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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天 -【姊姊你好酷】《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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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7 07:59:3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姊姊你好酷 作者:夏天

身為董事長最得力的秘書,蘇仁瑛整天卻只有傷腦筋的份兒……
明明「各司其職」是最應當,怎麼這會連老闆兒子都歸她管了──
而且還是個性向不明的小毛頭?!難不成自己是實驗品喔?
為了money她就委屈些,她相信自己絕對是魅力無法擋──
怎知他竟一副「只對男人有興趣」的噁心樣,還指責她礙事?!
哼,她才不輕言放棄,她發誓「不誘他上鉤」絕不罷休!

石靜深天生就是個叛逆份子,老爸說東他絕對往西。
儘管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他壓根不想繼承什麼「家業」!
既然父親還不死心,他就壞得徹底些──
假裝搞gay這招夠絕了吧,就算安排再美的女人也制不了他!
但這冰山美人擺明跟他槓上了,竟敢挑戰他的耐性?!
既然戲演不成,那就是她接受「懲罰」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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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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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7 08:00: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冬天的早晨,吹拂的風總是寒冷刺骨。

    「好冷……」隨著一聲低喃,白色的霧氣,從蒼白雙唇間吐出。

    「真想喝一杯咖啡……」

    等到第二聲抱怨低聲吐出時,聲音主人那張秀麗的臉孔上,細眉已然微蹙,纖細白皙的雙手,緊緊拉著自己的羊毛外套,臉蛋上寫著滿滿的愁苦,訴說在這凍死人的溫度下走在街上,對她來說,是種多麼不人道的酷刑。

    不過就算快遲到了,蘇仁瑛那溫吞的腳步,也沒因此而加快多少。

    這不能怪她,她天生就是寒性體質又低血壓,溫度每降低一點,她的活動力就減弱一些,如今被冷風這樣一吹,蘇仁瑛還能堅持自己一步步往前走,而不乾脆橫倒路邊等人來救,就已經算是很有意志力的行為了。

    其實每當冬季一到,冷鋒過境,蘇仁瑛每天早上從被窩中醒來,都想打電話到公司請假不上班。

    可是,她每每在心裏掙扎五分鐘後,終究還是會爬出被窩,哀怨的準備出門。請假,也不過是她心裏想想罷了,從未付諸實現。

    支撐她這意志力的最大理由,就是——薪水。身為石氏企業董事長身旁最得力的秘書,每個月的薪水著實豐厚,但就算這樣,愛錢的蘇仁瑛,也捨不得讓自己可以入袋的金錢少上那麼一點。

    戶頭裏多一些存款,對孤身一人生活的她就多一分保障。

    想到這,蘇仁瑛意志更加堅定,腳步也稍微快了幾分。

    在繞過下一個街角之後,石氏企業高聳的大樓便出現在眼前。蘇仁瑛有如見到救命的稻草一般更為加快腳步,迅速踏入這棟大樓。

    甫進入大廳,在大廳的警衛瞧到蘇仁瑛,連忙熱絡的打聲招呼:「蘇小姐,您這麼早就來了啊!」

    整間石氏企業,誰不知道蘇仁瑛是董事長石仲謀跟前的紅人,只要遇到機會,自然要巴結一下。

    不過蘇仁瑛這個人,待人處事一向冷淡,所以對於別人的關心頂多也只是微勾嘴角,示意她聽見了而已。

    「天氣這麼冷,公司遲到的職員也多了起來。不過對於像蘇小姐這麼認真優秀的人來說,似乎就不會有任何影響呢!」

    怎麼不會有任何影響?她都快凍死了,恨不得現在手上就有杯熱騰騰的咖啡,拯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

    蘇仁瑛不著痕跡的皺起了眉,不過在外人眼中,她依舊是一張不動聲色的冷漠臉孔,像是永遠不會對任何人的任何話有反應似的。

    見不管說什麼,蘇仁瑛都懶得回答,警衛摸摸鼻子,自討沒趣的又坐回自己座位上。

    蘇仁瑛搭上高速電梯,直達董事長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走出電梯後,繞過走廊,蘇仁瑛到達自己位在秘書室的座位後,總算松了一口氣。

    這間秘書室裏,空調早已開啟,徐徐的暖氣帶來溫暖的氣息。

    「呼,得救了……」蘇仁瑛搓了搓手,總算露出今早以來第一個真心的微笑。

    現在時間是上午八點半,石氏企業的上班時間是九點,所以此時秘書室除了蘇仁瑛之外,沒有其他人在。

    蘇仁瑛很習慣這種狀況,石仲謀總共有兩位得力秘書,一個是她,另外一個則是個性跟她完全相反的張凱淵。

    她冷漠,張凱淵快活,她認真計較,張凱淵卻有點不拘小節。兩人算是能互補其短,所以石仲謀才會任用兩位秘書。

    既然兩人性情是完全相反的,那麼蘇仁瑛一向早到,張凱淵自然老是遲到,總要到九點之後才慌慌張張的趕進辦公室來。

    對於這種情況,蘇仁瑛一點也不在意,反正付錢的是老闆石仲謀,他都可以忍耐了,她這部下還有什麼好說。

    蘇仁瑛坐在位置上享受了一會兒暖氣,接著才輕輕巧巧的站起身,到茶水間替自己沖好一杯又熱又香的咖啡,端在手中,輕啜一口後,接著才幸福的歎了口氣。

    天,現在才有活過來的感覺。

    她忙碌的一天,總是要有這麼一杯咖啡來宣告開始。

    端著咖啡,蘇仁瑛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茶水間,心裏一邊盤算著今天要進行的工作,一邊走回秘書室,結果,才剛把咖啡放到桌上,便聽到一陣怒吼。

    「混帳!混帳!全部都是混帳!」

    蘇仁瑛眨眨眼,這個聲音她很熟悉,一聽就知道是誰。

    能夠在石氏企業這樣大吼撒潑的,除了所有員工的頂頭上司——石仲謀之外,還能有誰?

    聲音的方向,是從董事長辦公室裏傳來的。

    這倒有點奇特,石仲謀一向不是這麼早來上班的人。

    蘇仁瑛的第一個驚訝尚未平息,緊接著,董事長辦公室的門便被打開,抱著一大迭雜誌、走路跌跌撞撞的張凱淵走了出來。

    蘇仁瑛瞧他有些吃力,連忙伸手替他接過一些。

    張凱淵見到是她,回以無力的一笑。

    「真稀奇,你今天怎麼這麼早來?」蘇仁瑛不解詢問。

    「我是早上五點就被老總call來了好不好……」

    張凱淵眼下有著淡淡的黑眼圈,一張清秀俊美的臉蛋,瞬間憔悴十分。

    「發生什麼事?老闆怎麼這麼生氣?」

    石仲謀這人其實很少動怒,能夠成為一個企業大老闆,精明、冷靜的程度自然不在話下,更不可能為了些許小事就暴跳如雷。

    「能讓我們老闆氣成這樣的,除了任性的王子殿下,還會有誰?」張凱淵無奈歎氣,將手上那一大迭雜誌,全數送進垃圾桶。

    「哦。」原來如此,蘇仁瑛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石仲謀這個人腦袋聰明,手段厲害,從三十歲開始創業,到如今五十六歲,已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

