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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天 -【一見鍾情煞到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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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6 01:34:0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一見鍾情煞到你 作者:夏天

第一眼的震懾,讓楚寒纓從此對他芳心暗許,
怎知,他卻是個呆頭鵝,一徑的堅持報恩,對她的情意視若無睹!
不但如此,他竟還幫她安排相親,執意將她嫁出去?!
這次,她不要再當乖乖女,決定主動出擊,向他告白──
可他竟說她也是他最愛的「家人」,一定幫她找到最好的老公?!
唉,誰來告訴她,該怎麼敲醒他的石頭腦袋呀……

楚君彥自小受楚家提拔,最大的心願,就是讓楚家小姐幸福,
他遍尋各界精英才俊,就是希望能幫她找到一個好歸宿。
若不是把她當成最重要的親人一般疼愛,他何必這麼辛苦,
怎料,她竟一點也不領情,還說他一點都不愛她?!
真是夠了,為了早日完成心願,他決定執行鐵腕政策──
即使她的淚會讓他心痛,這一次也非把她嫁出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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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6 01:34: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寒纓,我好無聊喔……」

    假日午後,十坪大的房間裏,長相清秀、端麗,有如洋娃娃一般的少女,躺在柔軟、飄著淡淡香氣的大床上撒嬌抱怨。

    少女的烏黑秀髮如瀑布流泄在潔白的床單上,襯得她肌膚潔白似雪。她時而看漫畫,時而無聊玩著掌上型電玩,一刻也靜不下來。

    「海棠,再過一個星期就要考試了,妳要不要回房去好好念點書?」

    坐在書桌前的另一名少女,終於受不了楚海棠的撒嬌攻勢,將椅子轉個方向,對她好言規勸。

    「不要。」楚海棠坐直身子,撇過頭去。「我腦子笨,再念也沒用。」

    「哪有這種事?」

    坐在書桌前的少女叫楚寒纓,是楚海棠的雙生姊姊,兩人的臉孔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美麗,白皙的肌膚、漆黑靈動的雙眼、小巧的鼻子、嫩紅的雙唇,十五歲的她們,已有教人驚豔的美貌。

    兩人唯一不同之處,只在氣質。

    楚寒纓看來斯文溫柔,楚海棠卻任性倔強,光從表情就可以看出端倪。

    「妳這次段考若是又考砸了,爺爺會生氣的。」

    楚寒纓擔心的規勸自己的妹妹,但楚海棠只是聳聳肩,絲毫不放在心上。

    「安啦!爺爺疼我們,才不會為這種事生氣。」

    「就是疼我們,才更不能讓爺爺失望啊……而且爺爺最近身體越來越差……」

    楚寒纓的雙眼,不經意瞄到放在書桌上的相框。

    相框裏,一對笑得極為燦爛的年輕男女站在樹蔭之下,各自牽著一個可愛小女孩,看來其樂融融。

    他們就是兩姊妹的父母,但在楚寒纓跟楚海棠十歲時,便因車禍而雙雙去世,在那之後,她們便由爺爺扶養長大,而她們的親人也只剩爺爺一個人。

    爺爺對她們極好,只是她們還是常會想起父母,想起一家人都聚在一起的那個時候。

    楚寒纓拿起相框,纖細的手指輕輕在玻璃上滑動著。楚海棠瞧見她的舉動,本來神采飛揚的臉龐,也黯淡了些。

    「五年了……」楚寒纓輕聲低語。

    「我……還是常會在夜裏想起爸爸跟媽媽……然後就會掉眼淚……這樣,是不是很丟臉?」楚海棠緊抱著手裏的枕頭,咬著下唇說。

    「不會。」

    為自己的父母哭泣,這有什麼丟臉的?

    「可是,姊姊妳從來都沒有哭過……好堅強。我希望能像妳那樣。」

    「妳就是妳啊,這樣的妳,沒什麼不好。」

    楚寒纓不禁苦笑,雖然妹妹總是把「希望成為她」這句話掛在嘴上,但或許楚海棠不知道,在她們姊妹周圍的人們,除了她們父母之外,個個都喜歡海棠遠勝於她。

    因為楚海棠總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將自己最真實的情緒表現出來,所以總是贏得眾人的注意。

    儘管大家常笑著說海棠太稚氣了,稱讚她有遠超於自身年紀的成熟,但是楚寒纓明白,對大人而言,小孩子還是像海棠那樣,才會讓他們安心吧。

    海棠想成為她,她卻想成為海棠,她們這對姊妹,只有在這一點上出乎意料的相似……

    楚寒纓發覺自己居然開始不專心的胡思亂想,連忙回到桌前,翻開參考書,打算繼續準備考試。

    就當她想努力集中精神于眼前的書本上時,樓下的情形,卻又吸引了楚寒纓的全副注意力。

    楚寒纓的房間位在楚家二樓,樓下便是庭院,視野極好。從大窗戶看出去,可以看見從大門蜿蜒而來、通往主屋的石板道路而道路的兩旁,則栽種著各式花草,讓楚家四時都綻放著各種不同的妍麗花朵。

    而此時的石板道路上,朝主屋走來的,正是爺爺的專任秘書,沈浩澤。沉浩澤身後則跟著一個身材高挺的男人,西裝筆挺,英姿煥發。楚寒纓起身更靠近窗旁,瞇起雙眼仔細觀察著。

    能夠踏進楚家的人,一向只有爺爺所信任的人,更何況這人是由沉浩澤親自迎接的……

    沈秘書跟在爺爺身旁做事,已有十年之久,一直是爺爺的左右手,能讓沈秘書這樣做的男人,在爺爺心中的地位絕不可小覷。

    這個男人,究竟是誰?

    楚寒纓秀麗的小臉浮上困惑,她站在窗簾旁,纖細的手緊抓住窗簾,雙眼瞬也不瞬的凝望樓下。

    或許感覺到專注的視線,本來目不斜視、以剛毅的腳步往前走的男人,腳步微緩,抬起了頭,剛好對上楚寒纓的視線。

    雖然相隔有一段距離,但楚寒纓還是清楚看見男人的長相。

    那是一張極為俊美的臉龐。五官端正而優雅,完美的臉型上,回望楚寒纓的細長雙眼,漆黑深邃,有著神秘的氣息。

    楚寒纓曾看過班上同學們傳閱的,號稱現在最紅的男性偶像的照片,可是那些明星,似乎都還不及眼前的這個男人耀眼。

    只是這男人的神情太冷漠了……冷淡而嚴肅,似乎不知感情為何物一般。

    楚寒纓驀地心臟狂跳,將窗簾拉上。她們姊妹一向甚少接觸陌生男人,而這個男人,不知為何,激起了她平靜心湖裏的些許漣漪。

    「姊姊?妳怎麼了?」

    趴在床上的楚海棠,第一次見到楚寒纓也會有慌亂的時候,不禁困惑出聲。

    「沒、沒有什麼……」

    楚寒纓回到桌前繼續用功,但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她的思緒卻一直不停飛到那男人身上……

    她真的很好奇他的身份。


    「君彥?你在看什麼?」

    走在楚君彥前方的沉浩澤,發覺身後的楚君彥腳步比剛剛慢了,便轉過頭來詢問。

    「不……沒什麼。」

    楚君彥的雙眼,從已拉上窗簾的二樓移了回來,唇邊習慣性的綻出一抹讓人信任的微笑。

    他剛剛的確在窗戶後,看見了一位少女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

    是楚老爺的孫女嗎?他知道楚老爺一向疼愛自己失怙的孫女,甚至寵愛到保護過度的程度,連讓孫女出來見人都不願意,她們出入也都有專車接送、保鑣保護,所以很少有人見過這兩個女孩。

    「那麼,請跟我來,老爺等著見你。」

    沈秘書帶領楚君彥走入主屋大廳,宏大的屋裏極為寂靜,彷佛高聲一喊,就會傳出遙遠的回聲一樣。在如此安靜的屋裏,他們兩人的腳步聲,聽起來格外清晰。

    楚君彥有些困惑的凝望四周,再怎麼說這樣一個有權勢的家族,至少也會有傭人什麼的吧?

    看出楚君彥的疑惑,沉浩澤輕笑道:「老爺很討厭外人進出這間房子,能待在主屋工作的傭人,一定都是資歷久、手腳伶俐的人,平常她們若不經傳喚,是不可隨意在屋裏走動的。」

    「原來如此。」

    果然很符合老爺的作風。老爺給人的感覺,一向就是嚴厲、冷酷,擁有讓人無法隨意接近、也絕不敢造次的威嚴。

    但楚君彥不懂的是,這樣的老爺,怎麼會突然要他前來楚家呢?

    穿過光可鑒人的木質走廊,沿著寬敞的樓梯走上二樓,沈秘書最後停在一間房間門口,房間的紅木大門緊緊閉上,楚君彥有預感,這一定就是老爺的房間。

    果然下一秒,沉浩澤便微微傾身,在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

    「老爺,我帶君彥來了。」

    過了幾秒,聽到一陣輕咳,接著是蒼老的聲音。

    「……進來吧!」

    「是。」

    沉浩澤畢恭畢敬的打開房門,瞬間,溫和的陽光,從房內透了出來。而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背對著他們,坐在窗旁。

    「你進去吧。」沉浩澤低聲對楚君彥說完,儘管老爺看不到,他還是向老爺鞠了個躬。「那麼,我先退下了。」

    「嗯。」老爺揮了揮手,沉浩澤往後退出門外,並且帶上了大門。

    於是這廣大而安靜的房間,只剩楚君彥、跟楚老爺兩人。

    楚君彥環顧四周,發現這似乎是一間書房。高及天花板的書櫃上,是一列又一列的書籍。

    「老爺,您最近可好?」楚君彥往前走了幾步,溫和地問候。

    「沒什麼好不好,老骨頭一把了,還能強求什麼。君彥,你……今年幾歲?」

    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背對著楚君彥緩緩問道。他的聲音儘管蒼老,卻依然威嚴有力。

    「十九歲。」

    站在老人身後兩尺遠的楚君彥,高挺的身子筆直站立,剪裁合身的西裝,襯托他不凡的氣質。而他回話的態度不卑不亢,禮貌得體,也顯示出極好的教養。

    「十九了嗎……日子過得真快,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孩子吧?」

    老人枯瘦的雙手抓著輪椅的扶手,歎息般的說。

    「是的,那已是四年前的事了。」

    楚君彥回憶起過往。

    四年前,在他父母因意外雙亡,也沒有親戚可以收留他的時候,出現在楚君彥面前的,就是楚老爺。

    在這之前,楚君彥從不知自己有這麼一號有錢的遠親。

    那時的楚老爺,身體比現在硬朗許多,他拄著拐杖,犀利的眼神將楚君彥從頭到腳掃視一遍,就像是在審視貨物。

    那種不帶感情的凝視,是生長在平凡家庭的楚君彥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可是他並沒有畏縮,直挺挺的接受楚老爺的檢視。

    過了幾分鐘,抑或是更久,楚老爺開口道:

    「你已經沒有父母,也沒有任何親戚有能力、或願意扶養你直到成年。」

    楚老爺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聽起來冷酷無情。十五歲的楚君彥只能垂著頭,他當然知道這件事,十五歲這種半大不小的年紀,無論對誰來說都是燙手山芋。

    「不過,我可以栽培你。」

    楚老爺的話,讓楚君彥倏地抬起頭,漆黑的雙眼透露出困惑、以及質問。他不信眼前的這個老人,會毫無條件的為他付出。

    而老人也讀出他眼中的訊息,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毫無笑意的眼角,總算出現了一點笑紋。

    「你似乎是個聰明的孩子,聰明、伶俐,而且懂得察言觀色,非常符合我的要求。我可以栽培你成為人上人,但是有條件。」

    「什麼條件?」

    「你必須聽從我說話,直到楚家沒人需要你、還你自由的那一天為止,你都只是我的傀儡。明白了嗎?」楚老爺說完,緩緩朝他伸出了手。

    楚君彥知道自己毫無選擇,如果錯過了這只手,將不會再有任何比這更好的機會。

    所以楚君彥答應了,白紙黑字簽了合約。從此老爺就負責栽培他,負擔他所有一切的開銷。

    只是……楚家沒有人再需要他的一天,那到底是指什麼時候?

    這四年來,他始終沒摸清楚老爺真正的意思。

    儘管腦子因回憶不停的轉動,但楚君彥俊美的臉孔卻始終不動聲色,一派淡然,任何人都無法從他的表情得知這張臉下真正的想法。

    「咳、咳……」

    楚老爺輕聲的咳嗽漸漸轉趨劇烈,將楚君彥喚回現實。

    老爺的身體何時已經糟到這個地步了?楚君彥蹙起形狀優美的眉,走近老爺的背後,擔憂的說:「老爺,我馬上去叫人過來。」

    「不用……」楚老爺將輪椅轉過來,總算以正面示人。他拉住楚君彥的手,但力道軟弱無力,就像風中殘燭一樣。

    而當楚君彥看見老爺的臉時,更是暗自倒抽一口氣。

    老爺的臉,比起楚君彥去年見到他時蒼老許多。那個野心勃勃、精力旺盛的老人,彷佛一年之間,被死神吸取大半精力,徘徊死亡邊緣。

    老爺滿是皺紋的嘴角勉強勾起,無奈苦笑。

    「我看起來很糟糕,是吧?」

    「這……」楚君彥遲疑著,不知該照實回答,或是說謊話。

    但是似乎沒有必要說謊,眼前的人,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自己的狀況。

    「不需要安慰我。」老爺微笑著。「我知道我活不久了,所以才找你來。」

    楚君彥屏住氣息,老爺說了這麼大串話,甚至還故意要他回想過去,想起老爺對他的恩情,全是為了接下來的這些話吧?

    接下來的,才是重點。

    「君彥,你很感激我,是嗎?」

    「是。」沒有老爺,就沒有現在的他。

    「你願意做到我要求的一切嗎?」

    「我願意。」

    「的確,你也從未讓我失望過。」

    楚老爺凝望著眼前這個身材挺拔、面貌俊美的年輕人。自己當初的眼光一點也沒錯,楚君彥優秀、有能力,出類拔萃。從以前到現在,他要求楚君彥課業永遠保持第一,他就絕不會讓自己落到第二;要他比同齡的孩子更早完成課業並且跳級,他也一定會做到。

    當十九歲的年輕人還在念大二,楚君彥已跳級完成大學學業,並且申請到了碩士班進修課程。

    「我要你代替我,照顧兩個人。」

    楚君彥腦筋一轉,已然想到是誰。但是他驚訝于老爺竟會指定他來照顧。他身邊還有這麼多的親信不是嗎?

    「為什麼是我?」

    「你已經知道我要你照顧的是誰?果然很聰明……」老爺眼裏有著讚賞。「為什麼是你?很簡單,我不要任何可能跟公司內部派系有瓜葛的人,接近她們身邊。我不會讓任何人利用她們,任何人都不可以。」

    難道他就不會利用她們?楚君彥並沒有自以為是到,認為老爺會完全相信他的地步。

    「但是,我也有備胎。若你心懷不軌,隨時有人會取代你。」

    楚君彥垂下雙眼,老爺找來監視他的人,或許就是沉浩澤吧。

    「她們是我獨生子留下的孩子,我不要她們受任何傷害。」說到「她們」時,老爺的聲音總是特別溫和,像是談著最珍貴的寶物。

    「不要讓她們的人生有失誤,不要讓她們在人生的路上跌倒,你要永遠的守護她們,讓她們幸福,明白嗎?」

    多麼困難的囑咐啊……楚君彥不禁苦笑了,老爺的要求有如在保護易碎的物品一樣,當要求不要讓她們受任何傷害時,不就等於重重限制了她們自由嗎?

    這是一種幸福?或是一種悲哀?

    「楚君彥,對我發誓,說你做得到!」老爺的聲音轉趨嚴厲,他緊抓著輪椅的把手,堅定的說。

    「我做得到。」楚君彥再度抬起頭,以無畏的態度回望他。

    「很好……當你達到我的要求後,你,就自由了。我給你自由,而你得到的回報,就是在我孫女成人結婚、你也離開楚家之後,可以得到一份足以供你生活一輩子的資產。」

    「……是。」

    得到自由的時候……會是哪一天呢?

