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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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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迷 -【誘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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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8 01:30:0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美籃靜靜地站在落地窗前仰望天空,午後的陽光隔著咖啡色的玻璃看上去就像個金色的小球,然後那光束綻化成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刺得她的眼睛一陣一陣地痛,此時的她,卻寧可立即暈眩。

很多東西她不肯去想,也不敢去想,就任由自己那麼呆呆的,看著太陽發愣,然後藉著眼睛被陽光刺痛的藉口默默流淚。

但是安靜持續不了太久,她忽然聽到平絲的聲音模糊地從房外的走廊上傳來:“美藍小姐住在哪個房間?”

蘇珊夫人的聲音禮貌地回答:“左數第三間。”

“好的,謝謝。”平絲道了謝,聽腳步聲,似乎正是朝這走來了。

美藍忽然不想見她,不知道為什麼,她既討厭和她見面又害怕和她見面。於是她通過陽臺溜了,躲進了隔壁媽媽的房間。

不一會兒,果然聽見平絲驚訝地道:“美藍小姐怎麼不在房間啊?”接著蘇珊夫人不知道說了句什麼,腳步聲又由近而遠,看樣子是離開了。

美藍癱倒在椅子上,舒了口氣。誰知就在那時,一個更令她驚懼的聲音忽然響起,近在颶尺。“你為什麼要躲她?”

美藍嚇得頓時跳了起來,她飛快地轉身,看見青曇坐在房間的角落裏,正一臉玩味地望著她。看樣子他早就待在這個房間裏,而剛才自己進來時卻因為太緊張,光顧著注意隔壁的動靜,反而沒有留意到他。

美藍捂著胸口,回答不出來。

青曇的眼睛漆黑漆黑,與角落裏的陰暗幾乎融為一體,只聽他又問道:“你不喜歡她,對嗎?”

美藍抿緊了唇,“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說完轉身就走,她剛握住門柄時,青曇就已跟了上來,一把壓住了她的手。

不銹鋼制的門柄是冰涼的,可是青曇的手卻火熱,美藍只覺自己整個人一僵,立在那兒再沒辦法動彈,從青曇手上傳來的溫熱氣息穿透她的肌膚一直沁到心裏去,然後心跳得飛快。

“為什麼不喜歡她?”青曇的聲音悠悠灑灑,但卻不容她抗拒。

美藍抽回自己的手,轉身看著他,兩人的距離,出乎意料得靠近。

青曇忽爾一笑,眼神清芒一如月光。“回答不了嗎?這個問題的答案就那麼難以啟齒嗎?”

美藍被激怒了,沖口而出:“才不是你想的那樣呢!誰說我不喜歡她?她漂亮又善良,出身高貴卻沒有架子,待人友好有教養……”

青曇輕笑出聲,“既然這樣,那麼和她相處一定很愉快吧?那我去請她來商量一下該如何打發這個下午。”他伸手就要去開門,這次卻是美藍急急地壓住了他的手。

青曇的目光充滿戲德,美藍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她剛想縮回手,青曇卻搶先握住了。

“看著我,美藍。”青曇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只要一句話,你知道,一切都只需要你的一句話。”

美藍垂下了頭。

青曇凝視著她,久久,低歎了口氣,然後俯下頭去吻她,動作輕柔。

美藍呆了一呆,但立刻開始掙扎,一種說不出的狂亂緊張感襲遍了她的全身。“不……不要這樣!放開……我……放開我!”她想也沒想地就咬了下去,舌尖頓時嘗到了鮮血的味道,然後緊跟著,青曇放開了她。

“啪!”第二記耳光從美藍手裏揮出,擊中了青曇的臉頰。

她氣喘吁吁地瞪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心裏滿是懼意,可是連她自己都說不上這懼意究竟是從何而來。

青曇默立了片刻,眼眸中的黑光更濃,隱隱浮現出一層霧色。他慢慢地伸手抹去嘴唇上的血跡,等他做完這件事後,他的目光又恢復了清亮。

“很好,我明白了。”青曇一字一字地說道。

美藍聽著那樣漠然的語氣,不知為什麼,心裏猛然一驚。

青曇推開她,打開門走了出去,再沒有看她一眼。他的腳步雖然不是很快,但顯得很堅定。

美藍心裏的震驚在那樣的腳步聲中轉為了失落,剛才那一揮手間仿佛斷隔了彼此所有的瓜葛,為宿命劃下了一個句號。

幾番示愛,都受到了拒絕,高傲如他,必定是決意放棄了。

這本是她所追求的效果,可是真的走到這一步時,為什麼她卻覺得後悔和難受?

美藍愣愣地看著門外的走廊,一時間不知心在何處,誰知道就在這時,平絲去而複返,看見美藍眼前一亮,歡喜地說:“呀,你在這啊,美藍小姐!我剛才到處在找你呢!”

為什麼偏偏在最需要獨處的時候,卻遇到最不想見的人呢?

美藍心中暗歎了一聲,舔舔發幹的唇,那上面似乎還有青曇的血跡。“找我有事嗎?”

“當然啦!人家可是第一次來曼悠;你身為此地未來的女主人,是不是該好好招待一下我,帶我參觀一下曼悠啊?”平絲笑得毫無城府。

美藍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拒絕。

平絲把她的反應誤認為默許,當即挽起她的手臂說:“你不說話就是同意了,我們先去看看曼悠城堡裏赫赫有名的紫丁香好不好?”

美藍身不由己地跟著她,兩人走到一樓大廳時,正好可見青曇穿著整齊地出門。望見他黑色的背影時,美藍不禁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她聽見平絲問一旁沙發上的珍妮:“青曇去哪啊?”

“不知道,少爺沒說。”珍妮沖平絲眨了眨眼睛,“沒准是為平絲小姐準備生日禮物去了。”

平絲聽了後笑得更加燦爛,嘴裏卻故意裝做滿不在乎的樣子說:“哦,他現在才去準備,不嫌太遲了嗎?”

珍妮嘻嘻一笑,“也不一定啊,沒准少爺準備好很久了,現在去拿而已。平絲小姐的生日,少爺可是一直很記掛在心上的。”

“他如果真的那麼記掛,也不會需要到這來補過生日了。”

“那不是因為要趕著回曼悠嗎?”珍妮有意無意地看了美藍一眼,又說道,“不管怎麼樣,能讓青曇少爺把生日那麼看重的,平絲小姐可是第一個人呢。即使是公爵生日,少爺也很少記起來。”

美藍忽然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搖晃了起來。

平絲驚呼著扶住了她,問道:“美藍小姐,你怎麼了?”

“我我我……我的頭好疼……好痛……”美藍捂住了腦袋,感覺天昏地眩,整個世界都在不停地旋轉,轉得她根本站立不穩。

珍妮說:“美藍小姐的臉色好像很難看呢。”

“蘇珊夫人!蘇珊夫人——”平絲高聲喊來了女管家,“蘇珊夫人,美藍小姐不太對勁啊,快打電話請大夫來看看吧。”

蘇珊夫人應了一聲,正要去撥電話,美藍卻抓住了她的手,搖頭說:“我,我沒事……不用找醫生,扶我回房間躺一會就好了……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公爵,免得他擔心…”

平絲著急地說:“還是看看醫生吧,健康是大事。”

“不……”美藍拼命搖頭。

蘇珊夫人猶豫了一下,說:“好吧,那麼美藍小姐,我扶您回房。”

二人上樓後,平絲才把擔慮的目光收回來,她問珍妮:“美藍小姐的身體經常這麼差嗎?”

“不知道。不過她看上去的確是蠻柔弱的。”

平絲若有所思地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美藍小姐心裏藏著很多心事,不是很開心。會不會……和她與公爵的婚事有關?”

“也許吧。”珍妮淡淡地回答著,心裏卻想——也許和青曇少爺最有關係。不過,聰明如她,當然不會把這個想法告訴平絲。



即使躺下了,即使身體器官都很疲 憊,但是依舊睡不著。思緒像沉浸在一種溫和而迷離的水中,起起伏伏,就是找不到一個支撐點。

美藍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她渴望能夠昏睡過去,那樣就可以什麼都不想,可是偏偏,珍妮和平絲的話語不斷交叉著在她腦際裏出現,還偶爾浮現出青曇的身影——他擦拭著唇上鮮血的手,他的那句“我明白了”,還有最後那個複雜而深沉的眼神,都像火焰一樣舔既著她的心,將之慢慢煎熬。

美藍翻了個身,將枕頭壓在了腦袋上,逼迫自己陷入更深黑的境地,仿佛那樣做了,就會人睡得容易些,但事實卻是,那些嘈雜的聲音卻更響,那些身影和動作也更是清晰!