    但再強悍的人,也總是會有弱點。

    對石仲謀來說,這個弱點就是他的獨生子——石靜深。

    就蘇仁瑛所聽到過的傳言,石靜深這個人,似乎生出來就是為了跟他老爸作對一般。他老爸越是強悍、越是有能力,他就越是浪蕩、越是敗家,恨不得他老爸賺多少錢,他就敗多少錢。

    不過蘇仁瑛始終沒有那個榮幸,能拜見這位惹是生非功力一流的少爺。

    因為早在六年前,石仲謀在國內已經找不到願意收留石靜深的學校後,他一氣之下,就把這頑劣不堪的兒子給丟到國外去,眼不見、心不煩。

    但就算在國外,石靜深偶爾也是會搞出一些大大小小的麻煩,要石仲謀拿錢擺平。而每當這樣的事發生,也是石仲謀那堅毅不屈的臉上,唯一會出現喪氣表情的時候。

    好幾次,蘇仁瑛甚至看到石仲謀拿著自己兒子小時候的照片,喃喃的說道:「唉,這個小混蛋生下來就是為了折磨我的……如果能不管他就好了……」

    嘴裏是這樣說,可是石仲謀哪次不是照樣乖乖掏出錢來,替兒子擺平一切?

    蘇仁瑛不禁覺得,石靜深會這樣頑劣,恐怕有一半原因,是石仲謀是非不分寵出來的,能怪誰?

    蘇仁瑛沉思了一會兒,便又坐回自己桌前,打算開始一天的工作。

    這是老闆的家務事,她懶得管,也沒能力管。

    不過,她才剛翻開資料夾,內線電話就響了起來。

    蘇仁瑛微微皺眉,她心裏有不好的預感,但還是伸手拿起話筒。

    「您好,這裏是秘書室。」

    「蘇秘書,我有事找你,到我辦公室來。」

    掛上電話,蘇仁瑛瞇起眼,瞄了下僅僅在五公尺外的董事長辦公室。

    就這麼短的一段距離,石仲謀也要打電話喊人,有錢人的習慣真叫人受不了。

    蘇仁瑛站起身來,走到董事長辦公室門口,敲了兩下便逕自推門進去。

    正靠在牛皮椅子上的石仲謀,眉峰緊蹙,蒼老的臉上滿是煩惱神色,雙眼瞬也不瞬的瞪著桌上的幾本雜誌。

    「董事長。」

    石仲謀的臉上,通常只有自信和意氣風發,如今出現這種頹喪神情,讓蘇仁瑛看得有些不忍。所以她喊了一聲,提醒他自己已經進來,而石仲謀這才如大夢初醒般的抬起頭。

    「您找我有什麼事?」

    石仲謀凝望著她,眼神中有著猶豫,他似乎沒有辦法下定決心,說出他希望交付她做的事。

    而見他這樣,蘇仁瑛也不催促,只緊閉著嘴等待著。她這人耐性不錯,有的是時間等待。

    過了許久,石仲謀終於盤算完畢,咳了一聲後開口說:「仁瑛……你知道我有個兒子吧?」

    公司上下誰不知道呢?那位少爺現年二十一歲,身為石家企業唯一的繼承人,可是大家茶餘飯後閒磕牙的好話題。可見石仲謀這個問題,只是當作話題的開頭而已,並不需要認真回答。所以蘇仁瑛沒出聲,只是稍稍點了下頭。

    「靜深他十六歲就被我送到國外去了……我以為他待在國外會安分一些,沒想到,他照樣惹是生非,風波不斷,成天不學好,淨交一些酒肉朋友,花天酒地;雖然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但小錯誤卻是從來沒有斷過……」

    石仲謀話匣子一打開,抱怨就像水一樣流泄而出,怎麼也停不住。

    蘇仁瑛知道石仲謀的妻子死得早,而情婦又不是可以傾吐苦水的人,所以她雖感到些許不耐煩,也只好聽著他絮絮叨叨。

    「我以前總當他年紀小不懂事,認為只要長大了自然就會收心,進而接掌我的事業;怎知好不容易等到他大學畢業,我叫他回來公司當我的左右手,他居然出口拒絕,堅持要待在國外!」

    看著石仲謀又生氣又傷心的臉,蘇仁瑛翻了下白眼,拜託,這很正常好嗎?

    哪個正常人會放著輕鬆愉快、只需要花錢、不需要負責任的生活不要,來公司裏辛苦工作?

    「我實在沒辦法忍受他這樣荒唐下去,所以幾個月前,我叫人把他從國外給我押回來。」

    聽到這,蘇仁瑛稍稍皺了下眉。

    如果石仲謀形容的沒錯,那麼石靜深應該是個叛逆的紈褲子弟,如今被這樣如犯人般的帶回來,只怕更要惹是生非,不得安寧,也更加難以對付。

    而石仲謀下一句話,便證實了她的想法。

    「結果,他對自己被逼著回到臺灣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三天兩頭都給我鬧事,這也就算了,他故意跟我作對,專找媒體記者出沒的地方鬧,而那些記者也樂得有新聞炒,個個把這些事報得聳動低級!」

    石仲謀氣得把桌上的雜誌一掃,蘇仁瑛抬眼看了下標題,都不外是「石氏企業唯一繼承人,深夜在酒吧買醉,一擲千金!」、「石家大少私生活揭密——獨家跟蹤實錄!一窺豪門第二代的狂放生活!」等。

    蘇仁瑛看出興趣來了,忍不住拿起其中一本,翻開仔細瞧瞧。

    裏面巨細靡遺的描述石靜深如何在酒吧與人爭風吃醋,聚眾打架,放浪形骸等「事蹟」……總之,所有浪蕩子的特質,荒唐、不羈、浪費等,一樣不少,通通可以在石靜深的身上看見。

    難怪石仲謀這麼傷腦筋……蘇仁瑛直到此時,才真正的有點同情老闆。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這只小兔崽子才好了!要怎樣,這傢伙才會乖乖聽話,而不是不成天往那些龍蛇雜處的地方跑?」

    難得有人可以吐苦水,石仲謀索性一次吐乾淨。

    蘇仁瑛低頭想了幾秒,接著平靜的說:「您可以斷絕他所有的經濟來源,再把他趕出房子讓他流落街頭、三餐不繼。等他回來求你,到時候你還怕他不聽話?」

    只要將他的信用卡、提款卡、銀行戶頭全數凍結,石靜深手上沒錢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光想辦法維持生活,就夠他苦惱了吧。

    石仲謀張口結舌一會兒,大概沒料到蘇仁瑛一開口,就要他對自己的兒子趕盡殺絕。

    「我也想過,可是這、這不行……」

    「為什麼?」蘇仁瑛有些不耐煩。

    他要辦法,她也替他想啦,為什麼不成?

    「因為……」

    「捨不得?」

    石仲謀閉上嘴巴,不過臉上的神情已形同默認。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又說道:「以前我對靜深的媽不夠好,後來她又早死……所以,我才想把對她的虧欠全數轉移到兒子身上。如果把靜深趕出去,讓他挨餓受凍、甚至鬧不好出了什麼意外的話,那真不知道我是在懲罰他,還是懲罰自己。而且靜深的脾氣滿硬的,如果我真這樣對他,他絕對不會回來求我,只會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永遠跟我斷絕音訊。」

    石仲謀知道,石靜深想要的就是自由。

    他把他趕出去,只是剛好給了石靜深走的理由而已。

    「那送他去軍校磨練磨練?」

    軍隊的嚴格管理,包准再頑劣的富家少爺也得學會低頭。

    「這更不行!」石仲謀激烈反對。「我好不容易替他避掉兵役,就是不要他浪費時間,趕快多念點書,多學點東西,好接掌我的事業。」

    蘇仁瑛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這種周全保護,只是讓他的兒子更長不大而已!