    但是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這些年來他欠老爺的已經太多,是老爺在他最無助的時候伸出了手,現在是老爺要求他回報的時候了。

    楚老爺點點頭,吩咐楚君彥。

    「推我到大廳。我先前已叫浩澤去通知我兩個孫女兒,要她們在大廳等著。你們也該到了見上一面的時候。」

    往後,你們可就是一家人了……

    聽到老爺語尾這句喃喃自語,楚君彥本來冷漠的心,也稍稍起了一絲期待。這幾年來他一直孤孤單單,而往後他或許會有兩個妹妹。

    楚君彥推著老爺,走進宅內的電梯,到達一樓。

    繞過走廊,進入大廳,少女們已在廳內等待。當看到推著楚老爺輪椅進入大廳的楚君彥,她們不約而同站起身來。

    「爺爺!」

    楚君彥看見她們倆有些驚訝。兩個相貌一模一樣的少女,同時眨著大眼、困惑的看著他。

    兩人美麗、漆黑深邃雙眼,像是會說話似的,眨動的時候就像在問他:「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裏?」

    兩位少女同樣是瓜子臉,五官同樣端正秀麗,連身材也都一樣纖瘦,長及腰部的秀髮,更襯托出她們皮膚的白皙。

    當楚君彥在觀察她們的時候,楚家姊妹也同時目不轉睛的凝望他。

    「君彥。」老爺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慈藹的笑容。

    「是,老爺。」楚君彥畢恭畢敬的回應。

    「她們是我的孫女,寒纓和海棠。」老爺接著又轉向楚寒纓和楚海棠。「他叫君彥,妳們可以喊他『君彥哥』。」

    「君彥……」楚寒纓喃喃自語著。

    這男人就是剛剛在庭院裏,抬頭看她的那位。如今他就站在她面前,近看的時候,他更是難以言喻、驚心動魄的俊美,足以讓任何人讚歎不已。

    而那張俊美的臉孔,即使看到她們姊妹倆也一樣波瀾不驚,沒有任何表示,冷漠的叫她有些失望。

    她在期待些什麼呢?這位「君彥」明明只是一個陌生人啊!楚寒纓困惑的想摸清自己的心思。

    「妳們好。」

    楚君彥走到她們身前,高俊挺拔的身材,讓姊妹倆必須仰頭才能看清他的臉。而那張臉上,總算出現了淡淡的笑。

    「你好,君彥哥,我是海棠。」

    楚海棠天真響應,絲毫不介意突然多出一個哥哥這件事有多麼奇怪。

    「那這位是寒纓,是嗎?」

    楚君彥稍微彎下身子,溫柔的看著楚寒纓。對他而言,眼前的兩個少女,都還只是十五歲的小女孩而已。

    但楚寒纓看了他一眼,便迅速垂下頭,並沒有如海棠一般喊他。並不是她故意鬧脾氣,只是她無法像海棠一樣輕易的喊出口。

    楚君彥見楚寒纓不肯說話也沒有生氣,只是笑了笑,手輕輕拍了下她的頭。這個動作,讓看著地板的寒纓雙眼睜圓,但下一秒,那叫人眷戀的溫暖,便迅速撤離了。

    「君彥,你今天晚上留下來吃飯吧!你喜歡吃什麼?我吩咐宋媽準備。」

    「謝謝您,老爺。」

    楚君彥又走回楚老爺身邊,推著他的輪椅,而楚海棠也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

    大廳裏只剩楚寒纓一個人,她愣愣的觸摸剛剛楚君彥摸過的發絲,接著咬了咬唇,也快步跟上三人的腳步。

    這,就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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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6 01:34: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從這之後,楚君彥便搬進楚宅。只是他的房間在主屋的左側,離老爺、和寒纓、海棠的房間,都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儘管他在學校修的便是企業管理,但是要實際上操作一家企業,還是需要更多的學習。

    沈秘書負責教導他公司裏的一切大小事,但老爺要他住進楚家的理由並不只如此,老爺真正希望他做到的,是和兩姊妹好好相處,培養出緊密的感情。

    楚君彥原以為這點不難,他擅於偽裝,相人和樂相處,可是經過一陣子後,他卻發現,老爺這項要求並不容易達到。

    楚海棠這方面沒什麼問題,問題是在楚寒纓……

    坐在房間的書桌前,楚君彥一邊翻閱公司的內部資料,一邊想著這些天來和楚寒纓的相處情形,就不禁頭痛。

    楚寒纓並未排斥他,也沒有對他口出惡言,她總是彬彬有禮,但這樣的禮貌卻在無形之間,讓她跟眾人間劃出一條鴻溝,沒有人可以碰觸到真正的她。

    美麗、拘謹,讓人不敢隨意接近的千金小姐。

    楚寒纓給他的感覺,就是如此。

    「君彥哥!」

    站在門外的人,隨便敲了兩下,便逕自推門進入,楚君彥回過頭,果然如他所料,會這麼沒大沒小的只有楚海棠。

    不過,楚海棠對楚君彥來說,真的就像一個小妹妹一樣可愛,所以他也毫不在意她的態度。

    「什麼事?」

    「嘿嘿!」楚海棠掏出一堆作業簿,雙手合十拜託。「拜託你,可不可以教我功課?」

    「喔?怎麼不請教寒纓?」

    寒纓跟海棠雖是雙生姊妹,可成績卻是南轅北轍,平常兩人都是一起念書,再讓寒纓指導海棠,所以楚君彥對於海棠難得的求助感到驚訝。

    「寒纓她在練琴。」

    「鋼琴?」

    「不,小提琴。」

    「妳沒有和她一起學嗎?」

    楚海棠吐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學了一星期就放棄了,拉小提琴我的手會痛。對了,君彥哥,你還沒有聽過寒纓拉小提琴吧?很棒喔,你要不要過去聽聽看?」

    「等一下,妳不是要問我功課嗎?」楚君彥嚴肅的皺起濃眉,看來楚海棠根本沒有真心想學習的念頭。

    「唉唷!功課這種事,其實不學也沒差吧!我只是一個人大無聊,又不敢隨便去打擾寒纓,不過有你在就沒關係啦!」

    楚海棠拉起楚君彥的手,也不理會他的意願,便直接拖著他往前走。

    楚君彥拿她沒辦法,只好跟在她後頭,往琴房的方向走去。

    琴房具有隔音效果、厚重的門推開後,悠揚的小提琴樂聲,便從裏面流泄而出,接著幾秒後,樂曲戛然而止。

    「海棠……我不是說過,練小提琴時不要來打擾我嗎?」

    站在房間中央的美麗少女,輕輕放下手上的弓,清秀的臉龐雖沒有不悅,但嚴肅的態度,還是讓海棠怕怕的縮了下肩膀。

    但她隨即又恢復朝氣,把楚君彥往前一推。

    「我帶君彥哥來聽妳拉小提琴。他還沒聽過呢!君彥哥,寒纓演奏的不錯,是吧?」

    找替死鬼嗎?楚君彥想是這樣想,但還是微笑以對。

    「雖然只聽了剛剛一小段,但是感覺上相當不錯。」

    技巧嫺熟、音調準確,意境也夠,楚君彥不是很懂音樂,但他聽得出寒纓學小提琴,必定已學了很長一段時間。

    楚寒纓的視線移到楚君彥端正的臉龐,接著又不自然的移開。她望著地面,輕聲、但有禮的回答:「……是嗎?很謝謝你……」

    她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悅,也沒有不高興,只是平平淡淡的,就跟楚寒纓一向給人的感覺一樣。楚君彥揣測不出自己的稱讚,到底給她什麼感覺。

    「如果要聽的話,可以先坐在那邊的沙發上。」

    楚海棠難得得到寒纓的允許可以留在這裏聆聽,高興的拉著楚君彥坐在靠牆的沙發上。

    當樂曲再度響起,楚寒纓白皙的手腕隨著音調上下起伏,她微偏著頭,漆黑長髮像是瀑布一樣流泄在她的肩上,被纖長睫毛覆蓋的雙眼低垂著,站在房間中央的纖細身影,看起來就像一幅畫。

    楚君彥本只是敷衍的陪伴海棠坐在一旁聆聽。但他卻不自禁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

    眼前的女孩,有著遠超出十五歲的成熟、清麗。

    有如一朵徐徐綻放的白玫瑰,她的美麗足以讓任何人駐足。

    楚君彥沒發覺到自己的眼神逐漸專注、炙熱,但站在中央的楚寒纓,卻明顯感覺到那令她心煩意亂的凝視。

    打從楚君彥進來,她的心就因這高挺英俊的男子而狂跳,卻又要強自壓抑,裝作滿不在乎,但如今被他這樣專心注視,楚寒纓覺得自己緊張得手心不停出汗。

    因為緊張,感覺上似乎聯手部不聽使喚。

    意識到楚君彥的眼神追隨著她,突然之間,樂曲裏的旋律瞬間變調。

    只是一個小小的失誤,但的確是走了音。

    楚君彥敏感的察覺出來,濃眉稍微挑起,而楚寒纓不知是怎麼回事,接下來的調子裏,又連續拉錯了好幾個音。

    這下連楚海棠都聽出來了,擔憂的望著姊姊。她心目中再完美不過的姊姊,竟也有出錯的時候?

    終於,楚寒纓將小提琴放下,撥了下長髮,垂著頭輕聲說:

    「我今天沒什麼情緒拉琴……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們先離開,好嗎?」

    「喔,好……」楚海棠連忙站起,走出琴房。

    而楚寒纓站在原處,當她以為兩人都離去而歎口氣垮下肩膀時,卻聽到楚君彥溫柔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妳還好嗎?」

    「啊!」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楚寒纓驚訝的抬起頭,臉上來不及隱藏的沮喪跟自責,瞬間全都映入楚君彥的眼裏。

    楚君彥不禁有些驚訝。他似乎……看到了她不願讓人知道的另一面?

    「我沒事……」楚寒纓心虛的別過臉,纖細的手緊抱著自己的小提琴,和平常截然不同、帶點脆弱的模樣,看來格外惹人憐愛。

    真是奇怪……楚君彥不禁對自己異樣的心思感到不解。

    明明相同的臉孔,相同的身材,但他從未對楚海棠產生這樣的感情。楚海棠只是個小女孩,楚寒纓不也是嗎?為什麼他總覺得面前的是個成熟的「女人」?

    「是因為我在旁邊的關係嗎?」

    楚君彥忍不住,終於開口問她。在他進入琴房之前,楚寒纓一個人一直都演奏得很好,可是現在卻失常了。

    聽到這句話,楚寒纓以為自己內心的悸動已被楚君彥發現,可是下一秒,楚君彥又接著說:「如果是因為我在旁邊聆聽,而讓妳感到厭惡的話……」

    「並不是這樣……」楚寒纓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再度恢復成平日溫和有禮的模樣。「是我自己定力不夠,才會因為有人在旁,就失去了平日的水準,絕不是因為你的緣故。」

    「那麼,這表示我依舊可以再來聆聽妳的演奏了?妳的琴音……很美。」

    「……可以。」

    聽到這樣的讚美,楚寒纓無法克制的泛紅雙頰,而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澀,她將小臉低垂藏住,雙眼定定的看著地面。

    所以在楚君彥眼裏,她一如往常的平靜,剛剛瞬間出現的慌張,就像過眼雲煙似的。

    這種過人的定力和自製力,讓楚君彥自歎弗如,不禁讚歎:

    「妳……真是成熟的叫人驚訝。」

    「或許,那只是因為你還不夠認識我。」

    楚寒纓低聲的喃道,但太過輕柔,沒有送進楚君彥耳裏。

    她從不成熟,只是偽裝成熟。

    爾後,每當楚君彥工作疲累,想要偷閒的時候,他就會趕上楚寒纓練小提琴的時間,悄悄來到琴房,坐在一旁聽她演奏樂曲。

    她練習的曲目很廣泛,有時音樂悠揚,有時曲調悲傷,但有時又輕快的足以掃去他工作的所有疲勞。

    今日也是,楚君彥工作告一段落後,便走到琴房,輕輕的推開了門。本來正在拉琴的楚寒纓,停下動作,稍微對他點了個頭。

    而楚君彥直接走到一旁的沙發坐下,這已成了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他們並不交談,頂多也只是點頭即止的招呼而已。

    因為他並不想打擾楚寒纓練琴的興致,而楚寒纓的無語,只用音樂來交流的方法,也的確可以讓他徹底放鬆。

    或許,這是她的一種默默的體貼?

    若是如此,楚寒纓在某一方面來說,其實是很瞭解他的吧……這樣想著的楚君彥,揉了下太陽穴,接著靠在極為柔軟的沙發上,閉上酸疼的雙眼休息。

    楚寒纓注意到他疲累的臉龐,糾結的眉宇即使閉上雙眼,似乎也化下開。

    她自然而然將曲調轉為輕柔,當楚君彥似乎睡著了,她也隨之停下演奏,將小提琴不發出任何聲音的輕輕放好。

    接著,她走近楚君彥,他依舊閉著雙眼科靠在沙發上,額頭有幾縷發絲掉落,儘管才十九歲,但俊美的容顏卻有著不輸成熟男人的魅力。

    看著楚君彥深刻的五官,刀削般立體的鼻樑,泛著紅潤的薄唇,整張臉是如此端正而優雅,閉上的雙眼,長睫在眼窩處映出誘人的陰影。

    楚寒纓不敢坐下,因為她怕沙發的震動會吵醒他,所以她只是微微彎身,湊近點瞧他。

    楚君彥因為睡著,毫無防備而顯現出的疲勞,讓她的心微微刺痛。

    這種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從第一次見到楚君彥時,就種下了這種情感的種子吧!

    但是楚寒纓不懂如何處理這羞澀的情感,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來面對。她明明擔心他,卻從不敢說出口,明明特地為他挑了喜歡的曲子來演奏,卻總裝作這只是練習,明明在意他,卻裝作不在意……

    她彎下身凝望他,飄逸的長髮也順著線條,從背後滑落前方,正當楚寒纓打算將發絲撥到耳後時,她飄落下的細長頭髮,突然被人輕輕握在手裏。

    她微驚,而她的雙眼,剛好跟睜開眼睛的楚君彥雙雙對上,兩人目不轉睛的對看著。

    他怎麼會抓住她的頭髮?

    「呃,你……」楚寒纓想起身退後,無奈頭髮被他揪住動彈不得,可是又不好意思開口明說,只能很窘的睜著大眼。

    剛睡醒的楚君彥,又眨了眨眼,剛剛半夢半醒之間,他睜開眼睛,看到眼前那一縷柔順美麗、微微晃動的長髮,和飄入鼻間的清淡香味時,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將長髮握在手心,不希望這令他感到愉悅的東西遠離。

    可是當他稍微清醒一點才發現,他握住的竟是楚寒纓的長髮,而長髮的主人正一臉尷尬的望著他,美麗的大眼在他臉上和自己的頭髮之間遊移。

    「真抱歉。」楚君彥將手放開,但那種柔順觸感,卻是忘不掉的。

    他一放手,楚寒纓馬上退後好幾步,理好自己一頭長髮。

    「我還以為你睡著了……」楚寒纓小聲的說。

    「我只是假寐一下。」

    楚君彥揉了揉眉間提振精神。他甚至沒注意到,寒纓是什麼時候停止拉小提琴的。氣氛太過自然、柔和,讓他不自覺沉入夢鄉,毫無防備。

    糟糕,她不會是因他睡著,才停止拉琴的吧?那他可就罪過了。

    「抱歉,在妳演奏的時候睡著了。妳可以繼續練,我沒有關係。」楚君彥尷尬的說。

    「我練累了,所以才休息的。」

    楚寒纓不想讓楚君彥知道,她是為了讓他能夠安睡,才停止拉琴。

    他若知道了,不知會怎麼想她呢!

    是不是會覺得她自作多情?覺得她太多事?不管是哪一種,若楚君彥表現出一點點這樣的意思,楚寒纓知道自己一定會覺得羞愧或痛苦的。

    與其如此,還不如輕描淡寫的帶過,即使對方不知道自己的用心也無所謂。

    在受傷害前就先留餘地以保護自己……有點懦弱,可是卻很有效。

    「是嗎?適度的休息是好的。」楚君彥自嘲的笑,他居然會以為楚寒纓是為了他才這樣做的,還真有點太過自大呢!「不過,妳的琴拉得越來越好了。雖然我是外行人,卻可以聽得出來。」

    楚寒纓笑笑,沒有回答。

    她上次當場出糗,所以後來即使不在琴房,她也會閉上眼睛,在心裏默默想像練習,希望以後每次在他面前的演出,都能非常完美。

    「你既然也知道適度的休息是必須的,就請不要讓自己太累了。」

    楚寒纓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冷淡,但還是無法克制地流露出對他的關心。

    看他累到靠在沙發上就能睡著,爺爺到底交給他多少工作呢?

    「因為這幾天內,我將直接進公司實際操作,所以得在這之前,搞清楚一切狀況,自然會忙一些。」

    在這些天內,楚君彥必須將楚氏集團內部所有的勢力都記住,同時也要充分掌握總公司、分公司的營運狀況,和與其他公司的合作情形。

    「這幾天就要去公司了嗎?」

    楚寒纓驚訝反問。爺爺竟然這麼急?

    她本以為還會再等個一年半載……這麼說來,爺爺的身體情況,比她想像中要更糟?

    這兩年來,爺爺絕不讓自己健康狀況的消息外泄,避免部屬人心浮動,即使八卦雜誌幾度報導他早已病入膏肓,爺爺對外也一概否認。而對兩姊妹他更是守口如瓶,只為了怕她們擔憂傷心。

    想到這,楚寒纓白皙的臉龐,染上一層淡淡憂傷。為什麼爺爺不能與她們分擔他心中的痛苦呢?即使一點也好,她下希望爺爺一個人痛苦……

    不管對爺爺,或是對她們姊妹來說,已經都沒有比彼此更親的親人了呀!