她推開被子坐了起來,怔怔地看著淺水藍色的窗簾發呆。

就在這時,房門輕輕地響起。

“進來。”

走進房的是公爵。以往每次看見公爵時,美藍都會從心中升起一股愉悅和溫暖,但是這次,卻感到了莫名的不安。

心虛,畢竟是種要命的情緒。

公爵走近床邊,伸手摸了摸美藍的額頭,“好些了嗎?”

“我——”美藍張了張口,發覺自己的聲音乾澀得厲害,“我沒什麼,剛才只是頭暈,躺了一下,好多了。”

‘那就好,晚上替平絲小姐補辦的生日派對,如果你缺場,那可是很掃興的一件事。”

美藍苦笑了一下,垂下頭去。在公爵面前,她發現自己無法裝做著無其事,似乎連隱瞞,都成了一種罪過。

公爵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髮,柔聲說:“怎麼了,有事情想不明白?”

“公爵,我——”美藍抬起了頭,幾乎就要把自己心中所有的矛盾與忐忑說出來,但直視著公爵海藍色的眼睛,她卻摹然間感覺到了膽怯。

——不,不!我不能說!

這一啟齒間,以後的事情會怎樣,實在沒有絲毫的把握。如果公爵不肯原諒青曇,無法坦然接受青曇和她之間發生的事情,那麼她豈非成了紅顏禍水?到時候事情傳揚開去,媒體報導又會描述得怎樣不堪。而且,畢竟是已經過去的事了……在那一記耳光敲碎所有價施與熱情後,青曇必定也是死心了吧?那麼,再提又是何必!

“美藍。”公爵握住了她的手,輕輕地說,“美藍,很多事情不要放在心裏壓抑著自己。你那麼年輕,還是個孩子,應該快樂地毫無顧忌地享受青春,不要想太多,好不好?”

“公爵,對不起……”美藍靠到了公爵的懷中,哺哺著說道,“對不起公爵,如果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請你一定要原諒我,我是無心的……那種滋味並不好受,我甚至都不敢去想,好像僅僅只是想像都成了一種背叛……”

“傻孩子,那麼就不要想好了。”公爵溫和地笑笑,輕拍她的肩膀,“我永遠不會怪你,永遠。”

“公爵不問我究竟出了什麼事嗎?”

公爵看著她,像看著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美藍,無論發生過什麼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對過去沒有興趣,所以你也應該趕快忘記。讓自己快樂,讓自己沒有壓力沒有負擔,是你現在惟一需要做的事情。”

美藍咬著唇,感動得熱淚盈眶,“公爵,謝謝……”

“傻孩子……”公爵輕歎了口氣,眼睛裏依舊是從容鎮定的神色,雖然溫柔,卻不熱情,“好了,準備一下,換上漂亮的衣服,等會參加派對。”公爵說著推開她。

美藍卻不肯放手,她抱著他,像依賴著媽媽的小孩一樣撒嬌:“不要走,時間還早,天還沒黑呢。”

“天馬上就要黑了,當你梳好頭髮換好衣服時。”公爵的聲音裏帶了些許調侃,柔聲說,“好啦,我也要回去換衣服了,身上這件都快變成你的手帕了,這個樣子等會可出不了常”

美藍“撲味”地笑出聲來,依言放開了他。

“給你半小時時間打扮,等會我來叫你,我們一起下樓?”公爵笑眯眯地看著她。

美藍點了點頭。

‘那好,待會見。記住,打扮得漂亮點,今天晚上的主角雖然是平絲小姐,但是我的寶貝兒也不應該輸給她才對。”公爵吻了吻她的額頭,轉身離去。

美藍卻因公爵最後的那句話心中起了一陣波動,她走過去打開衣櫃,裏面有著各式各樣的華美服飾,都是在她來之前公爵就派人預備好了的,但這些日子以來,她卻很少穿。生性淡泊的她從來對著裝並沒有太刻意的追求,簡便合適就好,但就在這一刻,她忽然想挑一件最漂亮的衣服,以最美麗的形態出現在今晚的派對上,究竟為了什麼原因,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也許,只不過是為了不失曼悠未來女主人的身份吧。”

美藍這樣對自己說,然後就心安理得地放任這種情緒延伸下去。她伸手拿出了一件純白的絲袍。那絲袍只在接近裙擺處繡了幾隻黑色的小蝴蝶,樣式、顏色都簡單到了極致,但是美藍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有種感覺——它是專為自己而縫製出來的。

果然,當她穿上這件絲袍站到鏡子面前時,鏡裏的人兒身姿綽約,裙擺長長地拖在地上,她的皮膚和她的衣服一樣自。頭髮漆黑,披散在雙肩,一雙眸子也是漆黑,黑得就像是最亮的珍珠。

再沒有別的裝飾,也再沒有別的顏色。但,恰恰是這種簡單,卻構成一種獨特的氣質和光彩,那明眸裏流傳出的純雅,足以令周遭的一切都失去顏色。

房門再度而響,美藍走過去打開門,門外的公爵見到她這個樣子頓時怔住了。

美藍盈盈一笑,“我這樣可以嗎?”

公爵自驚豔中回過神來,拉起她的手吻了一下,稱讚著說:“美麗之極。”

“那麼,現在可以下樓了嗎?”

公爵把胳膊遞給她,帶她一起下樓。

“我沒有準備生日禮物給平絲小姐,怎麼辦?”

“放心吧,我已經準備好了,以我們共同的名義送%她。”



走過花崗岩鋪成的樓梯,一共是二十七級臺階——這條路,美藍熟悉之至,她知道,在走到第二十級時,就能夠看見大廳,將裏面的一切盡收眼底。

她第一眼看見的是一個很大的蛋糕,數了一下,足足有二十二層。最高層上站著一個蠟制的小美人,樣子很像平絲,也難為蛋糕店在那麼短時間內就做出這麼一個裝飾物來。

大廳裏雖不及上次化妝舞會時華麗熱鬧,但無數支粉紅色的小蠟燭代替電燈點綴著房間,倒也顯得溫馨無比。

美藍和公爵相視一笑,朝站在房間中央聊天的本恩等人走了過去。

“為什麼不見今天的主角呢?”公爵問道。

珍妮的大眼睛先是打量了美藍一番,才回答道:“平絲小姐還沒準備好呢,不過應該很快就會出來了。”

一旁的凱爾毫不掩飾對美藍的驚豔,吹了一記響亮的口哨。“美藍小姐,你今天真漂亮!”

“謝謝。”美藍的臉紅了起來,她剛垂下頭去,就聽見凱爾吹了一記更響亮的口哨。“天啊!絕代佳人!”

美藍心中一愕,抬起頭順著凱爾的目光朝後看去,就看見平絲牽著青曇的手一起從偏廳裏走了出來。

青曇一身白色燕尾服,打著酒紅色的領結,顯得比往常少了些許深沉,多了幾分清貴,那也就罷了,他身邊的平絲卻是美麗得可以讓人在瞬間失去呼吸!

只見她穿著一身酒紅色的長裙,腰肢盈盈一握,長髮如水波一樣地披灑下來,極盡風情地捲曲著,那純淨得猶如畫上去的細眉,那堪比星星的明亮眼睛,那唇邊似有似無的嫵媚笑容,還有那優雅迷人的身軀,奪目燦爛的風華……

美藍在那一刻面無血色!

一種無力的挫敗感從腳底慢慢升起,像絲線一樣纏繞和蔓延,然後縮緊,勒得身心一陣陣地疼。

——我為什麼要和她比?我怎麼會傻到要和這樣一位絕世美人去比?是什麼蒙蔽了我的眼睛,讓我盲目到看不清自己?是因為他嗎?

美藍的眼睛向青曇望了過去,青曇也在看她,目光裏卻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很隨意地從她臉上掠了過去,然後轉頭繼續凝視著自己身邊光彩照人的女伴。

美藍的心裏忽然一痛。

公爵似乎並未察覺美藍的異樣,拉著她向平絲走了過去。“平絲小姐,你真讓曼悠蓬革生輝啊!”

“謝謝公爵誇獎。”平絲甜甜地笑著,看向美藍,“哇,美藍小姐,你今天好漂亮啊!清純得像個天使!”