    再說她出了這些主意,石仲謀這也不肯、那也不肯,把兒子捧在手心當寶。蘇仁瑛都覺得自己快成為只會進饞言、離間父子感情的反派角色。

    「那我看啊,您乾脆在他身邊好好的看著他、拴住他,讓他哪里也去不了,什麼壞事都做不成,不就得了?」

    蘇仁瑛半諷刺、半開玩笑的說出這個提議,怎知此提議一出,石仲謀反倒拚命點頭,眼睛也亮了起來。

    「唉,其實我也是這樣想……」

    不會吧?蘇仁瑛瞪大了眼,那位少爺,據她估計年紀早已過了二十歲,在法律層面都算得上是成年人,就只有石仲謀還把石靜深當小孩子。

    「可惜,我工作很忙,根本不可能這樣做。」

    不是不可能,是根本不該這樣做……蘇仁瑛一想到石仲謀那種想把孩子拴在身邊、死也不放的濃厚親情,她就打了個冷顫。

    她對太過濃烈的感情,親情也好、愛情也好,一向都無法招架,也不會應對。所以還是避開比較實在。

    蘇仁瑛幾秒內又回了神,淡淡的說:「您的工作的確很忙,而且現在公司正是最需要您的時候,您實在不能撇下公司不管。」

    最近公司才剛準備標下幾個大案子,所有的籌備計畫,都需要石仲謀監督著才行。

    所以,石仲謀還是乖乖死心吧!也算石靜深那小子走運,剛好碰上公司最忙碌的時期,那位浪蕩公子看來又可以逍遙一陣了……

    當蘇仁瑛心不在焉的想著這些事時,石仲謀卻嚴肅的開口:「我當然知道我不能不管。這就是我之所以叫你進辦公室來的原因。」

    「嗯?」蘇仁瑛心中不好的預感再度升起,而她的預感一向挺准。

    「既然我不能看住他,那我只好找人來替我看住他。」

    石仲謀的雙眼緊盯著蘇仁瑛,像是盯上青蛙的蛇。

    「而那個人,就是你。」

    「我不要。」

    蘇仁瑛下意識的出口拒絕。

    在聽過石靜深諸多惡行後,蘇仁瑛早把他想成一個玩世不恭、什麼正經事都不會,只會找麻煩的小少爺。嘿,她可沒興趣帶小孩!

    「喔?你不肯?」

    石仲謀對她的拒絕並不意外,蘇仁瑛當他的秘書已經三年了,他知道她那種獨善其身的個性,只要不妨礙到她,別人做什麼她都沒興趣管。

    像這樣的人,自然不願意接受這種任務。

    她當然不肯!蘇仁瑛無奈的翻了下白眼。「我是您的秘書,並不是家教,更不是保母。」

    「我會替你加薪喔。」石仲謀笑咪咪的說。「不但秘書的薪水照給,你照顧他幾天就可以領幾天津貼,相信我,津貼絕對不少。」

    咕嚕!蘇仁瑛吞了口口水,好誘人的條件啊!她一直希望能多存點錢的。

    「您要我怎麼照顧他?」

    「我現在將靜深丟在石家的一棟別墅裏,本來是希望他遠離城市後,能夠靜下心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結果他照樣還是成天出去吃喝玩樂。」

    石仲謀說到這,剛剛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旺了起來。成天看到媒體記者報導他兒子又到哪間夜店或酒吧流連,實在有損他這老爸的面子,全臺灣的人只怕都在笑他教子無方。

    「你要看著他,不要讓他亂跑,或是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還有,公司的大概營運狀況,你也要全數讓他瞭解,他以後是這間公司的老闆,現在開始學習還不遲。」石仲謀始終沒放棄讓兒子繼承家業的想法。

    蘇仁瑛一邊聽,一邊在心中盤算。這樣的話,她得每天開車到那位大少爺的住處,纏住他不讓他亂跑,並且說一大堆公司的事情煩死他……對了,這筆交通費可要報帳不能自己出,要不然她豈不虧到……

    「所以,明天開始你就搬到別墅去,待會我會給你鑰匙。」

    當她沉思的時候,石仲謀還在滔滔不絕,而當最後一句話出口,蘇仁瑛悚然一驚,抬起頭。

    「等等,我要搬到別墅去?」

    「不然你怎麼監視他?」石仲謀說得理所當然,好像她問的是什麼白癡問題似的。

    「那間別墅,除了少爺還有誰?」

    「還有個平常會來做飯的吳嬸。」

    這間別墅,其實平常根本都空著不用,自然也沒有人住在裏面。是因為這次石仲謀要「流放」石靜深,才特地找了位鐘點傭人來替石靜深做飯打掃,免得餓死這小子。

    石仲謀見蘇仁瑛的眼神驚疑不定,他擺擺手想安定軍心。

    「你放心,雜事不會叫你做,你吩咐吳嬸就好了,要不你要再多雇用一個傭人也成啊!」對他來說,那些薪水只是小錢。

    「我不是在說那個,石靜深是個男的而我是個女的,別墅裏又只有我們兩個,我……這……」

    蘇仁瑛難得的顯現著急神色。老實說,她這一生連戀愛都沒談過,而且一向對男人抱持著敬而遠之的想法,現在突然之間,就要她跟一個男人……同居?!而且還是個浪蕩不羈的死傢伙……難保她不會被……想到這,蘇仁瑛的臉色由白轉青。

    但石仲謀好像完全沒想到這點似的,只是用眼神催促她繼續說明自己心中的不安。

    「我、我們這樣孤男寡女的,不太好……」

    蘇仁瑛見他不回話,更加驚訝,石仲謀不會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吧?難道他就不怕他兒子把她怎麼了……好吧,就算石仲謀真的這麼相信他兒子的人格,那石仲謀難道不怕她把他兒子怎麼了,然後鬧出個什麼什麼,接著逼他當爺爺?這些豪門大戶不是最怕醜聞?

