床舒適。」

  嗯!睡得好舒服,全身筋骨都鬆開了,一股細細的氣流從經脈中流過,感覺人又重活了一遍,從頭到腳都是新做的,精氣十足,體力充沛,再跑五千公尺馬拉松也不成問題。

  還有這床也好松好軟,像躺在棉花上頭一樣,滾過來滾過去有點像要往下塌,隨即又將她的身體彈起。

  好床,她也想買一張,不知貴不貴?

  不過這抱枕也太光滑了,手一放上去就滑手,是誰放在她身邊,軟Q軟Q地像她夢裡的偶像……

  好像不太對勁,她作夢作得太沉迷了嗎?把虛擬夢境實人化,真叫出真人版的美男子。

  哎呀!好害羞,她怎麼作起春夢了,夢中的這張神級美顏和天遙飛雪一模一樣。

  「你摸夠了沒,再摸下去我就辦了你,管你及笄了沒有。」她該有的都有了,他不挑嘴。

  挑得要命的人居然說自己不挑,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

  「大哥哥……」睡糊塗的趙鐵花笑得傻乎乎,還以為在夢中的伸手摸了摸近在眼前的玉顏。

  「睡醒了沒?」他張口一咬。

  手指一疼,她驟地清醒過來,一雙貓似的丹鳳眼睜得又圓又大。「你……你怎麼會在我床上?!」

  他……他好像沒穿衣服,那雪一般嬌嫩的肉體……啊!不行、不行,口水又要流下來了,衝擊性太大。

  「這是我的床。」她憨然可掏的神情倒是可人。

  她的床是硬的,底下燒炕,鋪上好幾層的被墊還是硬得硌骨頭,不像這麼軟,這麼香……

  轟地,她滿臉紅得有如煮熟的蝦子,身子突然彈起。「啊!我走錯房間了,頭怎麼有點暈暈的……」

  好暈。

  她不是在說謊,而是真暈,驟地坐起來,她整個腦袋像在大海裡搖搖晃晃似,眼前的事物左右飄浮,模糊得看不清楚。

  坐不住的她又躺下,正好躺入某人伸展的臂彎中,一隻微涼的手覆上她額頭,放上許久才移閧。

  「還在低燒。」好在降溫了。

  低燒……「我發燒了?」難怪她覺得天旋地轉,整個屋子都在繞。

  「燒了三天三夜。」那些庸醫真沒用,什麼燒著燒著就退燒了,無須用太好的藥,她有陣子虧損得太厲害,如今補回來了,偶爾的發燙是正常的事,表示她正在康復。

  有人發燒是正常的事?分明是推託之詞,怕他一怒之下把他們的腦袋都拎了,掛在岩壁上喂山鷹。

  「喔!三天三夜……什麼,我三天沒回去?」趙鐵花驚訝的露出慌色,她的雞沒喂,地裡的水沒澆,灶上的火……

  「我讓人去看過了,一切如舊,一共拾了十顆雞蛋放在灶台的高處,還有你那兩頭小豬,吃得比你還多。」她就喝幾口白粥就嚷著喝不下去,藥一用便又睡沉了過去。

  可是天遙飛雪不相信大夫的醫術,人一急就失了分寸,他一看睡在身邊的人燒得叫不醒,立刻急得上火,認為她舊疾復發病得很重,逼著大夫要開最好的藥方救人。

  本來沒什麼事卻強補過了頭,藥性太重反而讓趙鐵花體內的毒素沉積,她睡了醒,醒了睡,一天要喝五次藥,喝得她更想睡,醒醒睡睡的燒退不下來,一直維持在低燒狀態。

  「沒人發現我不在家嗎?」空著的屋子容易啟人疑竇。

  「有誰會去找你?」他不厚道的嘲弄。

  趙鐵花一聽,情緒有些低落的苦笑。「也對,我們趙家大房是被驅逐的一房,誰會管我們死活?」

  原本還有王家人會來走動,送送菜、拎兩條魚什麼的,可憐兩個孩子沒爹娘,多有關照。

  可是自從她不善言詞的哥哥拒絕王家的親事,王大嬸對兄妹倆的態度就有些冷淡了,認為他們不識好歹,不知感恩,王家對趙家大房的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們居然還敢嫌棄王家這門親事不好。

  因為王大嬸在氣頭上,間接地影響到王家其他人,暫時不與趙家大房往來,幾次王滿兒習慣性地往趙家大房這邊走,走到一半又折回去,她在生氣趙鐵牛是因妹妹的緣故與她疏遠,不肯娶她當媳婦兒。

  她恨上趙鐵花了,所以不想理她,即便趙鐵牛臨走前一再拜託王家人對她妹子多照顧,他們口頭上也應允了,但是王家沒一人去看看趙鐵花過得好不好,他們想著對兩兄妹再好有什麼用,還不是兩頭養不熟的白眼狼。

  所以趙鐵花三日不在家,整個甜水村沒人知曉,沒見她出門也不覺得奇怪,她本來就獨門獨戶住在村子最週邊,要走到她家可有一段距離,誰有閑功夫去探看一個有好事卻不和村人分享的孤女。

  換言之,大家知道兄妹倆賺了一些錢,日子過得比以前富裕,可是賺錢的事不告訴大家,讓村裡人跟著發財,那便是他們兄妹的不是,不把自己當甜水村的人。

  既然不是甜水村的人又何必付出關心,自個兒家裡的事都忙不完了,誰有空閒去管兩個外人?

  「我管你。」看她一臉想哭又強忍住、可憐兮兮的樣子,天遙飛雪破天荒的感到心疼,笨拙的摸摸她的頭。

  聽到他咬牙似的溫潤嗓音,趙鐵花的心情莫名地好起來。「好,給你管,可你能管到幾時?」

  「管到你死。」人死一了百了,無須再管。

  她一聽就笑了,不滿的嘟起小嘴。「哪有人說管到死,就算哄哄人也好,起碼要說一輩子或一生一世。」

  小說裡不都是這麼寫的,他太不會安慰人。

  趙鐵花沒把他的「管」放在心上,只當他一時心軟脫口而出,兩個世界的人能有短暫的交集就不錯了,還想長長久久?

  兩條平行線再怎麼走還是平行線,兩兩相望卻碰不到。

  「你有一生一世嗎?」他挑眉。

  意思是比楊柳還柔弱的身子,動不動就大災小難的,她能活到現在已經是福澤深厚了,別妄想長壽百年。

  她一頓,睜目橫瞪,「誰說我沒一生一世,這活著不就是一世,你少瞧不起人,我一定活得比你久。」

  聞言,他呵呵冷笑,「果然還燒著,人都迷糊了。」

  懶得和螻蟮辯解的天遙飛雪伸伸懶腰,從錦被下坐起,華美似錦的絲被由上身滑到腰際,露出光裸的精痩胸膛。

  「啊!你……你沒穿衣服……」她怎麼忘了這件事,自己剛剛還想著秀色可餐,想占佔便宜呢。

  唉!墮落了,居然受美色所誘,心口小鹿亂撞,跳得她心慌意亂。

  「誰沒穿衣服睡覺。」他下了床,就見身上還有一件薄得透光的紫綃褻褲。

  「孤男寡女……」她好歹是未出嫁的黃花大閨女,起碼尊重她一些。

  趙鐵花還沒意識到同床共枕有什麼不對,對於擁有現代開放思想的她並不抗拒婚前失貞,何況只是睡在一起,她自己的身體她很清楚,他並未對她做什麼,單純的睡覺而已。

  這對運動員來說是常有的事,男女混合一起受訓練,累了便並躺睡一會兒,醒了繼續跑步,誰也不在意身邊睡的是誰,他們追求的是速度和破紀錄,為國家爭取最高榮譽。

  「我還跟你裸裎相對過,要不要我負責?」什麼孤男寡女,禮法在他眼中形同虛設,不值一哂。

  趙鐵花驟然以雙手護胸,一副防狼神情。「我什麼時候和你裸裎相對過?你不要壞我名節。」

  套上外袍的天遙飛雪僅用一條玉帶扣系,半裸的胸不著一物,看來風流又邪肆的走了過來。「你在燒得糊塗時,我抱著你去泡天遙宮中能療百病的靈泉,那時你、我可是全部光溜溜的。」