    「老爺他很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所以反而更不能說。」

    楚寒纓發覺楚君彥居然看穿她的想法,愕然抬起了臉龐。

    「太多人覬覦楚家的財產,所以即使知道自己已經如此,老爺也不能示弱。他是為了妳們才一直撐下去的,因此妳們也不能在他面前露出悲傷的臉。」

    楚君彥淡然的說完,看似無情,事實上卻包含著最深的體諒和感情在其中。

    「我明白了……」

    要讓爺爺在最後的日子裏,不要為了她們而擔心。

    她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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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6 01:35: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楚君彥開始真正接觸公司業務後,他在整個楚氏企業的地位,也節節高升。

    才十九歲,楚老爺就破例讓他接觸公司內部的營運,不僅親自指導,並且讓沉浩澤在旁協助,這種破天荒的榮寵,讓整間企業上上下下,馬上都知道這麼一個直接空降的接班人。

    這是楚老爺故意的,他要趁自己還在世時,鞏固楚君彥在公司裏的地位。

    可是楚君彥太年輕,又太過資淺,不知有多少高級幹部、和掌握股份的楚家親戚們,在背地裏惡意中傷他。

    而楚君彥也早已得到消息,覬覦楚家財產的人多的是,在楚老爺的直系繼承人去世、而剩下的又是兩個孫女後,楚老爺唯一的男性近親,就只有一個三十五歲的表侄--曹勝和。

    曹勝和始終認為楚家的產業最終會落到他手裏,如今卻落入別人手裏,他對楚君彥的怨恨自然很深。

    但曹勝和的能力卻是糟糕透頂。從三十歲之後,就以為自己只要坐著,什麼事部不用做,就可以登上董事長之位的人,還能期望他有什麼大作為?

    或許就是這樣,老爺才放棄讓曹勝和做接班人吧!

    見楚君彥年紀輕輕,就已經有了商場老將的風範,沉浩澤點點頭。

    「我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麼老爺會選你了,你的確擁有一些其他人所沒有的資質……」

    「不,我還年輕,非常需要老爺跟您的輔助。」楚君彥笑笑,適時的謙虛也是人際關係上重要的一環。

    「今晚也要和老爺一塊兒吃飯,君彥少爺,您知道吧?」

    看一下時鐘,時針已指過六點,楚君彥便站起身來,套上外套。

    這些日子以來,儘管楚君彥工作忙碌,但回去和老爺、以及楚寒纓、楚海棠一起吃飯,依舊是他們之間的慣例。


    回到楚家,已是天色暗沉。

    楚君彥像往常一般從大門進入,走過蜿蜒于廣大庭院的石板小徑,楚家的占地廣大,不管看幾次,都教人驚訝。

    當靠近主屋後,一個站在廊上的纖細身影,吸引了楚君彥的視線。

    少女穿著白色洋裝,直挺挺的站著,高貴優雅、儀態完美,但是神情隱藏在夜色裏難以看清。

    當楚君彥走近,少女聽到腳步聲,便轉過身,美麗的雙眼在漆黑的夜裏,看來炯亮有神。

    「是……海棠嗎?」

    到目前為止,如果面前的人下開口,楚君彥還是無法分出這兩姊妹,到底誰是海棠,誰是寒纓。

    他只大略知道,海棠總是笑得很大聲,寒纓則永遠默默的站在一旁。而且海棠打從見到他的第一天開始,便親熱的君彥哥長、君彥哥短,寒纓卻一次也沒這樣喊過他。

    所以當看到女孩彷佛在走廊等待著他的到來時,儘管她的外表看來似乎比較像寒纓,可是以寒纓的個性,應該不會站在走廊等他吧?

    因為寒纓對他總是冷冷淡淡的,儘管不排斥,但也不親近,他摸不透她對他真正的想法。以兩人相處間的情況,楚君彥不覺得她會特地出來等他。

    所以下意識的,他選擇猜她是海棠。

    但聽到他的猜測,女孩微愣,接著輕輕搖頭。

    糟糕,猜錯了。楚君彥心裏咋舌,表面依舊笑得溫柔。

    「抱歉,那妳是寒纓囉?」

    這下她總算點了點頭,接著等楚君彥走過她身邊時,也站起身跟在楚君彥身後。

    楚君彥傷透腦筋,他發覺當跟老爺交談時,只需要順著老爺的語氣,就一切沒有問題;而對上楚海棠就更為容易,只需要哄哄她就好了。

    可是偏偏這個楚寒纓讓他棘手得很。她不愛說話,所以他總摸不清她的心思。她有著超乎十五歲的成熟,叫他難以應對。

    見楚寒纓始終不肯像楚海棠一樣喊他「君彥哥」,所以楚君彥猜想,或許楚寒纓非常討厭他吧!

    但是既然討厭他,為什麼寒纓還要站在黑漆漆的走廊,等著他的到來呢?

    不過……楚君彥偷瞄了跟在身後的寒纓一眼,見她儘管走在自己身後三步的距離,但神情若有所思,美麗的雙眼也看著庭院,不知在想些什麼。

    真難開口啊……

    「妳……剛剛是在等我?」

    楚寒纓總算回過神,看了他一眼,但隨即又垂下眼簾,將自己頭髮撥向耳後。

    「……因為,你今天回來得比較晚……」

    楚君彥看了下自己的手錶,他平常大約六點半就會到楚家,可是今天一直拖到六點五十才到。

    「因為出來的時間較晚,又有點塞車,所以晚到了。海棠呢?沒跟妳在一起嗎?」

    「……海棠,她在看電視。」

    楚寒纓回著他的話,感覺有種失落在心裏蔓延。

    為什麼他一開口就是問海棠呢?

    平常同時見到她們時,楚君彥也必定部是先對楚海棠開口,對她,儘管兩人有不少獨處的時間,但或許因為都沒有交談吧,不說話時,什麼都好,一開口,彼此就一句接不上一句。

    所以兩個人相處時,總是任由尷尬蔓延。

    「是嗎……」沒有感覺出楚寒纓的低落,楚君彥在踏進主屋門口的時候,再度順口問道:「是老爺叫妳出來等我的?」

    他不認為楚寒纓會自願來等他,會做這種事的,通常應該是楚海棠才對。

    「不是!」楚寒纓出口否認。

    她難得的情緒起伏,讓楚君彥詫異的停下腳步。楚寒纓被夜光籠罩的清秀小臉秀眉緊蹙,雙手緊緊交握。

    「難道,你認為一定是爺爺吩咐我,我才會在走廊等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楚君彥有些尷尬,他的話裏的確透露出他真正的想法,而且被這敏感、擁有別透心思的女孩一眼看穿。

    「君彥哥!你回來啦!」

    兩人尷尬萬分的對峙,被朝氣十足的聲音打破。

    從主屋裏跑出的楚海棠,拉住楚君彥的手,高興萬分。

    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她已完全將楚君彥視為家人了。

    「呃,對……」楚君彥苦笑著招呼楚海棠,眼睛卻傷腦筋的看著楚寒纓,苦苦思索安撫她的辦法。

    「我先進屋了。」

    楚寒纓冷眼看著他們倆,接著輕巧轉身,毫不留戀的往屋裏走去。當經過楚君彥身邊時,他清楚聞到她身上飄來的香氣,淡淡的、柔柔的,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那股香味依舊殘留。

    而楚君彥身旁的楚海棠,瞧瞧楚寒纓離去的方向,又看看楚君彥苦惱的神色,有點好奇的問:「君彥哥,寒纓姐怎麼啦?她看起來好像在生氣。」

    「我惹得她不高興了。」楚君彥依舊無奈的笑。

    這些日子以來,他在公司忙祿,以前可以常聽她練琴,現在也不成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交談,他又說錯了話。

    「這樣下去,寒纓又會懶得跟我交談了吧?」

    「怎麼可能呢?君彥哥人這麼好,不會有人討厭你的。」

    楚海棠天真無邪的回答,楚君彥微笑以對,但內心卻想著,她姊姊不就是一個例子嗎?

    如果寒櫻也能夠跟海棠一樣好懂就好了……有時候,他實在搞不清她深沉的外表、寡言的個性之下,究竟在想什麼。

    「我倒覺得,寒櫻姐其實很喜歡你。只是她跟我不一樣,不善於表達。」

    「喔?希望真是如妳說的那樣。」

    楚君彥笑了聲,伸出手像對待寵物似的,揉亂楚海棠一頭秀髮,惹得後者連連抗議。

    以寒纓的態度來看,他壓根兒不相信海棠的話,寒纓不討厭他就不錯了,還會喜歡他?


    而迅速走進屋裏的楚寒纓,步至走廊的轉角時,腳步漸緩,歎了口氣。

    她越想表達出真正的想法、越想示好,所作所為反而越笨拙,讓楚君彥認為自己非常討厭他。

    但是……她其實不是這個意思啊……

    因為楚君彥回來晚了,所以她很擔心,雖然明知道到門口等,跟在屋裏等是一樣的,可是她還是無法自製的到門口去等待,即使早看到他一秒也好--她就是抱持著這樣的想法。

    可是當楚君彥真的從小路那一頭走過來時,她卻又只敢低著頭跟在他身後,什麼「章苦了」、「今天怎麼這麼晚?」之類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真討厭這樣的自己……

    「唉……」

    楚寒纓站在走廊的窗旁,雙手交握著,雙眼憂鬱的看著窗外。

    「寒纓。」

    「爺爺!」

    聽到呼喚,楚寒纓連忙回過頭,發現傭人正推著楚老爺的輪椅經過這條走廊,楚寒纓連忙走到楚老爺身邊,同時也將憂鬱的表情完全收起。

    就像楚君彥說的,把這些莫名的嫉妒、不安、悲傷,全部藏在心底就好,千萬別再讓爺爺煩心。

    「要去餐廳是嗎?請讓我來推輪椅吧。」

    讓傭人離開後,楚寒纓推著楚老爺的輪椅,在走廊上緩緩前進。

    「寒纓……」

    「是,爺爺。」

    「妳對君彥的看法如何?我看得出海棠能夠接受他成為楚家的一份子,可是妳呢?妳能夠接受他嗎?」楚老爺直接了當的問。他最在乎的,就是孫女的想法。

    「可以。」楚寒纓毫不猶豫的回答。「他的才能絕對足夠。」

    「妳明知道我問的不是他的才能。」爺爺微笑著。「我問的是,妳能不能將他當做哥哥一樣看待?」

    這句話,讓楚寒纓猶疑了。

    視他如親生兄長?她能做到嗎?

    她對楚君彥那一點一滴在心中成形的感情,已經擴大至她不能忽視的程度了。

    「寒纓?回答我。」

    見她不回應,楚老爺喊著她的聲音裏,多了幾分質詢的味道。

    孫女臉上的迷侗之情,讓他開始心生懷疑。

    「寒纓,妳不會對他……產生了些什麼不該有的情感吧?」

    寒纓微微一怔。「我不明白,什麼叫做不該有的情感。」

    「就是男女之情!」老爺嚴厲的挑明說。「楚君彥雖然優秀,因為他優秀,所以我才會扶養他、栽培他。但也僅只如此而已了,如果他妄想和妳們其中之一結婚,藉以得到楚家全部財產的話,我現在就把他除掉!」

    聽到這句話,楚寒纓臉微僵,寒意頓生。

    爺爺對她們姊妹倆雖然極好,但是除此之外,對於其他人的冷漠和猜忌,總是叫人生寒。

    「我想他並不是這樣的人。而且,我們之間……也絕沒有爺爺所想的那種感情存在。」

    楚寒纓說得有些酸苦,其實她有,她對楚君彥抱著這麼一點期待,可是他並沒有發現,如今爺爺又這樣說,她不就更不能將心意表現出來了嗎?

    「……沒有就好。不過,寒纓,生在像我們這樣複雜的家庭,總是會有許多人假裝好意的接近,但目的都是利用我們,所以一定要分清楚知道嗎?妳一向聰明,應該能明白爺爺的意思,對不對?」

    楚老爺臉色還是頗為陰冷。他會找楚君彥來,就是想防範那些意圖藉由孫女染指楚家財產的卑鄙親戚,但若楚君彥也有這種想法,他絕不會留情的。

    雖然寒纓已親口說他們毫無私情,但口說無憑,又怎能做准?

    不行,他非得先做好準備不可。

    「是,我明白。」

    楚寒纓其實有許多的話想反駁,但她知道,爺爺絕不會聽進她的話。而且,一旦開口反駁,爺爺更會認定她喜歡上楚君彥,接著他就會動手除去他。

    所以她選擇悶不吭聲,將一切都往肚子裏吞。

    至少,這樣能保護楚君彥。


    第二天,楚君彥一早到公司,就接到沈秘書的通知,說老爺在公司最頂樓的董事長辦公室等他。

    平常老爺有事找他,都會直接在他回楚家的時候跟他談,這次反常的舉動,讓楚君彥一開始,就隱約察覺不對勁。

    「老爺,聽沈秘書說您找我?」

    走進董事長辦公室後,楚君彥順手帶上門,一身西裝筆挺的他,在經過這幾個月來的洗禮後,比剛接下老爺所賦予任務時的他,更有自信和魄力。

    楚老爺灰色的眉毛挑著,眼裏沒有任何善意。

    他用指節敲敲桌面,命令道:「站到我面前來。」

    果然來意不善。楚君彥依言往前走了幾步,他自認這些天來沒有做出任何會讓老爺失望的事,他一直很完美,所以問心無愧。

    老爺雙手交握,淩厲的雙眼上上下下的瞅他,似乎想從楚君彥臉上看出什麼愧疚或心虛,可是卻毫無端倪。

    莫非,寒纓說的是真的?他們之間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為何叫你過來?」

    「不知道。」楚君彥坦然回答。

    「是嗎?那我挑明的說吧!我不習慣拐彎抹角。」

    楚君彥默然以對,等著老爺把話說完。

    「楚君彥,我答應給你的東西一定會給你,但不屬於你的東西,你千萬不要想拿,即使動點念頭都不行。」

    老爺這種口吻和說話的內容,充分挑起楚君彥的不悅。

    「我完全不明白,您在說些什麼。」

    老爺冷冷的繼續發話:「我調查過了。家裏的傭人說,前一陣子你常去聽寒纓練小提琴,是嗎?單獨兩個人,就這樣待在琴房裏?」

    「您這是在暗示什麼嗎?」楚君彥感到怒火在心裏燃燒,但憤怒到極致,反而從頭到腳都感到冰冷。

    「我不是暗示什麼。我只是想警告你,不要勾引我的孫女。」

    楚君彥的薄唇泛起冷笑。「您這不只是在質疑我的人格,也是在質疑寒纓小姐了。我們不曾踰炬,只是單純的演奏者與愛樂者而已。」

    「笑話,我活到這麼大把年紀,還沒看過男女之間能保持單純關係的。就算一開始單純,也總有一天會變質。男人與女人,就是這個樣子。」老爺哼了聲,用鑰匙把辦公桌抽屜打開,掏出一份檔,丟在桌上。

    「把這個簽了。」

    楚君彥將文件拿起,一頁頁翻閱,看完後,他抬起頭凝視老爺。

    「……這是什麼?」

    「你要我相信你,可以-把這份檔簽了,我就相信你。」

    文件裏,每一條條約清清楚楚。內容包括楚君彥對楚家產業的義務,所能行使的權利,和楚君彥在對楚家的義務盡完,離開楚家之後可得的報酬。

    這個報酬數字,比先前老爺告訴他的,又多了一個零。

    另外,裏面詳列出楚君彥在離開前,必須將楚家的產業增長到多少淨利百分比,至於楚家兩姊妹的部分,只要她們成年並且成婚,楚君彥對她們的義務就算終了。

    這些楚老爺先前便曾對楚君彥說過,但後面的部分,便看出是追加的--

    楚家兩姊妹成婚的物件,絕對不可是楚君彥自己。

    若是他和楚寒纓、或是楚海棠任一人結婚,他就等於違背這份條款,不但不能獲得自由,同時所答應給的報酬,一併勾消,外加須償還楚家這些年來投資在他身上的金錢。

    而只要和他結婚,楚寒纓或楚海棠本該所得的財產,也會被剝奪。

    看完這份文件,楚君彥簡直不敢置信,他高聲說道:

    「我不懂您究竟在想什麼!」

    「我說過,不會讓任何人利用我楚家人。」

    「我從沒打算利用她們。」

    楚君彥難掩憤怒,他是對楚寒纓有過一些異樣的情愫,但那也只是剛起頭的幼苗而已,如今還未成長已被折斷;甚至,他從不覺得楚寒纓對他有任何意思,而楚海棠更不必說了。

    「既然如此,那就簽這份文件,有何不可?這份合約保障了我,也保障了你,不是嗎?只要你別違背我,就可得到上億的金錢。這可是一般上班族做牛做馬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錢。更是你那貧窮的父母,所沒有辦法給你的。」

    「……我不會簽的。」

    老爺見楚君彥如此回答,灰白色的眉毛皺起。

    「是這筆錢還不夠嗎?你說個數位好了,還是你不想要錢,要不動產?」

    楚君彥抬起眼看著老爺,他曾對他有過的感激,似乎都在這時化為灰燼了。他一直是他的恩人,但此時卻成了教他痛苦難堪的人。

    「為了報答您,我的確可以放棄我的自由,只為了達到您的要求,可是,我不願意簽這份合約。因為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您的事,更沒有和寒纓或海棠有過任何不軌,所以我必須拒絕。」

    老爺的臉,因為這毫無餘地的拒絕,而漲成了紅色。楚君彥徹底惹火了他。

    「你以為你可以反抗我?我可以讓你現在馬上滾出楚家!」

    楚君彥默然無語,就算被趕出去他也不在乎。讓他一心一意、誠摯想報恩的那種念頭,已被老爺親手抹消殆盡。

    老爺氣極反笑,哼了幾聲。

    「好,被趕出去你也不怕?你真以為自己這麼厲害?」老爺伸手按了桌上的通話鈴。「沈秘書,馬上進來。」

    等沉浩澤進了辦公室後,老爺冷冷的下令:

    「馬上把這個小子帶回楚家,別再讓他來公司。」

    「這……董事長……」沈浩澤不知為何會鬧到如此,楚君彥不是老爺最看重的接班人嗎?