美藍扯出一個笑容來回應她,但泛起在唇角的卻是苦澀。以前在青曇的目光下,她覺得自己逃無可逃,但是當青曇不再看她時,她又覺得自己異常失落。這種矛盾構織成她複雜而不可明喻的心事,糾纏的身心一陣陣疼楚。

“我們可以切蛋糕了嗎?”凱爾起哄地叫喊起來。

“就是就是,餓壞了……為了等吃平絲小姐的蛋糕,我午餐都沒好好吃……”

平絲笑了起來,轉頭看著青曇,用目光詢問著他的意見。青曇牽著她的手往那個二十二層的大蛋糕走去,與美藍擦身而過時,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美藍咬住了唇。

“美藍,抬起頭來,看著我。”公爵忽然說道,用只有他們兩人可以聽見的音量。

美藍一驚,抬起了眼睛。 公爵的眼睛明亮如星。

“美藍,美麗的確令人豔羨、令人著迷、令人震撼,但是,永遠不要因此而感到自卑。你有你自己獨特的一些東西,是其他什麼人都比不上的。”公爵堅定地對她說。

美藍笑了一笑。

公爵放柔了聲音:“這才對嘛!走,過去看平絲小姐切蛋糕。”他帶她走了過去。

平絲和青曇已經拿起了纏著絲帶的水果刀,在最上面那層上輕切了一下,大家同時拍起手來。

本恩微微一笑,“我們好像還沒送禮物埃”他從身後拿出了一個小盒子,“平絲小姐,祝你生日快樂,永遠快樂。”

珍妮手一揚,不知從哪摸出了個非常漂亮的手鏈,上面纏繞了許多顆細密的珍珠和紅寶石,設計精美大方。她走過去給平絲戴上,笑嘻嘻地說道:“還是我方便吧,連包裝都省得了,瞧,多麼配平絲小姐今天的穿著啊,我真有先見之明!”

“得了吧,少臭美了,你的禮物哪比得上我的?”凱爾撤了撇嘴,忽然跑到另一個偏廳裏去了,沒一會就推出個小車來,上面裹得嚴嚴實實的,不知道裏面裝了些什麼。

“平絲小姐,我要送給你的禮物就在這輛車裏,你一拉這根繩子,就能打開了,但是你要小心點哦,因為一不留神禮物就會跑掉的!”

平絲睜大了眼睛。大家都頗感興趣地盯著那輛小車,猜度著究竟是什麼禮物竟然會跑掉,但那小車怎麼看都不像藏著某種動物的樣子。

平絲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住了繩子,大家都屏住呼吸看著她的手,隨著她輕輕地一揮,整個車箱四壁忽然向外張了開來,幾十隻五顏六色的小氣球突然間從裏面飛了出來,盈盈地升向空中!

“天啊!”平絲失笑,又意外又欣喜,“這麼可愛的禮物,也就凱爾你想得出來!”

珍妮一見裏面的禮物竟然是氣球,頓時沒暈了過去。“有沒有搞錯!你竟然吝嗇到送幾隻氣球就完事了?居然還敢說比我的禮物好!”

凱爾嘿嘿一笑,“本來就比你的好,送禮物最主要的是能令收禮物的人開心,貴重與否才不重要。是不是平絲小姐?”

平絲笑著回答:“是啊!這份禮物好特別,真的讓我吃驚了,而且可愛得要命!謝謝你,凱爾。”

公爵呵呵一笑,說道:“這樣看來,反而我和美藍的禮物顯得太死板了,都不好意思拿出來送給平絲小姐了。”

“哦,公爵和美藍小姐也有準備禮物給我嗎?快拿來我瞧瞧,不管死不死板,只要有,我就很高興了!”平絲連忙催促。

公爵從西裝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她。

眾人都怔了一怔,不知道公爵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平絲伸手拆開了信封,從裏面抽出了一張紙,她打開來一看,忽然現出了極其驚喜的神色來。“天啊!天啊!公爵,您怎麼知道我一直渴望得到這個!”

“特諾維斯城主的特邀函,我知道平絲小姐渴望去那很久了。”公爵笑了笑。

“哦,天!我真是太高興了……公爵,謝謝您!”平絲開心得不得了,湊上來吻了吻公爵的臉。

美藍有點迷惑地問本思:“特諾維斯城主的特邀函是什麼?平絲小姐為什麼那麼開心?”

“美藍小姐有所不知,平絲小姐極其喜歡音樂,而特諾維斯城內有個私人藏書館,不對外城人開放,裏面據說有著世界上最齊全的音樂樂譜。平絲小姐大概是渴慕已久但卻一直沒有機會,因為那裏的城主很堅持原則,難以溝通……公爵竟然能要來他的邀請函,真是不容易…”

“哦。”美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接著就看見平絲轉過身去向青曇伸出了手。

“你的禮物呢?我怎麼到現在還沒看到?”

美藍覺得自己的心緊了一緊,連呼吸都屏住了。她也很想看看,一直送著與眾不同的禮物給平絲的青曇,這次又會送她什麼樣特別的禮物。

青曇雙手插在兜裏,全身上下似乎並沒有可藏劄物的地方,而看他的神情卻很輕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快啊!我要看你的禮物!”平絲嬌喚著說,“不要告訴我沒有!”

青曇勾動唇角邪邪一笑,“你真的要看禮物?”

“當然啦,難道還有生日禮物是光收不看的嗎?”

“那好,看仔細了。”青曇雖然是對平絲說的話,但目光卻忽然在美藍臉上轉了一轉,那一轉溜間,幾乎奪走美藍的全部意識。

只見青曇一隻手摟住了平絲的腰,俯過去吻住了她。

廳內的所有人都怔祝

美藍的睫毛顫了一下,卻直直地看著這一幕,怎麼也無法把目光轉移開去。

那個吻很快就結束,但平絲卻似乎整個人都柔化在那一吻中,當青曇離開她時,她的臉紅紅一片。

“這個禮物算不算很特別?”青曇的聲音和笑容一樣充滿邪魁的味道。

“我……我……”平絲的聲音很輕,但大家還是都可以聽到,她說:“我等這份禮物很久了……”

美藍突然轉身沖出了大廳,把所有人的驚詫通通都丟到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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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8 01:30: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多麼失禮?又多麼冒失……

可是待不下去,那個大廳,她一刻都待不下去。那有他與平絲溫存的氣息,那氣息逼得她不再平靜,更甚至崩潰。

美藍再次跑到了那片小樹林中。

昨夜,僅僅只在二十個小時前,那個男人曾經追逐著自己的腳步跟隨而來,他曾用那麼柔和的語音勸慰她,用那麼謹慎的動作擦去她臉上的眼淚,然後,二十個小時後,一切都被顛覆。

這一切是不對的,是該被禁止的!可是,她真的覺得難受,那澎湃如大海般的思緒在她腦中、心中洶湧,尋找著一個突破口發洩,於是狂奔。流淚、盡情地失態——

讓他們驚訝去吧!讓他們猜度去吧!那又如何?

成全一個人的驕傲,往往比成全他的愛情更難!如果忘不了,無法做到不在意,那麼為什麼不讓自己去盡情地想,盡情地在意呢?

美藍撞上了一棵樹,渾身的骨骼因那一撞之力而疼得快要散架!她跌倒在地,泥土帶著落葉的清新一古腦地鑽進了她的鼻子,聞起來像是要被世界塵封。

就那樣躺著,等待情緒過去,等待神志清明。可是思緒仿佛跳躍在暗色中的精靈,躁亂而且茫然。

她翻個身子,仰面朝天,透過樹葉的縫隙看到了還沒完全黑透的天空,好奇怪,它竟然是暗紅色的。

忽然間感覺到不對勁——怎麼會是暗紅色的呢?伸手在自己的眼皮上一摸,手上竟然沾滿了鮮血!

美藍一驚,直覺地想爬起來,但渾身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她看著額頭流出的鮮血再次模糊了視線,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閉上眼睛,將整個世界丟棄到一邊,這個林子,安靜得沒有任何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恍恍然的似乎聽到了一聲歎息。

——那是幻覺。

美藍告訴自己,繼續躺著不動。

然後她聽到了第二聲歎息,這聲歎息比第一聲來得更真實些,美藍終於心動,睜開了眼睛。

一個人的臉龐出現在視線之中,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

她怔怔地看著這張臉,很熟悉的一張臉龐,但是完全陌生的神情。

——他好奇怪啊!

一個人臉上怎麼可以有那麼複雜的表情?可以有融心疼、憐惜、悔恨、無奈、悲哀等等於一體的表情?