  「你為什麼不穿衣服……」一說出口她就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有誰會著衣去泡水,那不是瘋子便是傻子。

  「因為你抱著我不放,我一放手你便緊緊攀住我的身子,直喊好冷。」他根本走不開,只好陪著她泡。

  「靈泉是冷泉?」她聽出端倪來。

  「冰寒徹骨。」習武者多泡能增強內力。

  趙鐵花臉上三條黑線一浮,很想開罵,都發燒了還讓她泡冷水,不是加重她的病情嗎?

  難怪好不了。

  「大哥哥,我燒得神智不清了,你也跟著病了嗎?靈泉能幹什麼?」

  「降溫。」把高熱降下來。

  她覺得頭更暈了,誰告訴他的蠢方法,發熱是要散出來,流點汗就好了,而他反其道而行,平白地把她折騰了一番。「你……呃,沒看到什麼吧?!」

  「就你那拳頭大的小包子?」他眼神嫌棄的看向她微微隆起的胸口,表示他看不上眼。

  但事實上他第一次對女人有遐想,就敗在那兩顆小包子上,一入靈泉,趙鐵花冷得直往他身上蹭,她的行為出自無意識,自然而然往冷泉裡唯一的熱源靠,好讓自己不那麼冷。

  誰知她蹭呀蹭的蹭出他一身火,全身的氣血往下身湧去,兩個雪嫩可愛的小兔子就在他眼前晃動,他不自覺的揉了兩下,又柔又軟的感覺讓他越揉越上手,最後彎下身含住……

  冷泉很冷卻滅不了他的火,他腰以下的分身熱得快爆開,從不虧待自己的天遙飛雪索性握著她的手,用她一雙小小的嫩手包覆他的昂藏……

  兩個人如此親密,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受,看她的眼神裡也多了一絲複雜情感。

  「包子再小也是姑娘家的私密處,你怎麼能亂瞟,而且我還會長大。」她羞憤的瞪了他一眼,發育期的「包子」當然不大,一年前還是平的,且等她兩年後再看。

  她會有傲人的上圍,女人為了變美潛力無限。

  「等你長大了再說。」他嘲笑的一瞟,想像它們在手中的重量。

  對她的「發展」,天遙飛雪抱持著期待,下一回能讓他有不一樣的手感——他還想著下一回,已把趙鐵花視為所有物,她的一指一發都屬於他,誰敢碰她,死!

  他這話有爭議,她長大了關他什麼事,「再說」是要說什麼?「大哥哥,我雖然尚未及棄,但也不小了。」

  村子裡有十三歲就當娘的少婦,滿十四足歲的她不算太小,但她沒想過要早婚,最少也得超過十六歲,然後做點防護措施,過了十八歲才懷孕,太早生產對胎兒和孕婦都不好。

  只是她的願望註定要落空,早被某人盯上的她不可能到了十六歲還保有童女之身,一及笄就被迫不及待的色中餓鬼給吃了,還蹂躪得很慘。

  「是不大。」他看的是她的胸。

  她氣惱地瞪圓了丹鳳眼。「我指的是年紀。」

  「所以呢?」他回味著那妙不可言的感覺,想著等她身子好一點再撲倒她,重溫被小手包裹的美妙……

  「所以你不能跟我睡在一起。」拐彎抹角的暗示聽不懂,她直接開門見山說個明白。

  「這是我的床。」他再一次重申。

  天遙飛雪的意思是說:我為什麼不能睡自己的床,借給你躺是看你病懨懨的樣子,你一好就想鳩占鵲巢是不是太不應該了,你也該分我睡一半,反正床很大,夠睡兩個人。

  「我是說你可以換床,或是我換屋子,咱們沒名沒分地不能同住一個屋簷下。」偌大的天遙宮難道只有一個地方可以睡覺,他或她挪挪位置不就得了?

  可惜趙鐵花遇到的是從不跟人講道理的天遙飛雪,一向我行我素的他只能順他的意,沒人能跟他說個「不」字。

  「那就定下名分,我不走,你也不許走。」他像晚膳要吃什麼似的揮手,隨意地決定兩人的婚事。

  有如被雷劈中的趙鐵花怔忡了一下,隨即頭痛地想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可草率待之?」

  她和他哪裡相配了,他想害她受天下人嘲笑嗎?一朵豔冠國色的牡丹被牛嚼了,會有多少人痛心。

  「你沒父母,我也等於上無雙親,咱們都是沒父母的人,父母之命就一筆帶過,至於媒妁之言,我讓人帶禮上門不就得了。宮臨月,你還不給本宮滾進來!」媒人就是他了。

  正在門外聽壁腳的宮臨月訕然地滾……呃,滾球入內,一張防備的臉上充滿小心翼翼,唯恐遭到算計。

  「小村……小夫人,你放心,我家主子為人非常隨和,家中上無刁難小媳婦的長輩,下無難纏刁鑽的小姑小叔子,你只要把主子服侍得高興了,咱們所有人都歸你管。」

  最難搞定的就是你身邊那位大爺呀!心性冷酷,喜怒無常,從此交給你了,好讓當屬下的脫離苦海。

  真欣慰呀!他們家脾氣古怪的主子也能找到好姻緣,他和秦穩兩個人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了,也給自己找個伴,孤家寡人太久了,都忘了女人是什麼滋味,他也想娶個娘子來暖床,過起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快活日子。

  宮臨月一直以為他等不到今日,他家主子太自負了,眼光太高,嘴巴太刻薄,審美觀又……與眾不同,能讓他看上眼的女人少之又少,二十多年來就這麼一位,當然不能放過。

  「我讓你說這麼多廢話嗎?」平常就話多,一有機會便發揮長舌的功力,他真該頭裹花布當起三姑六婆。

  宮臨月也算長得清俊朗秀、玉樹臨風,和秦穩的卓爾不群、俊立挺拔正好是星月輝映的左右護法,可是不管什麼人往天遙飛雪的身側一站,再出色的人全成了打雜的,星月之光難掩烈日之灼,不用比較就被壓下去了。

  「是,主子,我不該頌揚你的豐功偉業,不過娶妻不是騙婚,總要讓小夫人知曉她嫁進來的情形,彼此才不會有怨言,不然佳偶變怨偶……」喝!真抽他呀!他說錯什麼了?

  長鞭一揮,宮臨月快如狡狐的避開。

  「狗嘴吐不出象牙。」小村姑還沒弄到手就唱衰他,真的活得不耐煩了,想去萬蛇窟一遊嗎?

