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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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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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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01:30: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章 回城
   
    天氣漸涼,眼看著進了深秋的時候,糯糯卻好好的得了風寒,這麼小的人兒,才不過七八個月大,竟然生病了。
   
    蕭正峰那邊心疼得不行,請了大夫過來幫著診治,又把身邊照料的人都斥責了一番。
   
    阿煙倒是勸他:「人說小娃兒前六個月是有娘胎帶出來的先天護體的,所以才不容易生病,過了六個月,小娃兒風寒高熱那也是常見,並不見得是她們照料不當,往日她們最是盡心,你如今責罰,倒是讓她們冷了心。」
   
    其實青楓等人見糯糯病了,也時分自責,當下越發上心照料糯糯。
   
    如此拖延了約莫六七天功夫,糯糯才算好轉,只是小臉兒並不如以前那麼圓潤,倒是瘦了一圈。
   
    蕭正峰抱著穿了一身紅棉襖的小糯糯,親了親她白嫩嫩臉頰,哼道;「我的小糯糯都瘦了。」
   
    言語裡都是心疼。
   
    阿煙撲哧笑了,望著皺了小眉頭嫌棄地扭臉躲閃的糯糯:「你胡茬子紮人,少親她,看人家糯糯,都嚇到了。」
   
    說著趕緊把糯糯摟進自己懷裡。
   
    糯糯雖然平時也挺喜歡爹爹的,不過如今怕怕地躲著蕭正峰,一看阿煙過來,流著晶亮的口水咿呀呀地喊著「娘娘」,委屈地癟著嘴撲入了阿煙懷裡,軟軟的小胳膊環住阿煙的脖子,看的蕭正峰都眼饞。
   
    蕭正峰臉黑黑地站在那裡,他的親生骨肉啊,幹嘛這麼怕他?
   
    阿煙摟著柔軟的小身子,感受著女兒對自己那全身心的依賴,笑得眉眼間都是幸福:
   
    「你啊,以後小心點,免得惹了咱們糯糯不喜歡。」
   
    說著用臉蹭了蹭糯糯軟嫩的臉頰:「糯糯不喜歡有人紮你是不是?」
   
    這糯糯也不知道是真聽懂了還是假聽懂了,竟然咿呀呀地仿佛在說是。
   
    這讓阿煙越發笑起來,幸災樂禍地看著蕭正峰。
   
    -------------------
   
    卻說入了秋後,齊王那邊倒是有了一件大喜事,卻原來是雙魚懷了身子。
   
    齊王如今也是而立之年了,膝下不過有個阿媹郡主和李明悅所生的糯哥兒而已,不曾想如今雙魚竟然有了,也算是一件大喜事。
   
    這雙魚不過十五六年紀,父母已經不在,又沒什麼姐妹,自然是有許多事兒都不懂的。齊王便特意和蕭正峰提起來,說是如今身在邊疆,府裡連個能頂事兒的人都沒有,以前也就罷了,可是到底雙魚有著他的骨肉呢。那個李明悅雖和雙魚要好,可總歸想起來存著擔心,便記起以前蕭正峰這邊的郝嬤嬤不錯,想借過去用些日子。
   
    蕭正峰沉吟片刻,卻是道:
   
    「郝嬤嬤也不過是無知無識的婦人罷了,怕是不堪大用。」
   
    齊王見蕭正峰這麼說,自然是明白蕭正峰的擔心:
   
    「實在是如今身邊無可用之人,雙魚本是村婦,諸事不懂,如今到底懷著我的骨肉,總是有人照料。郝嬤嬤來到我這裡,那我必是放心的。」
   
    蕭正峰這才點頭:「既如此,那就讓郝嬤嬤過去吧,只是殿下千萬記得,到底是買過來的僕人罷了,萬不可委以重任。」
   
    他也是怕萬一那邊雙魚的身子出了什麼事兒,身邊卻用的是他的人,這事兒最後說不清楚。
   
    齊王拍了拍蕭正峰的肩膀:「正峰,我明白的。」
   
    雙魚最近懷了身子,有很多事都很犯愁,幸好有李明悅從旁打點一切,告訴她懷孕初期需要注意的各樣事宜,她這才稍微安心,三五不時地拉著李明悅問這問那,真個是把她當親姐姐一般看待。
   
    到了郝嬤嬤去了齊王府後,開始料理雙魚身邊諸事兒,便開始接管雙魚的飲食,倒是把李明悅晾到了一邊。
   
    李明悅見此,自然是不悅,有一次便暗地裡提醒雙魚,卻是道:
   
    「懷著身子不比以往,她到底是個外面借過來的,不知底細。」
   
    雙魚早已經對李明悅全心信任,如今聽說,倒是有點遠著郝嬤嬤了。
   
    郝嬤嬤見此,不免苦笑,心裡知道侯門大戶人家是非多,只是到底過來了,從此後自然是小心謹慎,該幹的事兒都得幹,不該說的話什麼都不能說。
   
    本來一切都好的,誰知道到了雙魚懷胎三個月,專門為雙魚過脈,這個時候她也已經四個多月了,這麼一過脈,大夫不免大驚,著實對著那脈象皺眉了很久。別人問起,他也並不說,只說要親自稟報給貴人才好。
   
    齊王原本是在邊城一帶幫著勳鹿邊防,如今聽得消息,只好匆忙趕回來,一回來後,那個大夫卻是道,雙魚這一次懷的竟然是個三胎,肚子裡如今至少有三個胎兒!
   
    齊王大驚:「好好的怎會如此?」
   
    那個大夫為難了一番後,這才敢說出實話:「我也不知,或許是這位夫人本就是個有福氣的吧。」
   
    大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齊王,擦了擦汗,卻是道:
   
    「如今不過是靠著脈相來看罷了,終究是做不得准,總是要看生下來……再……再做決斷。」
   
    齊王臉色隱晦難看,默了片刻,卻是揮手,命這大夫去了。
   
    生在帝王間,齊王就算沒見過,自然也是聽過一些陰私事兒,這一肚子至少三個胎兒,怎麼聽來都不太正常。
   
    當下他便親自過去,卻見雙魚戰戰兢兢地摸著肚子,滿臉的期待。
   
    此時她見齊王過來,也是高興,便興奮地道:「原來我這肚子裡竟然是個三胞胎呢!」
   
    齊王見她懵懂無知,也就沒說什麼,只是安慰了一番,事後卻是把郝嬤嬤叫來了,要她從此後全權負責雙魚的一切飲食,同時讓雙魚住在後院的一處,派了幾個女兵在那裡,輕易不讓人進的。
   
    這麼一來,便是李明悅想見雙魚也不容易了。
   
    *************************
   
    阿煙知道這個消息後,也是微驚,心裡疑惑,不過想想後卻是搖頭道:「雙魚只是一個普通農家女兒,性子單純懦弱得很,想來也不至於出什麼麼蛾子。」
   
    蕭正峰皺眉沉思片刻,卻是什麼都沒說。
   
    一時回首,抱著自己粉團兒一般的小糯糯,不免越發覺得自家娃兒實在是可人疼,看著她那嬌嫩的小臉蛋,心裡都是滿足。
   
    歲月靜好,有個溫柔如水的妻,再有個可愛乖巧的娃兒,他還能求什麼其他,唯求能讓她們母女兩過上安穩富足的好日子。
   
    低頭捏了捏糯糯的小鼻子,他低聲笑道:「爹爹為你準備了許多財寶,以後我的小糯糯就是天下第一富,以後不想出嫁就一個人過活,想出嫁的話,定然是十裡紅妝風光無限。」
   
    阿煙心裡有事兒,卻是笑不出來,挑眉淡道:
   
    「你啊,淨說這些沒用的,對於一個女孩兒家來說,其實嫁妝什麼的也沒什麼用,最最關鍵的是娘家要能撐腰,你沒病沒災地活著,身份權勢擺在那裡,便是一兩銀子的嫁妝沒有,哪個敢欺負她?」
   
    她這個論調,蕭正峰是早聽說過的,當下不免抬頭笑看了她一眼,眸中有藍光微閃:
   
    「你的意思我是明白的,不就是父親在,靠父親,父親哪日沒了,就要靠兄弟嗎?你這麼一說,看來我還是不夠努力。」
   
    阿煙:「嗯?」
   
    蕭正峰低笑,將糯糯提摟起來放到一旁,意味深長地道:「糯糯啊,你先一邊涼快去吧,爹爹要忙個大事兒!」
   
    阿煙:「你要出去?」
   
    誰知道蕭正峰一轉首,笑道:「我要忙著給糯糯種一個弟弟出來啊,要不然以後萬一我不在了,哪裡來的依仗!」
   
    阿煙聽了,抬起手來狠狠地去打他的臂膀:「大白天的,當著孩子的面呢,你瞎說什麼!」
   
    這邊蕭正峰抱著阿煙進了暖和,徒留下一旁的糯糯,圓滾滾地坐在那裡,盤著兩個肥嘟嘟的小腳丫,瞪著清澈猶如湖水一般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卻見簾子落下來了,裡面仿佛有什麼動靜,完全不懂爹娘這是在幹什麼。
   
    好生納悶啊!於是她試探著伸出小胖手,抓啊撓啊地要過去,好生委屈,糯糯也想玩,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奶娘一把將她薅起來抱走了。她兩隻小胖手揮舞,揮舞,好徒勞地在空中揮舞。
   
    阿煙其實對於是否再有個子嗣並不是特別上心,心裡是盼著再給糯糯生一個弟弟,以後也不那麼孤單,不過又擔心生下來後和蕭正峰小時候一般,都是憑空讓孩子受委屈。是以她心裡想得是凡事兒隨緣,有自然好,沒有也無所謂。
   
    蕭正峰並不是如尋常男兒那般一定要個兒子來繼承香火的,如今有個糯糯已經很好,實在想要兒子再從家族中過繼一個便是。
   
    ----------------------------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待到了這年的十一月,天氣漸漸轉涼了,阿煙開始給糯糯做了柔軟好看的冬衣,也給蕭正峰準備了冬袍,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燕京城來了調令,蕭正峰在錦江城三年的任期滿了,也該是時候回燕京城了。
   
    至於齊王,也是要回去的,年底了,他這個親王不可能依舊留在這邊塞之地。
   
    消息傳來的時候,阿煙自然是興奮難當,又喜歡又難過。喜歡的是就要回去燕京城,見到父親姐姐和弟弟等親人,自己的小糯糯也不必小小年紀便生活在這荒涼偏僻之地。
   
    難過的是到底是三年的時間呢,這東西三進的院子雖然經歷了兩場劫難,可一直都是她的家。在這個屋子裡院子裡,每一處花草都是她和蕭正峰的心血,後院的那片菜地更是她隔三差五都要去看看的,是她家裡菜食的來源,是她閒暇時最大的寄託。
   
    糯糯十個月了,已經能在大人的扶持下站起來,兩隻胖乎乎的小短腿兒站得顫巍巍,白嫩的小手伸展著去夠菜地迎風招展的葉子,咿呀呀的可賣力了。
   
    蕭正峰上前彎腰,一把就將這粉嫩嫩的小人兒撈起來,看著她兩個小腳在空中有勁兒的踢騰著。
   
    「乖糯糯,過幾天咱就要離開這裡了,回燕京城去了。」他摟著小寶貝,笑著這麼說。
   
    「得得,得得,得得……」糯糯忽閃著大眼睛,嘴裡發出這聲音。
   
    蕭正峰聽得心滿意足:
   
    「糯糯在叫我嗎?對對叫爹爹。」
   
    「得得得得……」糯糯一邊「得得」著,一邊揮舞著小胖手去拽蕭正峰的頭髮,哎呀這頭髮粗啊硬啊,不如娘的拽起來舒服啊,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拽啊拽啊……
   
    蕭正峰捏捏糯糯的小鼻子誇道:
   
    「糯糯叫起爹爹真好聽,這才多大就會叫爹了,果然是我的糯糯!」
   
    糯糯將口水滴答到了蕭正峰料子做工上等的衣袍上,兩隻小手一起用力,攥著那頭髮開始蕩秋千,就是不呀不放開!
   
    一旁的魯綺看著,都想趕緊把糯姐兒接過來,再這麼下去將軍的頭髮都要拽下來了,可誰知道她卻聽到將軍笑呵呵地誇道:
   
    「我的糯糯這小手力氣可真不小嘛!拽得好,拽得好!」
   
    有女萬事足,天底下任何一對父母都覺得自己的娃最聰明最能幹最了不起。
   
    魯綺一時從旁低頭無言。
   
    阿煙笑看著這經營了三年的菜園子,心中頗為不舍,人都是有感情的,三年的時間已經足夠她喜歡上這裡,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不過看著菜地旁邊的父女,又感到滿足欣慰,想著有他們父女的地方便是自己的家,回到燕京城也沒什麼不好。
   
    那個久違了的地方,有她家人親戚,也有昔日的閨蜜好友,三年過去了,也不知道她們如今都還好嗎?
   