    「不行,我不去,老闆,您叫張凱淵去吧!」

    蘇仁瑛衡量一下,給她再多的錢,她也不敢把自己送入虎口。

    「不、不……我不能叫張凱淵去。」

    話說到此,石仲謀頹喪的搖搖頭。

    「為什麼?」蘇仁瑛不解,以常識來想,應該要叫張凱淵去最適合,至少比叫她去適合。

    石仲謀嘴角抽動了一會兒又掙扎了幾秒,接著,才將一本雜誌從抽屜裏拿出,丟到桌上。「你自己看看。」

    蘇仁瑛走過去,拿起雜誌雙眼掠過封面,一個鬥大的標題赫然映入眼簾——「企業家第二代,驚人的性向秘密。」

    封面標題旁,還陪襯一張小小的、模糊的照片,疑似一個男人摟著另外一個男人的模糊景象。

    蘇仁瑛眨眨眼,看了一下石仲謀,後者一臉絕望悲愴,她又眨眨眼,視線回到雜誌上,接著翻開內頁。

    報導中,巨細靡遺的描述記者如何目擊石靜深帶著美少年從賓館走出,並且兩人親密摟抱,神情曖昧的情狀。

    更糟糕的是,旁邊還配合著好幾張照片,照片中的兩個男人,像是存心要昭告天下、唯恐沒人知道他們感情多好似的,要嘛手放在彼此腰間,要嘛就親親熱熱的抱在一起。

    蘇仁瑛看了一會兒,沒什麼反應的將雜誌放回桌上。只是個報導而已,何況這種八卦雜誌可信度根本不高。

    「您大可以控告記者誹謗。」

    石仲謀再度搖搖頭。「那個記者沒有誹謗。」

    「嗯?」

    「這都是……事實……」石仲謀艱難的說。「兩年前,靜深還在美國念大學時就曾經告訴過我,他說他這一輩子隻會喜歡男人,叫我……再也不用妄想他會替我傳宗接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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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在石仲謀石破天驚的告白之後,兩人之間便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蘇仁瑛才驚覺這種時候,她似乎應該給予自己的上司些許安慰,以示她的忠心。

    唉,真是的,她這人雖然在公事上能力不錯,可是當遇到這種人際關係的問題時,她可說是還停留在幼稚園初級班。

    於是,蘇仁瑛絞盡腦汁想了想,良久才逼出兩句:「老闆,我想……您也不用太難過了……人各有命……」

    這真的沒什麼好難過的,換個角度想,喜歡男人至少比過度喜歡女人,而到處留情留下一堆種搶財產來得好。

    「兩年前我剛聽到時很難過,還以為他說不定會改變,不過都兩年了他依然故我,我還能怎樣……他畢竟是我的兒子,他愛男人或愛女人都還是我的兒子,血緣關係是斷不了的。」石仲謀哀聲歎氣。「我現在求的不多,只要他能乖乖繼承我的公司,其他都隨他去吧,只要他能開心就好。」

    石靜深這些年來,用各種方法讓他失望,漸漸的,他對石靜深的期望也就只剩這麼一點點。

    「嗯。」蘇仁瑛應了聲,接著好奇說:「那這跟我們剛剛談的話題,有什麼關係?」

    老闆不會是故意轉移話題吧?

    「唉!你怎麼腦子轉不過來啊?」這秘書平常機靈,怎麼偏偏遇到這種感情之事,就呆得跟什麼似的!石仲謀的聲音開始有些咬牙切齒。「靜深都說他喜歡男人了,若我真派張秘書去,豈不羊入虎口!」

    張凱淵長得唇紅齒白,臉蛋俊俏,這樣一去不被拆吃入腹才怪!

    聽到石仲謀這樣一說,蘇仁瑛回想自己同事的模樣……嗯,的確是滿危險的。而且張凱淵跟她這總一副死魚臉的女人不一樣,老是帶著和善的笑容,人長得可愛又陽光,若真這麼丟到大野狼的別墅去,小紅帽只怕是危機重重。

    「我不派你去,還有誰能去?」石仲謀拍桌,堅定的大聲說道。他就不信以他手下這蘇秘書的冰山樣、死魚臉,石靜深那小兔崽子受得了!

    這麼說來,她豈不成為祭品?

    蘇仁瑛無奈的搔搔頭,唉,這年頭,長得可愛的小男生遠比沒表情的老女人有行情多啦……

    「是的,老闆。」

    就算再不願意,但基於同事情誼、重金利誘、老闆威嚇,蘇仁瑛還是選擇乖乖屈服。


    第二天中午,蘇仁瑛提著收拾好的大包小包,一鼓碌全丟到車後的行李箱,接著又站在車旁沉思半晌,這才想起忘記帶地圖了,連忙上樓去找老闆昨天給自己的地址和地圖。

    當她將鑰匙插進鎖孔,走進家門,家中的電話正響個不停,但因為已經響了好一會,她還來不及接,便切換成電話留言。

    「喂……?」

    電話那端,是一個怯怯的男孩子聲音。聽到這聲音,想接起電話的蘇仁瑛,反倒把手縮了回來,愣在電話旁發呆。

    「姊姊,你還是不在家。」男孩子苦笑幾聲。「是不是工作很忙?每次打電話給你,都找不到你的人。」

    蘇仁瑛站在電話旁,靜靜聽著男孩的聲音。前幾次電話留言,她雖然聽到了,但都沒空撥個電話回家。

    「再過一陣子就是我十八歲生日,我們好久沒見面,爸媽也很想你,你可以回來看看嗎?」

    十八歲生日……蘇仁瑛恍然想起,自己大學一年級的時候,便搬出家裏在外居住,想不到晃眼已過八年,如今她二十五歲,而當時那個十一歲的小男孩,如今都十八了。

    「工作雖然重要,但身體也很重要……」男孩頓了下,才又接著說:「要多保重自己。如果要回家的話,記得先打個電話,媽媽會準備你愛吃的菜。」

    嗶的一聲,電話留言結束。

    蘇仁瑛按下鍵把留言洗掉,接著找出地圖和位址,便轉身往樓下走去。

    剛剛打電話來的男孩,是她的弟弟張仁興。姊弟倆不同姓,是因為他們同母異父,彼此只有一半血緣。

    六歲的時候,母親再婚。而當她七歲時,母親生下了弟弟。

    儘管繼父對她並不差,但弟弟出生後,父母的關注自然大半都放在弟弟身上。而每當看到繼父、母親和弟弟三人在一起時那和樂的模樣,蘇仁瑛就強烈的感覺到自己像個外來者。

    再加上她天性冷漠,不懂如何對待自己的家人,所以隔閡越來越深,直到她上大學後,終於決定自己搬出來居住。

    如今她自己一個人也過得很好,貸款買了一間小房子,每個月努力繳著貸款,但弟弟卻總是會打電話來,溫情的要她回家坐坐。而每次這樣的留言,也總是毫無例外的被蘇仁瑛洗掉。

    她並不是對家裏有厭惡感,只是不知如何去面對。

    這些無法排解的思緒湧上,讓蘇仁瑛站在車旁,發愣好一陣子,良久才如夢初醒。

    真是的,差點就忘記,她的新工作還在等著她。

    至於弟弟的要求……蘇仁瑛還是選擇逃避。等她完成手上的工作後再說吧!