  狗嘴吐得出象牙那才奇怪,狗才多大,吞得進象牙嗎?「小夫人,你不要太在意,主子偶爾會抽抽風,一下子就過去了,他的鞭子絕對不會落在你身上,你大可放心。」

  她什麼時候成了小夫人了,這人知道他有自說自話的毛病嗎?趙鐵花哭笑不得的裝聾子,當做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誰要嫁給一個比自己好看百倍的男人,她還不得日日自卑到想死,恨不得把絕世容顏割花,變成天下第一醜人。

  不過真要她做她也做不出來,那麼美的人誰捨得傷他分毫,還不遭天打雷劈,她要真做了,肯定被天下人的唾液淹死,唾棄她的沒天良。

  「宮臨月——」他還真想死。

  宮臨月臉色一變的求饒,「主子別再抽我了,小夫人在看著呢!你要給她留下好印象,別把人嚇走了。」

  鞭子,抽,兩個男人,有點曖昧的對話……怎麼有種激情藏不住的感覺。趙鐵花的眼角一抽。

  「嚇不走,她膽子大得很。」敢在巨蟒口中奪食,她膽子能小到哪去。天遙飛雪不快的輕哼。

  「大哥哥……我膽子不大,真的。」你千萬不要看上我。

  敢叫大哥哥還膽子不大,天底下也就她一個。宮臨月笑如煦日,一副好哥哥神情看著未來的宮主夫人。

  天遙飛雪瞟了她一眼,再轉頭看向宮臨月。「你去趙家提親,把名分定下來。」

  「媒人」乾笑道:「主子忘了她家沒人嗎?小夫人的親哥哥正在學堂求學,而她那些極品親戚……」

  不提也罷,提了主子又想滅人全家。

  「那就等她兄長回來再上門。」他等得了。

  「是。」他捏了一把冷汗,怎麼這種事也要他出馬,秦穩也在偷聽,只是他比較高明,一副在門口站崗樣。

  「我……呃,能拒絕嗎?畢竟門不當、戶不對……」嗚嗚……她會死于女人的嫉妒眼神中。

  「不行。」

  兩個男人異口同聲的大喝,把趙鐵花想說的話嚇得縮回去。

  好不容易來了頭小母狼,正好給缺伴的公狼配對,過個幾年生一窩狼崽,豈能放過她?

  「夫人,喝點蔘湯,這是我們天遙山才有的雪蔘,一年只允許挖十根,都是百年上好的蔘,宮主特別撥了五根給你補補身子。」

  看宮主對夫人多好,她們連一小片也分不到。

  天遙宮隱身靈山之中,雖不沾世俗之事,但每年也有上百萬兩黃金進帳,供上千名門徒所需,是最不缺錢的門派,銀子多到足以打座金山。

  天遙山內有座神藥谷,長年有百名弟子打理谷中的藥田,一株七葉蘭就能賣出萬兩黃金,更別提其他更為罕見的藥材,想要活命就得買,否則就熬到死吧!天遙宮不做賠本生意。

  而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有錢人,天遙飛雪另五根雪蔘分別賣給江湖人士、皇商以及某朝中大臣,得銀三十五萬兩。

  天遙宮從不缺錢花,富裕得連國庫都比不上它有錢,因此宮臨月一口氣備下六百六十六抬聘禮,當下把趙鐵花嚇得目瞪口呆,差點要吐口血來噴到他臉上。

  他們是什麼人家,送這樣的重禮想害死人呀!光是六十六抬聘禮她家屋子就放不下,何況是六百多抬,皇帝嫁公主也沒這麼奢華,他是存心想打皇家的臉是不是?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加上不嫁的威脅,最終決定是六抬聘禮。

  可是這下換天遙飛雪不快了,宮臨月也有幾分抑鬱,天遙宮上下沒有一個人是高興的,堂堂的天遙宮宮主娶親,這般寒酸的聘禮怎麼拿得出手,豈不受盡武林人士的嘲笑,面子都丟光了。

  不過趙鐵花才生惱呢!她只是和小金去靈山摘靈果,被一條不講信用的靈蛇追得滿身大汗,然後掉下懸崖吹了風,不慎著涼,發了點燒,病了一場醒來後,她的人生就有翻天覆地的轉變,從小村姑變成小夫人。

  她不嫁還要被人逼著嫁,這有多苦悶呀!天遙飛雪美成那樣還愁娶不到老婆嗎?居然來逼迫只想一生平順,甘為農婦的小村姑,讓她美好的願景破滅。

  神仙的妻子好當嗎?

  她既不會飛,也沒有仙術,還少了值得誇耀的身世,放眼五湖四海,隨便一個俠女就能把她了結了,更別提她在元宵節那日遇上的貴女,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是她惹不起的人物。

  她到底為什麼要嫁?

  趙鐵花本人也很哀怨,她沒有攀附高嶺之花的意思,偏偏高嶺之花不放過她,非盟把她拖入這淌渾水之中。

  「等一下再喝,剛喝了雞湯,我滿肚子都是湯,太撐了,喝不下。」為何她要提早過豬的生活?

  「夫人,湯要趁熱喝才能滋補養陰,涼了就失了藥性,你不要為難奴婢,若是宮主怪罪下來,奴婢可承擔不起。」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雪蔘,夫人居然嫌棄?

  瞧!連個丫頭都瞧不起她,她這個夫人做得有什麼樂趣?

  「宮主罰的是你又不是我,你承不承擔得起關我什麼事,你要是真覺得我為難你,不如你把蔘湯喝了,夫人的位置讓給你來做。」

  「夫人,你……」她怎麼敢說出這麼不敬的話,長得還沒她好看呢!居然擺起夫人的架子。

  「滴翠,還不跪下,向夫人道歉。」她真是好日子過到昏頭了,想往死路上撞,輕重分不清。

  「香梔姊姊……」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非要她認錯?

  「還不跪?!」她是在救她。

  面對紫衣女子的冷硬神情,一身黃衫翠裙的妍美女子一臉委屈的跪下。「夫人,奴婢錯了。」

  「我還不是夫人,你喊我小村姑吧!」她不想做夫人,只想如何把農作物種好,這茬玉米有多少收成。

  面容清麗的香梔也跟著一跪。「夫人是福氣人,奴婢等難望項背,只盼能服侍得令夫人滿意。」

  「你比較會做人。」趙鐵花笑出聲,看了看跪在面前的兩名丫鬟,她們的容貌在世家千金中也算出挑了,卻委身為奴,難怪那叫滴翠的心氣不平。

  「是夫人看得起奴婢。」香梔聲音清軟,不卑不亢。

  「起來吧!地上涼,跪著難受,我也不是什麼好人家出身的大家閨秀,不用太拘束,隨意就好。」使婢喚奴還真是不習慣,彆扭得很,害她也得端起來,不太自在。

  天遙宮就連掃地的丫頭也會武功,香梔和滴翠是天遙飛雪特意讓宮臨月挑出的丫鬟,她們什麼活也不用幹,只要服侍好未來的宮主夫人就好。

  香梔的祖祖輩輩都在天遙山,他們上下五代都是天遙宮的家僕,是所謂的家生子,不論誰當上宮主都是他們得好生伺候的主子,所以深知每一代宮主的心性,絕不犯不該犯的錯。

  而滴翠的娘是外面買來的,她入山時已經七歲了,及長嫁給宮內的小管事,生下二子一女。

  兩人的功夫都不錯,但香梔高一點,不過滴翠自視甚高,不太樂意做服侍人的活,她認為她更適合跟在宮主身邊,做他的左右手,日後與他情投意合的當位如夫人。

  「奴婢不敢。」香梔屈身起來。

  主子說別太拘束,這句話絕對不能相信,做奴婢的若主從不分的話,那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果然。

  「不敢最好,夫人的隨意是讓你們知情識趣,別給自己找難堪,不是叫一群下賤丫頭隨便踩在主子頭上,把主子當成燒火丫頭!把那個舌長的拖下去拔了舌頭,省得連句話也不會說。」

  被說舌長的滴翠根本不曉得主子說的人是她,兩眼如癡如醉的盯著神采豐逸的絕美男子,直到兩名武婢架住她雙臂,她才驚恐又茫然的看看香梔,豆大的淚珠兒滑下香腮。

  「主子,奴婢做錯了什麼,要受到如此嚴苛的責罰?」滴翠淚眼婆娑,眼泛柔情地凝望著天遙飛雪。

  「連錯在哪裡都不知情,要你何用?」他冷漠至極的一句話就決定了她的生死。

  要你何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滴翠忽地慌了起來。

  「主子,滴翠不懂事冒犯了夫人,請看在為夫人積福的分上饒過她一命。」香梔不忍心見滴翠糊塗枉死,故而出聲求情。

  「給夫人積福……」她倒是欠缺不少福氣,老是三災五難的,撿顆石頭都能拾到毒蟾蜍,好在她吞了蛇膽後百毒不侵,要不還有命留嗎?