    猶記得離開的時候,蕭正峰還是區區一個四品的武將,如今雖然看上去官品只是個二等將軍,可他在邊關一帶的權勢卻已經不容小覷。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他的大名。
   
    這樣的蕭正峰,已非昔日阿蒙。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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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01:30: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出疹子
   
    這幾日阿煙便開始準備著收拾各樣回燕京城的物事。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麼可收拾的,藍庭早已脫了奴籍,只專心做買賣,南來北往的貨隊隔三差五地從錦江城這邊前往燕京城。
   
    又因為蕭正峰在北邊一帶頗負盛名,和西越人關係也處得好,他開闢出的這一條從燕京城途徑錦江前往西越的道路極為通暢,路上也無劫匪等,是以著買賣越做越大。
   
    如今蕭正峰既要從錦江城到燕京城搬家,別說讓藍庭的貨隊幫著運東西了,就是隨便抓住一個,說聲蕭將軍要搬家,哪個不是上杆子要幫忙啊。
   
    能為蕭將軍效一點微薄之力,那是大家都求之不得的事兒。只因大家感激蕭將軍,可是這位蕭將軍卻並不要什麼金銀財帛,他們感激無門,就想著怎麼報答這位呢。
   
    蕭正峰把家裡的各樣大件物事,諸如那整套的花梨木傢俱,諸如阿煙這幾年陸續置辦的各樣物事,都統統打包起來,通過貨隊開始往燕京城運,隨身攜帶的只有一些精貴物事。
   
    可是即使如此,也足足運了三個貨車,光是糯糯的各樣吃食衣服以及日常所用所玩,就占了多半車。蕭正峰寵愛這個女兒,每每見到什麼新奇玩意,都統統買回來給糯糯,時候一長,這東西自然是不少。
   
    這幾日因收拾行李,齊王的各樣行李也要跟隨著顧家的貨隊一起運過去的,一來一往間,李明悅難免也會過來蕭府。
   
    偶爾間她看到那一樣一樣的東西往貨車上搬,雖然都是罩了外面一層布的,可是她依然敏銳地發現,那都是尋常不能得的好東西,各樣珍奇古玩,看著不起眼,可一個個價錢不菲。
   
    一時她難免疑惑,想著該不會蕭正峰幹了什麼貪贓枉法的事兒吧?猶記得當年她跟著蕭正峰在邊疆三年,那日子其實過得是清苦的,全靠著蕭正峰一年幾十兩的銀子,以及朝廷下來的賞金。
   
    再細細觀察那幾個侍女,分明也都不一般,竟是江南慕容家出來的。
   
    她震驚之餘,不免想著顧煙過得這是什麼樣的日子啊,分明是邊疆困苦的地方,她竟過著比齊王妃還要奢華的日子呢!
   
    至於糯糯那一箱子一箱子的東西,更是讓她皺眉,想著蕭正峰對一個丫頭片子竟然這麼寵愛,果然是個上輩子絕了後的,這輩子才把個丫頭當回事吧?
   
    她越看越疑惑,心裡一動,偶爾間便趁著照料飲食時,旁敲側擊地問起齊王來:
   
    「蕭將軍那邊送過來的郝嬤嬤,實在是個能頂事兒的,如今照料雙魚照料得極好,我倒是想著,要跟著郝嬤嬤好好學學,以後也能越發為殿下分憂解難呢。」
   
    齊王頭都沒抬一下,連看也不看她,只是淡道:「郝嬤嬤是蕭夫人那邊特意買來的,自然是好用。」
   
    他皺了下眉,想著此事不妥,終究是故意解釋道:
   
    「蕭夫人的母親當年可是燕京城大戶之女,聽說當初嫁給顧左相的時候,十裡紅妝,不知道陪嫁了多少金銀商鋪田地呢。這顧夫人只得了蕭夫人一個女兒,自然是把自己的嫁妝都留給女兒了。」
   
    李明悅想了想,忽而意識到了什麼:
   
    「這幾年阿拉到錦江的貨運頻繁,顧家的買賣做得好,那是蕭夫人入了股的。」
   
    齊王點頭:「是了。」
   
    其實顧家的買賣雖然頗為掙錢,足以供應蕭家過著奢靡的日子,可是蕭正峰所花用的銀子卻並不是來自顧家的買賣。
   
    這話齊王自然是不會告訴李明悅,更不會說蕭正峰甚至為他留了數目客觀的一筆財寶,想等著以後他做大事用。
   
    李明悅聽此,心裡總算是明白了。想著那蕭正峰,真真是可笑,上一輩子連累自己過窮苦日子,這一輩子卻是吃起了軟飯。
   
    這男人啊,想想也實在是令人心酸。
   
    齊王抬頭掃了一眼李明悅。如今他聽了那大夫的話後,心中沉鬱,對男女的事兒沒什麼興致,又看雙魚懷孕怕真生出個什麼來,自然是日日臉色陰沉,此時不免對李明悅冷道:
   
    「你最近時常出入蕭府,只是到底記得小心謹慎,萬萬不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對那蕭夫人更是要敬重。」
   
    李明悅聽到這個,忙低下頭道:「是,殿下,這個是自然的,我素來喜歡蕭夫人的為人,和她姐妹一般呢。」
   
    齊王想起李明悅和顧煙乃是昔日同窗,面上轉緩,又看李明悅最近一直循規蹈矩,對自己溫柔體貼,雖則自己到底是心裡膈應,可是以後養在府裡,只當做一個地位尚好的僕婦罷了,也礙不得什麼事兒,便也就任憑她去了。
   
    待到李明悅恭謹地告別了齊王,回到自己房裡,不免盤算起來,想著還不如自己也做做這買賣,可是終究苦於沒有本錢,也沒人幫著去著手。她堂堂一個齊王的貴妾,總不能自己去動手吧,齊王也是不讓的,思來想去,只能作罷。
   
    -------------------------
   
    對於阿煙和蕭正峰來說,其實他們實在是已經足夠低調了,各樣傢俱物事裝進貨車都該封的封起來,外面根本看不到的。如果不是碰上一個李明悅因著這個齊王的便利出入了蕭家的院子,外人哪裡知道這些呢。
   
    不過阿煙多少意識到了什麼,從此後越發小心,但凡她來了,總是看好糯糯,唯恐出什麼岔子。不過如今李明悅為齊王的貴妾,平日裡總是也不好太過給她沒臉,況且如今齊王的東西物事都也要經蕭正峰的手運回去的。
   
    因為這個,李明悅難免時常出入蕭家,來幫著打理齊王的物事,並指揮著人裝箱打包,隨著蕭正峰的家什一起運回燕京城去。
   
    偶爾間,李明悅也和阿煙聊天,卻是說起回去燕京城後的種種事來,譬如回去蕭家老宅當如何,那麼多媳婦妯娌的,這日子總是過不順心。
   
    這一段時間以來,李明悅臉上陰沉之色倒是漸漸散去,反而開始和顏悅色起來,這讓阿煙疑惑不解,心裡想著雙魚懷孕,她不應該是難過麼,如今倒是半分失落沒有?
   
    還是說她忽然悟到了什麼,倒是想通了許多事兒?
   
    此時聽到李明悅這麼說,便笑著道:
   
    「昔日剛成親那會兒,頗不順心了一陣,如今想想,幾年不見,往日熟悉的媳婦怕是也都生疏了。這回去後的日子恐怕還不如在錦江城來得自在。」
   
    李明悅低頭默了會兒,抿唇輕笑道:
   
    「可不是麼,蕭家是大家,家裡長輩晚輩都多,這日子過不自在的。」
   
    阿煙點頭:
   
    「其實若說起來,如今你在王府也是生了長子的,齊王妃寬容,齊王也是個重情義的,自然不會虧待你的。等以後大哥兒長大成人,能夠孝敬你了,你再沒什麼可愁的,這自然是有你的福氣。」
   
    阿煙其實是有試探李明悅的意思,其實李明悅如今能想得開,從此後好好照料自己兒子,以後只要齊王妃那裡沒有兒子,那個位置十有七八還是她兒子的。就算以後得不到那個位置,總還是個親王呢,李明悅這日子也過不差。
   
    此時若是僥倖想著作妖,萬一暴露了,白白害了別人,其實也就害了自己。這世間之人,若起惡念,最後總是落到自己頭上的。
   
    可是李明悅聽了後感同身受地道:
   
    「你說得對,要說起來,王妃倒是一個和善的,能容得下我,再說我還為齊王生了長子呢。如今齊王身邊,也只有他這麼一個血脈罷了。」
   
    阿煙笑著道:「是了,你實在是有福氣呢,這日子是看得見的好。」
   
    李明悅舒心地長出了口氣,笑著點頭,又和阿煙說起養孩子的許多事兒來。
   
    阿煙邊聊邊看她臉色,見她眉眼間果然有坦然之意,當下心裡也松了口氣。
   
    可是誰知道,她想得還是太簡單了。
   
    那一日李明悅又藉故送一個古董字畫過來蕭府,說是這個是當日忘記放進箱子裡的,誰知道過來的時候,恰好在院子裡見奶娘抱著糯糯玩耍呢,便過去看,卻見那小糯糯生得唇紅齒白,眉眼水靈靈的俊俏,真是像極了她娘,偏偏隱約間又有幾分蕭正峰的樣子。
   
    當下盯著看了一會兒,卻是有些恍惚,想著這孩子果然是像父母的,便笑了下,卻是道:
   
    「這孩子看著長得真好。」
   
    奶娘往日裡也很是喜歡糯糯的,簡直是把她當個寶貝疼著,如今聽到這李夫人誇,雖說心裡忌諱不喜,不過卻還是點頭道;「可不是麼,這小人兒精得很!」
   
    便隨口說了兩件糯糯的事兒,都是逗人了的。
   
    李明悅笑著點頭聽了,說話間就要抱起那孩子來,奶娘想起阿煙的囑託,便有些尷尬,不太想讓她抱。李明悅見此,乾脆也就不要求抱了,只是打趣道:「小姑娘福氣呢,真是千嬌萬貴地養著!」
   
    奶娘忙賠笑,卻是抱著糯糯不放開。
   
    李明悅又陪著說了幾句話,也就走了。奶娘松了一口氣,一時也沒當回事。
   
    誰知道當晚,糯糯半夜裡忽然驚醒了,竟是生出了奇怪的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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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這疹子的事兒還是奶娘先發現的,忙讓人過來正屋稟報。這邊阿煙和蕭正峰本來已經睡下去了,聽到這個消息,只著了裡衣,忙過去看。此時青楓以及齊紈魯綺等也都醒過來,郝嬤嬤更是小心謹慎地照料在旁邊。
   
    阿煙撲過去抱起了糯糯,卻見小臉泛紅,原本雪白幼滑的臉蛋上如今卻是冒出了通紅的小疹子,整個人昏睡在那裡,一副不省人事的樣子。
   
    蕭正峰臉色鐵青:
   
    「快去請大夫!」
   
    那邊早有人準備馬去請了,這邊阿煙心疼得只落淚:
   
    「好好的怎麼成這樣了!」
   
    一旁那奶娘跪著哭道:
   
    「正睡著好,她扭著小身子吭哧吭哧的,我只以為餓了還是要尿,便幫著把了尿,又喂她吃,她卻是扭著臉不吃。我覺得不對勁,趕緊掌燈一看,這才見她臉上有小疹子。」
   
    蕭正峰臉色陰冷:「今日到底吃了什麼?」
   
    青楓這個時候也跪在那裡:「今日吃得都是平常夫人定下的食譜,也並沒什麼特別。」
   
    郝嬤嬤也過來檢查了,她到底是老人家見識多:「這實在是不曾見過,看著不像是普通疹子,倒像是碰了什麼東西。」
   
    阿煙聽說這個,越發剜心一般的難受,摟著糯糯不放開,溫柔地安撫她掙扎的小手小腳,只真不得自己能代替她難受,一時不免哭著道:
   
    「怎地不讓我得這個,卻來折磨我的孩兒!」
   
    此時糯糯已經胸口和背部都是了,小小的身子也沒穿衣服,渾身癢得難受,在那裡踢騰著小腿兒,皺著眉頭掙扎著在那裡哼哧著哭,哭聲一抽一下的,可憐兮兮如一只脆弱的小貓兒般。
   
    這個時候大夫也匆忙趕過來了,診治過後,卻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先用些藥試試。
   
    蕭正峰大怒,厲聲道:「若是我的女兒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抵命!」
   
    恨之恨自戰亂之後,以前請過的王居士早已經不見人影,燕京城裡哪裡有什麼上年紀的大夫,都不過是一些庸醫罷了!
   