    山路不算崎嶇難行,但對蘇仁瑛這台高齡十歲的二手車來說,沿路卻行駛得相當吃力。

    平常開一般的道路時,這台車倒還沒什麼問題;可是一開始爬坡,蘇仁瑛就充分感受到保養不好的老爺車,性能是多麼緩如牛步。

    再加上她這台車暖氣早壞了,她又捨不得花錢修,而當行走在山路上時,車窗關上玻璃就起霧;車窗一打開,灌進來的冷風又凍得她嘴唇發紫。

    「可……惡!沒事把別墅買在山上幹嘛……老闆,回頭我一定要你加薪……」

    蘇仁瑛秀美的臉孔,此時因寒冷而慘白。握著方向盤的纖長手指,更是格格打顫著。更討厭的是,烏黑的長髮因為風吹拂的關係,不停的飄到眼裏、嘴裏。

    這任務一開始就沒好兆頭,恐怕往後也沒有好日子過。

    蘇仁瑛細眉微蹙,在車又連續轉過幾個彎道後,一幢白牆紅瓦的別墅,終於出現在視野之內。

    據石仲謀給她的照片來看,這棟房子的確就是石家的產業。

    蘇仁瑛用石仲謀所給的鑰匙打開鐵制大門後,將自己的車開了進去停在房子前的空地上。

    而她的車子旁,則停著另一輛豔紅色的跑車。光看這車拉風的流線外型、鮮豔顏色、以及超知名的廠牌,就可以感覺出車的主人,究竟有多騷包、多愛現、多敗家。

    蘇仁瑛搖搖頭,心裏壓根沒什麼羡慕的感覺。

    她永遠不懂男人為什麼老把車看成第二生命,對她來說,車子能開就成。

    掏出鑰匙打開這間別墅的大門後,蘇仁瑛提著自己的大小行李,踏入這間她將要入住的房子。

    一踏進門,看到的就是一間設計雅致的大廳。

    大廳約有三十坪,全數鋪上色澤柔和的木質地板,其上放置米色的大型牛皮沙發,只怕坐上七八個人位置都還夠。

    在大廳稍微繞了一下,蘇仁瑛聽不到任何人聲,這麼大的房子,除了蘇仁瑛之外一個人都沒有,感覺還真的挺毛的。

    蘇仁瑛將行李先放在大廳,人又踱進廚房瞧瞧,嗯,沒人。

    不過倒是飄來一陣陣的香味,蘇仁瑛掀開廚房的保溫鍋一瞧,裏頭的燉肉香噴噴的,看來應該是那位吳嬸的手藝。

    想想在這間別墅住的日子,至少吃這方面肯定很有保障。

    從廚房轉出來,她接著走到走廊、寢室、浴室、庭院,全都空無一人。

    那位少爺,難不成又出門去瘋了?可是他應該知道今天就是她來的日子啊……因為石仲謀曾說過,他打電話給石靜深,交代過她今天要來別墅。

    不、說不定就是知道她要來,所以才給她一個下馬威?

    「哼。」蘇仁瑛冷哼一聲,這種小手段她才不會放在心上。

    反正她只要負責拖住石靜深,讓他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少做點壞事,接著等石仲謀忙完公務,把這傢伙領回去親自管教就好。

    她踱步回到客廳,看到通往二樓的階梯,她便走上去。

    石仲謀先前曾跟她說過,二樓的房間都設置做為客房之用,要蘇仁瑛自己挑一間中意的來住。

    既然老闆都這麼說了,她也沒打算客氣,準備好好的挑選一番。

    一踏上二樓放眼望去,走廊上左右加起來共有五道門,蘇仁瑛想也沒想,自然就走到離她最近的第一道門前,輕輕轉了下門把,沒鎖。

    於是,她順水推舟的,咿呀一聲把門給推了開。

    一打開房門,原先有點陰暗的走廊,馬上因為陽光的透入而亮了起來。

    現在是下午時分,午後的陽光雖然燦爛但並不刺眼。

    蘇仁瑛的雙眼在適應這溫暖的陽光之後,才看清楚這房間的樣子。坪數頗大,白色半透明的窗簾掛在窗戶前,牆壁貼著淺藍色的壁紙,讓整間房像是蕩漾在淺海裏,有種溫柔透明的感覺。

    這房間,第一眼就讓蘇仁瑛很中意。

    房間夠大,佈置簡單舒適,午後又不會西曬,怎麼看怎麼舒服。

    不過這間房,卻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存在。

    蘇仁瑛的眼光移到房間正中央,那張超大、Kingsize級的床鋪。

    床鋪中央明顯隆起,表示那張床上睡了人。蘇仁瑛放下手中的行李往床鋪走過去。

    會在這種時候、在這間別墅裏睡覺的人,除了石靜深還會有誰?畢竟其他人也不可能像他這麼懶吧!趁現在瞧一下這裏的主人長什麼樣也不錯。

    被褥蓋得嚴嚴實實,只有半張臉露在外頭。

    蘇仁瑛蹲在床旁,仔細的瞧著那張臉。剛剛遠看時,只知道這臉挺清秀的,如今一湊近,才知這張臉簡直跟「傑尼斯系美少年」有得拼。

    染成咖啡色的發絲散落在床鋪間,在陽光的照射下看來閃閃發光。

    視線再往下移,他長又密的睫毛活像兩把小扇子,光看他睡著的模樣已叫人移不開視線,若是這雙眼睜開了不知會有多好看,雙眼下是小巧的鼻子、嫩紅的雙唇、白皙漂亮的肌膚,這張臉與其說是帥氣,不如說是可愛多一點。

    要不是蘇仁瑛知道石仲謀生的是個兒子,她真的會以為眼前的是一位美少女。

    想不到那位敗家成性、玩世不恭的石靜深,真實面目竟會是個稚氣的小男孩臉孔……蘇仁瑛搖搖頭,跟她先前的想像實在太不符合啦!

    看著看著,蘇仁瑛不禁有些恍神。這張臉,跟她記憶裏七年前的弟弟可真有幾分相似。他們一樣可愛、一樣稚氣……

    「糟糕。」

    蘇仁瑛對自己苦笑。若睜開眼睛後,那雙眼也跟自己的弟弟一樣無邪的話,她可能沒辦法對眼前這男孩,擺出一貫的冷漠臉孔了。

    「嗯……」

    眼前的男孩睫毛扇動了下,嘴裏也發出將醒未醒的模糊聲音。

    見他將醒,她正打算站起身退出房間時,突然有一隻赤裸健壯的手臂,從被褥中伸出來,硬是壓在男孩身上。

    蘇仁瑛眨了眨眼。不會吧?那只手臂的膚色,怎麼看都跟眼前這可愛男孩的膚色差了十萬八千里遠,所以,這手臂絕不可能屬於這男孩所有。這麼說來,這張床上……其實有兩、個、人?

    像是為了證實她的猜測般,被身後健壯手臂壓住的男孩,可愛的臉眉頭緊蹙,睫毛扇了好幾下後雙眼終於睜開,並且嘴裏吐出一連串含糊不清的抱怨:「靜深,你很煩耶,不要壓在我身上,重死了……」

    而當男孩看到正蹲在床旁,雙眼瞬也不瞬瞪著他的女人,驚嚇過度的大叫:「你、你、你是誰啊?」

    蘇仁瑛倒是一貫冷靜。

    「你好,我是石仲謀先生的秘書,我叫蘇仁瑛。請問你是石靜深先生嗎?」

    男孩瞪著水汪汪大眼,慌張搖了搖頭。

    呵,這副模樣更像她的弟弟……蘇仁瑛努力把自己又飄遠的心思拉回來,擠出一抹笑容:「那麼,請問你是?」總不可能是吳嬸吧?