  「算了,大哥哥,留她一條命,別造太多殺孽,我怕不得好死。」她不是善良,而是不想為了一點小事計較,人命不值錢也不能死在她手上,報應要由老天爺給。

  重生一回後她比較信命,命運不由人,老天爺想留你多久就留多久,若是時候到了,想留也留不了。

  「你怕死,那你就不怕我?」他甩手一揮,讓人把犯錯的丫鬟送到萬蛇窟,當喂蛇小婢。

  一降降了五級,從最有可能成為宮主夫人身邊的得意人,變成最末等的丫頭,連燒火丫頭都能使喚她。

  人生際遇一下子產生劇烈的變化,被押著走的滴翠自始至終不曉得她做錯何事,眼泛惶然。

  一直到許久許久以後,她因喂蛇而被毒蛇咬得面目全非時,才由旁人口中得知,主子的愛寵只有他能非議,主子之下便是夫人最大,不論美醜善惡,除了宮主之外,沒有人可以對夫人說一句不是,甚至不盡心服侍。

  待滴翠走了之後,換上個性沉穩的蔓草,她原本是負責天遙飛雪飮食起居的,他把她給了趙鐵花,讓蔓草協助她更快融入天遙宮的生活。

  「為什麼要怕你,你還會吃了我不成?」蛇口餘生才叫人餘悸猶存,她一直想找那條出爾反爾的巨蟒算帳。

  天遙飛雪一指勾起她養得瑩潤的下顎,眼露邪氣。「那可說不定,我正打算把你養肥了好吞了你。」

  嗯!「那裡」還令人不太滿意,若能再大些就好了。黑玉眸子盯著長大了一點的包子,欲火微燃。

  「別逗了,我這小身板能養出多少肉,你還不如指望養頭豬,等家裡那兩頭小豬養大了,宰一頭給你加菜。」一想到養不到月餘的豬崽,趙鐵花腦子裡已想出十幾種餵養法。

  她喜歡聽公雞叫,雞鳴而起,聽豬群爭食的聲音,從無到有,由小至大,那會給她自己很有用的成就感,她不是白活一場,對生命也有貢獻,她用一己之力改善了一貧如洗的家境。

  他不屑的一哼,「我還缺你一口肉吃?」

  「還是你喜歡人肉勝過豬肉?我這身用靈花靈果滋養的嫩肉最生嫩了,你可別留老了咬不動。」她原本是打趣他好肉食,以她為食材嚇唬她,沒想到反而坑到自己。

  「我的確就好你這一味。」他一彎身,朝她養得嫩紅的櫻唇一咬,舌頭探入口中索取她的蜜津。

  「啊!你……」嚇了一跳的趙鐵花想後退,後腦杓卻被一隻潤玉般大手扣壓住,讓她硬生生的承受這極其兇暴的一吻。

  十四歲,十四歲,她才十四歲呀!摧殘幼蕊。

  「以後別輕易撩撥我,我的自製力很差。」一遇上她,他就有毀滅她的衝動,想將她揉碎了放入心窩。

  「我哪有撩撥你……」分明是他好色。

  「嗯——」事實倶在,不容狡辯。

  看他心情愉快的勾著唇,她很自覺地不拂他的逆鱗。「我的病好了,可以回去了,田裡的農作不回去看看我不放心,你的人是拿刀拿劍的,別大材小用了,浪費。」

  「回去做什麼,你一個人我也不安心,要是發生什麼事,我這兒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最近天遙山下來了不少行蹤詭異的外地人,看其行動都是練家子,武功不弱。

  她家離天遙山有一段距離,因地處偏僻,少有人蹤,反倒更適合外來者藏匿,若是被人盯上了,她恐怕會被滅口。

  「你不是派了人在那兒盯著,我們甜水村是個不足百戶的小村落,能有什麼大事發生?最多我家叔嬸找上

  他不打算說近來武林間的糾紛,不願讓想過單純日子的她整天提心吊膽。「不夠,那群臭小子只想偷懶。」

  她失笑道:「再不濟也是你門下弟子,刀劍還擋不住莊稼人的扁擔和鋤頭?那就是你沒教好了。」

  趙鐵花不認為村子裡會有什麼事,再壞的事她都遇過,還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她不習慣太依賴別人。

  靠山山倒,靠水水枯,凡事還是要靠自己,別人嘴上說得再好仍是別人的,唯有拿在手上才是自己的。

  「還敢調侃我,要是我的人一劍殺光尋釁的人,恐怕有得你哭了。」他們不會點到為止,只會一劍封喉。

  「呃,這……」還真是有可能。

  她笑不出來了,這些武林人士打打殺殺在行,若要勸架怕是閃到千里之外。

  「等你大哥從學堂回來的前一天,我再陪你下山,隔日正好備禮上門提親,你不用急著回去。」這幾天抱著她睡睡得特別沉,以往被萬蛇圍攻的惡夢也許久不作了。

  有必要這麼急嗎?

  趙鐵花撫著腕上的鐲子,想著這是他送她的十四歲生辰禮。

  「一會兒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包管你眼睛一亮。」那裡她一定會喜歡,樂不思蜀。

  「什麼好地方?」說得她都期待起來了。

  天遙飛雪攬著她的腰,輕鴻踏步地往外飛出去,足尖不落地。「到了你就知道,我們天遙宮最大的秘密。」

  他睨了她一眼,似在嘲笑她無事自惱。「我還信得過你的人品,你這人就是心眼不多的小村姑,不該你得的你不會強索,別人逼你他橫你更橫,完全是女漢子性格。」

  她頓時無語,他對她的性情真的了若指掌,連她私底下跟哥哥說的女漢子一詞他也知之甚詳,在他面前,她簡直是透明的。

  「別沮喪,起碼你的優點是不會被人欺負。」這點讓他安心多了,至少不必擔心宮裡的人敢暗中排擠她。

  很好的安慰,她心領了。「還有多遠?」

  「不遠。」

  天遙飛雪所謂的不遠卻足足花了半日的功夫,他還是一路提氣而行,並未停頓,穿過層層雲霧和山嶺。

  若讓趙鐵花用步行的方式前進,恐怕走一個月也到不了,他口中的好地方距離天遙宮有好幾十座山頭。

  「到了。」

  「到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神藥穀。」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7-3-2 01:31:2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賜婚聖旨

  神藥穀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盡頭,四周是陡峭的山谷圍繞,綿延幾千里,谷中的花草樹木各有所長,雖然混種在一起,卻不喧賓奪主,各有各的生長地盤,共生或獨立發展。

  它們在這裡存在最少上百年,雖然有花開花謝、四季榮衰的迴圈,可它們的根紮在土裡,繁花落盡,逢春再現,一年一年的生長,長到它們的子孫都老了,被取走做藥。

  遠遠望去,長得像茱萸果子的人蔘果紅豔得可愛,小白花中串著一粒粒紅果子,以枝葉繁盛來看,這株人蔘少說有五、六百年,百年人蔘已成精,那五百年呢?