    那大夫頓時腿腳發軟,幾乎倒在那裡,當下勉力提起精神去幫著糯糯開方子。
   
    這邊阿煙想起前世在王居士醫書裡看到的方子,便取來了軟泥,糊在了糯糯最紅癢的背部和腹部,待到那些軟泥發幹後,果然糯糯平靜了些,看起來是不太癢了。
   
    她折騰了小半宿,如今也是疲了累了,就那麼耷拉著眼皮緩緩睡去,只是到底受了這一場罪,如今便是在夢裡也不太平,時不時皺下小眉頭,或者哼唧著哭兩聲。
   
    阿煙看著她那疲倦痛苦的小模樣,心如刀割,恨道:
   
    「好好的怎麼這樣!」
   
    蕭正峰見糯糯那邊平靜下來,且那大夫看來看去,覺得應無大礙,只是碰了什麼東西後起的疹子,心裡也稍微安定了下,便勸阿煙道:
   
    「前幾日得了風寒,你不是說小孩子家得病是常用的麼,如今也別太傷心,大夫既說是碰了什麼東西一時起個疹子,想來過幾天就好了。」
   
    誰知道阿煙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能一樣嗎?」
   
    小孩子得風寒倒是常見,得過一次後,反而能長得更好,可是這疹子,那真是無妄之災啊!
   
    蕭正峰很少見阿煙那般眼神,是溫婉的她很少見的狠厲,就好像母狼在護犢子時露出尖利的牙齒般。
   
    阿煙一直都不曾梳妝,就這麼一直守在糯糯身邊,偶爾累了,才在旁邊矮榻上躺著。糯糯這癢,也是一陣一陣的,發起來哭鬧不休,小孩子家不懂事兒,不知道怎麼了,只知道踢騰著腿腳在那裡嘶啞大哭,哭得人心都碎了。
   
    如此過了三四日,總算是不再癢了。小孩子沒記性的,好了傷疤忘了痛,病好了後她就開始玩得開心,只是大人看著那瘦成小孩兒一般的孩子,總是刀絞一般。別說阿煙,就是奶娘青楓等人,也都暗地裡落淚。
   
    恰好燕京城來了聖旨,卻因為要到年底了,今年天子是頭一年登基,要大行祭祀,齊王作為先帝長子,要早早地過去參與各項事宜,是以要齊王快馬加鞭先回燕京去。
   
    齊王也是沒法,當下只能把家小託付給蕭正峰,自己騎了快馬趕往燕京城。
   
    阿煙不免頭疼,只覺得煩心事一樁又一樁的,一個李明悅可不是省油的燈,如今雖然看著好了,可到底要防備的,一個雙魚那是肚子裡懷著三個娃兒的孕婦,危險得很,稍不小心這胎滑掉了,豈不是要怪到自家頭上。
   
    蕭正峰卻是對阿煙道:「這些事兒我心裡自有主張,你這幾日好好照料糯糯就是,外面的先不必操心。」
   
    他這幾天沒睡好覺,眼睛都是紅的,眉眼間也都是憔悴。
   
    阿煙點頭,卻是沒說什麼。
   
    關於糯糯中了疹子的事兒,如今身邊的丫鬟和奶娘不知道把這事兒捋了多少遍呢,奶娘總算想起那天李明悅過來,便把這事兒給報上來了。
   
    蕭正峰一聽,頓時有了主意,便叫來了成洑溪,要他幫著一起查這事兒。
   
    阿煙也沒細問,只是對蕭正峰道:「誰害我糯糯,你總要讓她付出代價!」
   
    她素來是與人為善的,凡事兒忍讓,便是上輩子曾經以為沈越辜負了自己,便是上輩子被人刺死在冷僻之地,她也沒想過要對方如何。
   
    可是糯糯不同,那是她千辛萬苦生下的骨肉,是比自己眼珠子還要珍貴的。
   
    她怎麼可以讓她受這種委屈!
   
    --------------
   
    到了臘月的時候,糯糯這邊倒是越發長得好了,吃喝都好,玩得也不錯,臉上摸著也有肉了,還學會了點新本事,翻跟頭能連著翻好幾個,更會抱著阿煙用自己小嘴巴去親臉蛋,小孩子說話含糊不清,卻帶著幾分童趣,這讓阿煙算是漸漸從那個疹子之痛中緩出勁來。
   
    家裡沒有小孩子的是不懂的,做父母的哪怕心裡再不好受,看著這小孩子在那裡有模有樣地翻跟頭玩耍,再摟著你的脖子親一親,你就覺得心裡嘴裡都是甜的,臉上也帶著笑,滿心都是舒坦。
   
    至於糯糯被害的事兒,阿煙理智總算回來了,她猜著這事兒和李明悅那邊有關係,可是卻並沒有證據,說到底,人家連碰都沒碰一下呢,倒是要從長計議。蕭正峰那邊說他會想辦法,就讓他去想吧。只是總不能齊王剛走,自己這邊就抓了人家的貴妾要發落啊?
   
    一時又想起齊王走了,把婦孺扔給了蕭正峰。現在雙魚肚子裡三個,危險得很,旁邊一個李明悅那是虎視眈眈恨不得把雙魚肚子給弄沒了才好,至於那位南鑼郡主,更是讓人不喜,眼巴巴地盯著她家夫君呢。
   
    這一路走過去,若真出什麼事兒,都是自己的責任啊!
   
    提起這事兒,蕭正峰卻神情淡淡的:「只是齊王臨走前的囑託,其實他也知道這事兒的風險,若是真個掉了,也怪不得我們。」
   
    孟聆鳳那邊身子都好得差不多了,如今甚至能翻身上馬了。
   
    阿煙抱著糯糯看他們,卻見成洑溪和孟聆鳳現在比起以前倒是親密了許多,真跟個正常夫妻一樣了。
   
    偶爾間孟聆鳳甚至還會露出點小女兒情態呢。
   
    這一次孟聆鳳也是要去燕京城的,帶著成洑溪一起。當她知道了阿煙的煩惱後,自告奮勇地道:
   
    「讓成洑溪盯著李明悅,我去照料雙魚,把她們兩個分開,不會有事的。若是糯糯這事兒真是李明悅幹的,管她是誰的貴妾,總是要她不得好死!」
   
    孟聆鳳很喜歡糯糯,她提起這事兒也是咬牙切齒的。
   
    阿煙有點想笑,又有點無奈:「罷了,我可不敢讓你照料雙魚,你還不把人家嚇壞啊!」
   
    孟聆鳳有點不服氣:「糯糯很喜歡我呢,我都不會嚇壞小孩子,哪裡還能嚇壞一個雙魚呢。」
   
    這話倒是說得沒錯,糯糯非常喜歡孟聆鳳,一看到孟聆鳳兩眼就放光芒,手足舞蹈地興奮,拍著小胖手在那裡喊:
   
    「布穀布穀布穀……」
   
    每到這個時候,孟聆鳳就哈哈笑著道:
   
    「我是姑姑,不是布穀!」
   
    糯糯被她逗得咯咯笑,越發綻開才長了四顆小牙的嘴巴叫著:
   
    「布穀布穀……」
   
    看著心無城府的孟聆鳳,再看著自己那可憐軟糯的小女兒,一時不免把諸般煩心事拋棄開了。她笑望著抱了糯糯笑作一團的孟聆鳳,不免問起孟聆鳳來:
   
    「喜歡糯糯嗎?」
   
    孟聆鳳:「喜歡啊!」
   
    阿煙想起成洑溪,望著孟聆鳳:「要不要自己也生一個?」
   
    孟聆鳳驚:「怎麼生?」
   
    阿煙有點傻眼:「你不知道怎麼生娃?」
   
    孟聆鳳摸了摸鼻子:「知道啊……」
   
    阿煙笑了:「既知道,那就去找成洑溪,趕緊生一個吧。」
   
    孟聆鳳猶豫了下:「這事我得好好考慮下。」
   
    這一天晚上,孟聆鳳沒回自己屋睡覺,卻是跑到了成洑溪屋裡。
   
    「那個,那個……」孟聆鳳結結巴巴地想說點啥。
   
    成洑溪一時有點納悶,穿著白色裡衣的他,在月光之下看著面目清俊,臉頰上甚至還透著一點紅:「小鳳,怎麼了?今天看你身子好得很,是哪裡不舒服了嗎?」
   
    說著這個,他忙過來查看。
   
    孟聆鳳難得扭捏起來,臉紅,耳赤,結結巴巴說不出來。
   
    「到底怎麼了?」成洑溪難得也急了。
   
    孟聆鳳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凝視著成洑溪那一雙黑眸,大聲地道:
   
    「我們也生一個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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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這邊孟聆鳳總算是和成洑溪圓房了,從孟聆鳳難得羞澀的神情,以及成洑溪滿足的唇角可以看得出,這兩個人這次是真圓房了。
   
    可憐的孟聆鳳,也未曾去問一個問題,既然他們早就是夫妻,且恩愛異常,怎麼早沒圓房呢?不過想來即使她想起來問,成洑溪也自有一套答案吧。
   
    這一日就要出發了,浩浩蕩蕩的一列馬車過去,分別坐的是南鑼郡主,雙魚,李明悅,最後是阿煙。成洑溪陪著孟聆鳳一起騎馬,兩個人眉來眼去的,好不親熱。
   
    阿煙抱著糯糯看著一路的風景,對著咿呀呀的糯糯指點:
   
    「咱們現在住在錦江城,現在爹爹和娘要帶著你離開,咱們要走好遠好遠的路,最後到了燕京,那是娘住了十幾年的地方,那裡還有曾奶奶,姥爺,姥姥,姨姨,還有小舅舅,他們都會喜歡你的。」
   
    糯糯哪裡懂得這些,不過大眼睛專注地凝視著阿煙,眨啊眨的聽得竟然特認真。
   
    正說著間,蕭正峰騎馬過來這邊,掀開棉簾子對著裡面的糯糯揮了揮手。
   
    糯糯認出是她爹來了,那小身子跟條魚一般在阿煙懷裡活蹦亂跳的,兩腿用力踢騰著往上竄。
   
    蕭正峰爽朗大笑:「糯糯想爹了?」
   
    阿煙白他一眼:「這才分開多久,就想你了?想得太美,趕緊把窗簾放下吧,外面風大,冷得厲害,仔細別把糯糯凍壞了。」
   
    蕭正峰雙眸發亮,灼灼凝視著阿煙:「糯糯沒想,你想了嗎?」
   
    阿煙無奈睨他:「又來了!」
   
    蕭正峰看看左右無人,俯首過來低聲道:
   
    「你看洑溪和聆鳳。」
   
    阿煙噗地笑出來:「人家新婚燕爾的呢!」
   
    蕭正峰卻挑眉道:
   
    「再走幾日的臨泉鎮,有一處溫泉,這個時節正是泡溫泉的季節,到時候咱們停上一日吧?」
   
    阿煙抬眼看過去,只感到他黑眸中洶湧灼熱,此時哪裡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下。
   
    想想也是無奈,前些日子因為糯糯病了,連累得她心裡也不好受,哪裡有功夫搭理那男人呢。其實別說自己,當時是連他都沒什麼興致了。
   
    只是此時這光天化日的,她咬唇扭臉,低聲斥道:
   
    「騎你的馬去吧!」
   
    一回首間,轎子裡的齊紈是幫著一起照料糯糯的,此時低頭在那裡把糯糯吃的羹從一個小瓷煲裡拿出來,仿佛根本沒聽到什麼話似的。
   
    可是阿煙知道她一定是聽到了。、
   
    這幾個丫鬟是從江南特意購置過來的,平日裡處事不驚,遇到主人家說點啥曖昧的話兒,都能做到置若罔聞低頭渾然不知,可是你一旦有什麼需要,她又特機靈起來。
   
    花了大筆銀子的到底是不一樣。
   
    ---------------
   
    這一路上因為帶了齊王的三個家眷,雙魚又是有身子的人,自然是不敢走快。原本說好兩三日就要到的臨泉鎮,如今愣是走了五日才到。
   
    到了臨泉鎮,早有當地的官吏過來,聽說是邊關蕭大將軍從此經過,一早就過來迎接,並專門打掃了驛館,準備了豐富的宴席。
   
    蕭正峰在他們的帶領下來到了驛館,又以隨行家眷太多不敢喧嘩為由,就此拒了那宴席,卻在晚上陪著阿煙。
   
    這一日阿煙先去安頓了南鑼郡主,又讓郝嬤嬤和魯綺伺候好雙魚,最後去和李明悅聊了幾句,一切安置妥當了,這才回到正屋。
   
    蕭正峰自然也知道隨行的這幾個女人不知道給阿煙添了多少麻煩,不免抬手摸了摸阿煙的臉頰,柔聲安撫道:
   
    「倒是讓你受累了。」
   
    阿煙抿唇無奈:
   
    「罷了,說這做什麼,如今只盼著帶著這一串兒,順利到了燕京城,將她們交給齊王,我就能安心了,受點累算什麼。」
   
    蕭正峰看看房裡糯糯已經睡了,當下先出去召來了不知什麼人,悄無聲息的,聽了對方的稟報,又吩咐佈置安排了一番,回來後卻是拉著阿煙道:
   