    「叫你去你就去!」老爺朝著沈浩澤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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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6 01:35: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一回到楚家,楚君彥就被軟禁在房間裏。

    看著被釘起的窗戶,鎖死的房門,和一個送飯的洞口,他不禁苦笑,這可算是最豪華的牢房了吧!

    想逃出去是不可能的,楚家占地廣大,就算他高聲喊叫,會聽見的也只有楚家的傭人、和院子裏的花草樹木,傳不出去的。

    電話、網路、一切可以對外聯絡的東西,也被撤除了。

    這一切,只因為楚老爺要他低頭。

    沈秘書代為傳達這個訊息時,表情很傷腦筋。

    「你就跟老爺低頭吧……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不過他還是再度拒絕了。

    說不定……真正讓楚老爺生氣的,並不是他不肯簽合約這件事,而是氣他竟敢反抗他。所以老爺想磨去他的傲氣,證明自己贏了。

    畢竟未來的事,沒有任何人能預料。

    「年紀一大把的,還像小孩子一樣哪……」楚君彥咕噥一聲,往柔軟的床鋪一躺。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他這些天來忙得沒空休息,現在反倒可以好好睡上一覺。

    不過他才剛躺下,門外就傳來輕聲低喊。「君彥哥、君彥哥!」

    又細又小的女孩子聲音傳來……楚君彥從床上下來,走到門邊。

    接著只夠露出半張臉的送飯口蓋子被掀開,出現的是楚海棠天真無邪的臉,她雙眼紅通通的,顯然剛哭過。

    「海棠嗎?」楚君彥不確定的問。

    楚海棠點點頭。好險沒猜錯,楚君彥這樣想時,心裏卻有股失落感。或許,他希望來看他的,是寒纓吧!

    「寒纓姐一直不准我來看你,可是我忍不住還是跑過來了。爺爺好過分!怎麼可以這樣把你關起來嘛!」

    楚海棠不平的嚷嚷,但楚君彥只聽到第一句。

    「她叫妳不要來看我?」

    「嗯……我真不懂姊姊,她說來看你只會惹出一堆麻煩……麻煩就麻煩啊,我又不在乎……」

    楚君彥勉強的回以一笑。

    原來楚寒纓真的如此厭惡他,甚至借機跟他劃清界限、保持距離。

    他先前曾猜想楚寒纓是否厭惡他,可是這種猜測總是很快的又被自己否定掉。

    直到現在清楚明白的意識到這件事,他才知道這打擊竟如此大。

    這日,楚君彥依舊是在自己的房裏度過,他坐在桌旁看著書,渾然不覺時間流逝。

    等驚覺到很晚了的時候,窗外已可見皎潔月色,時間已是半夜兩點。

    他正打算收拾一下,準備漱洗睡覺時,門外傳來了輕巧的腳步聲。

    這麼晚了會是誰?楚君彥擰起眉,但他沒有做回應,只是靜靜的坐在桌旁,等著門外的人下一步行動。

    腳步聲停駐在他門口,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楚君彥似乎可以感受到門外的人猶疑的心情。

    接著,門外的人總算有了行動,她敲了敲門。

    楚君彥屏住氣息,腦子飛快轉動,猜測著會是誰這麼晚來到這裏。

    當他再度聽到腳步聲,得知那人以為他睡了準備離開,他連忙出聲喊住。

    「是誰?」

    腳步聲轉了回來,門外響起輕柔的女音。

    「是我……」

    光聽聲音楚君彥就知道是誰了,他內心有著高興、但隨即又有股酸澀湧上。

    她來做什麼?

    楚君彥故意冷淡反問:「究竟是誰?沒說名字我實在聽不出來。」

    「我是寒纓……」

    「哦,是妳。有什麼事嗎?已經很晚了。」

    楚君彥的話裏隱含逐客之意,他不明白寒纓明明叫海棠不要來看他,但自己卻又來此的用意。

    而門外的楚寒纓,當然聽得出楚君彥話裏的冷漠。

    可是她大概也能猜出是什麼原因。爺爺雖然沒有明說他把楚君彥軟禁的理由,但照時間來推算,絕對是因為她和爺爺的那一席談話所致。

    那麼,楚君彥對她冷淡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是因為她沒有隱藏好情感而被爺爺看破,才導致他被軟禁。

    「抱歉,我知道很晚了。可是如果不這麼晚的話,就沒有辦法來看你……」

    今天爺爺和海棠、沉浩澤去曹公館參加宴會,明日才會回來,而她為了怕爺爺起疑,還刻意假裝去同學家玩,半夜再繞回來看楚君彥,甚至還拜託宋媽把風,宋媽疼她,不至於像其他傭人一樣,爺爺一問就全盤托出。

    「看我?看我做什麼?」楚君彥好笑的反問。

    「你……」楚寒纓沒料到會是這種回答,有些愣了。

    「大小姐來看我只會惹禍上身,為了避免麻煩,妳還是快回去吧。」

    「麻煩?」楚寒纓下意識重複。

    還裝?楚君彥在心裏冷笑,他還真不知道,這高雅、大方的千金小姐,不只會小提琴,原來就連演技也是一流的。

    「妳自己說的,不是嗎?來看我只會惹出一堆麻煩。」

    「……海棠跟你說的?」

    「不管是誰,總之,妳快點走。」楚君彥厭煩的有點不想回答,是誰說的又如何?

    楚寒纓將洞口的蓋子掀開,她白皙美麗的臉龐湊近。

    「難道你不聽我解釋,就要直接判我死刑嗎?」

    楚君彥沒有看她,逕自坐在床旁,繼續笑著說:

    「我不覺得我的話對妳而言,有這麼嚴重。」

    「楚君彥,你看著我!」楚寒纓堅決的說。

    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楚君彥愕然的回頭凝望他,那雙美麗、誠摯的雙眼,看起來毫無謊言。

    「來看你,的確會惹上麻煩。但是會讓你惹上麻煩。」

    她已經害他被軟禁,若再來看他,爺爺會更加不相信他們的話,進而進行更激烈的行為。

    所以楚寒纓即使再怎麼想來看他,也只能忍耐、不停的忍耐。

    等到他的安全無虞,不會給他帶來危臉的時候,她才敢行動。

    「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所以……我不想害得你更慘……」

    楚寒纓的臉龐流露悲傷,而楚君彥走到門邊,只能從小視窗看見她的雙眼,可是這就足夠了。

    他柔聲問。「為什麼說是妳害我的?」

    或許當他聽她拉琴時,所感受到的那種默契,並不只是他單方面的感覺?

    楚寒纓搖搖頭,不肯回答這問題,只是繼續說:「我不想看你繼續被軟禁,所以偷偷複製了這個門的鑰匙,等明天中午,大家都各自在忙、爺爺也還沒回來的時候,我跟宋媽會想辦法把你偷渡出去。」

    「寒纓。」

    楚君彥試圖插話,但楚寒纓卻一口氣滔滔不絕的說著。

    「爺爺那邊就我來安撫,等他冷靜一些,願意談了你再回來。否則繼續讓你被關在這,根本只是爺爺單方面的脅迫……」

    「寒纓。」楚君彥強制截斷她的話。看著楚寒纓的雙眼滿是柔情。「為什麼願意為我這樣做?」

    楚寒纓的大眼滴溜溜的轉,接著逃避似的轉開。

    「為什麼?妳告訴我。妳做了什麼害了我?又為什麼願意幫助我逃出去?」楚君彥不肯放鬆,他就是要逼她說。

    兩人互相對峙,他不肯放棄,她也不肯讓步,似乎在比賽誰的耐性夠。

    良久,楚寒纓才挫敗的低語。

    「……因為,爺爺發現我喜歡你……」

    楚寒纓本來不想說出口的,說出來也沒有意義,她的感情只會給楚君彥帶來麻煩。

    爺爺對她們的溺愛已經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凡是靠近她們的人,都會被他當成意圖不軌。

    「儘管我否認,但爺爺一旦認定,就會一意孤行到底。」楚寒纓無奈苦笑。

    「所以,妳才認為是妳害了我?」

    楚君彥的薄唇勾起一個溫柔、好看的弧度,他凝視楚寒纓的雙眼裏,剛剛的不諒解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疼惜。

    「不是嗎?」

    「不是。」楚君彥搖搖頭。

    儘管老爺因為懷疑楚寒纓的感情,所以逼迫他簽合約,可是老爺憤怒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他的拒絕服從。

    「是因為我不肯聽從他的要求,所以他才將我軟禁,企圖逼我屈服。」

    「我爺爺提出了什麼要求?」

    楚君彥將合約的大致內容,全告訴了楚寒纓。

    「原來如此……」楚寒纓黯然垂下眼眸。「那麼,你為什麼拒絕?」

    「我也不清楚。或許是認為錢不能解決一切,也或許是厭惡老爺以自己的想法強迫他人接受……」

    楚君彥慢條斯理的說著,最後他才緩緩開口:

    「但也或許是因為,我知道自己可能做不到合約所要求的事。」

    聽到這一句,本來已低下頭的楚寒纓,再度抬起小臉,眼裏有著一些期待、和一些怕受傷害的畏懼。

    「我沒自信,不管是現在或是將來,都能真的能對妳毫無感覺、絕不動心。」

    楚寒纓美麗的臉龐終於綻出了放心的微笑,以及因羞澀而浮現的紅暈。

    「我以為……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只有我感覺到那種流動的情愫……」

    「我也曾經這樣以為。不過,想想還真諷刺,如果不是老爺這樣做,或許我們還會繼續誤會、猜測彼此的感覺。」

    老爺費盡心機,想要阻絕他們產生感情的可能機會,但若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反而推了他們一把,不知會做何感想?

    「到了明天,你就不用再被關在這裏了。」

    楚寒纓將小臉靠在冰冷的門上,雙眼合起,想到明日的計畫,和兩人心意相通的幸福,不禁唇角微揚。

    「可是我離開後,老爺不會對妳怎麼樣嗎?」

    想到老爺對外人的狠辣無情,楚君彥蹙起濃眉,他真的擔心楚寒纓放他離開後的處境。

    「不會怎樣的。我相信爺爺絕對不會處罰我。再說還有沈叔叔跟海棠在,他們也不會任爺爺太過任性的。」

    楚寒纓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但事實上她心裏也忐忑不安,雖然她們姊妹曾在小事上惹爺爺生氣,但在大事上卻還沒有過。

    不管怎樣還是先讓楚君彥離開,免得爺爺一直要脅他,也要脅自己。楚寒纓露出困擾的表情。

    「總之……先別談這個了好嗎?」

    「那要談什麼?」楚君彥看出她不願意在這點上多做討論,他歎口氣,也只能隨她去。反正看情況如何,他自己也會隨之應變,不可能她叫他走,他就真的頭也不回的走了。

    「可惜怕吵醒其他人,不然就可以拉小捉琴給你聽了。你不是愛聽?」

    楚寒纓站累了,只得坐在地上,讓自己的背靠著門板。

    「嗯,很久沒聽妳拉琴了。以前累的時候,只要聽到妳拉小提琴的聲音,便可以讓我疲勞一掃而空。只是最近都沒有機會聽見,想念得很。」

    「那……我哼曲子給你聽好了。」

    「用哼的?」楚君彥訝然。

    「是啊,我小時候常哼歌,來到爺爺家之後,爺爺說有教養的女孩不會做這種事,所以我也不再這樣做了。」

    「那妳要為了我破例?」

    楚君彥也笑著反問,這種溫暖的感覺,真好。

    從父母親去世後,他就再也不曾接觸過這樣單純的體貼、關心和溫柔。

    「為什麼不可以?」

    楚寒纓輕笑著,然後真的哼起曲子來。

    寂靜的夜裏,她輕柔、呢喃的聲音,代替她的小提琴曲,回蕩在走廊上。

    她的聲音並不高亢、也不很出色,但楚君彥卻將每一個音符、連帶這一刻,牢牢的記在心底。


    清晨,楚寒纓先行離去了。她交代楚君彥,大約十點時會來開門讓他出去。

    楚君彥端坐在自己的房裏等,然而八點時門卻打開了,出現在他面前的,是楚寒纓哭得通紅的雙眼。

    她一踏進門,便投入了楚君彥的懷裏,脆弱無助的哭著。

    「爺爺、爺爺他病危了……怎麼辦……怎麼辦……」

    「病危?」聽到這個消息,楚君彥一時之間還無法消化。

    「剛剛才傳來的消息……曹公館的女傭,今天一早準備把爺爺喚醒時,卻發現怎麼喊他都沒醒來……」楚寒纓抽噎的將沉秘書在電話裏告知的訊息,一五一十轉達給他。

    沈秘書同時也交代,要楚君彥馬上去醫院,處理一切事情。

    去醫院的路上,楚君彥神色極為嚴肅,老爺自己早已料到這一天即將來臨,所以不斷的教育他,如何處理楚家龐大的產業,還有統合分裂的各種內部雜音,這些事對他來說都不困難。

    楚君彥腦中不停規畫著接下來該走的每一步,直到發現和他一同坐在車子後座的楚寒纓,因為雙手不停顫抖,而將手緊緊交握的模樣。

    「寒纓。」

    楚君彥拉過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冷靜點。」

    楚寒纓的大眼裏有著惶惑跟悲傷。「我沒想過會這麼快……」

    楚君彥握著她的手,加了點力道。

    「我知道爺爺身體不好,可我總是天真的以為,我們還可以相處很久……」

    「我明白。」楚君彥明瞭這種親人在眼前消失,措手不及的心情。

    若他沒有經歷過父母去世的傷痛,他也總以為身旁的人不會突然消失。

    「怎麼辦……」

    然而楚寒纓卻不知道自己問的怎麼辦,究竟是她和妹妹該怎麼辦?還是楚家該怎麼辦?多少人想瓜分楚家的財產,多少親戚覬覦她們手上的繼承權跟股份?

    爺爺一走,她跟妹妹就像羊入狼群,隨時都有可能屍骨無存。

    就在她心神都極為慌亂時,楚君彥摟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請我來想辦法,我會保護妳。」

    楚君彥誠心誠意許下承諾。他不會任由這兩姊妹自生自滅的,不管如何,他都要保護她們。

    對海棠,他是純粹的兄長之情;但對寒纓,卻是極欲保護心愛之人的心情。

    為了她,他願意犧牲他的一切。

    楚寒纓聽到他的誓言,漸漸的,她的肩膀不再顫抖,只是靜靜的將臉埋在他肩窩,這是她唯一能倚靠的依歸了。


    「大小姐、君彥!」

    他們從隱蔽的入口進入醫院,一看見他們倆,沉秘書連忙迎上。

    「姊姊!」楚海棠則哭的亂七八糟,用力抱住楚寒纓。

    「好了,別哭了……」

    見楚寒纓忙著安慰楚海棠,楚君彥則將沉秘書帶到一旁。

    「有沒有對媒體封鎖消息?」

    楚君彥劈頭就問,沉浩澤連忙點頭。

    「有,醫院上下我們都打點好了,絕對不會讓風聲外泄。」

    「老爺呢?」

    「往這邊走。」

    老爺已在加護病房裏,他緊閉著雙眼,毫無意識的躺在床上。楚君彥透過玻璃看到老爺的情況,俊美的臉孔滿是痛心。

    「怎麼會突然惡化成這個樣子?」

    沈浩澤看了楚君彥一眼,欲言又止。

    「這……」

    「告訴我!」楚君彥語氣嚴厲。

    「這些天來老爺日夜煩心,好幾次勸他吃藥,他也都氣得把藥全給砸了,身體變得更為虛弱……」

    「……難道,是因為我?」

    沉秘書沒有回答,但等於默認了。楚君彥臉色蒼白的看著臉頰削瘦的老爺,老爺為了他,竟氣成這個樣子?