  所以才稱為靈花靈草,受天地精華都有靈性了,用在治病上藥性更佳,病情再沉癎,十之八九能痊癒。

  再往近一點看,竟有一排沿著石壁而建的屋子,不與草藥爭地的蓋在山壁上頭……不,那排屋子不是蓋的,而是鑿出來的,一門一窗一屋子,全是人力雕鑿,往石壁內挖去,把它鑿成適合居住的屋子,要上下靠的是一根懸吊的繩子,來回的為藥草修剪、施肥、除草。

  太驚人了,神藥谷的弟子便是邊照顧藥草田,邊利用奇特的環境鍛煉武術,以藥田的靈力來提升功力。

  難怪沒人認為到藥田幹活是苦差事,每三年輪流一次,爭破頭也要來,原來它們是這麼壯觀。

  「好美……」美得叫她說不出足以確切形容的讚美之詞。

  不無得意的天遙飛雪帶著趙鐵花飛向一棵三尺高的矮木,足尖點葉,狀似飄浮在葉片上。「這叫仙靈果,吃了會延年益壽,我大概會活很久,你就多陪我幾年吧!」

  禍害遺千年,而他是禍水,肯定是長壽之人,趙鐵花頗有惡意地在心底腹誹。「咦,很甜……」帶點微酸。

  「別吃果皮,有微毒,吸裡面的汁液就好。」他幫她把果皮剝掉,將完整的果肉送到她唇邊。

  紫紅色的仙靈果果皮雖有微毒,但曬乾了泡茶喝卻能解咳去痰,化瘀消腫,所謂的毒也只會皮膚紅腫、搔

  「怎麼汁甜皮有毒,這不是害人嗎?不知情的人通常連皮帶肉吃下去,誰會注意有沒有毒。」好在他及時阻止,要不她不就成了食仙靈果的受害者,沒延年益壽先招禍。

  他輕笑,笑聲由胸腔中發出。「所以神藥穀的藥草不能隨意摘取,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毒死了,我們天遙谷的弟子每三年會派一百名弟子來看顧藥田,主要是讓他們認識藥草,以免到了外頭誤食毒草,丟了天遙宮的臉。」

  不求記得全部藥草,至少要曉得大半,要不日後行走江湖,卻被人毒死,死了也活該。

  「哇!這些靈花仙草很值錢吧?」肯定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幾輩子也花不完,可惜不是她的。

  看她一副小財迷的樣子,天遙飛雪忍不住在她唇上一啄。「無可計數,那是代代相傳,要留給下一代子孫。」

  「那你的兒子一定會很有錢。」簡直是富豪。

  他也很有錢,銀子堆成山。「我們的兒子。」他的孩子只會由她所出。

  「……你不要提起會讓我心情沉重的事。」一想到他的「負責任」,她真的欲哭無淚,他真的要娶她嗎?

  小說電視裡,通常到了這個時候事情會起波折,親事會非常不順,一波接著一波的麻煩叫人疲於奔命。

  而她只希望一生平安喜樂就好。

  大概真是她的烏鴉嘴靈驗了,隔了十幾座山頭,仍能瞧見燃放在空中的紅色煙霧,表示宮中有事,宮主速歸。

  「你沒瞧見紅色煙霧信號嗎?我們不是該趕快回去。」她想該不會是大軍圍山,天遙宮危在旦夕?

  「那不重要,如果宮裡的弟子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那麼他們通通都該去死,我要知道的是你的意思。」小村姑也敢拿喬,他能看中她是她的榮幸,她還三番兩次想辦法拒婚。

  見他一臉不說明白我就活活掐死你的神情,趙鐵花苦笑不已。「我是想十四歲提親太早了,若能再晚上兩年……」

  他一哼,「你急什麼,又不是今天提親,明日便迎娶,我好歹會等你及笄以後,好讓你有時間置辦嫁妝。」

  為什麼她聽在耳裡毫無放鬆的感覺,反而覺得正要步入深不見底的坑裡?「那我要回家,你不能留我。」

  「你家裡沒人,回去了也是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多寂寞,沒人相伴,夜深人消痩,獨月無人賞。

  「可是訂親後雙方不能常見面,除非有長輩在場,這是禮法。」她有小金,小金會陪她打發孤寂的日子。

  她還要在家等哥哥回來,不然那個傻乎乎的少年學堂一休沐,飛奔回家卻只看見空屋一間,那神情該有多寂寥。

  人與人相處久了會有感情,趙鐵花放不下她老實過頭的哥哥,她始終記得他們在最艱難的時候,哥哥有一口粥就讓她先喝,他嚼菜根也行的度過一頓,每日不忘幫她翻身,按摩她的手腳,小小的肩膀承受了他負荷不了的壓力,拚了命地要讓她活下去。

  雖然她這具身體的年齡比他小,但心態上的年紀卻大他十歲,口稱兄妹她卻一直把他當弟弟照顧,希望她多努力一點就能給他安康的生活。

  她要趙鐵牛過得很好很好,好到不需要她擔憂,那她才會安心的放手,給自己飛向遼闊天空的機會。

  「睡都睡過了,你跟我說禮法?」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禮」字可以埋入土裡,永遠封藏。

  「天遙飛雪,你不要臉!」她拔起一把草扔向他,氣呼呼的嘟著嘴,有些事可以做不能說。

  而且他們之間是清清白白的,真的只是睡覺,只是他老要摟著她,睡姿不良地全身貼著她毫無空隙。

  天遙飛雪哈哈大笑。「小花兒,你拔的是素心草,能治狹心症和偏癱,外頭叫價三千兩……」

  「銀子?」她忽地心一痛,十分後悔跟銀子過不去。

  「黃金。」神藥穀的藥草哪有便宜的,全是外頭沒有的罕見藥材,因此各方人馬都想奪取,連皇室也不例外。

  趙鐵花一聽心更痛了,一片葉子也不敢再碰。「你少嚇我一回會短壽三年嗎?我種三個月反季蔬菜才得銀五百六十七兩,這就已經樂得找不到北了,結果你用黃金打擊我。」

  他好笑地碰碰她粉嫩面頰。「等我們成親以後,我的就是你的,你要用金磚砌屋,我替你上樑。」

  天底下找不到比他更慷慨的夫婿。

  「不食嗟來食。」她有骨氣的甩頭。

  「見過一堆一堆的金山銀山嗎?」不是不食嗟來食,而是誘因不夠大,多些金光閃閃就會動搖了。

  她表情掙扎地遲疑了一下。「好吧!我考慮考慮。」

  志氣沒有吃飽飯重要,人要有銀子才能買糧食。

  「好。」又要當神仙飛回去了,她覺得自己多了一股仙氣。

  仙霧彌漫,仙樂飄飄。

  趙鐵花幻想著有一些彩衣翩然的仙女列隊迎接,胡白過胸的老仙翁撫須微笑,滿天的花瓣雨灑滿一身。

  可是靈山裡的神仙終究是傳說,當他們剛由神藥穀飛回天遙宮,腳才一著地時,就見左右護法宮臨月、秦穩神色匆匆的迎上前,表情凝重的對著天遙飛雪一臉欲言又止。

  看得出他們顧忌的是趙鐵花,似有難言之隱,而且仿佛和她有所牽連,她不好在場。

  「我有點累了,先回去休息,等我哥休沐的前一日,你一定要送我回家。」神神秘秘的,有什麼她不能聽的?