    「走,我們去泡溫泉吧,這裡入夜的泉水最好,安靜,沒人。」
   
    阿煙看知道這幾夜糯糯每每跟著自己睡,這男人被憋得不輕,如今是迫不及待了。
   
    此時齊紈早已體貼而悄無聲息地把泡溫泉所需要換洗的衣服都收拾打包過來了,當下這夫妻二人出了驛館,逕自去了溫泉館。
   
    原來這驛館是臨山的,溫泉就在山裡,蕭正峰牽著阿煙的手,逕自登了臺階往上走。
   
    入山的小道上,蕭正峰早已安置了屬下把守,這些人都是對他忠心不二的,當下守在那裡不讓外人進來,免得衝撞了將軍和夫人。
   
    阿煙想著那些屬下定然是能明白蕭正峰帶著自己進山是要幹什麼的,不免臉紅耳赤,低聲責道:
   
    「你這是要鬧得天底下人都知道嗎?」
   
    蕭正峰渾不在乎,揚眉道:「放心,你當誰不知道夫妻這點子事?」
   
    正走著間,只聽得裡面泉水汩汩,阿煙四處張望,卻不見泉水,只覺得周圍仿佛暖和起來了。
   
    「在哪兒呢?」誰知道剛問完這個,不過是一轉身的功夫,便見山石掩映間,卻有幾處氤氳的熱氣,那是山裡溫泉所散發出的蒸騰白霧。
   
    當下阿煙走近了,用水一摸,果然是熱乎乎的。
   
    不過待將手伸出那泉水,她不免皺眉:「怎麼有一股子臭味呢?」
   
    倒像是過年放炮的味道。
   
    蕭正峰嗤笑一聲:「這不是臭,是硫磺的味道,山裡的泉水就是這個味兒。」
   
    一時兩個人都開始卸去外面的累贅衣物,蕭正峰也就罷了,阿煙卻是戰戰兢兢的。這可是荒郊野外的,雖說蕭正峰早已安排了人在下面把守,可是萬一呢,萬一有個意外呢?
   
    蕭正峰很快便準備好了,低頭看著這女人小心翼翼的模樣,細白的頸子在這夜裡看著分外的動人,仿佛你用手那麼一掐,就能斷了似的。
   
    山裡的夜,遠處仿佛有虎狼在嗥叫,聽著有些瘮人。
   
    阿煙一慌,整個人就躲進蕭正峰懷裡了,輕輕捶打著道:「就你想出這事兒來!萬一讓人知道,豈不丟死人了!」
   
    蕭正峰低聲噓了下,低頭凝視著這懷裡的女人,啞聲道:「別吵,你聲音大了,把狼招來了,咱兩都死在這裡!」
   
    他自然是嚇唬她的,阿煙也不是那容易被嚇唬住的,不過到底聽著狼叫心裡瘮得慌,便壓低了聲音道:「有你在,你就是天字一號的惡狼,我哪裡害怕其他的狼!」
   
    蕭正峰一把將阿煙抱起來,惹得她低呼一聲,他感覺著這女人顫抖著緊靠在他懷裡,他不免發出悶笑:
   
    「你既說了我是狼,總不能讓你失望的。」
   
    說完這個後,他抱著阿煙,逕自走入了溫泉中。
   
    阿煙剛才被凍得渾身發抖,還未曾反應過來呢,人已經被浸入了溫泉之中,溫熱的溫泉水讓她周圍的一切頓時變得暖和起來,氤氳的熱氣就在她臉頰旁縈繞。
   
    她舒服地出了口氣,低聲道:「果然舒服得緊。」
   
    -----------------------
   
    月光之下的溫泉裡,雨勢猛烈,泉水洶湧,狼嗥虎嘯,其中偶爾夾著夜鶯兒在被逼至絕境時的低叫,清脆動人,一縷水草蜿蜒柔美,猶如動盪中的小舟,隨波逐流,萬般做不得主,只能在那無邊的泉水中逐浪而動。
   
    阿煙仰起臉來,泛紅的臉頰上滿是滴答的泉水,就那麼順著濕漉漉的眼眸往下流淌,流過半開半合的雙唇,唇中呼出的是壓抑而渴盼的歡喜。
   
    她其實是疼的。
   
    剛開始真得疼,可是後來習慣了,沒他不能。喜歡得不得了,喜歡得不免悔恨自己上輩子,怎麼就沒有他,沒有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蕭正峰在泉水中眼眸灼熱地望著阿煙。
   
    其實他也喜歡,喜歡她喜歡到了骨子裡。
   
    那一日南鑼郡主勾他,嘴裡說著把一切給他。要說南鑼郡主長得實在不差,在別的男人看來,甚至比阿煙還更勾男人的心呢,可是他卻不喜歡,沒什麼興趣,絲毫沒有想要那女人的意思。
   
    也不是因為他有了阿煙就刻意不要別人了,實在就是沒興趣。
   
    或許他就是欠了這女人的,欠了這女人,這輩子便要一輩子只要她,守著她疼著她護著她,這樣才能償還她。
   
    不過他早就認栽了,栽倒她身上,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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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夜深人靜,李明悅披上了大髦,小心翼翼地出了院落。蕭正峰和顧煙也實在是謹慎得很,竟然將雙魚南鑼郡主和自己安置在不同的別院裡。她本來打算去找南鑼郡主說說話,再找雙魚刺探下肚子,誰知道原本做好的打算就這麼落空了。
   
    不過好在自己住得距離顧煙蕭正峰近,她想過去看看,就當無聊,走過去閒聊下。
   
    誰知道到了蕭正峰所住的房門前,卻見這裡安靜得很,並沒有什麼人煙,丫鬟們也是早早地歇下了,當下不免詫異。
   
    詫異過後,她心裡一動,便明白了。
   
    這個地方靠著溫泉呢,怕是那兩口子晚上不好好在房裡呆著,倒是上山泡溫泉去了?
   
    想著那兩個,她心裡不免泛冷,一個人走回房間實在覺得煩悶不堪,跟隨在身邊的那個丫鬟也不是個好說話的,自己偶爾說一句,對方就答一句,自己不說,對方也冷冰冰的,看著就膈應人,也不至於在給誰擺臉色。她陰著臉默了半響後,見周圍並沒什麼人看到,竟是決定往山上走一圈了。
   
    走到了後院通往山上的青苔小徑,她發現這裡把守著將士們呢,知道這是蕭正峰的親信。
   
    一時唇邊泛起嘲諷的笑來,想著那男人上山摟著女人痛快,倒是讓手下給他把門?
   
    不過這自然難不倒她的,她知道一處捷徑,能繞過這個通道直接上去的。
   
    這個時候的李明悅實在是已經鬼迷心竅了,她也不知道明明是沒關係的蕭正峰,和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顧煙,為什麼她非固執地要上山去看看呢?
   
    當李明悅狼狽地鑽過那處缺口,踩了一腳的綠黑色泥巴的時候,整個人僵在那裡,不免發愣。
   
    捫心自問,你到底是要看什麼?這兩個人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不過她愣了一番後,很快想明白了,並未自己找了一個理由。
   
    蕭正峰,上輩子欠了自己的,上輩子對自己不好,自己才落得哪般狼狽。這輩子的他,那個自己早早遠離了的他,活該是繼續如上一世一般的,怎麼可以偏偏就好了?
   
    她握了握拳頭,想起上一世那再也生育兒女後鑽心的疼,如今雖然早已經麻木了,可是卻覺得無論如何,這蕭正峰都是活該不配得到幸福的。憑什麼他有嬌妻在懷,憑什麼他和顧煙融洽恩愛,又憑什麼有個糯糯讓他當寶貝一般疼著呢。
   
    這麼想明白了後,她終究是沉著臉,這麼半爬著上山去了。
   
    山上暗黑,極為坎坷,尋常人自然難以上去,不過她好歹約莫是有點印象,知道那裡有個捷徑,這麼到了山上,她憑著上一世的記憶,終於來到了這溫泉之處。
   
    其實這個溫泉,她上輩子是來過的。

    當時她已經閉了經,失落頹廢,縱然是當時蕭正峰功成名就,依然不能讓她開懷。于是蕭正峰就特意在這里停留了幾日,讓她在這里好生歇息一番,只說冬日的溫泉好。

    可是她心里難受,她大罵那男人道︰“便是再好,能救回我的身子嗎?”

    後來那個男人再沒說什麼話,只是吩咐一群僕從奴婢好生照料好夫人,轉身自己就離開了。

    想起過往,李明悅心里發苦,不過眼中卻竟然沒淚了。或許是流了太多淚,如今竟是麻木了,現在的她想起過往,只覺得渾身顫抖,一陣一陣地冷。

    她到了那湖邊,卻見月光之下,那個女子臉上細白柔軟散發著粉潤的紅暈,整個人猶如一塊透粉的上等白玉,沒有任何瑕疵,每一處都仿佛精心雕刻的一般,柔媚動人。而那個男人卻是體魄強健,渾身黝黑,背脊上甚至帶著一點若隱若現的猙獰傷疤,看著粗獷霸氣。

    這兩個人,一個細白一個黝黑,一個嬌弱精致是養在深閨中的嬌花,一個彪悍粗獷乃沙場干戈中淬煉出的硬漢,怎麼看怎麼不匹配,可是如今呢,卻是糾纏在一起,仿佛幾世的愛侶。

    李明悅眯起眸子,眼中的冷光比夜里的狼還要人。

    她知道顧煙長得美,可是實在是未曾想到,竟是這般美,如今被那蕭正峰抱在懷里,可真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一般啊……

    她唇邊挽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此時的蕭正峰,雖沉迷于泉水之中,可是卻早已感覺到有人上山了——這也是他膽敢在此處抱著阿煙無所忌憚的原因。

    事實上從山下的驛站一直到這溫泉,哪一處不在他掌控之中。

    開始的時候他本打算停下,可是後來感覺到那上山的不過是一介女子,而且沒有半點功夫,心里不免猜測,想著應該是那個南鑼郡主?

    他當下冷哼一聲,便故意側了側身子,繞到了一塊石頭後面,將阿煙和自己遮擋起來,不給來人看到分毫。

    李明悅見此情景,心中的冷意更甚了,幽暗的眼楮盯著那石頭,以及石頭後面飛濺起的水花,聽著那泉水陣陣,指甲都掐到了肉里。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石子凌空那麼打過來,就這麼嗖的一下子打在了她左邊肩膀上。

    她一個吃疼,悶哼一聲,痛得臉都白了。

    不過她也是能忍,愣是沒敢發出太大聲響。

    蕭正峰懷里的阿煙是敏覺的,在他懷里動了動,不安地道︰「剛才好像有人叫了下。」

    蕭正峰低首憐惜地將她濕黏在臉上的頭發撥拉到一旁,露出泛紅的小臉和那的眉眼,他溫柔地親了下,粗噶沉厚地哄道︰「別怕,沒人看到的。」

    阿煙聽他這麼說,放下心來,伸出胳膊去攬他的頸子,攬著就不放,跟個藤蔓似的。

    而不遠處的李明悅,死死地咬著牙,好半響後,才在水草泥土中彎著腰慢慢地挪開。

    等到她終于一路連跑再爬回到房中後,趕緊解開衣服一看,左肩膀那里已經泛起了紅腫。

    她臉色慘白地摳著那一處腫痛,只摳得那里鮮血直流。

    男人啊,真是個狼心狗肺的男人啊,這輩子也可真是發達了得意了,竟然拿著這手段對付自己!她是見過那男人用這種手段對付小野物的,一打一個準!如今呢,竟輪到了自己!