來人拿出了手帕擦拭她額上的鮮血,經他一碰觸,她才覺得頭上疼得要命,剛才撞到樹上時,樹枝必然劃破了她的皮膚,而且傷口不淺,否則不會流了那麼多血。

來人伸出手橫抱起了她,美藍下意識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身體仿佛置身雲端,輕盈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你受傷了。”那人吐出四個字來,語氣裏隱含的卻不知是生氣,還是憐惜。

“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嗎?”美藍淡淡地回答,沒有恨,也沒有怨,仿佛只是道出一個事實而已,“看著我失魂落魄,看著我痛苦,看著我因為你而失去平靜……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沒錯,這的確是我想要看到的!”來人放下她,讓她在地上站穩,然後直視著她的眼睛,想把她看透。

美藍被動地接受他的目光,兩個字眼在腦海中變得鮮明了起來——青曇。

呵呵,青曇啊青曇,此時此刻,依舊是他來找她。

為什麼在最脆弱、最失魂落魄時,全世界和她靠得最近的人,卻是他?還是他?總是他!又或者說,每次只是因他而失魂落魄,因他而惶恐悲傷與左右為難!冥冥中是不是註定好了要彼此這樣糾纏不清?仿佛如果不痛苦就不能令彼此更靠近。

“你現在看到了,然後呢?”美藍問。

“不要拒絕我,不要拒絕你自己的心。”

美藍輕輕地笑了起來,“再然後?背叛公爵,告訴他他連最後一絲希望都已經結束?我愛上了他的兒子,我不能嫁給他。然後公爵繼續孤獨地度過他的晚年,而我與你在一起,等待幻化不定的未來,也許會平靜地過下去,也許不久就被你拋棄……這是結局嗎?你告訴我,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結局嗎?”

“你為什麼對感情如此沒有信心?還沒有開始你就認定了悲觀?”

“那是因為你——你令人不安。 公爵卻和你不一樣,和他在一起,我感到自己很安心、很安心,完全是一種可以放心把未來交給他的安全感。”

青曇苦笑,“真是報應。我之前的行為給予我如此的報應,始料未及。”

美藍靜靜地凝視著他,眼波如水,事實上她並不能肯定那些話是否出自她的真心,她是否真的那樣想。她只是想抗拒,於是就有了那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麼,也不要急於嫁給我爸爸。給我時間。”

美藍眼中忽然有淚,“青曇,你還不明白嗎?你真的不明白嗎?我是一定要嫁的,無論是早,還是晚……我不能背叛公爵。”

“沒有這個道理!你如果不願意,誰都沒辦法逼你嫁!”

“可是我願意。”美藍抑制住心中的苦澀,故做堅定地說。

青曇頓時為之語塞。

美藍深吸了口氣,重複地說道:“我願意,我願意嫁給公爵。”

青曇扣住了美藍的肩,沉聲說:“你願意嫁給他?你真的確定你願意?那麼你剛才那樣又算什麼?你一方面希望嫁給我爸爸,一方面卻又不喜歡看見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奧德奈‧美藍,你這樣毫無道理!”

美藍被他一搖,搖出了眼淚。“我……我……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青曇的聲音冰冷,“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我沒有再一次的耐心去等一個女人回心轉意,尤其是這個女人三番兩次地折損了我的驕傲!”

美藍心裏一寒。

“你必須在我和我爸爸之間作一個選擇,如果你還是選擇我爸爸,那麼OK,我不會再反對你們的婚事,但是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回曼悠城堡來,不會再見你!”青曇推開美藍,背過身去,他的手握緊成拳,顯得情緒也相當激動。

“你為什麼要這樣逼我?”美藍悽楚地開口,聲音無限哀傷,“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極端?為什麼你不能為我、為公爵想想?哪怕僅僅只是一點……為什麼?我只是想照顧他,因為他是你的父親,也是我的恩人。如果我的爸爸還活在世上,我甚至願意捨棄自己的一切去愛他!我們都從小沒有媽媽,父愛總是表達得不及母愛明顯,但那不代表他不愛兒女。我雖然只來了幾天,可是我看得出,公爵愛你,公爵也愛你的媽媽!沒有人可以代替另外一個人,即使她們容貌相像。如果公爵不是對阿格拉雅公主有感情,他不會栽種下那麼多紫丁香花!所以,你不該恨他,我相信你的媽媽也不會希望你們之間的關係這樣疏離……”

青曇一把抓起了她的手,他抓得那麼用力,幾乎要把她的手腕折斷。“我們現在說的是你!不是我的媽媽,也不是你的媽媽!你說你愛他,你以為愛他就要嫁給他嗎?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真正的幸福?或者說,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愛!”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公爵快樂!”美藍喊了出來,淚流滿面,“你不會瞭解我對公爵的感情,你不是我,你不懂……我十四歲時爸爸入獄了,家裏的一切都在?那間分崩離析,後來雖然無罪釋放,但是沒幾日他就去世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生平做人太失敗,為什麼會在葬禮上竟然連一個人都沒有來看他!我無依無靠,甚至不知道今後該何去何從。這時候,公爵安排我去了聖比亞教會,讓我在那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度過了平靜祥和的四年快樂時光,然後又把我接到了曼悠,無微不至地照顧我、給我溫情、給我關懷、給我幸福……你能明白這種感覺嗎?就像一個在水中漂浮了很久、全身已經疲乏不堪的人——忽然有個人給了她一條船,並把自己溫暖的胸膛給她依靠,那不是簡簡單單一句‘感動’就能形容的!而且公爵的品德近乎完美,那樣一個尊貴的人,怎能令我不愛他,我是發自內心地希望他快樂,希望他幸福!”

青曇默立了良久,才緩緩地說:“那麼我呢?你沒有想過讓我幸福嗎?”

美藍的神情黯淡著,垂下頭去。“對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青曇頓了頓,又說,“讓我爸爸快樂並不一定要嫁給他,你盡可以如女兒一樣去愛他,陪伴他,甚至你現在就那麼做的……”

“我聽說每個人心裏都會有一個結。”美藍忽然說道,“這個結結住了他一生的遺憾,即使他其他事情都很順心,可這個結不解開,他依舊不會快樂。你知道嗎?我媽媽就是公爵心中的結,已經糾集了他大半輩子。兩個有情人卻一生無緣,這如果不算悲劇,還有什麼算?我的媽媽後來失憶了,或者說是她用最好的辦法遺忘了痛苦,可公爵沒有,他把這種痛苦背負了一輩子,還要加上對妻子的愧疚……我一直清楚公爵是把我看成了我媽媽,但是沒有關係,我並不介意當媽媽的影子。 公爵執意著要娶我不見得是真要與我如何如何,我想他只是想了結一生的夢想——娶他心愛的女子為妻。所以,青曇,我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而且,我也不願意走。”

接著就是很長一段時間沈默,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天色漸漸地暗了下去,林中有蟲子開始鳴叫,這些白晝裏被人忽視了的輕微聲音,卻在這時變得分外清晰。

青曇緩緩牽起了美藍的手,吻著她的手指,像個虔誠的信徒。他的唇很燙,吻在美藍手上,像火焰一樣焚燒著她的心。

“青曇……”美藍顫抖著聲音低聲呼喚著,全身無可抑制地發抖。

青曇抬起頭看著她,很沉很沉的一種凝視,似乎要將整個世界就此沉澱。“那麼再見,我——未來的媽媽。”

似乎有比他唇更燙的東西落到了美藍的手背上,青曇放開她,轉身離去。

如果說上次一記耳光後他的離開夾雜著憤怒與負氣,那麼這次就是完全沒有任何情緒。

就像一波湖水在久經波濤起伏後,終於被凍結。

美藍抬起手,手背之上,一滴晶瑩的淚水正在逐漸冷卻。她咬著唇忽然痛哭出來,別人稚嫩的十七歲無憂無慮,可她卻為何要經歷如此之多?

遠遠的,隔著樹木交錯的縫隙,公爵靜靜地站在黑暗中。他長長地歎了口氣,轉身也慢慢地離開樹林。

美藍沒有聽到那聲歎息。事實上,她什麼都聽不到了。天地之間一片清冷,只有她一個人孤立存在,身周一切,盡已風化成空。



青曇在當天晚上就離開了曼悠城堡,與他同行的還有他的三個屬下與平絲小姐。美藍不知道平絲小姐有沒有看出隱藏在她和青曇之間錯綜複雜的尷尬心事,但是她記得平絲小姐告別時看她的眼睛是閃亮閃亮的,那種亮度令美藍覺得自己更加陰暗。

一夜無眠,直至清晨時分才昏昏睡去,醒來時見床頭上放了一束鮮花,嫩黃色的玫瑰上還帶著露珠的痕跡。蘇珊夫人說這是青曇少爺差人一大早空運過來的,因為曼悠本地除了紫丁香外沒有其他的花。

她起身,望著那束黃玫瑰默默地出神,然後不經意間,一張夾雜在花束中的卡片就飄啊飄地落到了地上。她撿起來看,素白色的硬卡紙上,只有一句話:

“結在曼悠,解在曼悠;解在曼悠,結在曼悠。”

字很潦草,顯得寫字人心緒很不安寧。而看字的人,又何嘗能夠平靜?

再見,可是永訣?