  不過反正她也不是很想知道江湖上打打殺殺的事,那是男人的事,女子只需躲在男人身後,當一朵啥事不理的菟絲花。

  然而趙鐵花心口還是覺得有些堵塞,她很清楚自己不喜歡什麼事都被蒙在鼓裡,眾人皆醒唯她醉,那種感覺不太愉快。

  「好,記得把人蔘雞湯喝了,加了血蛤和人面果。」都是補血滋陰、養氣理肝的好東西。

  又喝湯,他真要把她養成一頭豬呀!

  百般無奈的趙鐵花一臉抑鬱的在香梔、蔓草的陪伴下,步履微沉的回到天遙飛雪的居處,她想著接下來數日而另一邊的天遙飛雪則大步走入正堂,如玉面貌依舊美得驚人,他沒個正形的斜倚著軟榻,端起茶盅喝了口雲頂香霧茶。

  「說吧!是什麼事讓你們拿捏不定,非要把興致正高的本宮請回來?小花兒不好哄,她才有點軟化……」他的意思是若無攸關天遙宮存亡的大事,他們那身「皮衣」就繃緊些。

  聽到「興致正高」,秦穩和宮臨月明顯瞳仁一縮,即使是宮王身邊最親近的左右手,真讓天遙飛雪與美貌不符的躁脾氣發作起來,他可是兇暴的六親不認,管你是親爹或親娘。

  「主子,宮裡派人過來。」皇上太閑了,不管民生大事卻老愛插手江湖人的事。

  他一聽,如畫眉頭一蹙,「來的是誰?」

  「七皇子。」

  「怎麼又是他,皇家的內鬥沒讓他挪不開手?」看來他還是太仁慈了,沒人把他當一回事。

  「他最近備受皇上寵愛,有可能是太子人選。」五皇子東方朔的風頭被他壓過去,朝中大臣開始站隊。

  天遙宮雖隱居在世外桃源,與世隔絕,外人未經允許不得擅入天遙山,天遙宮的徒眾也鮮少離宮,但事實上留在宮裡的全是精英中的精英,平日習武,緊急時護宮。

  而他們散出各地的門下弟子卻有近萬,分佈在各個角落、各種行業,形成蜘蛛網一般牢不可破的情報網,收集各路不為人知的小道消息和個人隱私,再傳回天遙宮。

  所以天遙飛雪即使不入紅塵也能知曉天下事,每一門每一派的動靜他都掌握在手中,包括宮中也有他的內應。

  他不插手朝廷事,所以朝廷也別來惹他,各安一隅,若是朝廷越界了,他也不介意改朝換代,扶個人上去披龍袍。

  「他又來求藥?」誰中毒了,還是皇上犯了天下帝王都會犯的毛病,想求金丹壽與天齊?

  這些沒腦的傻子,盡想些邪門歪道,要成仙就去修道,看其悟性能不能飛仙,求他無用。

  「不是,他帶著聖旨來,也許是主子救妃有功,有賞賜下來。」宮臨月是這般猜測,但他想不可能這麼簡單,和七皇子有關都絕非小事,否則他不會親自前來。

  天遙飛雪黑瞳一閃,「本宮還缺他一份賞賜?」

  這是羞辱,如果皇上敢賞。

  他,天遙飛雪不是大景朝皇帝的臣子,皇上休想使喚他,他們江湖人從不與朝政扯上關係,自有他們依循的法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雖遠必誅。

  「主子要見他嗎?」好歹是代表朝廷而來,把人晾在山腳下是給皇室打臉,給自己樹敵。

  他思忖了一下,「就讓他上來,只許帶四名隨從。」

  天遙宮可不是杭州西湖,人人都能隨意來去。

  「是。」一個時辰後,神色狼狽的東方淩同他一臉慘白的隨從入了天遙宮,幾人抄的是「近路」,難免「路上顛簸」。

  「天……天遙表哥,你的待客態度有待改善。」他堂堂一名皇子竟被拎著後領貼地而行,天遙宮的做法太狂妄了。

  他冷然揚眉。「我請你來了嗎?還有,別喊我天遙表哥,我們沒這層親,少來攀關係。」

  「放肆!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隨從之一為主子發聲,自以為忠君護主。

  「宮臨月,你瘸了嗎?」還要他開口?

  怎麼每回當勾魂使者的都是他,其實秦穩那張閻王臉比他更適合殺人。

  誰也沒見著宮臨月是如何出手,只見一顆黑色頭顱高高飛起,他落地時還因痛輕呼一聲,眼神狐疑地看著還往前走了兩步的身軀,心想他的頭怎麼不在頸子上面,人沒頭還能活嗎?

  「砰」地,少了腦袋的身體倒下,正面朝人看的頭顱眼珠子骨碌碌的轉著,到死都未曾闔上。

  「天……宮主,隨從不懂事又何必因他動氣,本皇子自會處置,無須宮主你費神。」東方淩的眼中有驚有懼,但也有皇室相爭的兇殘,他只看了一眼身首分家的隨從便移開視線。

  自從上一次和天遙飛雪交手後,他對其性格有些瞭解,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凡事以自我為主,任意妄為,不講禮法,只有他說了算,別人休想在他的地盤上作威作福。

  硬碰硬對天遙飛雪不管用,他只會用武力報復,誰敢觸他的逆鱗,沒有二話只有一種下場——死。

  他不在乎死多少人,誰死誰活與他無關,他活在無敵的張狂中,任誰也動不了他分毫。

  「廢話少說,你來幹什麼?要求藥,搬銀子來,別給我念什麼繁文縟節的天恩厚惠,我可沒拿過你們大景皇帝一絲恩惠。」反過來他還造福了大景朝,使百姓安居樂業,民生富裕,四境無烽火。

  正要拿起聖旨一念的東方淩面上一僵,表情微陰。「你不耐煩聽,我也就不照本宣科的念,聖旨的內容是蕭貴妃鳳體大愈,皇上甚為喜悅,故而賜婚華容公主,賜公主府,擇日完婚……」

  天遙飛雪如玉素手一抬,止了他未竟之語,神色慵懶的看向宮臨月。「他說的話本宮不太聽得懂。」

  「稟主子,聖旨的意思是賜婚。」宮臨月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有些幸災樂禍,但不知是針對天遙飛雪或東方淩,他覺得有人要遭殃了,他正好有空看熱鬧兼敲鑼打鼓。

  「賜誰的婚?」天遙飛雪的語氣多了狠厲。

  「主子你和華容公主。」可憐的華容公主,美人註定命運多舛。

  他冷誚道:「大景皇帝太努力播種了嗎?龍子鳳女生多了銷不出去,打算讓本宮拾破爛?」

  聽到自己疼愛的皇妹被以破爛形容,任誰都會不痛快,東方淩的臉色一沉。「皇妹就等在天遙山山下,她乃我朝第一公主,容色為京城之最,美若天仙……」

  「在我面前說美若天仙?」太妄自尊大了。

  看著天遙飛雪那張宛若天人的仙姿美色,東方淩說不出華容公主豔冠天下這句話,誰讓他比女人更美。「父皇的意思不得違抗,君無戲言,你準備準備,進京好迎娶公主。」

  「皇家的女兒果然嫁不出去,養得太嬌了,大景皇帝急了,到處捉人頭點婿,把累贅送走。」

  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也算氣數將終,皇位坐久了覺得硌骨頭,想往皇陵躺一躺。

  「華容公主貌美人賢慧,為人謙遜恭良,堪為塚婦,於你並無壞處,是男人都有逐鹿天下的野心,若是娶了我皇妹,我許你一字並肩王,只在我之下。」超品親王。

  東方淩以高位為誘,助其一飛淩霄。

  「什麼骯髒貨色都往本宮倒,當我天遙山專收廢物嗎?想登上那個位置自個兒努力去,恕不奉陪,我只允諾不幫你的對手。」東方家自相殘殺去,勝者為王,榮登九五。

  否則讓他出手,皇家子嗣一個不留,看這天下誰來坐!