    李明悅慘笑一聲︰「蕭正峰,你等著,哪一日我要用對付齊王的手段來對付你,你不是寶貝糯糯麼,那就一輩子只得這麼一個丫頭片子吧!」

    就在山上的溫泉旁,齊紈和魯綺算算時候,也該差不多完事了,于是便抱著各樣物事上山了。到了山上,蕭正峰那邊已經粗略地穿戴上了,她們開始伺候阿煙擦拭穿衣。

    待到阿煙身子上包裹了舒適暖和的白色狐裘大衣後,蕭正峰便啞聲吩咐那兩個丫鬟道︰「收拾下,下去吧。」
   
    兩個丫鬟點頭答應,逕自低頭過去收拾,而這邊,蕭正峰打橫抱起阿煙,就此下去了。
   
    其實從山下的驛館到山上的溫泉這條路,不算長也不算短,他就這麼一直打橫抱著她,如同抱著一個小娃兒般,回到了驛館的房間中。
   
    沿路有將士們看到了,低著頭,並不敢看一眼。
   
    在他們眼裡,蕭正峰就是神,是戰神。
   
    他無論做什麼,都是當之無愧理所應當的,他們並不敢去多問。
   
    這一夜阿煙睡得特別舒服,果然泡一泡溫泉是好的,能夠渾身放鬆下來。而泡溫泉的時候,適當地折騰下,也是能徹底讓人身子骨都鬆懈下來,讓那溫泉的熱氣沁入到四肢百骸,滋潤人的身心。
   
    第二天早上阿煙起得特別晚,醒過來的時候,這邊早膳都已經備好了。
   
    她唇邊帶著笑意,吩咐侍女將糯糯抱過來,一邊逗弄著女兒,一邊問蕭正峰:
   
    「咱們在這裡逗留幾日?」
   
    蕭正峰淡道:「就今天一天吧。」
   
    阿煙點頭:「也好。」
   
    於是當天,南鑼郡主慕名去了山上溫泉,而雙魚因為懷著身子,並不敢去,自然是留在驛館中,至於李明悅呢,則是推說身子不適,也沒有出屋。
   
    阿煙還有些擔心:「可別真病了,到時候不好向齊王交待。」
   
    蕭正峰卻渾不在乎,想起剛才女兵過來的彙報,卻是冷道:「能怎麼病呢,要病也是長針眼!」
   
    阿煙:「啊,這是什麼意思?」
   
    蕭正峰笑:「沒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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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李明悅一夜沒睡,在那冰冷和痛苦中,她任憑自己肩膀上那自己摳破的傷口血一直往下流。過了大半夜後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睡去後,恍惚中竟然回到了前一世。
   
    前一世,蕭正峰依然是她的夫君,她依然是那個人人敬重的平西侯夫人,在夢裡,她發現自己竟然笑了,笑得很舒坦。
   
    一覺醒來後,她摸著肩膀上已經結痂的傷口,不免皺眉疑惑,這一瞬間竟然開始懷疑自己,這輩子放棄了蕭正峰,到底是對還是錯?如果自己從一開始就想著好好跟蕭正峰過日子,自己如今是不是至少是一個名正言順的蕭夫人,至少沒有任何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囂張?
   
    重生後的第一次,她迷茫了。
   
    她僵硬地下了榻,來到了窗櫺前,透過窗櫺,卻隱約看到外面雙魚在走動。
   
    雙魚才幾個月的肚子,大得卻像是六七個月了,在兩個丫鬟的扶持下到處走動著。之前大夫說她這一胎不好生,要她每天走動下,她真就每天堅持著多走動。
   
    這是一個鄉下丫頭,沒什麼見識,也膽怯得很,上不得大場面,不過人倒是很有韌性,也能吃得苦。
   
    李明悅盯著雙魚的那肚子,知道那個裡面孕育著的一定會有個男娃。上輩子她不就給齊王生了一個兒子嗎?只是不知道這一次這男娃,到底是個正常的還是個怪胎。
   
    若是個怪胎,雙魚這輩子就完了,齊王也徹底葬送了這個兒子。以後再想法弄倒莫四娘,自己的兒子就是唯一的那個了。
   
    可若是正常的呢?雙魚顯然比自己受齊王喜歡的。
   
    想到自己遠在燕京城的兒子,想到那個尚且沒有被齊王接進門的莫四娘,她的一絲迷茫和徘徊終於消失了。
   
    她應該是恨的。
   
    恨蕭正峰,恨顧煙,也恨齊王,恨雙魚,恨齊王妃,甚至也恨南鑼郡主!
   
    她為自己設想了一個坦途,她站在高處俯視著這群人,她要登上那個母儀天下的位置,可是好難,好難,真得好難。
   
    這些人,都是障礙,都等著她一個個去剷除。
   
    於是李明悅摩挲著胳膊上那處傷痕,一夜沒睡的雙眸發紅發亮,就那麼死死盯著挺了肚子的雙魚。
   
    --------------------------
   
    這一日,孟聆鳳沒事就在驛館裡轉悠下。她如今和成洑溪圓房了,每每夜晚也是折騰老半響,開始的時候她還羞澀,後來就不羞了也不疼了,甚至開始躍躍欲試了。
   
    她覺得她體力好,是個將軍,成洑溪只是一個書生,所以有必要改變下兩個人之間的格局。
   
    當她表達出自己的意願時,可把成洑溪嚇壞了,忙搖頭拒絕。
   
    問題是,孟聆鳳是那種你說不行,她就聽的人嗎?
   
    就算她親爹在,她也未必聽啊,更何況只是你成洑溪?
   
    於是可憐的成洑溪,不得不雄伏在了他家夫人的麾下,聽憑調遣,任憑她為所欲為!
   
    這事兒說起來,就是一把淚,羞憤難當,不過也甘之如飴。
   
    經過了之前那檔子事兒後,他也是怕了,小心翼翼地哄著她呢,只要她高興,隨便他怎麼都行啊。
   
    此時的孟聆鳳,握著大刀巡邏在驛館的後院,真是猶如一隻雄赳赳氣昂昂五彩斑斕的大公雞一般。
   
    她其實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知道顧煙在擔心什麼,不就是擔心南鑼郡主勾搭蕭大哥,李明悅害雙魚,又擔心雙魚流產嗎?
   
    那她就勤快點,多盯著吧,誰敢出麼蛾子,她先拿著這把刀剁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了不對勁。
   
    那個不對勁的事兒就是李明悅去了灶房。
   
    於是她眼前一亮,趕緊跑回房去,拽上成洑溪:「來來來,我們看看她要弄出什麼麼蛾子來!」
   
    成洑溪有些沒興趣,心想哪那麼草木皆兵的啊,不過被她那麼一拽,他哪裡敢說不呢,當下也就起來跟隨著她去了。
   
    誰知道到了灶房裡,恰好這個時候李明悅出去了,他就看了看鍋裡燒得東西,卻是尋常的雞湯罷了,並沒有什麼異常。
   
    孟聆鳳有些失望,正要打道回府,成洑溪卻鼻子一動,皺眉道:「這個裡面味道有點不對勁,不過我並不能確定。」
   
    孟聆鳳聽到這話,眼睛裡一下子放光了:「有什麼不對勁?」
   
    成洑溪俯首,對孟聆鳳一番耳語,孟聆鳳恍然,連連點頭。
   
    當下孟聆鳳趕緊去彙報了蕭正峰,蕭正峰聽了,卻是仿佛早已經料到,只是召來了一個女兵,對其吩咐了一番。
   
    孟聆鳳見那女兵,竟好像有點眼熟,不免詫異:「原來你早就在盯著她了?」
   
    蕭正峰瞥了眼孟聆鳳,沒說話。
   
    --------------------
   
    這邊侍女總算是燉好了雞湯,過去給雙魚送過去,雙魚確實有些餓了。她也知道自己肚子裡三個孩子,還不知道能長成什麼樣的,也就特意想補著身子,見到這雞湯便捧起來,誰知道還沒喝呢,一個女兵卻大踏步走進來了,挑眉問道:
   
    「雙魚夫人,你不是說早上有些不適麼,我剛叫了大夫過來,讓大夫幫你看看吧?」
   
    說著時,已經有個大夫趕緊進來了,雙魚一時有些呆了,只好站在一旁捧著肚子看。
   
    當下大夫給雙魚把脈後,並無異樣。
   
    接著呢,那大夫看到了桌上的湯,竟然蹙眉:「這是什麼?」
   
    說著就要湊過去。
   
    這個時候外面的李明悅也過來了,恰好見到這個情景,不免笑道:「雙魚妹妹今日身子可好?」
   
    雙魚最近這些日子活得戰戰兢兢的,此時見了滿心依賴的李明悅,有些怔愣,點頭道:「好……」
   
    李明悅快速走到了雙魚身旁:「你這麼大身子,好歹小心些。」
   
    她途經過那碗雞湯的,女兵見此,忙要去阻攔,可是李明悅抬手間已經將那碗雞湯扒拉到了地上。
   
    其實那是雞湯,又是放在砂煲裡的,哪裡是那麼容易就涼下來的,她手那麼一碰,應勢就將這雞湯摔在地上,摔了一個嘩啦啦,砂煲四分五裂,湯汁濺得滿屋子都是,一時大家嚇了一跳,都忙過去收拾。
   
    李明悅的手被潑灑上一些,燙得手都紅了,不過她到底是咬牙忍著,並笑道:「都怪我,都怪我,竟然把這個潑灑了。四平,還不趕緊進來,把這個掃了。」
   
    孟聆鳳此時卻大步跨入,冷道:「李夫人,這湯我看著就有問題,雖然是灑了,可是也要大夫好好查查!」
   
    說著,她彎腰拾起來一塊半截的瓷片,裡面還有一點湯汁。她拿到大夫面前問道:「勞煩麻煩看看,裡面還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李明悅見了孟聆鳳,氣急敗壞,冷笑一聲:
   
    「能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你不要血口噴人?」
   
    孟聆鳳眉毛動了動,不屑地掃過她,冷冷地道:「既沒有不乾淨的東西,為何不讓查?」
   
    李明悅上前一把就要去奪,孟聆鳳哪裡能讓她奪,當下一個淩空踢,將李明悅踢出去老遠。
   
    這下子大家都驚呆了,李明悅眯著眸子,不敢置信地望著孟聆鳳,陰聲道:「你,你敢打我?」
   
    孟聆鳳一本正經地黑著臉道:
   
    「我奉齊王之名保護雙魚夫人腹中的胎兒,誰敢危害到雙魚夫人腹中的胎兒,就是危害皇家子嗣,便是再尊貴的身份,我也踢得!」
   
    李明悅這下子是徹底沒音了。
   
    雙魚躲在裡面已經是瑟瑟發抖,她便是再傻,也多少感覺出點味道來了。其實自從懷了這身子,她真是膽戰心驚每日惶惶不可終日,不曾想如今又出了這變故。
   
    就在這個時候,阿煙也沖進來了,忙吩咐人把其餘湯汁都掃了,又過去安撫雙魚。
   
    雙魚看到了阿煙,一下子撲過去,大哭起來。
   
    而那邊大夫查了半響,也終於有了眉目,下了定論道:「這個雞湯裡有紅花,量並不多,一次兩次倒也沒什麼,不過長期服用,可以讓孕婦流產。」
   
    這話一出,雙魚瞪大了眼睛,在阿煙懷裡嚇得渾身哆嗦。驚恐地望著李明悅。
   
    一直以來,李明悅對自己猶如姐姐一般,教導了自己諸般事情,不曾想,她竟然來害自己?
   
    李明悅面無血色地狡辯:「你們看我做什麼,這又不關我的事!」
   
    可就在這個時候,成洑溪和蕭正峰走進來了。
   
    成洑溪平日隨意灑脫的眸子,如今帶著精明的銳利。
   
    而蕭正峰的黑眸中,是冷沉沉的森寒。
   
    成洑溪笑了下:「我們剛才已經搜過你的住處,從你的包裹裡搜到了一包紅花。」
   
    說著,便將那紅花扔到了桌子上。
   
    李明悅腳底下一軟,她後退了一步,搖頭道:「我房中是有紅花,可是紅花活血通經,我一個女人家,身上一直有些不適,如今帶著這個,原本也是想日常用了保養身子,你們又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放進這雞湯裡的?」
   
    這個時候,那女兵卻是回稟蕭正峰道:「李夫人昨夜偷偷摸摸地出去,也不知道幹了什麼。如今胳膊上還有一塊傷疤。今早更是一早去了廚房。」
   
    孟聆鳳點頭,冷笑道:「今早我和成洑溪親眼所見,是你把紅花放進雞湯裡,還能抵賴?你說到了齊王面前,他是信我還是信你?你說其他人等是信我還是信你?」
   
    李明悅微抖,昂首道:「那又如何,我平日和雙魚妹妹要好,紅花對我身子好,我想著給雙魚妹妹也用些,便是我做錯了事兒,可我也為齊王堂堂貴妾,難道你們還能就此打殺了我不成?至於昨晚,我閑來無事,上山走走,難不成這也有錯?」
   
    孟聆鳳越發冷笑:「確實是不能把你怎麼樣,只是如今少不得將你拘起來,省的你再惹是生非。等到了燕京城後,一切如實稟報給齊王,請他發落。」
   
    蕭正峰卻擰眉不悅,事實上他早已經將李明悅所帶物事都命人翻過來,可是除了紅花,並無其他異樣,她害糯糯的事兒,一時倒是沒有什麼證據。不過如今人既然已經被自己擒拿,少不得設法盤問一番,不過是區區一個婦人罷了,略一詐她,不怕她能瞞下什麼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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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誰知道阿煙卻上前一步,沉靜如水的眸子盯著李明悅道:
   
    「這件事不管你是有意還是故意,我們會明明白白地稟報給齊王,可是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卻是你我之間的事,我要問清楚。」
   
    蕭正峰不想讓阿煙插手,當下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誰知道阿煙卻擺脫了他的手:
   
    「正峰,你帶大家先出去,聆鳳,你扶著雙魚妹妹一起出去。我和李夫人有話要說。」
   
    蕭正峰微怔,見她眸子中又流露出仿佛護犢子的狼那般的冷意,默了下後,看看李明悅,終究還是走出去了。
   
    孟聆鳳見此,想說什麼,成洑溪卻把她拉出去了。
   
    孟聆鳳分外納悶:「李明悅那個人我看就是個瘋子,嫂嫂和她廢話什麼?再說了,萬一她傷了嫂嫂呢?」
   
    蕭正峰皺眉道:「讓她去吧。我在這裡聽著動靜,萬一有個意外,沖進去。」
   
    ---------------------------
   
    房門關上了,屋子裡一下子暗了下來,只有窗戶縫裡投射出一點光線,在這屋子裡照出來一縷飛舞著灰塵的光線。
   
    阿煙微側首,就那麼冷冷地盯著李明悅,那種目光簡直是猶如刀劍。
   
    李明悅平日裡只見過溫和含笑的阿煙,以至於她一直覺得這個女人軟弱可欺的,可是如今,她才發現,這個女人和蕭正峰一樣,可以成為一頭狼!
   