    他到底做了什麼……

    「先進去看一下老爺吧……醫生說,他目前一直處在昏迷狀態,要我們考慮用維生器維持生命跡象,或是乾脆……」

    楚君彥搖搖頭,打斷沉浩澤的話。

    現在他還無法選擇該怎麼做,他不知道怎麼做對老爺最好。

    「我先去看一下老爺……」

    換上藍色的隔離衣,楚君彥和沉浩澤進入加護病房,來到楚老爺的床邊。

    「老爺……」

    楚君彥輕輕喚著,但楚老爺一點反應都沒有。

    楚老爺的眼眶凹陷,臉上滿是皺紋,平日指揮若定的一個企業大老,如今卻什麼事也不能做的躺在病床上。

    楚君彥看了眼身旁的沉浩澤,用眼神詢問他的想法。

    而沉浩澤逃避的低下頭,要不要延續老爺的命,不是他所能決定的。

    「唉……」

    楚君彥不禁歎息,突然間,老爺乾枯的手抓住了他衣服的下襬,同時雙眼微微睜開一絲隙縫。

    「去請醫生過來,快點!」

    旁邊的護士瞬間忙成一團,同時請楚君彥跟沉浩澤兩個人出去,但老爺緊抓住楚君彥的衣服,掰都掰不開。

    「老爺?」

    楚君彥也試圖扯開他的手指,但卻徒勞無功。老爺病入膏肓的黃濁雙眼,用最後的一絲力氣睜大,嘴巴「荷、荷」的發著聲音,似乎有話想說。

    楚君彥跪在床邊,靠近老爺的臉,想聽清楚他說些什麼。

    「君……彥……不要……背叛我……」

    老爺說得斷斷續續,但手指的力道卻表現出他的堅決。

    「我不會背叛您的,絕對不會!」

    即使得到楚君彥的保證,老爺也沒有把手指放開,他的眼神依舊用力的瞪著楚君彥,嘴裏還在喃喃說些什麼。

    「我不……相信……」

    突然之間,楚君彥明白了老爺的意思。而旁邊的沉浩澤,同時也懂了。

    他感到一股涼意,從腳底沁到心頭。楚君彥露出了悲哀的微笑。「您還是打從心底不相信我嗎?只有那樣做,我才能得到您的信任嗎?」

    老爺的眼神,確定了他的話。

    多麼狡猾,老爺竟用自己的生命逼迫他,讓他再也無法反抗。

    他覺得自己身上被套上一層又一層的枷鎖,老爺的恩惠、楚家的責任,如今再加上老爺的一條命。

    永生不得自由。

    他若不答應,老爺死不瞑目,這筆帳又會算在他頭上。

    「我知道了。」楚君彥悲痛的說。「我答應您……」

    隨著這句話,禁錮他的枯瘦手指失去所有力氣,緩緩落在潔白的床單上。

    楚老爺去世了。

    當這個消息,隨著楚君彥走出病房而宣佈時,楚海棠哭得不能自己,楚寒纓抱住她不停的安慰,而她自己紅著眼眶,強忍淚水,站在一旁的沉浩澤轉過頭,臉上有著難以掩飾的傷痛。

    而楚君彥則是疲累的坐在椅子上。剛來到楚家時,他一心一意的只想為老爺效命,想做一切讓老爺高興的事,可是當他發現老爺根本不在乎他的意願,徹底將他視為一個傀儡後,那種感覺就消逝了。

    楚君彥用手支著額頭,側臉看了正在安慰楚海棠的楚寒纓一眼。

    楚寒纓感覺到他的視線,通紅的雙眼也回望他。

    但楚君彥隨即避開了她的視線,楚寒纓不知他為何如此做,但也無法開口問,只能將疑惑藏在心裏。

    若他和寒纓在一起,兩個人就什麼都沒有,他失去了繼承楚家的地位跟權力,也等於失去了保護她們姊妹的羽翼。

    他不可能帶著寒纓走,讓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陪他去過那種負債的生活。

    楚君彥將臉埋入雙手,到這種地步,他已經毫無選擇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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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6 01:35: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楚老爺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楚家在黑白兩道、商場政壇都各有勢力,所以喪禮算是辦得相當風光,來志哀的政商名流、達官貴人更是絡繹不絕。即使抽不出時間來,也都會遣人送上挽聯。

    楚君彥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得很好,完全不墮了老爺的面子。而喪禮、出殯等場合也都是由楚君彥全權作主,所有的人都知道,楚君彥已經等同于楚家正式的接班人。

    在處理老爺的身後事時,楚君彥也建立了他的威信,在楚家中他就是取代老爺崛起的新勢力。

    楚老爺去世後的七七四十九日,就是最後的尾七。

    楚家的靈堂一直沒有撤掉,在尾七這日,依照習俗,要請和尚來念經超渡,送老爺最後一程。

    而這日,楚家人也決定在靈堂守一整夜,直到天明。

    楚家所有的親戚都到齊了,楚寒纓跟楚海棠也坐在靈堂裏,她們穿著黑色洋裝作為喪服,這些日子以來,淚水早已流幹,取而代之的是平靜的悲傷。

    楚寒纓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時會抬頭偷看前方不遠處的楚君彥。

    打從爺爺去世那天起,楚君彥就一直非常忙碌,偶爾她想和他說些話,也總是一兩句就被打發掉了。

    是因為楚君彥很忙嗎?可是……為什麼,她覺得他像在躲著她?

    想到這,楚寒纓的雙手緊緊交握。

    即使偶爾他眼神瞄過她,也總是迅速掠過,像是沒看見一樣,為什麼?

    「肚子好餓……」

    身旁的楚海棠,突然有氣無力的低聲抱怨。

    「海棠,我們在替爺爺守靈呢!」楚寒纓小聲的警告楚海棠。

    「我知道,可是現在已經兩點了……」楚海棠可憐兮兮的說著。「從七點的晚餐之後,我就沒有吃任何東西了……」

    說的也是,楚寒纓環顧四周,想必這些親戚也都餓了。

    她站起身,走到廚房去吩咐宋媽做好足夠十幾人吃的宵夜,接著再幫忙宋媽將宵夜端出,分送到親戚手上。

    老爺的表侄,曹勝和自然也來了。三十三歲的他,黑色的西裝穿在他身上,不但顯現不出氣質,反而讓他更像個遊手好閒的無賴。

    楚寒纓一向不喜歡他,在她跟海棠十三歲的時候,曹勝和曾經來家裏拜訪過,但幾句話就惹得爺爺大怒,把他趕了出去,從此不准他再進入家門。

    如今老爺去世,曹勝和頂著老爺表侄的身份,照樣大搖大擺的進入楚家大門。

    以輩分而言,寒纓跟海棠,還要喊曹勝和一聲叔叔。

    楚寒纓雖然討厭他,但基於禮貌,還是走到他身邊輕聲說:「請吃宵夜。」

    曹勝和混濁的小眼睛瞄了楚寒纓一眼,臉上有著猥瑣的笑。

    「寒纓,妳越大越漂亮了,我記得幾年前看到妳,還只是個小孩子嘛!想不到沒幾年就……嘖嘖……」

    楚寒纓對這種無聊的言語,只能勉強笑笑。

    「我把宵夜先放在這了。」

    她不想跟他多扯,馬上從曹勝和身邊離開。

    接著楚寒纓走到楚君彥身旁,坐在旁邊的座椅上。「吃點宵夜吧?」

    楚君彥看也沒看她一眼。

    「放著吧!」

    這種漠然徹底的傷了楚寒纓。

    為什麼?要不是礙於這麼多人在場,她真的好想大聲問出來!

    但是她不能,可她又不願意放棄。

    楚寒纓試著繼續攀談:「這些天來,為了爺爺的喪事,你一定很累吧?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請儘管告訴我……」

    她的話語已熱切的表達出她的心情,可是楚君彥就像一座冰山,任何熱情都不足以融化他。

    他依舊淡淡的回應:「這是我分內該做的,沒什麼。」

    看她t眼呀!為什麼不看!

    「君彥……」楚寒纓終於忍耐不住,哀求的喚他,希望他能轉頭看著她,即使看她一眼也好。

    而這深情的呼喊,也讓本來端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視、面容冷酷的楚君彥,稍微動搖。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裏皆是不忍與憐惜,但他隨即表情又變,為了自己的失控而悔恨,接著用冷漠覆蓋住一切。

    「叫我君彥哥。我……是妳的兄長,妳理當該這樣叫我。」

    兄長?楚寒纓不敢置信,美麗的大眼在他臉上徘徊。

    他這是在拒絕她嗎?

    「你才不是……」

    「我是。」

    楚君彥終於轉過臉,正面面對她。他俊美的臉孔此時只有嚴厲,和對她的深深厭煩,好像看到什麼惹人厭惡的東西一樣。

    「現在,回去妳的位置,不要再來打擾我。」

    楚寒纓咬著下唇,接著霍然起身,但她沒有回自己的位置,反而走出靈堂,到出靈堂前,楚寒纓都還保持著嫻雅的姿態,但一到無人的走廊上,她就再也難以抑制的嗚咽出聲。

    她摀著自己的嘴唇不想失態,只能飛快奔至庭院,坐在走廊旁抱著自己膝蓋低聲哭泣。

    他們明明互相表白過的,他明明曾用這麼溫柔的眼神和笑容包圍著她的……

    為什麼?她一點都不明白,是什麼讓楚君彥改變至此?

    難道……是爺爺的去世?

    楚寒纓想到這裏,覺得這最有可能。一定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否則楚君彥不會突然態度丕變。

    當她還在思考的時候,背後的走廊上,忽然有腳步聲往這裏靠近。

    「……誰?」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楚寒纓的細眉也越蹙越緊。

    會是楚君彥嗎?他追過來了?她希望是,可悲哀的是聽起來一點也不像。

    「到底是誰?」

    楚寒纓站起來,黑暗的走廊上只能辨出人形,卻無法分辨出來人清楚的長相。終於,他走到月光照射的位置,露出大半臉孔。

    那張猥瑣的臉,讓楚寒纓倒抽一口氣。

    「是我啊,寒纓。」曹勝和笑嘻嘻的說。

    「原來是你。」

    楚寒纓不是笨蛋,曹勝和腦子裏打什麼主意,她看得出來。打從曹勝和回來參加喪禮,看到她跟海棠已出落得落落大方時,他那雙賊眼就沒離開過她們身上。

    「怎麼突然跑出來了呢?這麼晚一個人在庭院裏會著涼的。」

    「說的也是,多謝你的關心,我這就回去。」

    楚寒纓皮笑肉不笑,但她若想回到屋子內,就要通過曹勝和身旁,若要走別的路,就得穿過廣大、無人的庭院,雖然有警衛,可是難保不會有意外……

    楚寒纓忖度一下形勢後,決定通過曹勝和身旁。

    不管怎麼說,今天是爺爺的尾七,喪禮才剛結束沒多久,大家又在守靈,曹勝和下至於在這種時候做出無恥的事吧?

    所以楚寒纓快步想走回屋裏,但她錯估了曹勝和。

    曹勝和一把拉住她纖細的手腕,將楚寒纓拉近自己。

    「放開我。」

    楚寒纓神色看似處變不驚,她內心實則早已警鈴大作。

    該死!她為什麼要離主屋這麼遠,讓這敗類有機可乘?

    曹勝和沒放開她,一雙眼睛還在她身體上上下下、讚賞的露骨凝視。

    「妳穿喪服的模樣,還真有味道……」

    他竟敢在爺爺的尾七上講這種不要臉的混帳話!

    「我叫你放開我,『叔叔』。」楚寒纓冷冷的提醒他的身份、和他們之間的親戚關係。

    「什麼叔叔?叫都叫老了。我們早都在五等親之外了,嗯?」

    楚寒纓用力掙脫他的箝制,往主屋裏跑,但隨即被曹勝和摟住腰抱了回來,他還湊在她身上聞幾下,嘖嘖稱讚:「妳身上有線香的味道,感覺可真不錯!」

    這人徹頭徹尾的是個變態!

    楚寒纓大驚,趁曹勝和把手伸近她的臉時,發狠用力咬了下去,曹勝和登時痛的大叫,抓住楚寒纓的肩甩了她一巴掌。

    「我好好的跟妳說話,妳咬我?」

    楚寒纓白皙的臉上馬上浮現五指掌印,她冷笑:

    「好好的跟我說話?你這敗類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敢這樣罵我?妳以為妳是什麼東西?妳就跟妳那已經死掉的老頭子一樣瞧不起人!」曹勝和的臉轉趨陰狠。

    楚寒纓奮力掙扎,但不敵成年男人的蠻力,被曹勝和壓倒在地,就著她白皙的脖子、臉頰亂親。

    「死老頭一點財產也不分給我,沒關係,反正我得到妳也是一樣的,得到妳們的人,不就等於得到楚家的財產?」

    被曹勝和壓住,楚寒纓一陣作嘔的感覺湧上。

    這男人為了想得到財產,連這種方法都想得出來。可是她卻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雙手被壓制住,男人噁心的氣味不停竄進她的鼻間……

    楚寒纓恨得連眼淚都落了下來,她閉上雙眼,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身上的重量突然減輕,接著她聽到一聲重擊還有哀號聲。

    楚寒纓睜開眼睛,看見曹勝和早已被拖離她身上,一個高大的男人將他打倒在地。

    那個英挺的背影她再熟悉不過--是楚君彥。

    曹勝和難聽的哀號引來其他人的注意,沉浩澤也隨後趕到,看到這種情況,馬上撥打電話,把楚家的保鑣們全召了來,將曹勝和架住。

    楚君彥此時才走到楚寒纓身邊,冷冷的將她扶起。

    「妳爺爺已經不在了,妳要學會保護自己。」

    楚君彥帶著複雜的心情說出這句話。他知道要寒纓和海棠在她們爺爺去世的一夜之間長大,實在太過強人所難。但是他也只能盡力保護她們到二十歲為止,在這之前,他必須要讓她們學會謹慎,不被任何人欺淩。

    楚寒纓見楚君彥對她沒有任何溫柔安撫,只有冷酷的教訓,不禁咬住嘴唇,偏過頭去。

    而當她偏過頭,嫩白的臉頰上那清晰的五指印,就出現在楚君彥面前。

    瞬間,一種無法抑制的狂怒之火,在楚君彥心裏燃燒。最深沉的憤怒出現在他臉上,成了如寒冬的冷酷。

    他勾起了楚寒纓的下巴,仔細審視她臉上的傷痕,接著轉向被架住的曹勝和。

    「你打的?」楚君彥看著他,眼裏沒有一絲溫度。

    「我、我那是不小心……」曹勝和發著抖。

    「我問,是不是你打的?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

    楚君彥的氣勢讓曹勝和難以招架,只能承認。

    「左手還右手?」

    曹勝和呆滯愕然的望著楚君彥。

    「我問你用左手,還是右手打的?」

    「我、我記不清楚了……」

    「那好。」楚君彥冷笑著,對保鑣們吩咐:「把他兩手都打斷。」

    「等一下,不需要這樣……」

    楚寒纓聽到這句話不敢置信,試圖阻止。

    但她話還沒說完,楚君彥又再重複一次。

    「動手!」

    下一秒,伴隨著楚寒纓不敢看而閉上眼睛的,是劃破夜空的淒厲慘叫。

    曹勝和的慘叫聲一直不停,楚君彥叫人把他拉走,並且吩咐沈秘書:「以後別再讓他進家門,現在楚家是由我掌管,我不想再看見他。」

    「是。」

    當曹勝和被拉走後,楚寒纓才再度緩緩睜開眼。庭院依舊是一片沉靜,看不出剛剛曾發生過的慘劇。

    楚君彥還在,他站在她面前,夜色將他襯托得英俊非凡。可是他的冷酷,也足以叫她害怕萬分。

    楚家本來就是黑道起家的,但這一兩年來,楚老爺正在試圖轉型,儘管還沒轉型成功,但是血腥的事情已經減少很多。

    但今晚,楚寒纓似乎看到,楚君彥徹底成為了楚老爺的接班人,他的冷酷無情與不擇手段,比起楚老爺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怎麼會……你不是這樣的人……不是的……」楚寒纓不停的搖著頭。

    她認識的楚君彥,是那個溫柔聽她拉小提琴,在夜裏聽著她哼歌一整夜,在車上緊緊抱住她,承諾會永遠保護她的人……

    「為什麼我不會是這樣的人?」楚君彥輕輕笑著。

    若不如此不足以服眾。楚家的人都是豺狼虎豹,唯有比人更狠,讓人懼怕,他才有足以保護她們、讓人不敢接近的力量。

    而這樣的冷酷,或許有大半是從老爺身上學來的吧!為了保護她們,老爺甚至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拿來當籌碼,只為賭他會乖乖聽話了。

    「你不是。」楚寒纓直覺認定。她相信楚君彥一定有苦衷,他逼著自己成為這樣的人,而不是他真的想這樣做。「我也認為你不是真心想對我這麼冷漠。你不是的,對吧?」

    楚君彥看著夜色照拂下的寒纓,看起來就像脆弱的白玫瑰一樣美麗,但輕輕一捏,就碎成了片片花瓣。

    「我簽了老爺說的那份合約。」

    合約?楚寒纓知道是哪一份,她聽他說過內容的。

    「為什麼要簽?!」

    「因為我想要保障我能得到的東西。上億的錢呢,很少有人能不心動。」

    楚君彥的表情依舊平平淡淡的。但他說謊了,他簽合約是為了老爺;而他簽了合約後所做的一切,則是為了楚寒纓。

    「我不信。」楚寒纓搖搖頭。「是爺爺逼你的,對不對?我知道爺爺是怎樣的人。他逼你簽,你不得不簽,你只是怕我因為跟你在一起,什麼財產都得不到,所以才故意對我冷淡。」

    「……妳真會聯想。」楚君彥故意嗤笑。但內心卻是酸苦的,她竟這麼懂他!

    「我相信我推測的一切。」楚寒纓走近他幾步,大眼炯炯有神的看著他。「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想法?我可以不要財產繼承權,我也不在乎是否負債,我無所謂,吃苦也不要緊……」

    聽到這席話,楚君彥的心情難掩苦澀。他要讓一個十五歲的女孩,註定有大好光明未來的女孩,為他做出這種犧牲嗎?

    他並不是那麼沒用的人啊!而且,是他要保護她,不是讓她為他犧牲!

    「妳懂什麼叫吃苦?妳吃過苦嗎?」

    「我沒有,但是……」但是她可以!