再見,即是永訣……

午時的太陽從窗簾縫中照射進來,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那兒的物品擺設都是暗暗的一種灰青色;陽光照得到的地方,閃爍著金子般光芒的黃色,雖然明,卻不亮,隱隱的像是種被壓抑著的欲望。

美藍的身體,恰好被分隔成了兩半,身子沐浴在陽光下,可臉卻是陰的,她手中的玫瑰亦半明半暗,搖曳在邊界之中,模糊不定。



接下去是一段平靜無波的日子,一切都似乎恢復到了剛來城堡時的那種安詳。

每天7點起床,陪公爵到花園裏散步,然後吃早餐,休息一會,陪公爵去給紫丁香澆水,然後告別忙些私人的事,午餐時再見面,餐後公爵要去睡午覺,她就去書房看書,再等著吃晚餐,晚餐過後,陪公爵到書房聊會天,大概10點左右的時候互道晚安,回房睡覺。

如此的生活模式讓美藍覺得平靜,似乎可以把外界的一切東西都拒在城堡之外。沒有流言,也沒有傷害。

轉眼間已到了六月十八日,再過三天就是她的生日了,也就是說她與公爵的婚事將在那一天得到確實的定制。

可是好奇怪,她竟完全不感到緊張,也沒有其他更多的感受。很多時間裏,她沉浸在書本中,忘記外界,也忘記了她自己。

直到那天下午她一如既往地去書房看書,翻到第四十頁時發現後面的書頁都沒有裁邊,於是就到公爵的書桌找裁紙刀。剛順手翻了幾下,一疊書信中就滑出一張海 報來,當她很漫不經心地隨意打開看了一眼時,頓時呆在了那兒!

“政界驕子配王室明珠——贊比國最難躁的一對壁人!”

和以前報導她與公爵婚事的標題一樣,都是用了最粗最漂亮的花體字,放在最醒目的地方。下面就是青曇和平絲的巨幅合影,背景似乎是在某個宮廷晚宴上,平絲依舊光彩照人,笑得很甜很滿足,而青曇……

美藍的手扶住了書桌的邊緣,她直視著海 報上的青曇,恍恍溜溜間如隔了一生的距離。還是那濃黑驕傲的眉,還是那深沉無波的眼,還是那令人琢磨不透的壓酷表情……那麼熟悉那麼熟悉的一張臉,為什麼她此時看來,卻已完全陌生?一

恍恍溜溜間如隔了一生的距離啊,說是天人永隔,亦不為過!只是為何,還會得知他的消息?

為何要讓她再得知他的消息?!

美藍近乎木然地繼續看下去,手腳冰涼。

海 報的右下方寫著有關此文的詳盡報導,說是史特隆斯‧青曇與羅蘭‧平絲兩情相悅,經常攜手出現在各大宴會上,人人紛紛猜測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記者問及時,兩人都是笑而不答。但是據羅蘭家族的人表示,他們很可能會與史特隆斯家族聯姻,如果這兩大家族聯姻成功的話,那麼將會是贊比王國最幸福也最受人矚目的一樁婚姻……

美藍的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即使扶著書桌也無濟於事,她倒在了地上。腦袋好昏,四肢百骸仿佛脫了架似的,沉重不堪……

為什麼沒有人拉她一把?為什麼沒有人幫她擺脫這種暈眩與隱痛?為什麼沒有人……

思維像浮在空中,水氣濛濛,形成迷離潮湧的漩渦,抓不住任何東西。

——爸爸,我喜歡她,請您把她讓給我。

當你連喜歡都能說得那麼肯定時,我怎麼還能從這一場情緣中逃開?

——奧德奈‧美藍小姐,我喜歡你,而且我自信比爸爸更適合你!

你太自信,而我太堅持,註定了會受傷害。

——我不怕告訴你,我也不否認,在十五歲第一次見到青曇時,我就喜歡上他了……

是啊,你認識他早,即使是用時間來論,我也會被砸得遍體鱗傷。

——如果史特隆斯‧青曇少爺要結婚的話,身為羅蘭家族惟一的女兒的我,無疑是最適合的人眩

匹配的身家背景,也許你們真的是一對最難康的壁人。

——你這樣的反應明明代表你是在乎我的,你在吃醋,你在傷心,那麼為什麼還要拒絕我?

我的確在乎,我真的在乎,誰也不會知道我有多在乎!可是沒有辦法,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只能拒絕!青曇,你懂我嗎?你為什麼不能懂我呢?

——結在曼悠,解在曼悠;解在曼悠,結在曼悠。

我怎麼會來這麼一個地方,延續並重複著媽媽生前的情感經歷?我成全著公爵的心結,可是你的心結呢?我自己的心結呢?誰來成全?又有誰能夠來成全?

有生以來,從來沒有一個地方,如曼悠一樣帶給我這麼多的回憶,刻骨銘心而且難以自主。

從來沒有一個人,如公爵那樣令我又敬愛又憐惜;也從來沒有一個人,如你這樣讓我又痛苦又惶恐。

可是青曇啊青曇啊,你知道嗎?我必然與你擦肩而過從此生命再無瓜葛……

——再見,我——未來的媽媽。

這句話一直像個詛咒跟著,攪得心要碎了似的。

頭好昏好昏。腦海裏一片夜色深沉。也許她應該睡去,永遠都不要醒來,亦或是,和媽媽一樣,什麼都不記得了。忘卻記憶,她就會輕鬆和快樂很多。

她應該是那個微笑著的新娘,不是嗎?



意識浮浮沉沉,仿佛有什麼東西正一點一點地穿透那片黑暗,把光亮帶到那個塵封的世界之中來。

美藍緩緩地撐開了眼瞼。

觸目所及處,依舊是那個藍白相間的優雅房間,水藍色的玻璃天花板隱隱映出房間裏每件傢俱應該有的影子。

一切似乎都並沒有什麼不對勁。

於是她再度倦極地合上眼睛,但當眼睛一閉上,回到那個深沉世界中時,卻又感覺到了身側的異樣。而那種怪異感伴隨著她所熟悉的氣息慢慢地滲透到她的感官中來。

美藍忽地睜眼,朝一個她所感知的方向看了過去——床右邊的一把椅子上,一個人默默地坐著,漆黑的眉眼,仿佛已被黑暗同化。

是他!是青曇!

?那的震驚過後,美藍立刻又閉上眼睛,前南說:“這是幻覺,我在做夢,我肯定在做夢……”她呢哺了幾句,但忍不住又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看向青曇。

四目相對,怎得銷魂——

萬種情緒在明眸中流動,卻不知該怎麼用聲音將之表達出來,又或是,此時此刻,根本不需要聲音!只要彼此之間,這樣默默地看著,就足夠把一切的一切都表達得淋漓盡致。

美藍張了張口,又張了張口,終於說出一句話來:“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是我。”青曇的聲音竟似比她還沙啞。

“你怎麼會來?”美藍問,“你怎麼會回來?”

青曇的表情很是奇怪,不知是哀傷還是自嘲,他沒有回答。

美藍掙扎著起床,卻一頭向地上栽了過去,青曇連忙抱住了她,於是她就倒人了他的懷中。

美藍用手緊緊抓住青曇的衣服,仿佛生怕他下一刻就要消失,她凝視著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你為什麼會來?你為什麼還會來?”

青曇的黑眸閃爍了幾下。“因為我聽說你生病了。”

“我病了?”

“嗯。”青曇點頭,聲音裏依舊殘留著焦慮和擔憂,“我接到爸爸的電報,說你病得很嚴重,已經昏迷了兩天兩夜,大家都擔心你會醒不過來,連明天的生日都錯過。”

“啊?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美藍震驚,“我昏迷了那麼久?為什麼我自己一點都不知道……”

青曇沒有說話,靜靜著望著她,接觸到他那樣沉靜的目光,美藍鼻子一酸,忍不住就想哭。然而她終究沒有哭出來,只是幽幽地歎:“為什麼不讓我繼續昏迷下去,錯過生日?”

青曇伸出手去,撫摸著她的頭髮,“醫生說你得了抑鬱症,這點讓爸爸非常展驚。”

“抑鬱症?”美藍緩緩地重複了一遍,抬眸看向青曇,青曇的瞳仁裏依舊重疊有她的影子。她忽然抱緊了他,第一次那麼用力地抱緊了他,埋首于這個男人的懷中,感受他熟悉的氣息,任由情緒跌宕如洶湧的海潮顛覆她的每一個思維。

“我在公爵的書房裏看到你和平絲小姐的海 報……我無法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嫉妒像座山一樣朝我壓下來,除了窒息外我根本逃無可逃!我沒有辦法再騙自己,但那種真實讓我覺得充滿罪惡……”美藍咬著唇嘶啞地哭了出來,“你為什麼要回來?你為什麼要再次出現呢?你不出現,我也就死心了,也就認命了,會按著原來的路一直走下去,走到自己無法回頭為止!可是你為什麼還會來?還會出現在我面前?”