    她咬著唇,後退了一步:「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麼?」
   
    阿煙笑了下,清淩淩的笑裡帶著難以言喻的冷,她一字一字地道:「李明悅,我只問你一件事,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告訴我了,什麼都好說。可是你如果不說實話,飛天入地,挖地三尺,我要找出真凶,我要讓那個人死無葬身之地!」
   
    李明悅聽到這個,已然明白,低頭慘笑一聲:「你想問什麼?」
   
    阿煙挑眉,盯著李明悅道:「那一日,是不是你害我糯糯?」
   
    李明悅咬著牙,好久沒說話。
   
    阿煙越發笑了:「好好想想,想清楚再告訴我。同樣的話,我只說一遍,你也不要以為我隨便說說的。」
   
    李明悅攥緊拳頭,拳頭在顫:「你話說得真好聽!心裡還不知道謀劃著怎麼對付我呢!」
   
    阿煙冷道:「那是你的問題,說不說在你。你考慮清楚吧。」
   
    李明悅聞言,嘲諷地低哼一聲:「那我告訴你吧,這和我根本沒關係,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阿煙歎了口氣,卻是從懷裡拿出一把刀來,刀子不大,不過卻很是鋒利,一看就是開鋒過的:
   
    「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良善可欺,是不是一直覺得我不過是個嬌弱女子?那我要告訴你,天底下你可以惹任何人,卻不能惹一個母親。你信不信,如果今天你不說實話,我就用刀子割你的肉,一刀一刀地割,你看外面那麼多人,可是我如果用刀宰你,你說他們會幫你嗎?你就算死在這裡,他們也只會說你畏罪自殺,沒有人會追究我半點責任!」
   
    李明悅眯眸盯著那刀,心間發寒:「你,你如果殺了我,你也沒法脫罪,我是齊王的……」
   
    阿煙搖頭,憐憫地看著李明悅:「是,你是齊王的小妾,可是那又如何,人家根本你不在乎,你如果今天死了,齊王也許會歎息一番,不過相信人家會松了一口氣,你信不信?」
   
    這話一出,李明悅臉色慘白,牙齒輕顫。
   
    是了,阿煙沒說錯,縱然齊王對自己不錯,可是如果自己死了,齊王心裡一定會覺得如釋重負吧?
   
    陰暗的房舍中,李明悅盯著那發著寒光的刀子,卻見那寒光和阿煙眸中冷厲相互映襯,照得她渾身發冷,她咬牙道:「好,我說……」
   
    阿煙垂眸,沉默地聽著。
   
    李明悅終於道:「那一天我身上帶了一種花粉,那種花粉是我無意中得來的,原本想著放到雙魚身上,讓她受些苦,可巧看到了糯糯,這個花粉也可以讓很多小娃兒身上泛紅生疹子,至於效用如何卻是因人而異了。我也沒想到你家糯糯會反應那麼大,一般小孩不過半天功夫,甚至根本不會出事。」
   
    李明悅這話一出,阿煙一巴掌直接扇了過去。
   
    她這一巴掌真是用盡了兩輩子的力氣。
   
    上一輩子,她最生沈越氣的時候,也沒捨得打過沈越啊!
   
    這一巴掌之後,李明悅嘴角流出血來。
   
    她也不抹去嘴角的血,只用發紅的眼睛盯著阿煙,冷沉沉地道:「我承認了,你打算如何?」
   
    阿煙一巴掌打過去後,拼命吸氣,抑制下顫抖的身體。
   
    她盯著李明悅,想起那一日的晨曦中,抱著四個月大的肚子前來看自己和蕭正峰離開的女人。
   
    重生一世,誰都不容易,作為一個女人,誰不想活好,可是李明悅分明有那麼多的陽光道可以選擇,為什麼她非要選擇了最讓人鄙薄和無奈的那一條路呢!
   
    阿煙清冷的聲音緩慢而清晰地道:「李明悅,身為一個女人,我真是憐憫你,又鄙薄你。」
   
    李明悅捂著腫疼的臉,怔怔地看著阿煙,她分毫不差地捕捉到了阿煙眼中的同情和不屑。
   
    她堆積已久的火氣忽然一下子爆發出來,她一下子什麼都不怕了,死也不怕了!
   
    她慘冷地一笑,狠狠地對阿煙道:
   
    「顧煙,你憑什麼同情我看不起我?你以為我容易嗎?我受了多少苦,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你永遠不知道的!你被人護著愛著,自然是不懂我的苦楚!」
   
    阿煙嘲諷地一笑,搖頭無奈地道:「李明悅,你最大的問題,就是永遠只知道別人的錯處,只記得別人對不起你,可是卻從未想過自己做錯了什麼,自己又該做些什麼!你只知道自己受了苦,可是你知道嗎,邊疆動亂,多少女子都因此慘遭凌辱,不要說別人,就是我懷胎七個多月,大著一個肚子,都險些……」
   
    如果不是綠綺等人以命相救,如果不是沈越一路相護,自己會淪落到什麼地步,阿煙連想都不敢想。
   
    她咬牙道:「我最初在客棧裡見到齊王的時候,他整個人只剩下皮和骨頭了,瘦得已經不成人樣。雙魚一個鄉下姑娘,全家都因為齊王被殺了。還有蕭正峰,他當年在萬寒山,幾日幾夜地不合眼,明明餓得要死,可是卻累得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你以為我不苦嗎,你以為他們不苦嗎?是,你是一個女人,你是最不幸的那一個,遭受了那種事,你實在是忘不掉,可是你既然會給我講故事,就當知道,這邊關苦寒之地,原本不該是咱們普通女子來的。既來到這裡,誰不是拿命在搏一個可能!」
   
    阿煙咬了咬唇,盯著李明悅震驚不已的臉:「我顧煙從來沒有想過去害誰,只想著安安分分地過自己的日子,可是如果誰不想讓我好好過日子,我就不讓她活下去!」
   
    李明悅呆了半響,忽而喃喃地道:「你自然是可以和蕭正峰過好日子,可是我呢,我又和誰去過好日子!如今的我不需要人同情,我只需要別人跪在我面前,我只需要一步登天榮華富貴!」
   
    阿煙低歎:「是了,同為女人,你我所求不同,可是你的人生,難道不應該是好好地撫養自己的兒子,盼著他能有些出息嗎?如果是這樣,為何偏生又要去看我和蕭正峰如何,為何連糯糯這麼一個小孩子你都要害呢?」
   
    李明悅別過臉去:「因為我不喜歡你,特別討厭你。」
   
    阿煙冷笑:「說實話,我也不喜歡你。今日的事兒,回去燕京城,蕭正峰自然會向齊王稟報一切,到時候齊王如何處置你,那是齊王和你的事兒。」
   
    ---------------------
   
    這事兒之後,李明悅自然是被囚禁看管起來,周圍放了幾個彪悍的女兵把守,並用鏈子鎖了起來。
   
    而雙魚那邊是嚇得不輕,她先是呆了兩日,幾乎是得了迷症一般,後來總算緩過來了,卻是大哭一場,抱著阿煙哭道:「這什麼勞什子榮華富貴,實在不是我個鄉下姑娘能受的住的,我好想回家啊!」
   
    阿煙無法,只能安撫,這雙魚已經沒有退路,也沒有家了。
   
    她如今唯一的選擇,那便是堅強起來,去護著自己和自己的孩子。
   
    雙魚哭了一番後,滿滿地也止住了啜泣,卻是咬牙切齒地恨道:「我往日把她看作姐姐一般,她卻如此害我,好生歹毒,我好恨她!」
   
    她咬著唇,心中卻是想起過去種種事來,一時後怕得厲害,臉都白了,眼睛也是發直。
   
    阿煙見她這樣,不免疑惑,待要問她,她卻也不說,只是搖頭說累了要休息。
   
    自此後,阿煙只好越發特意地照料雙魚,不過好在後來一路上也沒出什麼岔子。
   
    只是孟聆鳳跑過來偷偷對阿煙說:
   
    「為什麼我覺得南鑼郡主這個人有點怪怪的。」
   
    阿煙詫異:「怎麼怪?」
   
    孟聆鳳納悶地道:「這個南鑼郡主是不是有點神經病啊?明明之前我送她去關外祭奠的時候,她還一副溫和可親的樣子,怎麼如今忽然又一副高貴冷豔的樣子呢?之前我看她那眼睛一直隨著蕭大哥都沒離開過,現在好像對蕭大哥又不太感興趣了!」
   
    她摸了摸下巴,琢磨著說:「簡直是不像一個人!」
   
    她說的話,其實阿煙也有些疑惑,心中不免有一些驚悚的猜測。可是猜過之後,又覺得實在是不太可能。
   
    因為南鑼郡主那等美貌,世間罕見,哪裡可能世間存在兩個這麼美貌的人呢?
   
    半響後,她只能道:「我聽說有一種人,生來有兩種性情,難道她是這種?」
   
    孟聆鳳點頭:「也許吧,其實我問過成洑溪,他說還真有人是這樣的。」
   
    說來說去,兩個人最後得出結論:這個南鑼郡主不太正常,以後一定要離得遠一點。
   
    阿煙偶爾也和蕭正峰說起這話來,蕭正峰卻是擰眉,只是淡道:
   
    「再過兩日就能進京了,到時候把她交給齊王,以後和我們左右也沒干係了。」
   
    阿煙想想也是,當下越發讓孟聆鳳好好照料看管著南鑼郡主,可不能惹出什麼岔子。不過還好的是,齊王那邊早早地派人過來接應了,這下子算是徹底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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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01:31: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七章
   
    阿煙抱著糯糯坐在馬車上,不顧外面的寒涼,興奮地指著城門上面招展的旗子給糯糯看:
   
    「那就是燕京,是大昭的國都呢。」
   
    三年了,離開了這裡三年,她又回來了。
   
    回想起三年前那個帶著薄霧的淩晨,她跟隨在蕭正峰身邊就這麼走出燕京城的城門,身後是殷切的希望。她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她是興奮中又帶著一些迷茫。特別是當李明悅說了那一番話後,其實是給了她忐忑和不安的。
   
    可是三年過去了,她跟著那個男人在邊疆經歷了多少風雨磨難,她在兵荒馬亂之中為他生下糯糯,她不再徘徊不再猶豫也不再迷茫。
   
    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站在那個男人身邊,可以驕傲地對別人說這是我的男人。
   
    三年的時間,她實在是經歷了太多,也得到了太多。
   
    在這一刻,她忽然想起李明悅,如今的她,在數個女兵的把手下被押解回燕京城,不知道是怎麼樣的心情?
   