    楚寒纓的話未說完,楚君彥又冷冷的接著說:「妳才幾歲?妳能為妳的話負責嗎?不要笑死我了,大小姐。」

    「我……」

    「像妳這樣養尊處優的小孩說的話,我是不會相信的。」

    「你不會相信,是嗎?」楚寒纓的眼神黯淡,那種哀傷的模樣,讓楚君彥心都擰疼了。他何嘗想傷她?當楚寒纓彼人打傷,他恨不得把那傢伙大卸八塊,可是當自己傷了她時,又該如何?

    「我明白了……『君彥哥』。」

    楚寒纓第一次將這稱呼喊出口,而這-就代表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從此重新定位。

    只因為她的年紀,他就不信她的承諾,沒關係,楚寒纓內心暗自決定,她不會放棄的,等她年紀增長的時候,她將會再度許下諾言。

    等到那時候,她絕不會讓他如今日一般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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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6 01:35:5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五年後

    「姊姊,妳快來看,這塊布真漂亮!拿來做小禮服一定很棒!」楚海棠高聲嚷著。

    這天下午楚家熱鬧非凡。楚君彥聘請的裁縫師和設計師,全都聚集在同一間房間,替楚海棠、楚寒纓量身訂做禮服。

    這是她們二十歲的生日宴會上所要穿的禮服,所以格外謹慎。

    「不錯啊,很美。」

    坐在旁邊、還沒輪到她量身的楚寒纓,即使聽到妹妹高聲的呼喊,也只是隨意抬起頭,瞄了她一眼,隨即又埋首書堆。

    二十歲的楚寒纓比十五歲時的她,出落得更是亭亭玉立,美豔大方。

    十五歲時她還帶著稚氣,臉蛋稍圓,身材也未完全成熟。但現在的她,身材凹凸有致,一雙美麗的長腿在短裙下毫不吝惜的展露,已留至腰間的長髮,相她的雙眼一樣漆黑如墨,讓她的肌膚看起來潔白如雪。

    裁縫師跟設計師都不時偷看著這巧奪天工的兩姊妹,在心裏偷偷讚歎她們的美麗。

    「姊姊!妳根本沒有在聽我說話!」

    楚海棠不甘心受到忽視,再度叫著。

    「嗯,對啊,我沒在聽妳說話。」

    楚寒纓點點頭,繼續翻著書頁。

    姊妹倆的對話,讓在替楚海棠量身的裁縫師,和站在一旁思考設計圖的設計師,同時偷笑起來。

    「哼,真受不了。」楚海棠拿著自己看中意的那塊布料端詳著,這塊布看起來是一片紅色,但隱隱的可以看出上面的玫瑰花紋,而當光線變換時,玫瑰紋也會時隱時現,相當華麗。

    「二小姐,妳喜歡這塊布料?」設計師笑問。

    「是啊!我想就選這塊布吧。」楚海棠又喊著坐在椅子上的姊姊。「姊姊,妳看這塊好不好?」

    寒纓抬起頭。「是妳要穿的,怎麼問我?」

    「我們是姊妹,當然要穿得一模一樣啊!」楚海棠回答的理所當然。

    「我們若穿得一樣,就沒人認得出我們了。」

    「這倒是……」楚海棠沉吟思考。

    「那就一個選紅色、一個選白色。」

    楚君彥推門進來,英俊的臉上有著寵溺的笑容。就為了陪她們選布科,他特地暫停會議返家。

    在外人眼裏,大概無法想像,以鐵腕作風著名的楚氏企業總裁,竟會為了這種小事就放下工作。

    可是對楚君彥來說,她們--是他所有責任裏,最重要的一項。

    如今她們就要滿二十歲了……他答應老爺的事情也即將完成。

    「君彥哥!」楚海棠快樂的跑近,以前見到楚君彥她就會像小狗一樣撲上去,但十七歲之後,楚君彥便嚴厲禁止她再如此做。

    「君彥哥。」

    楚寒纓也站了起來,姿態恭謹有禮。

    「我喜歡紅色的,我要穿紅色。」楚海棠甜甜笑著。

    「我知道,妳適合紅色。」楚君彥走過楚海棠身邊,拿起白色的布料,走近楚寒纓,用布料對比著她的膚色。「而寒纓……適合白色。」

    楚寒纓不動,任他比對。

    楚君彥的視線,從自己手上的白色布料,移到楚寒纓奶油色的肌膚、光澤的烏黑長髮,再到那完美無瑕的下巴、直挺的鼻樑,最後到達她那雙美麗的杏眼。

    楚寒纓知道楚君彥正看著自己,她眼睛瞬也不瞬的凝視著他。

    果然,楚君彥率先移開了視線。

    這五年來很多事變了。例如楚君彥已不再是當年十九歲的少年,他的身材更為健壯,他的面容越發端正、英俊,而他的身旁永遠圍繞著追逐他的女性。

    但這五年來,也有很多事不變。

    例如,當楚君彥無意識的看著她時,楚寒纓總是選擇坦然面對,而楚君彥卻總是在驚覺自己的視線後,迅速撤離。

    為何不大方承認,他的眼被她所吸引?

    就為了合約?為了那些責任?

    楚寒纓忍不住諷刺的笑出聲來,儘管這笑並沒有傳入楚君彥眼裏。

    「太好了,我們可以穿一樣的!」

    不懂兄姊的心思,單細胞生物的楚海棠兀自高興的喊。

    「那麼,現在來量大小姐的尺寸。」

    「不用量我的了。我的尺寸跟海棠一模一樣。」

    寒纓拒絕了裁縫師打算替她量身的提議,逕自走出房間。經過楚君彥身旁時,她秀髮微揚,散發淡淡的誘人馨香。

    現在的楚寒纓,已完全是個極具魅力的成熟女性,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視線。

    而楚君彥非常明白這點,這五年來,不知有多少不自量力的小男生等在他們家門口,只為了見上寒纓一面,可是全在寒纓不知道的時候,被他用各種方法趕了回去。

    楚君彥認為自己這樣做,是為了徹底的保護她,他希望站在寒纓身邊的,是一個完美、毫無缺點的男人,那樣的人才配得上她。

    絲毫沒意識到這是一種過度佔有欲的楚君彥,見楚寒纓頭也不回的往門外走去,他無法克制自己想留住她的心情,沉聲開口:

    「妳不量身急著去哪兒?這次的宴會,可是妳們人生中的大事。」

    「去學校上課。」楚寒纓停住腳步,蹙眉回答。

    人生中的大事?不如說是楚君彥終於可以從責任裏解脫的日子吧!

    「可是司機小李今天請假……」楚海棠出聲說道。

    楚海棠念的是私立大學,楚寒纓卻考上知名國立大學。平常都是司機小李負責接送楚家兩姊妹,而楚君彥有自己的專屬司機,今天小李請假,楚海棠還以為楚寒纓就不打算出門了呢!

    「我自己坐車去。」

    楚寒纓轉過身,又要往房外走去,可是楚君彥卻急急忙忙的喊住她。

    「不行,坐我的車去。」

    若沒人接送,他不放心讓楚寒纓一個人出去。而這過度保護的行為,讓楚寒纓眉頭皺得更緊。

    「我又不是小孩子……」

    「若有人想綁架妳,可不會管妳是不是小孩子。反正我也要去公司,算是順路,妳就搭我的車。」

    「君彥哥……」

    楚寒纓還待爭辯,卻硬生生被打斷。

    「就這樣決定了,別再多說,去拿妳的東西。」

    楚君彥不容分說的態度,讓楚寒纓咬緊下唇,楚君彥就是這個樣子,他費盡心思的保護她、憐愛她,將她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上,卻不知道她要的不是這些,她要的是他的愛情。

    算了!楚君彥大概永遠也不會懂她的心思吧……

    「……我上樓去拿。」

    楚寒纓上樓回自己的房間,將上課用的課本、筆記本等掃進背包裏,接著再抓起準備要交的報告放進紙袋後,便三步並做兩步的跑到庭院,楚君彥早已站在自己黑色賓士旁邊,冷酷睿智的俊美容貌在陽光照耀之下,看來格外耀眼。

    看見楚寒纓,他嘴角微揚,婉拒司機下車來替他倆開車門的動作,而選擇親自替楚寒纓打開車門。

    「上車吧。」

    「……嗯。」

    明知道楚君彥只是要送她去學校,不是什麼私密的兩人約會,可是楚寒纓發現自己還是不爭氣的雙頰暈紅,心臟跳得飛快。

    等楚寒纓坐進車子,楚君彥也逕自坐了進去,關上車門,對司機吩咐:

    「先送大小姐去學校。」

    「是。」

    司機點頭後,楚君彥便拿起遙控器,把前座與後座之間的隔板升起,於是後座就成了他們獨處的空間。

    儘管這車已比一般車的空間寬敞許多,可是楚寒纓還是無法讓自己從剛剛開始就加快的心跳回歸平穩。

    她緊抓著自己膝上的背包和裝著報告的紙袋,努力思索要和身旁的楚君彥說些什麼,以打破這尷尬的沉靜。

    不過,楚君彥先她一步開口。

    「最近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其實楚君彥也因為寒纓就坐在自己身側,不時可以聞到她芳香的味道,感受到她溫暖的體溫而焦躁不已。

    --他真不該高估自己的自製力!

    「過得……不錯。」

    楚寒纓低聲回答,接著迎接兩人的又是一片尷尬氣氛,於是她只好自己找話接了下去。

    「那個……很謝謝你。」

    「謝我什麼?」楚君彥疑惑的反問。

    「幫我和海棠準備這樣的生日宴……」

    楚寒纓知道,楚君彥有多為她們倆費心,多重視她們的二十歲生日。

    「這是我本來就應該做的,妳根本不需要謝我。」楚君彥淡淡回答。

    楚寒纓抬起頭,凝望著楚君彥。

    儘管他說得如此平淡,可是她知道,楚君彥所做的,早已遠遠超出爺爺所要求的,他是真心的在為她們著想,而非只為了爺爺所提供的利益而已。

    「不,我知道你做的已經……」

    她內心的感激來不及說完,楚君彥的手機,卻在此時很煞風景的響了起來。楚君彥對她抱歉一笑,示意要她待會再說後便接起了電話。

    楚寒纓難掩失望,話還沒說完呢……她頹然往座椅上一靠,咬著下唇眺望窗外。

    但是楚君彥的聲音,卻吸引她豎起耳朵,假裝不在意、實際上卻非常專心的聽著。

    「……妳怎麼知道這個電話?」楚君彥刻意壓低聲音,但車子裏的空間就這麼點大,楚寒纓想不聽到都難。

    對方究竟是誰?聽這語氣,並不像談公事。

    她知道楚君彥有許多紅粉知己,像他這樣優秀的男人,沒有女友才奇怪。可是他從未帶任何人回楚家,或介紹給她們姊妹倆認識。

    所以這還是楚寒纓第一次,接觸到楚君彥和其他女人相處的這一面。

    「我說過了,我最近很忙,所以沒有辦法打電話給妳。」楚君彥的語氣開始有些不耐煩,對方是最近跟他來往的女人之一。

    他並沒有玩弄別人感情的興趣,所以在跟女人交往之前總是約法三章,希望彼此都不要太過認真,可是常常到最後,對方總是會認真起來,偏偏他又無法勉強自己去回應。

    「現在不能見面嗎?我很想你啊……」

    對方哭哭啼啼的說著,讓楚君彥有些心煩。

    「這……」

    他瞄了身旁的楚寒纓一眼,她正看著窗外,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究竟在跟誰說電話。

    好險,他並不希望寒纓知道他與其他女人的事。楚君彥對著電話那一頭說:

    「不行,我現在有事,不能見妳。」

    「君彥……」

    「好了,下次再說,好嗎?」楚君彥柔聲哄著對方,好不容易才將電話掛斷。

    而楚寒纓雖然凝望窗外,但心裏一股妒火卻慢慢升起。以前她就算知道楚君彥很受歡迎,但眼不見、心不煩,如今真正出現在她面前,她才知道那有多讓人生氣。

    可是她又有什麼立場生氣?難道用妹妹的立場?

    「妳的學校快到了。」

    楚君彥一副沒事人的模樣,看了下窗外的景色,微笑提醒楚寒纓。

    楚寒纓回過身,冷冷的瞧著他。

    「乾脆現在就放我下車吧,我可以自己走過去。」

    「寒纓?」楚君彥皺眉,她在胡說些什麼?

    「不需要為了送我到學校,而委屈女朋友吧?」

    楚寒纓一邊滔滔不絕的說,一邊恨不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知道自己沒權利說這些,可是她控制不了。

    而楚君彥也聽出寒纓話裏的酸味,他沉下臉。

    「我說過,我不可能讓妳一個人去學校,我不放心。這跟電話那端的人毫無關係,她也無所謂委不委屈。」

    這什麼話啊?楚寒纓哭笑不得,靠在座椅上半晌不作聲。

    楚君彥知不知道他自己說的話像什麼?他明明如此重視她,卻硬要將之歸類為親情,然後去別的女人身上尋找愛情。

    「你為什麼要這麼重視我?」

    「因為妳是我妹妹。」楚君彥神色一派平靜。

    又是這句話!楚寒纓最恨他用這句話來解釋一切。

    「我不是。」楚寒纓反駁。「不管是血緣上,還是法律上,我們都毫無關係。」

    車子剛好停在楚寒纓的校門口,她抓起自己的背包跟紙袋,便想立即下車,每次跟楚君彥談到最後,都是這種沒有結果的結果。

    可是楚寒纓打開車門,腳才跨下去,楚君彥便拉住了她的手腕,認真的凝視她。

    「可是對我而言,妳是。妳永遠都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他不能得到她,因為他只會讓她不幸。可是他可以用兄長的身份,永遠陪伴在她身旁。

    當初老爺並沒有要求他不能留在她身邊,看著她……

    所以,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了。

    車子絕塵而去,留下楚寒纓站在校門口,絕美的臉上是再無法掩藏的傷心。

    她根本不想當他的妹妹呀……

    她想當他的情人、想吻他、想和他相擁,為了這些她可以不計任何代價,楚君彥要何時才會明白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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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6 01:36: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總裁,這是關於這次宴會的邀請名單、場地佈置和菜色等細節的企劃書。」

    過了幾天,跟著楚君彥一起回到楚家的沉秘書,遞上關於楚寒纓、楚海棠成年宴會的企劃。

    楚君彥睨了沉浩澤一眼,五年了,五年的歲月在這男人頭髮上染上白霜,而沈秘書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總是恭恭敬敬的叫他總裁,不再叫他「君彥」的?

    --算了,記不清了。

    楚君彥拿過企劃書,詳細翻閱。

    翻閱的時候,他腦子不禁又想起寒纓。

    楚君彥不知道自己究竟發了什麼瘋,打從五年前開始,他就告訴自己要切斷和她之間的一切情愫,但是這些年來,他發覺只要一不注意,自己的視線就會在寒纓身上下舍的流連。

    她的發香、她的面孔、她的微笑,在在都讓他魂牽夢縈。

    為了忘記她,楚君彥這幾年來與很多女人交往,但反而只讓寒纓在他心中更為鮮明,越要推拒她,就越是在意她。

    妳永遠都定我最重要的妹妹……

    他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在警告寒纓,還是警告自己蠢蠢欲動的心呢?

    「難道是一種詛咒嗎……」

    聽到楚君彥的低語,沉浩澤不解的問:「怎麼了?總裁?」

    「喔,不,沒什麼。」楚君彥回過神,當看到宴會場地佈置,和替楚寒纓跟楚海棠所訂購的蛋糕時,他不自禁露出笑容。

    「真快,轉眼間,她們就要成年了。」

    「是啊。」沈秘書附和的笑道。「等到那時,當初您答應老爺的話,就幾乎都完成了。」

    楚君彥經營完善,楚家企業蒸蒸日上,如今兩姊妹也長大成人,接著,再等她們結婚,楚君彥就不欠老爺什麼了,他可以帶著他的酬勞,離開這個牢籠。

    「那時,我就自由了。」

    楚君彥喃喃的說。當時老爺逼他簽約時,沉浩澤也在場,而簽下的合約,也是由他保管的,所以他很明白楚君彥的意思。

    這些年來,楚君彥就是為了這個信念,才奮戰至今的嗎?為了自由?

    沉浩澤不禁打量的看著楚君彥,當完成老爺所指定的一切要求,眼看這份職責就要走到終點的時候,他是否會有些捨不得呢?

    捨不得這權力?金錢?公司?

    抑或是……

    「沈秘書。」楚君彥突然開口問道。

    「是。」

    「你覺得,自由值得犧牲一切去換取嗎?」

    「……我不懂您所謂的一切是什麼意思。」沈秘書小心謹慎的回答。

    「說的也是。」楚君彥失笑。「我問的太籠統了吧……」

    這些年來,他常在思考這些問題。

    如果他順從自己的心意和寒纓在一起,那麼他將失去自由,同時背負龐大的債務;若他要自由,那麼他可以帶著大筆的金錢,獲得自由但是失去了寒纓。

    多麼難以選擇的問題啊!而老爺就是留了這樣一個他花了五年,都找不到答案的難題給他。

    再說五年過去,寒纓或許早已對他沒有任何感情了。

    一切都只是回憶而已,五年前或許他有選擇的機會,但現在選擇的時機似乎已經過了。


    楚家兩位小姐二十歲的生日宴,辦得極盡豪華之能事,簡直不下於國宴的隆重排場。

    儘管只是她們的生日宴會而已,但能收到楚家請柬的賓客,也算是一種身份上的肯定,畢竟楚氏企業在商場上也是數一數二的大集團。

    身為主人的楚君彥一改平日的西裝打扮,穿上量身訂做的黑色燕尾服,勾勒出他完美的體格,一頭黑髮全部梳往腦後,露出端整的臉孔。

    此時的他單手拿著高腳杯,俊美臉上所展現的迷人笑容,足以讓參與宴會的女性賓客們神魂顛倒。

    年紀輕輕就擁有如此權力與地位的俊美男子,誰能不為之傾倒?