    「我、我是……」

    男孩支支吾吾的有些臉紅,似乎有難言之隱。

    「怎麼了?」蘇仁瑛繼續微笑,催促他說。

    男孩還沒回答,倒是一個慵懶低沉的聲音替他答復。

    「他是我的『朋友』喔,叫佘耀倫。」

    蘇仁瑛抬起頭,正好對上一雙漆黑、帶著不懷好意的雙眼。

    那個男人撐起上半身,一隻手臂再自然不過的搭在男孩光裸的肩上,一手則撐著自己的臉頰,似笑非笑的看著蘇仁瑛。

    看著那張俊美非凡,但卻充斥著嘲笑、不屑之意的臉,蘇仁瑛馬上就知道,這傢伙才是石靜深。

    「你是石靜深?」蘇仁瑛確認道。

    「對,你好,蘇秘書。」

    石靜深坐起身,棉被滑下,露出大半個光裸身子,但他根本不以為意,伸了個懶腰,大打呵欠。

    佘耀倫的臉皮厚度跟他完全不同,房裏有陌生女人在場,他連忙多搶些被子,把自己整身包得密密實實,對蘇仁瑛不好意思的笑笑。

    「不好意思喔,蘇小姐,雖然知道你要來,可是我們不小心睡太晚了,讓你看到這副懶散的樣子。」

    「唉,昨天你陪我玩這麼晚,多睡一點也是應該啊……」

    石靜深笑咪咪的伸出手指,玩著佘耀倫的咖啡色頭髮,神態親匿。

    而佘耀倫被他這麼一說,臉更是轟的紅透了,用力推開他的手,氣呼呼的說:「你還敢說,要不是你……你纏著我讓我不能睡覺,我哪會出這種糗?」

    纏著他……不讓他睡覺?蘇仁瑛雙眼稍微睜大了點,也悄悄的倒抽一口氣,不過她一向很懂得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所以外表看不出任何異狀,仍舊一派平靜。

    「那不然你現在再陪我睡好了!」

    石靜深用力抱住裹在棉被裏的佘耀倫,甚至伸出手去搔他癢,惹得後者咯咯笑個不停,甚至還發出幾聲曖昧喘息。

    「唉呀……啊,不要啦、快點住手,靜深!有人在旁邊看!」

    聽到這句話,石靜深很不爽的抬起頭,那雙漂亮深邃的雙眼寫滿「你很礙事」的訊息。

    「喂,你還站在床邊幹嘛?沒看到我們要做什麼嗎?快點出去!」有沒有公德心啊?

    蘇仁瑛看了一下手錶,現在是下午兩點,所以她搖了搖頭。

    「抱歉,除非你起床,不然我不離開房間。」

    石仲謀交給她的任務,可是得讓石靜深過正常生活,那麼第一點要改的就是他這賴床賴到下午的習慣。

    「我起不起床關你什麼事啊!你不過是秘書,可不是我的保母!現在就給我出去!」

    石靜深不高興的大吼道。這女人以為她是誰,連他幾點起床都要管!

    「你起床,我就出去。」蘇仁瑛堅定的回答。「而且從今天晚上開始,你十一點之前就要上床睡覺,早上九點之前一定要起床。這是老闆所要求的,希望你能達到。」

    「他要求他的,我過我的,關他何事。」老爸都管不了他,一個小秘書能奈他何?石靜深嗤笑,人又大剌剌的躺回床上。

    「你真的不起床?」蘇仁瑛平靜的問。

    「我要睡到晚上,晚餐我不在這吃了,不用來吵我。」

    石靜深從被子裏伸出一隻手,揮了揮手要她滾。

    其實他老早睡飽了,正想出門晃一晃活動筋骨,可是沖著這女人要他起床,他就偏不。

    蘇仁瑛也沒多說,便走了出去。

    等她一離開,佘耀倫便馬上下床,他雖然上半身沒穿,但下身卻套了件長褲。

    佘耀倫一邊套上運動衫,一邊看了眼還死賴在床上的石靜深。

    「石靜深,你真的不起來啊?睡太久骨頭會痛的。」

    「我是想起床,可是那女人真煩。」石靜深懶洋洋的說。「我跟你說,與人對戰,最重要的就是第一次見面要下足馬威,讓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並且不再妄想可以改變你,這樣才能好好的過日子,你懂不懂啊,佘耀倫。」

    兩人此時談話的語氣,就像一般好友,跟剛剛在蘇仁瑛面前那種曖昧氣氛截然不同。

    佘耀倫聽到他的歪理,可愛的臉蛋露出不屑的笑。「算了,你那些事我並不想管。你只要記得答應我的事就好。」

    「沒問題啦!」

    「那我下樓找東西吃。」

    佘耀倫打著呵欠,走到走廊上,正在盤算要吃點什麼好時,卻看到蘇仁瑛低著頭,又從樓下走了上來。

    嗯?他還以為她放棄,所以才離開房間的呢,怎麼又折返了?

    當兩人擦身而過時,佘耀倫見到蘇仁瑛手上提著的東西,不禁瞪大了眼,接著卻開心的笑了起來。

    哈哈,不錯、不錯,這樣也好,石靜深這傢伙這麼囂張,總該有人去教訓教訓他。

    於是,佘耀倫連去警告石靜深的想法都沒有,便若無其事的離去。

    而石靜深依舊賴在床上,甚至拿被單蒙住頭,人又開始昏昏沉沉的陷入半夢半醒的昏睡狀態。即使聽到開門聲,他也以為是佘耀倫又再度折返,所以他迷迷糊糊的說:「幹什麼?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忘記拿?」

    「不是。」

    一個輕輕柔柔的女音響起,卻帶點陰寒的味道。

    緊接著,一大桶冰寒的水,從上方嘩啦嘩啦淋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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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7 08:00: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聲慘叫,瞬間從樓上房裏傳出。

    已經站在樓下廚房,正在舀燉肉來吃的佘耀倫,則賊賊的笑了兩聲,接著裝作沒聽見,繼續大快朵頤。

    而大冷天被水淋成落湯雞的受害人,此刻則是牙齒格格打顫,雙臂環著自己赤條條、但被冰水全身淋濕的身體,咬牙切齒的說:「你這女人……好狠的心……」

    這女人知道現在全臺灣溫度平均只有攝氏十五度嗎?她知道山上又比平地還要冷,只剩十度嗎?她知道房間的窗戶大開著,風會灌進來嗎?她知道他身上沒穿衣服,沾著水的肌膚被冷風一吹會失溫的嗎?

    她都知道!所以她才這樣做!

    石靜深恨恨的瞪向眼前這面無表情的蘇仁瑛,以及她手上那個大水桶,憤怒的吼道:「混蛋!」

    蘇仁瑛對他的辱?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輕柔的說:「真是的,你全身都濕了呢,趕快下床,不然會著涼。」

    「始作俑者是你,還在裝好心!」石靜深氣急敗壞的說。

    「我沒有啊,只是不想看你受凍而已。」蘇仁瑛晃了晃手上的水桶。「還是你覺得不夠,要再一桶才會清醒?」

    石靜深坐在床上,剛剛溫暖的天堂現在已經成了濕漉漉的冰冷地獄,這下他想繼續賴著都很困難。

    他沉下臉。「你以為你是誰?還不是拿我老爸的錢、替我老爸做事的?敢這樣對我,我回頭就撤你職。」

    「你要撤我職?」蘇仁瑛臉也跟著沉下。

    見她終於變臉色,石靜深暢快極了。她還知道怕啊?

    「沒錯,趕快收拾行李,滾吧你!」

    石靜深指著門,要她馬上出去。

    蘇仁瑛沉默以對,提著水桶出去了。

    石靜深本以為自己得勝,讓這女人遠離他的視線;但轉念一想,不對,剛剛他叫她滾時,她也是這樣默默的走出去,接著回來時手上就提了一桶水……

    該不會,默默不發一言就是她爆發的前兆?