  「賜婚……」他不能不當一回事,皇命難違。'

  天遙飛雪笑得極媚的一揚袖,東方淩手中的聖旨脫手而出,無火自燃地在空中化成散落的灰燼。

  「大景皇帝年事已高,也該病一場了,他想早日駕崩,我樂於成全。」

  「主子,這事幹得太缺德了吧?!當今皇上還算是個好皇上,雖沒法做到愛民如子,但比先皇好多了,不苛加稅收,不抽丁入營,讓農民有田耕種。」百姓過得去就是好皇帝。

  若換個皇帝可能真要民不聊生了,做官的貪,百姓苦,苛政嚴,百姓更苦,興兵作亂,百姓完全沒活路。

  一個國家的興衰取決於上位者的作為。

  「誰的功勞?」拿他當筏子,京裡的龍子鳳女還真有種,想玩他就陪他們玩到底!

  「主子你的。」關於奉承這門學問,宮臨月執行得非常徹底,可說是鼻祖級人物,張口一說毫不含糊。

  「你想為大景皇帝求情?」他的分量夠重嗎?

  宮臨月神情凝窒了一下,乾笑道,「想想小夫人又買下的那十幾畝地,她正喜孜孜的等著豐收,她說收了包穀給你烙大餅吃,還用香椿樹的嫩芽炒盤雞蛋,爽口清嫩好下飯。」

  一旦戰事掀起,描繪的美好遠景就會不見,朝廷開始征重稅,將大半的糧食充入軍糧,百姓的存糧寥寥可數,家裡的豬羊雞鴨鵝等牲畜也會被強行徵收。

  打仗需要兵,趙鐵花剛滿十六歲的哥哥正好符合徵兵的年紀,他看著結實卻是傻大個一個,別人往後退他卻沖第一,他不死在先為國捐軀才怪,痛失至親的小村姑會哭到兩眼腫如核,萬念倶灰,說不定就跟著去了。

  主子呀!你要討老婆也得考慮到你的大舅子,小夫人最重視的就是她兄長,若他有個萬一,你玩的這把火就燒到自己了。

  天遙飛雪瞪著眼,「你倒會挑人說,真以為我會顧及她的感受?」

  沒有人可以命令他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大景皇帝犯了他的忌諱,就該受點教訓,他還手下留情了。

  「會不會我不曉得,不過小夫人嚷著要回家時,主子別要我想辦法留人。」明明心裡在意得很,卻老是裝作他沒有那麼放在心上,只是一個有趣的小村姑而已,他看上她還敢跑。

  「宮臨月,你不當官可惜了。」他肯定能一路爬到皇帝身邊,當他跟前第一人。

  辯才一流的佞臣。

  「多謝主子讚賞。」他博君一笑的學宮中太監,拂手一點膝,再做出扶主子手一走的奴才樣。

  「哼!那皇帝死不了。」太早死不就便宜他了,起碼要讓他活到看見眾多兒子為他的皇位拚得不惜殺兄滅

  「死不了?」他一怔。

  秦穩解釋道:「主子讓離憂下的是‘紅塵’,中毒者看似中風,手抖得厲害,實則能吃能喝,再活個十年不成問題。」就是控制不住會漏尿,一有尿意便憋不住,嘩啦一聲傾泄不止。

  離憂是天遙宮四位大總管之一,專長下毒,他有個「千毒手」的外號,專管宮外的庶務,長年不在宮內。

  「咳咳!秦穩,咱們是朋友吧?」他也會坑人?

  「不是。」秦穩面無表情。

  宮臨月面上一抽搐,很想動手揍人。「不是朋友?」

  「是同門兄弟。」他分得很清楚。

  朋友有義,兄弟有情,為朋友兩肋插刀,替兄弟赴湯蹈火,他兩者皆義不容辭,只是……

  他朋友少,兄弟多,插刀的事輪不到他,倒是老替兄弟背黑鍋,尤其是眼前這一個,陷害他不遺餘力。

  一聽是兄弟,宮臨月陰鬱的雙眸為之一亮。「好兄弟,這才是人話,不枉我這幾年踩你幾腳的交情。」

  踩自家人這種事也好提嗎?他的臉皮厚度一定要夠厚才行。

  「你是說坑我坑得還不夠,多來幾回才值得回味?」那他以前說的是鬼話,對著他這只鬼。

  「哎喲!長進了,會揶揄人,石頭縫裡開出花了。」果然人要多吃幾次虧才會變聰明,他是在幫兄弟長智慧,怎麼能說是坑?

  不理他的秦穩往一邊移,避開他搭上肩的手。

  「嘖,又不是大姑娘你躲什麼躲,兄弟我還會害你不成,原來你早就知道離憂那小子下的是什麼毒,偏不告訴我,讓我白操心一場。」唉!這腦子差點被他們嚇得爆開。

  「主子一向不喜歡皇室那些人,所以才給他們找點事做,免得他們盯上天遙宮。」讓天遙宮宮主棄守天遙宮,搬到京城入住公主府,這到底是誰想出來的蠹主意,以主子的狂妄心性能忍受人指手劃腳嗎?

  而此時的華容公主東方嫣正哭得花容失色,淚流滿面。之前她纏著她父皇、母妃好久,還使出絕食一招,就是要非君不嫁,這才逼得她父皇下旨賜婚,讓她以尊貴的公主身分下嫁一名身無官職的庶民,她的低嫁也讓他將一躍為京中新貴。

  誰知被賜婚的人毫不領情,公然抗旨就算了還燒毀聖旨,視皇家威儀為無物,甚至把她……把她的頭髮……

  嗚嗚——她不要活了,叫她怎麼回京見人,蕭憐心等其他京城三美肯定會大大的笑話她,讓她這輩子都成為別人的笑柄。

  尋死覓活的東方嫣奪著金簪要刺頸,四周的宮女、侍衛趕緊上前來攔,但她想死沒膽氣,簪子才擦破一點皮就痛得呼天搶地,仗著公主的身分要將來救她的人全部賜死。

  她現在的醜模樣絕對不能讓人看見,誰見了就要挖去雙眼,她要把所有目擊者都滅口,此事不能傳回京城。

  東方嫣卻不知道她回京的前幾天,她頂上無毛的畫作早已流傳大街小巷,幾乎人手一張的大笑美人也有變醜的一天,京城四美要換人做了。

  「嗯,皇上病重的確是麻煩事,主子英明,用紅塵牽絆住幾個對天遙宮蠢蠢欲動的皇子,讓他們去頭痛該弑父奪位,還是當個孝子為父尋找神醫靈藥。」

  主子這一招夠狠,直戳人心。

  「神醫的事主子已有安排。」皇上只有一個地方能求藥——天遙宮。

  而妙就妙在那個「求」字。

  腦子轉得快的宮臨月面露驚訝,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你們不會讓解憂那神棍去扮神醫,然後胡說八道一通吧?」