    阿煙低頭親了親啪嗒啪嗒流著口水的糯糯,無奈歎道:「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她和蕭正峰沒能過好,蕭正峰或許有錯,可是她自己也未必做得好。」
   
    貧賤夫妻百事哀,李明悅這個人怕是有些虛榮的,而蕭正峰又太過務實簡樸,就算蕭正峰在上一世也獲得了偌大的家財,可是李明悅怕是連最初那點艱難都熬不過。她只是一個沒什麼陪嫁的庶女而已,可沒有那些嫁妝讓自己暗暗地補貼男人。
   
    不過這當然不只是錢的問題,還有在那黑暗漫長冰冷的夜裡,默默的等待,是相濡以沫共渡難關還是歇斯底里埋怨不滿,這都是自己的選擇。
   
    三年前的她在李明悅那一番話後曾經對蕭正峰有過疑慮,可是現在這一切都化為對蕭正峰的疼和愛。
   
    這個男人,何嘗容易呢。
   
    阿煙這麼想著的時候,恰好感到一種凝視的目光,她敏感地轉首看過去。
   
    卻見此時馬車正在繞過一個彎路,因為拐彎的緣故,這個馬車和不遠處李明悅被看管的那個馬車就距離比較近了。
   
    於是阿煙就看到李明悅正透過車窗,用一種黑沉沉的目光看著自己,遙遠而冰冷,那是一種仿佛來自深淵的目光。
   
    兩個人都看到了對方,隔著說遠不遠的距離,目光對視。
   
    阿煙迎視向那目光。
   
    李明悅怔怔地盯了阿煙良久,一直到彼此看不到了,她那發直的目光依然沒有挪開,就那麼盯著一個虛無搖晃的某一處。
   
    這邊蕭正峰的馬車剛到達燕京城,便已經早有蕭家的人在此等候了。蕭家子嗣眾多,多為蕭正峰的平輩或者晚輩,如今知道這位九叔叔甚至九爺爺抗擊北狄,是功不可沒的大英雄,一個個與有榮焉,全都出來迎接。
   
    於是阿煙剛到了燕京城門前,便見到黑壓壓一排人迎上來。
   
    蕭正峰吆喝著停下馬車,那群侄子孫子輩的一個個都上前拜見,兄弟輩的也都笑呵呵地見禮了。
   
    當下大家浩浩蕩蕩地入城,城裡的老百姓知道這是在邊疆立了大功的蕭將軍,統領西北不知道多少兵馬的,也都心生敬仰,前來圍觀這位蕭大將軍回歸燕京城。
   
    走得時候悄無聲息,回來的時候被夾道歡迎,這實在是天差地別。
   
    阿煙將糯糯放到了魯綺懷裡,自己撩起簾子去看前面,卻見蕭正峰身著一身暗紫色棉袍,騎著高大的駿馬,腰間配著寶劍,泱泱氣度分明是名將風範,也不知道是否巧合,竟隱約和上輩子那個她見過的平西侯暗相吻合。
   
    她抿唇笑了下,唯一不同的,這次她是他背後的妻。
   
    正看著間,糯糯不老實了,胖乎乎的小爪子夠著阿煙的衣服,就也要去看外面。
   
    小人兒早就發現了,馬車裡不好玩,外面才熱鬧呢,外面都是人!人家睜著晶亮的大眼睛,手舞足蹈要求看外面,嘴裡還發出嘿嘿啊啊的要求聲。
   
    阿煙看著她著急得小模樣,忍不住噴笑出聲,愛憐地將她抱過來,掀開簾子一角讓她看看。
   
    小傢伙從來生在那荒僻之地,哪裡見過燕京城的繁華,一時卻見外面店鋪林立,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各色叫賣聲連綿不絕,綾羅綢緞珠寶香料並香火紙馬比比皆是。還有遠遠的橋頭上懸掛著各色旗幟招攬生意,人流摩肩接踵絡繹不絕,其中更有一個耍猴的攤子在那裡正玩得盡興時,一旁喝彩聲鼓掌聲響起。
   
    小傢伙這下子眼睛都不夠使了,黑寶石一般的眼珠兒放出好奇的光彩,瞪大眼睛機靈靈地東看西看,小嘴巴張開後是再也沒有合起來,清亮的口水從才長了幾個小白牙的粉色牙床上往下滴答。
   
    阿煙看著她這個小模樣,笑得合不攏嘴:「你個傻孩子,以後住在這裡,有你看得!」
   
    此時齊王早已提前得了消息,派了家中的管家前來迎接家眷,至此蕭正峰總算是完成了齊王的託付。只不過特意派了孟聆鳳和成洑溪過去,向齊王稟報過關于李明悅的一切。
   
    這邊安置妥當,馬車在繼續前行,已經來到了蕭家門前,此時蕭老太太早已在大門口等候。蕭家那很少大開的幾個人朱紅色大門也敞開來,只為了迎接蕭正峰一家人的回歸。
   
    阿煙遠遠地看到門口被幾個媳婦扶持著的蕭老太太,卻見她殷切地朝這邊張望著,而旁邊的蕭家大夫人也是含著笑,慈愛而期盼地望著自己這邊的方向。
   
    她眼裡忽然就濕了。
   
    其實心裡是有愧的,當初她對蕭正峰說,蕭家不是她的家。
   
    如今卻覺得自己錯了,蕭家家大業大人也多,縱然有種種不快,可這裡有老祖宗和蕭大夫人,還有自己的夫君,這裡也是自己的家。
   
    這麼想著間,馬車停下來了,早有僕婦嬤嬤上前幫著打開門,扶持著阿煙下去,更有魯綺從旁抱過去糯糯。
   
    蕭正峰那邊一到家,翻身下馬,就鏗鏘有力地跪在蕭老太太面前。
   
    男兒家的玄色披風掃在古老而久遠的花崗石臺階上,剛強的男兒單膝跪地,沉厚的聲音喚道:「正峰見過老祖宗!」
   
    老祖宗顫巍巍地上前扶起蕭正峰:
   
    「可算把你盼回來了,我真擔心活不到你回來呢!」
   
    說著這話,眼淚都嘩啦啦地往下掉。
   
    阿煙這個時候也下了馬車,接過來糯糯抱在懷裡,跟隨在蕭正峰身後跪在那裡:「見過老祖宗。」
   
    老祖宗淚眼朦朧的去扶阿煙,卻見她懷裡的糯糯睜著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自己呢。
   
    她一下子激動得不輕了:「這,這,這就是糯糯吧?」
   
    知道生了一個女娃,小名叫糯糯,大名還沒起呢!
   
    阿煙咬唇,壓抑下喉嚨間的哽咽,點頭道:「是,老祖宗,這是你的重孫女兒,叫糯糯的。」
   
    一時低頭對糯糯道:「糯糯快喊啊,要叫老奶奶的。」
   
    可是糯糯只會喊爹喊娘的,哪裡會喊這個,縱然路上教過幾次,如今也只不過張開紅嫩的兩片唇兒,咿呀呀發出點含糊的音來:
   
    「奶……奶……」
   
    就算是這,也把老祖宗歡喜得夠嗆,幾乎是一把上前將糯糯抱過來:
   
    「哎呦喂,我的重孫女啊!可真是讓我心疼死了!」
   
    這邊阿煙也見過了蕭大夫人,行了跪拜之禮,其實她對蕭大夫人實在是感激的,這個夫人真猶如自己的母親一般,她打心眼裡敬重她。
   
    蕭大夫人自然也是高興,扶起她的時候眼淚都落下來了:「快進屋吧,外面冷得厲害,裡面暖和。」
   
    她又擔心老祖宗太過激動,大喜之下傷了身子,便忙吩咐幾個媳婦扶著,先不提這別後之事,進屋慢慢絮叨去。
   
    進屋後,老祖宗抱著糯糯硬是不放開,心肝肉的叫啊,周圍的媳婦啊玄孫女啊也都誇,誇說糯糯如何如何好看,長大後一定如何如何的,只把老祖宗誇得心花怒放。
   
    也有人誇蕭正峰,如今是二品大將軍,西北的總統領,聽說西北一帶老百姓提起蕭大將軍,那都是崇敬猶如神明一般,甚至有人在家裡掛的年畫都是蕭正峰的畫像。
   
    蕭家的男丁們也都擁簇在這裡,因太多,輩分小點的只能在外面守著呢。
   
    蕭家老祖宗仰臉看過去,卻見身邊真是兒孫滿堂,不不不,是兒孫滿院子,好不熱鬧,而她最疼愛的孫子蕭正峰,立了大功,出人頭地了,又有了這麼一個可人疼的女兒。
   
    她不免滿意地長歎了口氣:「我就是明日歸西了,也心滿意足呢!」
   
    一旁的媳婦們都笑著勸道:「老祖宗說哪裡話呢,這正是大好的時候呢,以後有的是福氣!」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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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01:32: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八章
   
    這一晚,蕭家男女老少吃了個團圓飯。如今蕭家大老爺也回來了,把蕭正峰叫過去,爺們幾個談古論今,說說如今的局勢,都是一家人,榮辱相關禍福相依的,難免互相通個氣兒。
   
    蕭正峰如今在西北一帶權勢太大,新皇難免忌憚,其實蕭家大老爺心裡也顧慮這個。這一次本可以連任的,也打算卸任了。年紀也不小了,該是退的時候了,順便提攜下家族裡的後輩,把機會留給小輩們。
   
    昔日阿煙教導的那幾個蕭家子嗣,如今都已經順利了考入了書院,成績優異,看上去前途也是一片光明。這幾個子嗣還特意來到阿煙跟前拜見呢。
   
    最大的那個侄孫已經是十七歲了,風度翩翩的少年,跪在那裡拜著阿煙,口裡稱呼「恩師」。這可把一群婦道人家笑死了,阿煙也忍不住笑道:
   
    「還是叫九奶奶吧,都是一家人呢,哪裡分這些,再說傳出去別人也笑話我呢。」
   
    蕭二夫人見此,也點頭稱是:
   
    「說這事兒也不能見外,一家人不客氣。只是孩子們記掛著你,還是多虧了你,要不然考不了這麼好的,這幾個孩子每每說起你來,都十分掛念呢!」
   
    蕭家老夫人今日也是高興,看著這番情景,越發喜歡。誰都願意兒孫和睦,濟濟一堂,成才成器,如今她這最心愛的孫媳婦能幫上重孫子們,她看著就高興。
   
    於是在這宴席上,本就是大家羨慕物件的阿煙更成了香餑餑,有那家裡要進學的,或者想要棄筆從戎的,一個個都巴結過來,圍著阿煙說笑。
   
    別說其他,就是昔日的立德媳婦,往日總是愛酸溜溜,如今也是湊過來,一口一個地叫著九嬸嬸,只說九嬸嬸你是個有福氣的,以後總是要向你多學學呢。另一邊又誇糯糯,把個糯糯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一家子正在那裡開心著呢,卻聽到外面傳來消息,說是聖旨來了。
   
    蕭正峰微詫,想著自己今日到家,說好的明日去進宮見駕,怎麼今日皇上好好的來了聖旨?
   
    此時也不及多想,一家人都唬了一跳,嘩啦啦出去,穿上誥命服飾,出去接旨了。
   
    這一次聖旨下來,竟然是封了蕭正峰為一品驍勇大將軍,並賜了黃金三百兩,以及一座三進三出的宅院,自然也封了阿煙的,一品的誥命夫人。
   
    這下子可把大家激動壞了,這麼多年來,蕭家可沒出過一品的官啊,更何況是一品驍勇大將軍這樣的榮耀!
   
    大家重新回到了內院,重擺宴席,又是好一番熱鬧。席間老祖宗熬不住,戀戀不捨地逗了一番糯糯,這才先回去歇息了。阿煙這邊因要哄著糯糯睡覺,也早早離場了。
   
    蕭正峰作為萬眾矚目的那個,自然是離不開,只得陪著兄弟侄子們一起喝酒。約莫喝到了月上柳梢頭,便藉口第二日還要進宮見駕,就此離場了。
   
    回到房中,阿煙早已睡著了,他摸索著自己洗好了,逕自也上了榻。
   
    ---------------------------
   
    第二日,蕭正峰一早起來進宮面聖了。他那邊剛走,蕭家媳婦們都過來拜訪她,問起邊關種種來。也恰好阿煙這邊為族裡媳婦都準備了邊塞的各樣稀罕玩意兒,還有那來自阿拉國的百花香脂,人手一瓶,把一群媳婦稀罕得不行了。
   
    其實這個玩意兒藍庭也一直從阿拉運過來賣,但是因為這是瓷瓶的,長途運輸總是容易壞,藍庭就只能運送一少部分過來,在燕京城以及江南一帶限量出售,每個月只出多少多少瓶。於是這個小玩意兒在燕京城幾乎是有銀子難買的稀罕物。
   
    如今阿煙大方地人手一瓶,實在是把大家高興壞了。眾媳婦圍著阿煙說了半響的話,個個誇讚恭維,這其中自然也有和阿煙關係好的,問起邊關諸般情景。阿煙便說起邊疆困苦,如何艱難,只聽得大家感歎不已。
   
    這邊送走了媳婦們,那邊顧家也派人來了,為首的卻是顧清。顧清如今也十歲了,個頭長高了不少,乍一看上去也是個風度翩翩小少年,竟有幾分昔日顧齊修的風姿。這麼大的人兒,進退得當,先是去拜見了那邊老祖宗,又過來請阿煙回去娘家。
   
    阿煙看到顧清,一把抱過來,真個是欣慰至極。想著三年的功夫,顧清也這麼大了,分明看著比以前懂事了許多。
   
    「今日怎麼沒去進學?」前兩年顧齊修的信裡曾經提過,說是顧清也順利考進了書院。
   
    「姐姐歸家來,父親也是盼得不行了,知道今日姐夫必然是去宮裡,怕是沒工夫送過去,特意叮囑我過來今天接姐姐回去呢。」顧清見到久違的姐姐,也是眼圈都紅了,不過到底年紀大了,在顧家算是要執掌門戶的人,是以強自忍著。
   
    阿煙將糯糯抱過來,對糯糯道:「糯糯,這是你舅舅,快叫舅舅。」
   
    顧清看到糯糯,眼前一亮,當下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姐姐,這就是糯糯啊!」
   
    他早就在姐姐信裡聽她提起過糯糯諸般趣事的,如今見到了,看這娃兒如此機靈好看,也是一下子就喜歡上了,當下抱住後就不撒手。
   
    糯糯這兩日見了太多新鮮的人和東西,已經不怕生了,如今被顧清抱在懷裡,猶如一個小螃蟹般撓啊撓的逗趣,看得顧清都忍不住笑起來。
   
    姐弟二人分別已久,如今自然是有太多的話要說,不過想著父親還在家裡等著呢,也不敢耽擱的。阿煙稟過了老祖宗,當下收拾過了,帶上了糯糯,跟著顧清回顧家去了。
   
    到了顧家,顧齊修自然是等在家門口殷切盼望的,如今看阿煙回來了,也不顧是在這大門口,竟然老淚縱橫。別人或許不知道,可是顧齊修明白,這三年的時間裡,他的女兒經歷了戰亂災荒各種磨難,如今能這麼抱著一個娃兒安然無恙對跪在他面前,那都是莫大的福氣了!
   