青曇深歎一聲擁住了她,他的唇落在她的發上、額上、臉上,把她的眼淚—一吻幹。

“我們怎麼辦?我們怎麼辦?”美藍痛苦地哺哺著,一聲比一聲急切。

“我們走吧。”青曇長歎。

“走?去哪?”

“離開這裏,去瑪雅,或是其他什麼地方,都可以。”

“那樣就能遠離塵囂了嗎?那樣就能解決問題了嗎?”美藍淒涼地笑笑,搖頭,“只要我仍然顧忌著公爵,我就永遠無法和你離開……而要我不顧及公爵,我做不到,對不起青曇,我真的做不到……”

青曇吻住了她的唇。越是深沉痛苦時,情感也越是濃烈。房間幽暗,漂浮著淡淡的一層光,美藍情不自禁地摟住了他的脖子,一心一意地回應著他的吻,相互交纏的肢體,竟是那樣的陌生,卻又熟悉!

衣服像輕煙一樣飄落在地上,她的肌膚冰冷,但立刻被他的胸膛所溫暖。濃密的黑髮披灑了美藍一身,他的手探進她的發際,然後柔柔地浸沒。

一切的一切,發生得那麼不應該,卻又似乎很理所當然。

美藍甚至無法辨析自己的顫抖究竟是因為惶恐,還是亢奮,她只是覺得冷,想不停地靠近溫暖,靠近,再靠近,直至將兩具軀體熔合。

房門突然之間被推開,沉浸在迷亂情感中糾集著的兩個人頓時停了下來,美藍的目光驚恐地向門口看去,寒意在一?那間襲遍了全身。

昏暗的燈光下,公爵手持拐杖靜靜地站在那兒,他的容顏因背光而顯得模糊不堪,而那道陰暗更為此時的氛圍增添了尷尬與恐懼!

美藍舔舔發幹的唇,聲音仿佛僵固在喉中,無法開口說一個字,哪怕只是一聲歎息。轉眼看看青曇,也好不到哪去,他的臉上雖然沒有恐懼之色,但是愧疚與陰沈卻更濃。

公爵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兩人,既沒有責備也沒有暴怒,甚至似乎連驚訝也沒有。他忽然伸手關上了門,門一合上,他的人也就被隔離在了外面。腳步聲瞞珊,遠去。

美藍望望青曇,淺淡的床頭燈下,竟然彼此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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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8 01:30: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美藍在書房門外徘徊了很久,幾次她都伸手想去敲門,但最終還是膽怯地收了回來。

此時此刻,她害怕面對公爵,面對那雙清澈的藍色眼睛。

罪惡感像一塊巨石壓抑了她的心跳,壓抑了她的呼吸。她不知道,為什麼一切會變成那個樣子……

真的可以歸結為一時的情不自禁嗎?如果沒來平日積累的情,何來那一刻的衝動?自己的未婚妻和自己的兒子在房間裏秘密偷情……雖然沒釀成什麼大錯,但是在公爵高傲自尊的心裏,不知道又會如何看待!必定是不會原諒了……從剛才撞破那一幕,到現在,已經過去兩三個小時,已近淩晨,自己的生日就快來臨了,可是公爵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至今沒有出來半步。

美藍緊握著自己的手,更加顯得不安和擔心。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忽然開了,公爵清瘦的臉出現的門的後面。

美藍徒然怔祝

“你有話要跟我說?”公爵問道,聲音是不起波紋的平靜。

“我……我……”美藍咬著唇,當她在外面猶豫著要不要敲門時,她想了許多要和公爵說的話,可真到面對公爵時,她卻發現自己一句都講不出來。

“如果很為難,那就不要說了,回去早點休息吧。”

美藍急道:“可是……”

公爵望著她,目光清澈如水。“早點休息吧,明大會有很多事要做,你必須要精神飽滿,才好做一個曼悠的准女主人埃”

美藍震驚,她望著公爵,琢磨不透那句話的意思。“公爵,你,你……”

“明天是你的生日,一切照舊不變。”說完這句話後,公爵又看了她一眼,再度關上了書房的門。

美藍頓時怔在了門外。一切照舊不變,也就是說公爵還是準備娶她……他甚至對剛才所發生的事情提都不提,是他決意要疏忽掉,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青曇的身形出現在走廊的那一頭,從他臉上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也聽到了剛才的對話。

怎麼辦?美藍用眼神哀傷地望著青曇——如果一切還是原來那樣,那麼剛才那一幕又算什麼?可以忘卻剛才所發生的事情麼?可以忘記嗎?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嗎?

青曇啊青曇,我們怎麼辦?

青曇忽然把她拉到了一邊角落裏,沉聲說:“跟我走吧!”

美藍沈默。

“我們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跟我走吧!”

“這算什麼?私奔?”美藍茫然地開口,“然後留下那麼大一個爛攤子給公爵?未來的女主人與男主人的兒子有了私情,被男主人撞破,於是兒子帶著他父親的未婚妻遠走高飛。 賓客們對此議論紛紛,而男主人無語可答……不!青曇,這絕對是我不願意看見的結局!”

“那麼你就要看另一個結局——女主角壓抑了她的愛情嫁給了父親,三個人都不再快樂……”

“我做不到那麼自私,我不能傷害公爵……”

“你已經傷害了!”青曇的聲音冷靜得近乎殘忍,“你以為當他看見我們衣衫不整地在床上糾纏時他真的無動於衷,平靜得一點羞憤感都可以沒有嗎?不要忘記,他畢竟也是個男人!只要是男人,就沒有那麼大方的道理!”

“所以我更無法拋下公爵一走了之!”美藍的喊聲長長地回蕩在廊道之上,兩人都被那突然高亢起來的聲音震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青曇看著她,忽然淒涼一笑,低聲說:“你還是永遠把他的感受擺放在了第一位……那麼好吧,我回我的瑪雅,你留在這繼續當你的准新娘……”

美藍整個人一顫。好不容易停歇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她說不出話,只能默默地站著不停地流淚。

青曇慢慢地轉身離開,美藍看著他的背影,幾次衝動地想撲上去抱住他,然後告訴他好吧就那樣辦吧,但總在要舉步的那一?那想起公爵的眼睛,然後站住不動。

恍然間又似自嘲地想——本來就是這樣的結局啊,他走他的,你留你的,並沒有什麼不同。一切只是繞了個大圈子,然後又恢復到起點上罷了。

那麼,認命吧!又如何?



素手纖纖,索繞烏髮幽幽,兩個女僕的動作,竟是那般輕柔細膩,仿佛她是個精美的瓷器,一碰就碎了。

美藍低垂著眼睛,任憑她們為她穿上繁瑣複雜卻又華麗尊貴的宮廷晚裝,用各種夾子與珠寶將秀髮絲絲盤繞。樓下依稀可聞悠揚的音樂和喧鬧的人群——

今晚,是她的成人生日慶典。

蘇珊夫人出現在門口時,女僕們正好把一切都弄妥當,她們屈膝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美藍小姐,您準備好了嗎?公爵請您下樓。”蘇珊夫人仔細打量著她,露出滿意的目光。

珠環玉繞,寶魯華光——美藍看著那面大鏡子,恍格地覺得鏡中的人一點都不像自己,她把手伸給了蘇珊夫人,由她牽引著她緩步下樓。

翩翩的裙據長長地拖在地上,像浪花一樣一波波地隨著腳步的挪動而翻滾著。而那腳步,卻早已在無形中淩亂了她的心。‘依舊是第二十級臺階,把一室的繁華盡收眼底:人群的微笑,低聲的私語,好奇的目光,豔羨的矜待……種種,迎面而來。

心底卻浮出那麼一個念頭——這一切與我有關嗎?只能笑笑。

當公爵把她的手從蘇珊夫人臂彎裏牽 過時,她微笑;當公爵挽著她盈盈走向人群時,她微笑;當公爵為她—一介紹著重要的來賓時,她微笑;當公爵領著她跳第一支舞曲時,她微笑……

她那麼輕盈地笑著,笑得溫柔而美麗,每個見到她的人都紛紛讚歎說——瞧,這就是曼悠城堡的未來女主人呢,她笑得多麼燦爛哪!

美藍聽到了那些人的議論和讚美,她凝視著公爵的眼睛,然後笑得更濃。這是一出歌劇中最美麗的高chao,為什麼不讓它盡興一些?

圓舞曲歡快的舞步活躍在盛大的晚宴上,美藍隨著公爵的帶領而旋轉,當她自恍地中清醒回來時,就發現公爵的呼吸聲已變得越來越急促。

“公爵,你怎麼了?”