    而楚君彥也毫不吝惜散放自己的魅力,在眾美女間談笑風生,將在場每個女人的心牢牢擄獲住。

    可是……他的心思卻不在她們身上。

    楚君彥表面上笑著應對那些女人,內心卻焦急且沮喪,他發現在他眼中,沒有人及得上寒纓的一舉一動、一眉一眼。

    「楚總。」

    聽到呼喚,楚君彥回過頭,瞧見來者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

    楚君彥認得他,這位老人是徐氏企業的股東之一,同時也是徐氏總裁的叔公,以前曾碰過幾次,聽說他還跟楚老爺有過段交情,基於這些理由,所以雖然算不上熟,但楚君彥照樣發了封請柬給徐家。

    不過他邀請的並不只是這位老人而已,他還邀請了徐氏總裁。

    楚君彥環顧四周,笑著回答。

    「您好。不過,今日只有您一位來……」

    老人帶著歉意說:「抱歉啊,徐洛他臨時有事,是公事,實在抽不出時間,不過我代替他來給兩位小姐道賀,希望楚總不會嫌我這老傢伙沒份量。」

    「怎麼會呢?徐伯伯您也是楚家的世交,您願意來,我高興都來不及了。」

    說著客套話,楚君彥其實有些失望的,聽說徐洛是個人才,他一直希望能見上一面。

    「其實,今天來還有一件事想跟賢侄商量一下……」老人搓著手,頗有諂媚之意。

    稱呼突然從「楚總」成了「賢侄」,楚君彥當然聽得出徐伯伯要談的絕不是公事,而是私事。

    「有什麼事,您就儘管說吧。」

    楚君彥話語方落,便聽見大廳本來吵雜的人聲,瞬間停頓。

    每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大廳中央的階梯上,正拾級而下的兩位美麗少女。

    雙生少女長得一模一樣,在外人眼中根本難以分辨。

    但是楚君彥卻一眼便可以認出她們倆。他雙眼凝望著穿白色禮服的寒纓,她的笑容溫婉,舉止嫻雅。

    他一直將她們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但不知不覺間,寒纓已經長大,成了個亭亭玉立的美人了。

    「果真如我聽說的一般漂亮……」徐伯伯讚歎著。「若能當我徐家的媳婦兒就再好不過了,配我那孫侄子剛好。」

    他那孫侄子也是一等一的傑出人才,但個性實在太差了,只好他這老頭出馬替徐洛找老婆。

    「媳婦?」

    楚君彥聽到這句話,愕然重複。

    「是啊,我今天就是想來跟你商量這件事,我們兩家地位相當、財力相當,怎麼看都非常匹配……」

    後面的話再難以傳入楚君彥的耳裏,因為他的全副心神,都被朝他緩緩走來的楚寒纓吸引住了。

    她的笑容、她搖曳生姿的裙襬,勾住了他的視線,直到她走到他面前。

    「君彥哥。」楚寒纓輕聲的喚。

    「什麼事?」楚君彥的表情像是深山湖泊,平靜無波,將內心的情緒隱藏的極好。

    「陪我跳支舞,好不好?」

    楚君彥微微發怔,隨即笑道:「跟哥哥跳舞有什麼意思?今天是妳二十歲的生日,現場來了這麼多賓客,有很多人會想邀妳跳舞的。」

    他不想太過接近她,害怕對她情感會一發不可收拾,再也無法控制。

    聽到他的拒絕,楚寒纓眼神漸趨黯淡,臉上的失望教旁觀者都為之心疼。旁邊的徐伯伯看見這種情況,用力一拍楚君彥的背,笑著說:「就跳支舞而已有什麼關係?兄妹感情好是件好事啊!」

    楚君彥瞄了他一眼,不知其中糾葛的人,才會說的如此輕鬆吧?

    但是被徐伯伯這樣一說,他再拒絕只是更添人疑竇而已。

    「君彥哥?」

    楚寒纓再度探問似的喚了他的名字,楚君彥只得無奈的伸出手,而楚寒纓馬上笑著將自己的手放上去,兩人一起滑入舞池。

    一手握住楚寒纓柔嫩的手,另一手則必須放在她腰上,楚君彥有些心猿意馬,但他讓視線投向遠方,儘量不看自己懷中的人兒,腳則隨著節拍緩慢的踏著舞步。

    楚寒纓凝視楚君彥的英俊的側臉,見他就是不看自己,心裏難免感傷。

    她知道楚君彥不願意和她共舞的理由為何,不過這樣也好,這不就代表她對他仍有極大的影響力嗎?

    「君彥哥,我已經滿二十歲了。」

    「我知道。」

    「你已經完成對爺爺的承諾,相對我們的責任了。」

    這句話,總算引得楚君彥正眼看她。

    他俯視著她,眼裏有著複雜的光芒。這樣就算完成了嗎?還沒有,他必須等到她們結婚……

    「不,我還不算完成。」楚君彥生硬的說。

    「那麼,你是要看著我嫁給別人嗎?」楚寒纓苦笑,低聲說給自己聽。

    就算只有現在也好,忘記一切吧!忘記那些責任,忘記他想要的自由,她希望在二十歲的這天,他能陪她一起度過,跳上一晚的舞。

    抱著這種期待,楚寒纓輕輕將頭靠在楚君彥的肩上,才靠上去,便感覺到楚君彥身體瞬間一僵,而放在她腰上的手,有著推拒的感覺。

    楚寒纓放在楚君彥肩上的手,因為害怕被推開,而小力的揪住他的衣服。

    拜託,不要推開她……

    彷佛聽到她內心的祈求,上方落下一聲低低的歎息,他沒有動手推開,任她靠在他的肩頭。

    兩人共舞著,楚寒纓靠在楚君彥的身上,什麼都不想,只想度過甜蜜的時刻,但楚君彥心裏卻不停的響著警鈴,他若真的為了兩人好,就該推開她,可是他偏偏又做不到,軟弱的一點也不像平日果斷的自己。

    遇上她,總是教他方寸大亂,難以自己……

    想到這裏,楚君彥情不自禁撫摸著楚寒纓的黑色長髮,而楚寒纓也感覺到了,撒嬌似的用臉頰蹭了蹭。

    「君彥……」她細細的呢喃傳入楚君彥的耳裏,這已不是在呼喊兄長,而是對情人的呼喚。

    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可是明知不對,但對她甜美的誘惑,卻總是教他難以抗拒。

    那就讓他再放縱自己一晚吧……

    然後,再親手斬斷這一切。

    楚君彥帶著楚寒纓迴旋再迴旋,內心卻是茫然的。

    楚寒纓不知他的心思,她滿心歡喜的靠在楚君彥肩膀上,親昵的偎著他,盡情擷取他帶著淡淡古龍水的味道、他的體溫、他帶著她跳舞時的溫柔。

    十五歲時她曾向他告白,可是被拒絕了。

    但即使過了五年,楚寒纓知道自己一直還是喜歡他的,沒有任何男人可以取代楚君彥在她心中的地位,就算其他男人再好、再優秀,她心裏既然已有了楚君彥,又怎麼會去注意呢?

    「我不想再當你的妹妹了。」楚寒纓輕聲低喃,將鼻尖靠近他的胸膛,抵著他的心跳。

    她想接觸到他內心最真實的部分。

    「其實,我一直部不想當妳的妹妹,我當不了。所以……不要再說我是你的妹妹了,好嗎?」

    楚君彥低下頭,看著依偎在自己胸前的小小頭顱,輕輕歎氣。

    她一直記著上次他在車上,和她說的那些話吧?

    他若不當她的兄長,那又要用什麼身份待在她身旁?

    「君彥,我喜歡你。」

    楚寒纓耐心的等待楚君彥的回應,可是卻沒有等到。他只是一直無言的輕撫她的發絲,情意在指尖傳遞,可是他卻不肯用言語證實。

    「唉……」楚寒纓失望的埋進楚君彥的胸膛。

    沒關係,她會等下去的,等到他願意承認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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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6 01:36: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斬斷情絲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斷了他們在一起的可能性。

    徐伯伯之後還有來找過楚君彥,也是為了兩家聯姻的事,他說來說去,總不脫同樣的幾句說詞。

    但徐伯伯的話做不得准,他對自己的侄兒自然讚不絕口,所以楚君彥自己派人去查徐洛的底細,發覺這男人果然不是普通的優秀。

    從照片上看來,他的長相一流,身家財產多得數不完,至於能力,從徐氏蒸蒸日上的業績來看,也屬非凡,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固定的女友,但也從未鬧出什麼難聽的緋聞。

    楚君彥對他的評價有九十分以上--當楚家的女婿,絕對夠格。

    當他細細查核過後,便答應了徐伯伯的提議,讓他們相親。徐洛那邊由徐伯伯去搞定,而楚寒纓跟楚海棠這裏便由他來說。

    所以,找了個難得楚家人都在的夜晚,在晚餐餐桌上,楚君彥便直接了當的提出相親這事。

    楚海棠的反應來得明快且直接,她直接跳起來吼:

    「我不要!為什麼我要跟一個不認識的人相親!我還沒有想結婚的念頭!而且我們才剛滿二十歲耶,至少讓我談完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再說!」

    楚寒纓則是不發一語,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怔怔望著桌面,良久才回過神,有些茫然的問:

    「君彥哥……你……是認真的?」

    楚君彥嚴肅回答:「再認真不過。」

    「我可以問你為什麼嗎?」楚寒纓抬起頭,眼裏有著對他的不諒解以及憤怒。

    他怎麼可以這樣做?!他明明知道她喜歡他啊!從五年前到現在,一直持續不曾間斷,當年他用年紀為由拒絕她,現在當這不再成為理由時,就要找個男人把她嫁了?

    好個如意算盤!

    「徐洛是個相當不錯的對象,我徹底調查過他,他絕對值得託付終身。」楚君彥像是背臺詞一樣把理由說出,即使明知那並不是真正的理由。

    他只是害怕他對寒纓的感情,也害怕寒纓對他的感情……

    「哦?真感謝君彥哥你的『熱心』。」楚寒纓難得的冷笑。「但是,我想知道的是真正的理由。」

    楚海棠本來還在嚷嚷不休,但看到兩人如此針鋒相對,反倒安靜下來了。

    怎麼……好像不太對勁呀?

    她瞧瞧自己的姊姊,見姊姊一反平日的溫婉,咄咄逼人的看著君彥哥,而君彥哥則避開她的眼神,臉上的神色冷漠且難看。

    「我想我已經跟妳說過理由了。」楚君彥答道。

    「那才不是。你我都心知肚明……」

    楚寒纓臉上勉強笑著,但聲音卻像在哭泣。

    「寒纓姊?」楚海棠擔心詢問。

    「我吃飽了……先回房去了。」

    楚寒纓站起身,放下餐巾便走出了餐廳。只是她的身影搖搖晃晃的,顯然受到不小的打擊。

    「……沒事吧?」楚海棠憂愁的看著楚寒纓離去的背影。

    看來相親這個消息,讓一向溫和的姊姊,受到的刺激竟比她還大。

    他竟然想用相親這一招把她嫁掉!

    半夜時分,楚寒纓悶悶不樂的趴在自己床上,還掉了幾滴眼淚。

    她認定了楚君彥是因為她才這樣做的,因為生日那天,她毫不掩飾的表現出她還喜歡著他,所以他才巴不得馬上把她推銷出去,而且不計任何手段!

    他怎麼能這樣做!

    在床上翻來覆去,楚寒纓根本睡不著,心裏像壓著一塊大石頭,悶得讓人想大叫。

    索性不睡了,楚寒纓下了床,想到樓下廚房倒杯睡前酒喝,便拿了一塊薄毯子披在自己身上,穿著睡衣踏著拖鞋下樓。

    經過書房時,看到裏面還有些許昏黃的燈光。

    楚寒纓輕輕推開門,悄然無聲的走進去,便看見楚君彥坐在書櫃前的沙發上,腿上正放著本企管類的書籍,但人已沉沉睡著了。

    一旁的立燈映照滿室的昏黃光芒,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臉頰,光線在他的臉上投射出深淺不一的陰影。

    楚寒纓小手拉著自己身上的毯子,朝他走近幾步。楚君彥沒有反應,他沉沉的睡著了,發出平緩的鼻息。

    看來是因為看書看累而睡著了吧。

    楚寒纓走過去,撿起從他手上滑落的數據,放置在桌上。

    真是奇怪,明明剛剛才為楚君彥的所作所為憤怒不已,可是看到沉睡的他,那股怒氣又消逝無蹤了。

    甚至,看到楚君彥為了這個家所做的努力、付出,和不停辛勤工作的疲勞,楚寒纓感到很心疼。

    她伸出嫩白小手,撫著楚君彥的眉間。即使睡著,他眉間依舊憂鬱的擰起,好像很不安寧。

    楚寒纓突然想起,她似乎很久、很久,都沒有拉小提琴給他聽了。

    她依舊繼續練小提琴,只是楚君彥不曾再來聽過,他選擇避開她。難道是怕兩人獨處會讓人說閒話嗎?

    楚寒纓怔怔看著楚君彥的睡顏,接著輕輕將毛毯蓋在他身上,免得他著涼。

    「嗯……」

    感覺到重量,楚君彥微微側過臉,但雙眼還是緊閉著。

    直挺的鼻樑下,是完美的薄唇。下巴上有點青青的胡渣,在俊美的臉上,多添幾分男人味的粗獷。

    楚寒纓伸出指尖,輕輕碰觸他的唇。

    「寒纓……」

    楚君彥囈語著,卻喊出了她的名字。

    楚寒纓瞪大了眼。他夢見她了嗎?所以才會在夢裏喊她的名字?

    「君彥?」楚寒纓試探性的輕聲喊他,可是楚君彥沒有回應。

    還在睡呢……

    楚寒纓再靠近了點,微微彎下身子凝望他。接著,她把自己的唇湊上他的,楚君彥唇上的溫度,透過她的唇傳送過來,那種甜蜜的感覺,像電流似的傳遍她的全身。

    她困惑不解的直起身子,用手指頭觸摸自己的嘴唇。楚寒纓從來沒有和人如此親密過,當她開始學著愛人,她的生命裏就只有楚君彥,從以前到現在都是,愛著這個一直推拒她的楚君彥。

    她再度吻上,不像第一次那樣怯生生了。

    楚寒纓將自己的唇貼著他的,輕輕的、一下一下的碰觸。

    楚君彥在睡夢裏,被熟悉的香味所喚醒。唇上彷佛有蝴蝶在輕點,有點濕潤又有點像搔癢。

    他睜開了眼,剛好對上楚寒纓也在眨動的雙眼。

    兩人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儘管楚寒纓雙手放在楚君彥的胸膛上,身體彎著依偎在他身上,但太過突如其來,楚君彥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表示,只是僵著身子坐在原處。

    幾秒後,楚寒纓的雙手纏繞上楚君彥的脖子,送上自己的紅唇與他相接。

    「等一下……寒纓……」

    楚君彥稍微清醒過來,打算推開她,但她卻整個人靠入了他懷裏,柔軟芳香的嬌軀在懷,當他感受到她全身都依偎在自己懷裏時,那種香味、那種觸感,教人神魂顛倒。

    「君彥……」

    楚寒纓貼在他唇上輕輕呢喃,柔嫩的鼻頭抵在他的鼻樑旁,輕輕磨蹭、撒嬌。

    楚君彥忍不住大手一收,緊緊抱住了她的纖腰,將她用力摟在自己懷裏。

    兩個人身軀相貼,炙熱的體溫互相傳遞著。

    他騰出一手,勾起她纖巧的下巴,欲吻上那片唇,可是楚君彥理性還在克制著他,直到楚寒纓閉上雙眼,默許他的行為,他的理性就像突然斷掉的弦,再也難以自製。

    他吸吮著她的唇,勾出她粉嫩的的舌戲耍著。

    兩人不停變換著角度,雙唇緊緊密合,反復著甜蜜到令人發暈的深吻。

    「君彥、君彥……」

    楚寒纓在親吻的空檔,輕輕喊他。

    這名字,她多想如此一直呼喊下去。

    「寒纓……」

    楚君彥的眼神被欲望染上一層霧氣,他的唇慢慢往下移,親吻她白皙的頸間和鎖骨,輕輕的吸起再放開,瞬間奶白色的肌膚就印上粉紅色的印記。

    楚寒纓的身體顫抖著,因為未知的欲望而感到羞澀。

    但是她雙手依舊緊緊抱著楚君彥的頸項,全身都沒有力氣,只能軟趴趴的倚靠著他。

    隨著親吻遍落,楚君彥炙熱的手從楚寒纓上衣下襬滑入,順著腰際往上遊移,手撫過之處,就像點起一簇簇炙熱火苗,幾欲將兩人燃燒殆盡,終於他的手緩緩覆上楚寒纓的胸前。

    「啊……」

    懷中的人兒嬌呼出聲。

    這一喊,燃起了更多燎原之火,卻也同時喚醒楚君彥早在心裏根深蒂固的道德觀和理智。

    天!他差點……差點就鑄下大錯!