    阿煙其實自從回了燕京城,眼中縱然濕潤,也未曾落下,可是如今跪在父親面前,卻是忍不住縱聲大哭,哭得喘不過氣。
   
    她知道,但凡命運對她殘忍一點,她是真不見父親了!
   
    父女二人一個站著,一個跪著,相對而泣,一旁的李氏見了也是忍不住哭起來。到底還是顧清上前提醒道:「這裡風大,還有糯糯呢,咱們還是先進屋去吧。」
   
    當下進了屋,各自落了座,父女二人自然是許多話要說。顧齊修抱著小糯糯,看著那秀氣清靈的模樣,一個勁地點頭:
   
    「像你,像你小時候,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呢!」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昨天,蕭家老祖宗也抱著糯糯連連點頭感歎:「像正峰小時候,和正峰小時候一模一樣呢!」
   
    在最初相見的激動後,大家開始平心靜氣的聊聊別後種種。阿煙這邊自然是被顧齊修追問了諸般邊疆情景,聽得大家歎息不已,就連李氏都不由落淚:
   
    「老爺每每擔心你,擔心得都整夜睡不著,只說不能為你做什麼。後來好歹是幫著籌集了軍糧,也算是能幫上你了。」
   
    阿煙明白父親必然擔心自己,但是聽到李氏這麼說,想著父親為自己操碎的那些心,不免越發感念父親對自己的一片好。
   
    如今父親已經堅辭了左相的職位,只是因為天子的盛情挽留,這才繼續留在燕京城而已。其實說白了父親還是擔心樹大招風,只因蕭正峰如今權勢日漸盛大,他這個岳父有意避開鋒芒而已。
   
    正說著間,顧雲和夫婿張翰庭也過來了,而蕭正峰因從宮中面聖出來,也趕過來了。顧雲見到便拉住手哭了,抱著糯糯也是不鬆手。
   
    顧齊修則是叫了蕭正峰和張翰庭,男人們一邊說話去了。
   
    張翰庭以前是頗為瞧不起蕭正峰的,每每對顧雲說你那姐姐只嫁了一個武將如何如何,顧雲一直忍耐了。如今蕭正峰出人頭地,顧雲覺得揚眉吐氣,與有榮焉。
   
    張翰庭卻很是不快,如今被老岳丈叫過來,兩個夫婿陪著一起說話,他面目間就有些不自在,總覺得在這個一品驍勇將軍面前,自己矮了一頭。
   
    本來晌午應該留在這裡用飯的,他卻以家中有事為由,就此匆忙離去。
   
    阿煙意識到了什麼,不免看向顧雲。
   
    顧雲冷笑一聲,卻是渾然不在意地道:「他總是忙,要走就讓他走吧。今日你好不容易從邊疆回來,咱們姐妹好好說話。」
   
    阿煙見此,多少明白了,姐姐和張翰庭夫妻之間看來並不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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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01:32: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時阿煙陪著姐姐顧雲來到昔日自己所住的西廂房,卻見這裡依舊打掃得乾淨整齊,只除昔日那些用慣的東西早被父親命人送到了夫家,其他竟然和往日自己所住時一般無二。她心裡不免有些感動,知道這是父親掛念自己,肯定是特意命人每日打掃著這房間的。
   
    這邊顧雲陪著阿煙一起坐下,自有丫鬟奉上來熱茶和乾果點心等物,待丫鬟退下後,姐妹二人拉著手說點私密話兒。
   
    此時沒了外人,顧雲再也忍不住,把那些不好輕易對外人說的話都統統告訴了阿煙。
   
    「如今成親三年多了,三年抱倆,拼著這身子給他生了兩胎了。只可惜都是女兒,沒個兒子。現在我也累了,不想生了。他如今身子並不太好,每每撐著要如何如何,我卻沒什麼興致。想著我雖是個女人家,難道每日就要操心這生孩子的事嗎,他們全家上下都盯著我的肚子呢。如今我也想明白了,不生了,左右有兩個女兒是我心裡的寶。你姐夫呢,他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去!」
   
    阿煙擰眉:
   
    「姐夫如今身邊放了人?」
   
    顧雲歎了口氣,點頭道:
   
    「可不是麼,納了三個妾,屋裡也有兩個通房,前幾日還把我帶過去的琥珀給開了臉。」
   
    阿煙聽她言語間心灰意冷的樣子,不免擔憂:
   
    「姐夫乃是長房長子,自然盼著能有個血脈傳承。若是可以的話,姐姐何妨養養身子,過幾年再要一個,好歹有個嫡子,以後也能有個依靠。」
   
    顧雲聽得眼圈紅了,別過臉去,喉嚨間哽咽了下:「阿煙你不知道的,我怕是要不成了。」
   
    這話一出,音就變了,眼淚劈裡啪啦往下掉:
   
    「我生二姑娘的時候傷了身子,落下了病,從去歲到現在,下面就淋漓不盡,得了一個漏症,怕是一時半刻輕易要不得孩子了!原本你姐夫待我也不錯,可是如今人家有了美妾,又有幾個通房從旁奉承著伺候著,哪裡還待見我呢,我也不願湊過去。」
   
    阿煙聽得心寒,不免低頭輕歎,想著當初姐姐和那姐夫也是恩愛,姐姐當時和自己一起出去上香險些出了差池,那位姐夫還是十分擔憂的。
   
    這才三年的功夫,昔日恩愛已經不在,只聽得新人笑,哪裡知道舊人的痛。
   
    她一直盼著家人姐妹都好,只是顧雲遇到這般境況,自己卻是沒辦法的,夫妻之間的事兒,外人哪裡能插得上手。如今所能想到的無非是:
   
    「回去後我問問,讓正峰幫著找一個大夫來,幫你看看這病。得了漏症,這個拖不得,長此以往,倒是把自己消耗盡了。」
   
    顧雲卻是不抱什麼指望的:
   
    「 哪那麼容易呢,父親也請了御醫給瞧了,至於那些鄉間偏方民間名醫,也都請過了,藥不知道吃了多少,我如今看著黑湯藥就犯噁心,再也不想嘗一口。便是要死,情願就這麼死去。」
   
    阿煙看著她這個樣子,不免越發擔憂,想著這個總是要設法為她尋個大夫來。不求再給夫家生什麼子嗣,好歹把自己身子養好。日子過不下去,實在不行還能和離呢,可是身子要不行,那可真是疼在自己身上。
   
    姐妹二人說了半響話,那邊張翰庭卻是來叫了,說是要趕著回去,家裡還有事兒呢。大家都頗有些尷尬,見此情景也就只能讓他們夫妻先走了。
   
    顧雲默不作聲地跟著張翰庭離開,誰知道剛出顧家大門,那張翰庭就發起了脾氣:
   
    「不過是一個武將罷了,如今仗著殺了幾個人,立了點功勞,你看你父親,竟是把這個蕭正峰器重得跟什麼似的,他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女婿?」
   
    顧雲被張翰庭就這麼當著父親妹妹和妹夫的面毫不客氣地拉著要離開,其實心裡本就不是滋味,現在又聽他這麼說,倒是責怪起了自己父親,不免唇邊扯起冷笑來。
   
    她往日當姑娘時性子懦弱,如今為母則剛,生了兩個女兒的人了,也看慣了張翰庭的那群妾室,以及張家眾多僕婦的嘴臉,性子早不是當初那個任人拿捏的姑娘家了。
   
    她唇邊扯著嘲諷的笑道:「張翰庭,你可以罵我,可是卻別把事兒牽扯到我妹夫和父親身上,我妹夫在外面征戰沙場保家衛國,那是滿燕京城都知道的一品大將軍,誰人不敬,還不至於讓你個張翰庭如此不屑!至於我父親,雖則如今身上並無官職,可是就連當今皇上見了都要敬他三分,你作為晚輩,又怎可如此斥責於他?」
   
    她不說這個也就罷了,一說這個,張翰庭頓時惱了,指著她斥道:
   
    「你不過是個下不出蛋的母雞,也敢這麼和我頂嘴?你父親往日怎麼教你的?別人不知道,當我不知道嗎,蕭正峰靠著殺人當了將軍,你的父親呢,你的父親靠著什麼重新回到燕京城?還不是仗著有個好女兒,長得美,人見人愛——」
   
    他話沒說完呢,顧雲直接抬起手來,狠狠地給了張翰庭一巴掌:「枉你出自書香門第,竟然說出這等不知羞恥的話來!」
   
    張翰庭再怎麼也沒想到顧雲竟然直接和他動手,當下氣得胸膛一起一伏的,抬腳便朝著顧雲踢過去:「賤婦!」
   
    顧雲本就身子弱,被張翰庭這麼一踢,一口血就噴出來了。
   
    那邊丫鬟僕婦門早就嚇傻了,幸好這裡距離顧家並不遠,當下趕緊回去報信了。
   
    這邊阿煙心裡正想著這事兒呢,便聽到外面通報說:「不好了,姑爺把咱姑娘給打了,這都吐血了!」
   
    蕭正峰此時正陪著送到門口的顧齊修說話呢,聽到這個,翁婿二人面面相覷,都皺起了眉頭。
   
    阿煙急了,趕緊要過去看,蕭正峰和顧齊修都陪著。
   
    到了那裡,卻見張翰庭還拉著顧雲教訓呢,顧雲咳著血,冷冷地看著張翰庭,一邊咳一邊流淚。風吹過她沾了血的發,蕭瑟頹倒,她眼眸中帶著一絲絕望的淒冷,看著就猶如一個沙場上走下的孤魂野鬼一般。
   
    顧齊修何曾想到女兒竟然受這般委屈,縱然不是最心愛的阿煙,可是顧雲也是他的骨肉啊,此時看著顧雲那般狼狽,氣得鬍子都在翹:
   
    「張翰庭,你簡直是無法無天!在我顧家門口打我顧家女兒,當我顧家無人了嗎?」
   
    阿煙此時已經過去摟住顧雲,顧雲趴在阿煙懷裡嚎啕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這幾年朝中動盪,顧齊修辭官而去,蕭正峰和阿煙在邊塞全無消息,她沒有娘家依仗,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只能和著眼淚往肚子裡咽而已。
   
    而那個張翰庭剛才也是氣急了,這些年欺淩毆打妻子早已成性,一時也忘記如今顧家再也不是舉目無親的那個時候,還猶自要去拽顧雲。
   
    顧齊修一揮手,身邊的小廝們沖上去護著家裡兩位姑娘。
   
    蕭正峰見此情景,冷笑一聲,抬腿一腳,直接踢過去,卻見那個張翰庭本是個文弱書生,被蕭正峰這麼一踢,整個人翻飛出去,踢得一個胸口劇痛,臉色煞白。
   
    張翰庭大怒:
   
    「蕭正峰,你竟然膽敢當街打我!」
   
    張翰庭此時被顧齊修和蕭正峰發現了,也便不再隱瞞,忍著痛咬牙切齒地道:
   
    「我打我娶進門的女人,與你們何干?」
   
    蕭正峰見那張翰庭叫駡,冷眉冷眼,也不言語,當下撩起袍子又是一腳。
   
    他身形高大出腳穩重,看似剛猛其實自有分寸,只打得人內裡肝腸寸斷傷人要害,可是外面卻不見淤青。
   
    這邊張翰庭被他幾腳踢出去後,已經是渾身抽搐顫抖,幾乎昏死過去。
   
    蕭正峰冷哼一聲,挑眉道:
   
    「便是你娶進門的女人,那又如何,你就能隨便打罵嗎?」
   
    他鄙薄地望著低下猶如螻蟻一般的男人,不屑地道:
   
    「你這樣的人,也可以稱之為男人嗎?」
   
    張翰庭在眼前發白的劇痛中,恍惚中只見眼前男人靛青長袍,威嚴從容,冷沉沉的眉眼充滿了淩厲感,就這麼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
   
    他顫抖著吐出一口血,咬牙努力地想說點什麼,可是舌頭打著顫,卻是連句話都說不出。
   
    而就在不遠處,在一群顧家的小廝奴僕之中,那個叫做鐵拐高的老人,就那麼遠遠凝視著彪悍高大的蕭正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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