公爵的臉色灰敗,但卻只是搖了搖頭說:“沒事的,這節奏太快了,我老了,都跟不上了……”

“那就不跳了,去那邊休息一會兒吧。”

公爵點了點頭,美藍便扶著他往大廳一角的沙發走了過去,剛走了幾步,就看見了青曇。青曇站在很遠的地方,中間相隔了無數的人頭攢動,他的臉卻非常清晰,清晰得連有幾根眉毛都可以數得出來。

美藍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其他人的樣子都是模糊的,但青曇的臉還是那麼清晰,她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出自自己的幻覺。因為太過思念,所以影子才會那麼鮮明。

此時此刻,驕傲如他,絕望如他,怎麼可能還留下來參加這場慶典,去親眼目睹他的父親怎麼娶走他所鍾情的女子?

身旁公爵的呼吸聲更沉重了,美藍心裏一緊回過神來。“公爵,你怎麼了?很難受嗎?”

公爵張著嘴巴,指了指自己的上衣口袋。

美藍會意,連忙去掏,從袋中取出一小瓶藥來,當即服侍公爵吞下。淺褐色的液體一進公爵的咽喉,他整個人就平靜了許多,靠在沙發上閉目喘氣。

美藍見他瞼色漸漸恢復了正常,這才定下心來,再回頭朝剛才那方向看去時,人群之間,果然已不見了青曇的身影。

那麼剛才一切,真的是出自幻覺了?

“美藍……”她聽見公爵沙啞地叫她,連忙回過頭去。

公爵向她伸出了手,美藍握住了,公爵的手竟然冰涼,失卻了從前的溫暖乾燥。“美藍,生日快樂。”

此時此刻,公爵忽然對她說了這麼一句話,倒是令美藍微微一愣。

公爵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髮,凝望了許久,忽地歎了口氣,“扶我起來吧。”

美藍依言扶起公爵,公爵拉著她的手說:“跟我來。”

他帶著美藍朝人群中央走去,人們看見他們都紛紛避退開,讓出一條路來。走到中間的圓形地毯上,公爵停住了,他環視著大廳,把每個人的臉都收人眼簾。“各位,我有話說。”

本來熱鬧非凡的大廳一下子靜了下來,連樂隊也停止了奏樂,人人都直直地看著公爵,期待著他的進一步發言。

“首先我非常感謝在場的各位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我為奧德奈‧美藍小姐舉辦的生日宴會,今天是她的十八周歲生日,讓我們一起為她乾杯廠’公爵從一個女僕的盤子上拿了杯酒,在場的眾人也紛紛跟著舉起了酒杯。紅豔豔的酒水映著搖現的水晶燈,在那一瞬間擦亮了美藍的眼睛。

“恭祝美藍小姐生日安康!”公爵帶頭說道。

“恭祝美藍小姐生日安康。”眾人一齊舉杯。

公爵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把空杯還給女僕。

“下面,我還要宣佈一件事情——”公爵吐出這幾個字後,大廳裏再次靜濫了下來,甚至比剛才還要安靜。眾人的目光都在美藍和他身上來回打量,滿是興奮與期待。

公爵轉頭注視著美藍,聲音剛好讓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大概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事先知道了一些,沒錯,奧德東‧美藍小姐就是曼悠以後的女主人……”

人群的歡呼聲淹沒了公爵接下去的聲音,也淹沒了美藍的思維。

從今天開始,曼悠女主人的身份就算是真正定了吧?一生一世都擺脫不掉了……美藍垂首看著自己的手,她的手指交織著,輕輕地顫抖。眼角開始濕潤,酸酸地想哭,連忙深吸幾口氣強壓了下去。

公爵向大家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安靜。

“在美藍小姐十四歲時,我就曾與她有過約定——”公爵說到這時轉身面向美藍,沖她溫和地笑著。

於是美藍也扯了扯唇角,盡可能地讓自己微笑。她看著公爵的唇再次張開,一張一合間就等於是宣判了她此後的命運。

這可會是末日審判?

“我們的約定是:我盡全力洗刷奧德奈城主的罪名,而她成年後就要嫁人我們史特隆斯家族,成為曼悠的女主人。因此,我現在向你們宣佈——”

美藍覺得自己的呼吸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完全屏住了,那一刻她竟絲毫感覺不到氧氣。

公爵拉起了美藍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一字一字地說道:“奧德奈‧美藍,就是我——未——來——的——”

在說到“的”這個字時美藍看見了公爵的眼睛,像天空一樣明淨的藍眼睛中竟似有隱隱的淚光。她的心“格”了一下。

“兒媳。”公爵慢吞吞地說完最後兩個字。

美藍整個人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驚訝地望著公爵,周圍的眾人也如她一樣驚愕!

“是的,兒媳。”公爵重複了一遍,眼中剛才乍現的淚光已完全隱去,他平靜地說道,“奧德奈‧美藍小姐與我的兒子青曇情投意合,準備訂婚,今天借此良機,由我來正式宣佈他們之間的婚約。”

驚呼聲如旋風一樣在大廳中此起彼落,千百雙眼睛都直愣愣地盯著國地毯上的兩人。

美藍的臉,慕地紅了起來,很燙,像有火在燒。

“我說青曇,我的孩子,你愣在那裏幹什麼?為什麼不上來對大家說幾句?”

美藍更是一驚,她詫異地看看公爵,再順著公爵的目光看過去——

青曇!真的是青曇!黑衣的青曇站在遠遠的大廳門口,同樣一副驚愕震撼的神情。

他真的在!他原來沒有走!剛才真的是他!不是出於幻覺!

美藍忽然激動得想哭。事情那麼、那麼奇怪地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令人措手不及,而且不敢相信!

公爵拉著美藍向青曇慢慢地走過去。從廳中央到門口的距離並不遙遠,但看著對方的眼眸,竟仿佛是隔了一生的距離……公爵慢慢地帶著她走向他,走向生命的另一彼岸……

這是在做夢嗎?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會這樣?公爵竟然作出了那樣的抉擇——美藍對發生的一切都不敢相信。

然而,終於走到,現實進一步呈現在眼前,以一種全新的方式。

公爵把她的手交給了青曇,輕輕地、卻無比堅定地說:“答應我,我親愛的兒子,好好愛她。”

青曇默立半響,神情漸漸地恢復了清明,他緩緩地彎下腰鞠了一躬,吻了吻美藍的手背。“是。美藍小姐,我在你十八歲生辰這日向你發誓——我將永遠愛你。”

他的唇火燙,碰觸到肌膚,美藍顫抖了一下。她用不安的目光看看公爵,看看青曇,再看看四周的人們,不禁咬住了下唇。

“我……我……願意。”輕輕地吐出這句話,聲音像放逐在水中的空氣,但回蕩人耳時,就開始變得有朝氣起來。

——是的,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

不安從眸中退去,歡喜感染上了明媚的眼睛,美藍拉住青曇的手,感覺到了真實。

這不是夢境啊,這是真的!公爵就在身邊親切而慈祥地微笑著,賓客們開始熱情地拍手鼓掌,還有最最重要的那個人——近在身畔。

幸福席捲而來,伴隨著眼前的一切都明朗而真實。

青曇俯下頭親吻她,兩個有情人頓時相擁在一起。此時此刻,還有什麼事情能令他們分開?還有什麼事情會令他們分開?

一旁的公爵默默注視著這一幕,淡淡地笑著,慢慢地退後,借著人潮的歡動悄無聲息地離開。

周圍的人們開始紛紛上前祝福,青曇拉著美藍的手,再沒有放開。凝眸脈脈相望時,都有一種苦盡甘來的感慨。



狂歡一直過了午夜,才終於結束,人潮慢慢地散去,曼悠又恢復了寧靜。想必明日關於這場生日宴會的報導公佈後,會有更多人露出驚詫的目光和不可解的疑惑。但是——那又如何?讓他們說去吧!

青曇摟住美藍的腰,低聲說:“我們上樓去看看爸爸吧,謝謝他……謝謝他今天的賜予。”

美藍露出欣喜的笑容,“你能這樣想我太高興了!你知道嗎?我一直以來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看見你們父子和好,相親相愛!”

‘那麼走吧。”青曇拉著她一起上樓,在樓梯拐角處撞見了蘇珊夫人。青曇問道:“爸爸現在在哪?他睡了嗎?還是仍在書房?”

蘇珊夫人臉上的神情很奇怪,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美藍見到她這個樣子心裏頓時一驚,著急地說:“是不是公爵有什麼事?蘇珊夫人你快說啊!公爵現在在哪?我要去找他!”她剛提了衣裙想跑時,蘇珊夫人連忙說:“美藍小姐,公爵他……他……他不在城堡裏!”