  解憂大總管管的是商道,他的確會點醫術,精通天文地理,他以為天遙山真是靈山,神仙住的地方,一心想來修仙成道,本來要成為道士的他,沒想到最後變成滿身銅臭的商賈。

  「就是要他胡說八道、怪力亂神,不然大景皇帝怎會知道他開罪不該開罪的人,我不出宮就當我是吃素的嗎?當年山下死的一萬士兵還不夠他記憶猶新。」人是善忘的。

  天遙飛雪剛當上天遙宮宮主的第一年,欲奪取神藥谷的大景皇帝以為他剛上任,根基不穩,又是十來歲的少年,便派了一萬京畿軍來「接收」天遙山,打算納入皇家林地。

  哪知初出茅廬的少年宮主血氣方剛,他也不跟你講理,直接率眾殺向駐軍營地,一面倒的屠殺,半個時辰後無一活口,所有人的頭顱都被割下,掛在臨近城牆上做成一道人頭牆。

  舉國震驚了,皇帝也從龍椅上跌下來,大家都以為外敵來襲,要打仗了,只有皇上知道這是天遙宮的警告,讓他別癡心妄想,再敢輕舉妄動,他的腦袋也要不保。

  這件事過後,皇帝果然安分了許多,下令不許人去騷擾天遙山,那是一座靈山,住有神仙,凡人禁地。

  「主子是要皇上來求你?」這也太損了,畢竟是一國之君。

  「是他或是他兒子都無所謂,總要讓這些手握重權的人知曉,有些人是他們招惹不起的。」

  有權有勢不代表一世無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朝天子也有落難的一天。

  敢來搧他的臉,找死!

  「賜婚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小夫人,她一定很感興趣。」笑得宛若狐狸的宮臨月眼中一閃興味。

  「你敢——」她正愁找不到理由拒婚,他腦子抽風了才將這麼好的機會送到她面前。

  天遙飛雪冷眸淩厲,想當場用萬刃釘死某人。

  「告訴我什麼事,你又做了什麼瞞著我。」

  從一堆綾羅綢緞中逃出來的趙鐵花頭上還插著四根歪歪斜斜的珠簪,換上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襦裙的她連走路都不會走了,但也讓她少女的清媚展露無遺,仿佛一朵沾露的月季。

  美人的雛形已現。

  「走慢些,不要趕著去滅火似的急匆匆,也不怕摔跤。」

  天遙飛雪倏地移形換步,扶住踩到裙角快要撲倒在地的小女人,順手將她髮際插得亂七八糟的珠簪順著插好。

  說到滅火,她神色緊張的追問,「我看到山腳下的濃煙往上冒,是不是哪裡失火了,會不會殃及我家的屋子啊?」

  那煙冒得很高,帶著嗆鼻的煙味,有別於環繞周遭的雲霧,她在宮裡往外看便瞧見了,匆匆忙忙的趕來問個明白,她最放不下心的便是屋子,以及屋子後面那兩塊菜地。

  「沒事,是七皇子帶人在山下烤肉,大概不擅野炊,用了潮濕的木頭,這才會濃煙密佈,直竄天際。」他們應該也在忙著滅火,畢竟灑上了菜油,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主子,你幾時也學會睜眼說瞎話,拉下你不可一世的身段哄女人,你的一世英明……

  嘖!嘖!嘖!宮臨月不無同情的搖頭,對未來宮主夫人的景仰更加滔滔不絕。

  太閑了是不是,去準備給夫人的聘禮,少了,輕了,我把你開膛剖腹,當人牲送過去。

  天遙飛雪冷視一眼,看得宮臨月渾身一抖。

  「真的?」皇子身邊的人這麼沒用?

  也有可能,沒有野營過的人不知道如何生火,看到木頭剖也不剖地往火裡扔,把原本生起的營火又弄熄了。

  沒有多想的趙鐵花相信了他的說詞。

  「我沒必要騙你,要是真有事,七皇子的人會向山下的哨站求援,我會是第一個知情的人。」

  從山下到山上,一共有三十二個明哨,二十四個暗哨,一個崗哨由九個人輪流,一次三名,一個望風,一個盯梢,一個防範偷襲。

  他怎麼會告訴她那把火是他派人去放的,還專挑東方嫣歇息的主帳,一把火把她最珍視的黑亮青絲燒得一根不剩,就剩下一顆焦黑的光頭,頭皮還冒出一顆顆水泡。

  很遺憾地,她身邊的宮女捨身救主,用身體撲熄公主身上的火,要不把那張臉毀了更有看頭。

  不是京城四美嘛!現在可以當京城四醜之首,省得老仗著過人容貌,對他糾纏不清。

  「七皇子又來幹什麼?」老是陰魂不散,上一回就因為他,她和天遙飛雪得從神藥穀趕回來。

  「朝堂上的事與江湖人無關,他愛折騰就瞎折騰吧!等哪天他真坐上那個位置,咱們就送上一份賀禮恭賀新君登基。」他陰笑的想著,就送尊金菩薩吧!面容用的是先帝。

  金子做的先帝金身,他是該膜拜呢,還是送入廟裡開光,專蓋一座帝王廟受萬民香火?

  「他看起來沒有帝王相。」這種人當皇帝,百姓真要開始吃草根了,饑民遍野,民不聊生。

  之前元宵燈會,因為華容公主的關係,讓趙鐵花對七皇子的印象也很不怎麼樣,妹妹都那副德性了,做哥哥的會好到哪裡去?

  她不知因她今日的一席話,讓原本該是下任帝王的東方淩與皇位錯身而過。

  「小花兒會看面相?」天遙飛雪笑顏如畫的輕攬上如柳細腰,不著痕跡地將人帶離,旁邊兩隻臭蟲太礙眼了。

  「連生火這種庶務都不懂的一群人有什麼本事,更別提怎麼做皇帝,他知道一斗米有多少嗎?一尺布又賣多少錢?油用什麼榨?我不用看面相就知道他是禍國殃民的料……要是這種人當了皇帝,我的地啊,不曉得種不種得成?」

  她嚮往的農婦生涯呀,有可能中斷。

  她還想種田?不如他努力「耕耘」,廣灑甘露。「那就別讓他當皇帝好了,去西北封地當個閒散王爺。」

  「可以嗎?」說的比唱的好聽,他以為他能決定?

  「為什麼不行,你要相信自己的識人眼光,你說不妥當就一定不妥當,老天爺不會讓不合適的人來荼毒百姓。」

  看來七皇子是廢棋了,他該扶哪位皇子來登大寶……嗯,就那一個吧!

  最後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不是眾人意料中的那幾位,反而是異軍突起,在無人注目的角落裡沖出的一匹黑馬,他將大景朝帶向繁榮盛世,讓趙鐵花因地太多而種不完,怨起皇上太能幹,那時她已是五個孩子的娘。

  「明天我哥哥就要回來了,我……」也該回家了。

  沒讓她把話說完的天遙飛雪輕掬她的小手,很卑鄙地用美色迷惑她。「明天正好提親,你要不要去瞧瞧準備好的聘禮,若是太薄了就追加,不能讓人笑話趙家大房人少勢單,就要沒落了……」

  「嗯,不要再送黃金了,太顯眼,我們家可沒護院,會遭賊的,儘量簡單些……」

  只是她的簡單和他的簡單差別太大,當後來趙鐵花看到抬進院子的聘禮,她有種想死的感覺。

  「好,不送黃金。」改送銀子。
一路好走,寶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3 19:2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