    那他現在還坐在床上,會不會很危險?而且床上又冷得要命,再這樣賴下去似乎也不好玩。

    想了想,石靜深就打算下床,但他才剛把腳跨到地上,門又碰的一聲被打開。

    蘇仁瑛又提著比剛剛更大的水桶,獰笑著看他,並且快速走近。

    接著,她用力抬起水桶,蓋在他頭上。想當然爾,全部水都順著他的頭髮、臉頰、頸子流淌到身上、床上。

    這種滋味,真是透冰涼。

    「你瘋啦你!」

    石靜深火大的把水桶拿下來,用力摜在地上。其實他最想做的是,把水桶砸在這女人臉上,讓她嘗嘗同樣的滋味,可是一想到她畢竟還是個女人,外表看起來蒼白、纖弱、秀麗,好像一打就會飛到幾尺外似的……想到這,石靜深哪下得了手。

    「反正我都要被撤職了,幹嘛不多潑幾桶。」

    蘇仁瑛臉色冷淡蒼白的站在床旁,冷冷的說。

    「喔,是嗎?我看你根本不怕!」石靜深諷刺。

    她聳聳肩,遞給他一隻手機。

    「你不是要叫老闆撤我職嗎?趕快打電話過去。」

    石靜深懷疑的瞄了她一眼,她這是在催他趕快把她撤職嗎?若真是如此,那真是創了紀錄——創了老爸派來的走狗,最快放棄的紀錄。

    石靜深一邊懷疑,一邊按鍵,而此時蘇仁瑛又喃喃的開始說道:「這樣也好,老闆一直在說你都不愛跟他說話,老是要他打給你才肯應上一聲兩聲,如今你肯打電話過去,求他幫你解決困難,老闆一定很開心。」

    「求他?」石靜深嘴角扭曲了下。誰說他求老爸?

    蘇仁瑛掃了他一眼。「不是嗎?你現在不就是要求老闆幫你把我撤職嗎?」接著,她歎了口氣。「其實我真羡慕你,雖然這麼討厭自己的爸爸,可是一旦需要幫忙,卻總是拉的下臉去求人,像我就辦不到……」

    石靜深冷笑一聲打斷她。「你在激我?」

    「不敢。我只是一個領人薪水的小秘書,哪敢對大少爺做這種事。」蘇仁瑛笑笑回應。

    石靜深輕哼,將手機丟還給她,蘇仁瑛連忙一把接住。

    「嘖嘖,我還真以為你那麼硬骨頭,連丟掉工作都不怕,結果不過是換個法子罷了。」

    「我也以為你絕對不會打的,畢竟,你不是很討厭老闆嗎?」

    這倒是真的,石靜深剛剛不過做個樣子,打算看蘇仁瑛的反應,但若真的叫他打電話給石仲謀,他是死也不幹。

    反正,要趕這傢伙走,多的是辦法。

    石靜深想著想著,因為寒冷,狠狠的打了個噴嚏。

    「可惡……」凍死他了!

    他打算起身換衣服,卻發現礙眼的蘇仁瑛始終站在他床邊,連一步都沒移動。

    石靜深煩躁的橫了蘇仁瑛一眼。「你還不趕快出去?」

    「你先起床。」蘇仁瑛依舊在堅持這點。

    石靜深直直望向蘇仁瑛,而蘇仁瑛也沒退縮,毫不畏懼的接受他的凝視。

    兩人在對望數秒之後,石靜深突然一笑。

    蘇仁瑛揚眉,眼前這男人只要笑起來,感覺就很不懷好意。

    「你不走也是可以。」石靜深懶懶說道。「不過,你知道的,昨晚我和耀倫睡在一塊……」

    「所以呢?」

    「所以我棉被底下是全裸的。反正我被人看到是無所謂,你愛看就請便吧!」

    話才說完,石靜深便伸手作勢要掀棉被,蘇仁瑛臉色刷白。

    「別掀!我馬上出去!」

    石靜深果真就如傳聞所言,很無賴、不要臉、也不懂道德為何物。

    她才沒興趣看他的裸體!

    「我下樓去了。」

    蘇仁瑛丟下這麼一句話,便飛快走出房間。

    而石靜深等到她走遠,才慢吞吞的下了床,將早已濕透、貼在自己身上的長褲和內裏脫掉。

    「可惡!」

    想到那張冷淡的臉,石靜深忍不住又罵了她幾句。

    怎麼會有人這麼陰險啊,長得一副嬌柔纖弱的樣子,可是個性卻冰冷的嚇人。要不是最後那一段謊話,居然可以逼得蘇仁瑛臉色微變,轉身就離開的話,他還真以為這女人是泰山崩於前不改于色,永遠面無表情呢!

    看來,這次真的來個棘手人物……

    「哈啾!」

    石靜深又打了個噴嚏,他再光著身子吹冷風,一定會感冒。

    於是,石靜深一邊喃喃罵著蘇仁瑛,一邊拿起一些換洗衣物,決定先進浴室洗個熱水澡再說。


    蘇仁瑛提著空水桶,用比平常快好幾倍的步伐,下了樓梯。當她把水桶放好,經過廚房時,便看到佘耀倫正坐在廚房裏,捧著一碗燉肉飯大快朵頤。

    當蘇仁瑛走進去,佘耀倫也剛好抬起頭,一見是她,便漾出一抹大方的微笑。

    「嗨!你吃了中飯沒有?要不要吃一點?」

    他指指自己眼前的食物,繼續高興的說:「吳嬸做的燉肉最好吃了,這可是我昨天特別拜託她做的。」

    蘇仁瑛衡量一下自己的腸胃,從吃過早餐後她就滴水未進,也的確是有點餓。

    「白飯在那邊的電鍋裏,冰箱裏有一些小菜,你可以自己去拿。」

    從佘耀倫的語氣以及行為,蘇仁瑛可以看出他在這邊似乎住得挺久,而且甚至可以半個主人自居。

    如此說來,佘耀倫和石靜深的關係,絕對非比尋常。

    再加上石仲謀曾對她說過,石靜深這輩子只喜歡男人;而她剛剛走進房間時,看到的就是兩人赤裸相擁的親密狀況……

    難不成佘耀倫是……石靜深偷偷養在這裏的小情人?

    想到這,蘇仁瑛忍不住又瞄了佘耀倫好幾眼。眼前這男孩才幾歲呀?稚氣的臉孔,圓圓的大眼,無邪的微笑,如此天真可愛的男孩,怎麼就落入石靜深那個敗家子的手裏?真的好可憐。

    蘇仁瑛想著想著,替自己盛了半碗飯,學佘耀倫舀了一些肉汁澆上,接著便坐到佘耀倫對面。

    「蘇小姐,你幾歲?」

    一坐定位,對面的佘耀倫,便掛著可愛的笑容湊了上來。

    「二十五。」

    「你就是石先生最得力的秘書?」佘耀倫一手撐著臉頰,歪著頭好奇的問。「石先生連你都派來了,那這次是不是鐵了心,要逼靜深就範哪?」

    「不是,我只是負責看住他,讓他不要老是惹是生非而已。過一陣子,老闆有空了就會親自過來。」

    這是在刺探敵情嗎?蘇仁瑛下意識的笑了下。

    不過當佘耀倫看到那抹笑容,雙眼整個都亮了起來。

    「你笑起來很好看呢!」

    平常的蘇仁瑛面無表情時,看起來總是冷冰冰的,不過一旦露出些許真誠的笑意,那就像萬年不化的冰雪,突然之間春融了般引人心醉。

    「你應該多笑一點,畢竟你笑的時候,比平常冷冷的樣子好看多了!」

    聽到這種話,蘇仁瑛尷尬的收起笑容,再度冷下臉。

    「怎麼不笑了呢?再多笑一下給我看,嗯?」佘耀倫興致勃勃的說。

    他最喜歡看美人微笑了,尤其是蘇仁瑛這種如冰雪般的美人,笑起來特別有看頭!