美藍一震。

青曇皺了皺眉,“不在城堡裏,什麼意思?’——

“剛才公爵宣佈了少爺和美藍小姐的婚事後,他就一個人悄悄地退離晚宴,換上了平常的衣服,吩咐我備車,送他去諾茲醫生那兒……”

“他這個時候去諾茲醫生那幹什麼?”青曇的眉皺得更深了。

美藍咬著唇,雙手開始發抖,一種不祥的預感忽然間在全身擴散開來,這種預感由來已久,但是一直被刻意地疏忽和壓抑著,直到此時,把近段時間來公爵的種種表現聯繫在一起時,頓時變得無比鮮明!

他體檢那天古怪的言行,他近段時間越來越少的露面,剛才晚宴上急促的呼吸……難道……難道……難道!

美藍轉身就要下樓,蘇珊夫人叫了起來:“美藍小姐,你幹什麼去?”

“我要去諾茲醫生那,我要去看公爵!”

青曇握住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美藍用力地點了點頭。

蘇珊夫人連忙攔住他們說道:“少爺,美藍小姐,請先等一等,我這有封信,是公爵臨走前讓我交給美藍小姐的……”說著從身後拿出一封信來。

青曇瞪了她一眼,不耐煩地說:“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

“是公爵讓我要到晚宴結束後才可以拿給你們的……我,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蘇珊夫人一臉地為難。

美藍迫不及待地拆開信,打了開來,淺藍色的信箋上密密麻麻地寫了兩頁,字體俊挺有勁,一如其人。親愛的美藍:

當你收到這封信時,相信我已經離開了曼悠,不要著急,靜靜地把這封信看完,我會給你一個完整的答案。

六月七日的那次體檢,化驗出我體內的癌細胞再次擴散……長期以來,我飽受肺癌的折磨,不過由於照料得當的緣故,挨過了那麼多年、這件才情我沒有讓人告訴青曇,也許是因為不想讓他擔心,也許是為了維護自己一個身為老人和父親的驕傲,總之,除了諾茲醫生和那兩名護士外,沒有其他人知道。

親愛的關藍,原諒我欺騙了你,亦或說是,欺騙了我自己。當年因為阿格拉雅的死,令我非常愧疚與後悔,因此後來那麼多年,我再沒有與你的媽媽做進一步的接觸,也從不過問有關於她的事情……仿佛只要這樣做了,我對阿格拉雅的虧欠就會少一些。直到那天從報紙上看見了你爸爸入獄的消息,這才知道原來你的媽媽很多年前就去世了,而身後還留下了一個年僅十四歲的你。於是我競盡全能幫助你爸爸恢復了名譽,但是始料未及的是,不到兩天,他就因病去世了。你成了一個孤兒,所以我向政府有關機構要求做你的監護人,把你送到了聖比亞教會中。我曾經考慮過親自來照顧你,但是想到我病患纏身的處境,以及為你若想,故而沒有在當時就接你來更悠。

說來也許你不會相信,當我從報紙上看到十四歲的你的第一眼,我就渴望永遠照顧你。但是我自知與你之間存在的距離,並不僅僅只是年齡那麼簡單,可是除此外,我找不到更好的辦法,所以我提出了那樣一個約定——讓你在成年後就嫁入我們史特隆斯家族。這個約定其實有一個伏筆,畢競我們家族並不只有我這麼一個老人。

後來你長大了,終於來到了曼修。我欣喜地發現,你的品質是那麼的純善與是好,簡直和當年的麗革一模一樣,而且你更擁有她所沒有的——在教育方面的修養。我很愛你,這種感情更像是愛著麗革的影子,或者說得更貼切些,是愛著我和麗革所有辦法擁有的孩子……

在此過程中,我們並非真實的婚約引起了我的兒子青曇的反對和破壞。我很瞭解他,知道他敵視的事情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去實施,同對,我卻隱隱的感覺也許你們之間會有一段非比尋常的緣分。於是,我一直有計劃地在等待與安排——讓桑迪引青曇親自回漫悠來見你,讓他發現你的純真。這個孩子這麼多年來缺乏親情的關懷,而夾在商界打滾的他更該是看透了其中的市儈與虛偽,所以我大膽地肯定——他必定會喜歡上你這樣一個毫無心機,沒有城府而且善良一如天使般的女孩。而最後的事實也的確證明,我是對的。

可是你太過善良,你競然願意為了我而放棄到唾手可得的真正愛情,這點是我沒有想到的,但同時,更覺得感動和安慰——曼悠有你這樣的女主人,青曇愛上你這樣的一個女孩子,那是上帝對我們支援隆斯家族的恩寵!那片小樹林中,我聽到了你和青曇之間的談話,那一刻,幾乎萌發了我消逝已久的愛情,美藍,你是個容易讓人迷惑傾心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因為我那意見惡劣的病情,也許我真的會忘記我們之間的差距,甚至自私地不去考慮你的幸福而真正地娶你……

但是關藍,我畢競已病入膏肓!

一切已經太遲,醫生告訴我,我的肺癌再度惡化,已到了晚期,最多還有一個月的生命……親愛的美藍,寬恕我這位隱瞞了你這麼久的老者吧,我愛你一如愛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所以,我要極力撮合你和青曇,讓我在世上另一個最珍愛的人兒來照顧你一生,給你真正的幸福。因此,我邀請了平絲小姐來漫悠做客,我一向知道她對青曇的感情,也知道壓抑在你心中那份關於道德和柔軟情懷的痛苦。要使一份刻意被塵封起來的感情激化的最好辦法,莫過於嫉妒……呵呵,是的,我利用了你的嫉妒,加速了你和青曇之間的發展。對不起美藍,請你原諒我所做的一切,也請我的兒子原諒他父親小小的狡猾——我的本意並不壞。

今天晚上,我在眾目繞映下宣佈了你和青曇的婚姻,我把你的手交給他,那一刻,我感到無限安慰。看著你和青曇雙雙攜手而立的身影,我似乎看見自己和麗革兩兩相對……請我的兒子原諒我對他媽媽的不忠,這麼多年了,我依舊無法忘記麗革……

好了,美藍,一切要說的,都已經說盡了。在我把所佈置的事情都—一完成時,我不得不聽從醫生的建議住到醫院去,度過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一段日子。親愛的,不要為我難過,看到你們兩個有情人終成眷屬,實在讓我覺得自己這一生的遺憾都已不再算什麼。

我感到很幸福,而這幸福來自於你和青曇的賜予。

謝謝你們,我愛你們。

你的:史特隆斯‧歐西

PS:信封裏還有一枚戒指,如果你沒有忘記我曾經對你說過的故事的話,你會發現它就是我當年送給你媽媽的那枚戒指,現在我把它轉送給你,上面銘刻了我的祝福,祝你和青曇永不分離!

一枚戒指從信封裏滑出來,落到了美藍的手上,戒指的內側刻著四個字——“此情不渝”。



漸漸瀝瀝的秋雨中,美藍把一束素菊放到公爵的墓碑前,她的衣襟上別著一朵白色的小花。

她的身後,青曇為她撐著傘,也是一身黑衣。

美藍常常的歎了一口氣,直起身來,青曇就很自然的摟住她的腰。“我們待了很久,回去吧。”

美藍滿含深情的凝視著墓碑,低聲說:“雖然我知道他走的很祥和,可是還是想哭……公爵為什麼要死呢?如果他不死該有多好,我們可以侍奉他,陪他一起安逸的渡過晚年。”

“我們已經陪了他三個多月了,你沒聽諾茲醫生說,他之所以拖了那麼久正是因為最後的那段歲月心情愉快,但是癌症畢竟是很痛苦的一種疾病,還是讓他早些走吧,可以少受些折磨。所以美藍,別在哭了,我爸爸也不希望看見你的眼淚。記住,他希望你快樂!”

“我真的好愛好愛公爵,他就像我的第二個爸爸!那麼慈祥、那麼親切、那麼體貼……為什麼我和他之間的緣分這麼短呢……”美藍泣不成聲。

青曇伸手溫柔的擦去她的眼淚,柔聲說:“還有我,我會與他一樣疼你、愛你、照顧你。美藍,在這世界上你並不孤單。”

美藍緊緊抱住了他。“我真的好感謝好感謝公爵,他不但給了我那麼多關懷和照顧,還把你帶入了我的生命……我總是想,如果當日沒有公爵的撮合,也許我們不會有今天……他真是聰明啊,把一切都算到了……”

“是的,他的確聰明,把我和你都看的很透徹……”青曇喃喃的說,他的眼睛裏也浮上了一層霧色,“爸爸,你把你最愛的人託付給我,我不會辜負你的信任,我會好好愛她,一生一世。”

雨絲纏綿的下著,傘下的人兒溫存無限,美藍的手上戴著一枚戒指,閃閃發亮。而墓碑的照片上,公爵的眼睛正好瞧向那枚戒指的方向,微微的笑著。

他笑的那麼慈祥、那麼安逸。

——此情不渝。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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