    楚君彥連忙將手撤離,抓住楚寒纓的肩膀,讓她稍微離開自己身上,但楚寒纓才離開他一點,眼前的景象,便讓楚君彥倒吸好幾口氣。

    在剛剛的激情中,楚寒纓睡衣的扣子已被他扯開好幾顆,衣服淩亂不堪,白嫩的臉頰有著欲望末褪的紅潮,雙唇紅腫看來格外誘人。

    楚君彥一邊替楚寒纓扣好扣子,同時把眼睛轉開,以免她領口露出的白皙肌膚又惹得他無法控制自己。

    「君彥?」楚寒纓可憐兮兮的問。

    他為什麼要突然推開她?

    楚君彥替她穿好衣裳,便站起身將位置讓給她坐,自己走到書櫃旁,背著楚寒纓,將他淩亂不堪的衣衫稍微整理一下,順便平穩依舊急促的呼吸。

    「為什麼不看我?」

    楚寒纓走到他背後,眷戀的靠住他。

    「我們差點就做了不該做的事。」

    楚君彥再度推開她的依偎。

    「可是……你剛剛那樣吻我,儘管你上次沒有回答我的告白,但其實你也很喜歡我的,是不是?」楚寒纓不放棄,再度追問。

    「不要問這種問題。」楚君彥皺眉。「世上多得是比我好的男人,例如徐洛,那個妳們的相親對象。」

    「對我來說你就是最好的。」楚寒纓咬唇。

    該死!她為什麼要對他說這種話!

    這種毫無心機的純真,對他來說是最為致命的誘惑!

    煩躁惱怒的感覺倏地升起,楚君彥討厭這個不受理智控制的自己!

    「對我而言,妳不是!」

    發了狠似的,楚君彥背對著她吼道。

    這句話重重傷了楚寒纓,她睜著大眼,顫抖的說:

    「你看著我,再說一次。」

    楚君彥沒有回答她,如果楚寒纓不離開,那就讓他離開吧!兩個人再獨處下去鐵定出事。

    「楚君彥!你為什麼不看著我再說一次?」

    楚寒纓聲淚俱下,他怎麼可以說她不夠好?

    楚君彥才打開門,便聽見她在背後喊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你所願!我要去嫁給別人,隨便哪一個都好,不再纏著你了,這樣你高興了吧?!」

    楚君彥一咬牙,照樣不理會,逕自踏出書房,將門重重關上。

    等楚君彥離開後,楚寒纓一頭靠回沙發上,抱著毯子忍不住的傷心啜泣起來,腦中不斷重複著他說過的話--

    他不要她,怎樣也不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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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6 01:36:5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楚家兩姊妹和徐洛相親半個月後,結果出來了,徐洛選擇的物件,是楚海棠而非楚寒纓。

    不可諱言的,當楚君彥聽到徐洛的回答時,他心裏瞬間湧上不應該有的、松了口氣的感覺。明知不應該,但人的思想又豈是自己能夠完全控制的呢?

    而楚寒纓那晚說的話,還讓楚君彥餘悸猶存。不知足誰說過的,平常越溫和的人,真的生起氣來反而是最可怕的,這句話果然不假。

    從那天在書房不歡而散後,楚寒纓不再像以前一樣視線追隨著楚君彥,而每當楚君彥看著她時,更發覺她無視於他的存在,將他當作空氣一樣。

    她是鐵了心不想理會他了?

    楚君彥不停的想說服自己,這應該是件好事啊,他先前處心積慮的,不就是要讓楚寒纓對他死心?

    如今她真的漠視他的存在,照理來說他應該高興才對,可是他的心為何還會感到剌痛難受?

    曾經追隨了他五年的視線,現在只剩下冰冷跟無情。

    當楚君彥得到徐洛答案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到楚家將兩姊妹叫來。

    他在書房等待著,直到楚海棠率先推門進來。

    「君彥哥,你找我們有什麼事?」

    楚寒纓跟在妹妹身後默默進房。看見楚君彥時,美麗的臉龐還是那漠然而不悅的神色。

    她只瞄了他一眼便將臉轉開,視線定在窗外的一角,儘管人在房裏,心卻不在房裏,楚君彥看著寒纓,心裏一股焦慮湧上。

    他就在她面前啊,但她的心究竟在何方?

    「君彥哥?你有什麼話要跟我們說?」

    楚海棠的催促,喚回楚君彥的注意力,同時也讓他發現自己的失態。

    他掩飾似的耙了下頭髮,清清喉嚨,開口說:

    「徐洛答應這門婚事了。」

    這句話,果然同時引起兩姊妹的注意。

    楚寒纓回過頭定定的看他,眼裏的神色催促他說下去;而楚海棠則瞬間皺眉扁嘴,一臉不敢置信的喃喃低語:

    「怎、怎麼可能呢?他明明跟我說過……」

    楚寒纓冷靜問道:

    「他選擇的物件是誰?」

    「是海棠。」

    楚君彥回答後,敏銳的捕捉到楚寒纓臉上的了然,和伴隨而來的些許落寞和失望。

    這發現讓他悚然一驚。

    寒纓竟感到失望?!而非跟他一樣的松了口氣?

    但楚寒纓心中所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她的心思較楚海棠細膩,早在和徐洛見面的宴會裏,當徐洛同時見到她們姊妹倆,但注意力卻明顯的放在紅衣的海棠身上時,楚寒纓就知道,徐洛被自己的妹妹吸引了。

    偏偏只有海棠這小傻瓜渾然不知,以為自己的計謀得逞,結果卻是被徐洛擺了一道。

    徐洛這個男人,雖然看似玩世不恭,但的確值得託付終身,楚海棠若能嫁他,兩個人是再相配不過了。

    只是她心中依舊有些失望。自那天楚君彥拒絕她之後,楚寒纓半帶著自暴自棄的前往赴宴,她甚至想過,若對方人品不錯,同時也喜歡她的話,那乾脆就嫁給對方算了。

    反正這不就是楚君彥希望的?她嫁給別人,他得到自由,同時……甩掉她這大負擔。

    想到這,楚寒纓唇邊逸出苦澀的笑。

    結果,她終究無法對他完全死心,她的心還是受到楚君彥影響……這段情究竟還要糾纏多久才夠?

    「我不嫁那個徐洛,不、嫁!」

    楚海棠在最初的震驚、不信之後,便轉為被耍弄的憤怒,她拍桌喊著,語氣忿忿不平。

    「不可能,以前妳任性我都隨妳,但這次不僅是妳個人的事,而是關係到我們楚家在商場上的發展,我不可能由妳!」

    楚君彥的態度也很強硬,尤其是這種把姊妹倆當做工具一樣的語氣,更讓楚海棠氣紅了眼眶。

    她記得以前的君彥哥,非常溫柔又體貼,把她們姊妹當做親妹妹一樣的疼愛,但從何時開始,爺爺的思考方式已經深深的融入他的骨子裏了?

    他自己難道沒發現嗎?他的語氣簡直跟爺爺一模一樣!

    「沒關係,你硬要這麼做的話,我也有我的辦法!」

    楚海棠門一摔,便沖出了書房,楚寒纓無奈的看了楚君彥一眼,這一眼,不只滿是無奈,更隱含著對他的指責跟不悅,接著她便追著楚海棠跑了出去。

    楚君彥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著出去,他焦躁的在書房裏踱步。心想或許讓寒纓去勸海棠,會比他自己去勸要好。

    他這麼做明明是為了她們姊妹倆好,為什麼她們沒有一個肯聽話呢?

    二十分鐘後,楚寒纓回來了。

    她一推開門,楚君彥便馬上抬起頭,瞧見只有寒纓一人。

    「海棠呢?」

    楚寒纓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跑出去了,說要去跟徐洛談判。」

    「談判?」楚君彥愕然的反問。楚海棠的思考模式到底是怎麼運轉的呀?再怎麼說,都不至於到「談判」這個地步吧?

    「妳沒攔下她?」

    「攔不下。再說為什麼要攔?她自己的事,總是要自己去講清楚。這樣總比不明不白的死來得好。」

    楚寒纓的話裏帶著諷刺之意,楚君彥也聽出來了,俊美的臉龐瞬間有著一絲狼狽。

    他不回答,楚寒纓自己揀了張沙發坐下,神情有著疲憊。

    良久,她輕歎口氣抬起頭。

    「楚君彥,你為什麼總是這麼一意孤行?」

    「我一意孤行?」楚君彥靠在書桌前,濃眉蹙起,雙手交抱在胸前。「徐洛有什麼不好?我什麼都查過了,他是個很好的對象。」

    「你什麼都查過了?」楚寒纓冷笑。「那你能讓征信社查到我們的心意嗎?你能看透人心嗎?什麼都好,但若是我們不愛他,你又能怎麼樣?」

    「寒纓……」楚君彥走近楚寒纓,在她面前蹲下,由下而上凝望那張美麗的容顏。看見那雙眼因為他而染上哀淒,是他所不願、也不忍的啊!

    「妳要相信我,我的所作所為目的都只有一個。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如此。」

    楚寒纓偏過頭,她感覺自己眼裏蓄著淚水。

    「為了我們好是嗎?你還記不記得,爺爺為什麼要逼你簽合約?為什麼要逼我離開你?」

    「為了……」楚君彥的話語僵住了。

    他當然記得,而且永遠不會忘記。因為老爺不相信他,因為他為了楚寒纓的幸福著想,不能讓她跟像他這種人在一起……

    「他說,是為了我好。」

    楚寒纓的淚水像珍珠般撲簌簌落下,很美,卻美得讓楚君彥心疼。

    「寒纓,別哭了……」

    他伸手想替她拭去淚水,楚寒纓任他撫著她的臉,但淚水卻無法停止滑落,她傷心的看著楚君彥。

    「你們真的知道什麼對我們才是好的嗎?難道我們自己沒有行為能力,總是要你替我們安排好一切?」

    楚君彥不禁想起好多年前,老爺將他叫到面前託付他的話。

    「老爺曾要我答應過幾個要求。他說,要我守護妳們,讓妳們在人生的路上不會有任何失誤……」

    當時的他,只覺得老爺的要求根本是保護過度。

    怎知現在的他也是如此,果然一旦太過深愛,就會保護過度嗎?寧可自己去承受一切,也不要讓自己心愛的人受到一絲傷害,卻忘了被保護的人,也想用自己的雙腳走路……

    「這樣不就等於把我們綁起來,不給我們自由?這究竟是你們的控制欲,還是真的為了我們好?」

    楚寒纓說完就轉身離開,只留下這樣一句話,讓楚君彥獨自慢慢體會話中的涵意。

    楚君彥不禁深思,說不定從頭到尾,真的只是他自私的控制欲作祟,卻用正大光明的謊言,美化了自己的自私欲望。

    是這樣嗎?


    楚寒纓的話語,不啻是點醒楚君彥的一劑良藥。

    到底是什麼原因、什麼阻礙,讓他們兩人不能在一起?他開始重新思考起來。

    對於楚海棠的婚事也是,他是否該讓她有選擇的權利才是……

    但是楚海棠這廂也和徐洛的感情產生變化,本來兩人勢同水火,但突然間,楚海棠就老往徐洛那邊跑。再過沒多久,徐洛便私自找他出來,告知他打算儘快跟海棠訂婚的消息。

    楚君彥本來還不放心,又問了海棠的意思,沒想到她也同意了。於是,徐楚兩家訂婚一事如火如荼的展開,預約場地、規畫賓客名單、訂做禮服……各式各樣的訂婚雜事,讓楚君彥忙到沒有時間去思考他本身的事情,甚至也來不及和楚寒纓說上幾句話。

    這天,他好不容易抽出空來回楚家拿點資料,本想借機見見寒纓,聽聽她的想法,他已經太久沒好好看看她,對她思念壓得他喘不過氣。

    終於,在他要離開前,在走廊上和楚寒纓不期而遇了。

    楚寒纓瞄了楚君彥一眼,又看了下他身後的沉浩澤,接著便垂下大眼,從他們身旁走過。

    「大小姐好。」沈秘書沒忘了禮數。

    「你好。」楚寒纓冷冷回應。

    當她經過楚君彥身邊時,身上的馨香伴隨著長髮飄揚,讓他的心隨之悸動。然而楚寒纓對他的漠視,讓楚君彥再也忍耐不住,不顧沈秘書還在旁邊,突然拉住了她的臂膀。

    楚寒纓訝異的回頭,大眼裏有著詢問的神色,她有些忌憚的瞄了沈秘書一眼,沈秘書是知道那合約的人,不是嗎?

    「……怎麼了?」她輕聲問。

    「寒纓,我想我們需要找時間好好談談。」楚君彥也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回答她。

    聽到楚君彥的話,楚寒纓臉色微變,低下頭去。

    又要談?每次楚君彥找她談,都是在用各種方法拒絕她,逼她忘懷自己對他的感情。

    如今她已經藏起自己的情感,選擇漠視他,這樣還不夠嗎?

    「等海棠的事告一段落後,我有些話想跟妳說。」

    等海棠的事告一段落?楚寒纓直覺聯想到的,就是楚君彥處理完海棠的婚事,接著便是處理她的婚事。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事可以談。」楚寒纓掙開了他的手。

    這種事情,她才不想談!

    「寒纓!」

    楚君彥想再度拉住她,此時卻聽到沈秘書公式化的聲音響起:

    「總裁,您今天還有許多預定的行程。時間到了。」

    沈秘書的聲音提醒他,這地方根本無法好好談話。

    而楚寒纓又表現出完全拒絕他的態度,楚君彥只好暫時放棄。

    但是他沒想到,在下次時機到來之前,事情便突生新的變故。


    楚海棠和徐洛的婚約,突然宣告破裂。

    徐洛來找楚海棠,楚寒纓坐在房間窗邊,蹙著細眉、支著下顎,眼睛瞬也不瞬的看著在庭院談話的兩人。

    有時候,她真的很氣海棠,她明明很喜歡徐洛不是嗎?為什麼老是口是心非?

    這樣的海棠,跟楚君彥有什麼兩樣?他們本質上是相同的,仗著對方愛自己便為所欲為。

    他們認為--愛不會被消磨。

    寒纓,我想我們需要找時間好好談談。

    想到上次楚君彥說的話,楚寒纓就更加痛苦。

    怎麼辦?他到底要跟她說什麼?是替她找到新的相親物件了嗎?

    如果楚君彥敢再這麼做,那她寧可……寧可……

    「不訂婚就不訂婚!有什麼了不起!」

    樓下海棠的大吼聲,響徹雲霄。幸好楚君彥此時不在家裏,否則聽到絕對暴跳如雷。

    楚寒纓沒聽到徐洛回答她什麼,但是從徐洛轉身就走的反應看來,他也是非常火大。

    這個笨妹妹!楚寒纓迅速下樓,剛好在玄關處碰見徐洛。他的表情餘怒未消,即使看見楚寒纓臉色還是很難看。

    看到徐洛,楚寒纓便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就在此時她突然計上心頭--

    是該給那些不知珍惜的人一些教訓了,不是嗎?有些人不到失去的時候,不會知道自己曾擁有過什麼。

    楚君彥如此,海棠亦如是。

    想到楚君彥那總是對自己若即若離的態度,即使她鼓起勇氣吻他,卻也被拒絕的痛苦……楚寒纓輕聲開了口:

    「徐先生,其實我想到一個辦法,可以幫您……您願意接受嗎?」

    不只是幫徐洛,也幫自己。

    徐洛毫下猶豫的點頭,隨即又問道:「什麼辦法?」

    「您把訂婚的物件換成是我,如何?」

    徐洛刀刻般的面容顯現不悅。「妳這是什麼意思?就算妳們是雙生姊妹,這種事也不能說換就換吧?」

    楚寒纓笑著步下樓梯,走到徐洛面前。「不是真的換。」

    「玩假的?妳的意思是……想藉此讓海棠嫉妒而後悔?」徐洛不確定的問。

    「嗯,我瞭解海棠,她這人嘴硬心軟,就不信她熬得下去。」

    楚寒纓雖然瞭解海棠,卻不明白楚君彥的心意。

    若是……若是他即使知道她要跟徐洛結婚,卻仍不動一根眉毛,毫不在乎,那怎麼辦?

    而徐洛也同時問出了她心裏的困惑。

    「如果……即使這樣做了,她也不在乎呢?」

    是啊,他也不在乎的話呢?

    「……若真是如此,就切斷這段感情吧……」

    楚寒纓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她黯然垂下雙眼,若是都做到這種地步,楚君彥依舊不把她放在眼裏,那麼就忘了這一切離開這裏,從此當作沒認識過這個人。

    「為什麼願意這樣幫我?」徐洛並不是笨蛋,他察覺出楚寒纓並非只是單純要撮合他跟海棠而已。

    「因為那也是幫我自己……」

    楚寒纓不須說清楚,徐洛便已明白她的意思。

    「加油。」看著她顯現出的脆弱與悲傷,徐洛不禁出口為她打氣。

    「謝謝你。」

    楚寒纓含著淚水燦笑起來。儘管徐洛並不知道她的對象是誰,但他卻是第一個願意支持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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