    聽到這句話,蘇仁瑛困惑的看向佘耀倫。奇怪,他不是石靜深的情人嗎?那為什麼他現在的言語卻像是在……調笑她?

    這種態度,讓蘇仁瑛聞出了一些不對勁的味道。

    「佘先生……」

    「叫我耀倫就好!」佘耀倫打斷她,笑嘻嘻的說。

    「喔。」蘇仁瑛無奈的改了稱呼。「耀倫,請問你真的是石靜深的情人嗎?」

    佘耀倫可愛的微笑在剎那間僵住,這更加深了蘇仁瑛的懷疑,而當她打算更進一步套問時,身後又傳來她最厭惡的低沉嗓音。

    「當然是。」石靜深站在門口,懶洋洋的說。

    蘇仁瑛連轉頭都不想。可惡,又是那個石靜深!剛剛在房間時她問佘耀倫話,也是被石靜深給帶了過去,讓她沒問清楚。

    結果現在她抓到一點蛛絲馬跡,卻又被石靜深攔住。

    而剛剛還有點僵住的佘耀倫,此時也恢復了一派自然可愛的笑容,朝她眨了眨眼,像是在笑她問的是個傻問題。

    「靜深,你怎麼拖了那麼久才下來?」

    佘耀倫的聲音帶著親匿、撒嬌的意味。

    而石靜深也很配合的朝佘耀倫走了過來,環住他的肩膀,甚至在他頰上親了一下,佘耀倫雖然沒避開,但那一瞬間臉上的笑容卻有點僵硬,不太好看。

    幸好石靜深角度取得很好,將自己的表情藏住,沒讓蘇仁瑛看到。

    「我先洗了個熱水澡。唉,沒辦法啊,誰叫我剛剛被一個惡女人潑得渾身是水呢?凍死我了。」

    「真的啊?你要小心點,別感冒了。」

    「我當然不會感冒,有你在,我怎麼捨得感冒?」

    看著兩人一搭一唱,蘇仁瑛雙眼瞇起,眼裏有著不信任。

    兩人在她面前越親密,她越懷疑他們在演戲。她雖不懂愛情,可是她並不是笨蛋。

    而石靜深見蘇仁瑛根本不回避,只是冷冷的看著他倆,他索性挑明瞭話說:

    「蘇秘書,你去告訴我爸,這一生我愛男人愛定了,如果他想分開我跟耀倫,我只能說,別想!我這輩子都要跟耀倫在一起!」

    蘇仁瑛面對這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告白,只是淡淡回答:「老闆說過,你愛男人還是女人都隨便你,他不管。」

    什麼分開不分開,一輩子在一起的……這位少爺以為在演連續劇啊?

    「啊?」

    石靜深微微皺眉,猶記得兩年前,他初對老爸說出他愛男人這種話時,老爸整整氣了一個月,還不時叫他滾出家門咧!

    所以他也樂得一而再、再而三拿這番話來氣石仲謀,怎麼現在反倒無效?

    「怎麼可能?他說隨便我?」

    蘇仁瑛點點頭。

    「老闆說,不管怎樣,你都是他的兒子,他很希望你能繼承公司,至於其他的事,只要你過得開心就好。」

    聽到這番話,剛剛還浪蕩不羈的石靜深,此時俊美的臉孔上,卻蒙上一層淡淡的感傷,與些許愧疚。

    這些變化,全都映在蘇仁瑛的眼裏。

    看來石靜深並不是真的那麼頑劣不堪,或許,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石仲謀相處……也或許他並不是真的那麼愛跟石仲謀作對……

    但石靜深的脆弱只是一閃而過,沒兩下,他又擺出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嗤笑一聲。

    「只要我過得開心就好?說得真好聽。」

    如果真只要他快樂,那當初為什麼要不停的外遇,破壞原先和樂的家庭?為什麼媽媽一死,就迫不及待把他送到國外?為什麼要在他已下定決心不再回來時,又強迫他離開已然熟悉的異國?

    石仲謀有哪次讓他照自己的心意過活?一個沒有自由的人,又何來快樂可言。

    「信不信隨你,反正那也不關我的事。」

    蘇仁瑛看得出石靜深壓根兒不相信她的話,也不認為石仲謀會關心他。看來他們之間的嫌隙,真的很深哪……

    「還有,我也不會去分開你和這位佘先生。」蘇仁瑛瞄了一眼佘耀倫。一來,她還沒確定佘耀倫和石靜深是否真的是情人關係;二來,若石靜深真有個真心相守的情人,那倒也不錯,以後總不會出去亂來了吧?

    「那你來做什麼?」石靜深問。

    「我負責讓你熟悉石氏企業的目前狀況、公司事務、人事部屬。另外,請你以後不要再出去夜遊了,你最近鬧出的醜聞太多,各大新聞媒體都愛拿你來做文章,對公司很不利。所以,這陣子就請你乖乖的待在這個別墅,等新聞稍微平息一點再說。」

    喔?連他夜遊都要管?石靜深對於蘇仁瑛這一長串命令式的語言,只以微笑回應。

    開什麼玩笑,他可完全沒有聽從的打算。

    等蘇仁瑛吃完飯離開廚房,去打理自己的行李時,佘耀倫才冒出一句:「感覺真不錯……」

    「嗯?」石靜深抬起眼,不解他這句話所為何來。

    「我說蘇仁瑛啊!」佘耀倫笑瞇瞇的說。「這麼冷冰冰又有魄力的大姊姊,我喜歡!」

    瞧她那張蒼白如雪的臉、漆黑沒溫度的雙眼、毫無血色的嘴唇配上一頭長髮,他實在中意!

    「你還敢說!」石靜深惡狠狠的瞪他一眼。「你一看到漂亮的女孩就要巴著不放,平常就算了,但蘇仁瑛你可不要妄想。」

    「為什麼?」

    「你想想你現在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佘耀倫沉默了一陣子,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你的情人。」

    「既然知道,你若還跑去勾引她,不就露餡?」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佘耀倫厭煩的揮揮手。討厭,當初要不是他想跑回臺灣,又想找個絕對不會被家人找到的地方住,才會寄居在這裏的,結果沒想到石靜深居然跟他交換條件,逼他跟他裝成一對情侶,去欺騙即將來這裏入住的蘇仁瑛。

    結果現在下場就是,眼前想吃的不能吃,然後被迫跟一點興趣都沒有的大男人廝混在一塊。

    真不知道石靜深想裝同性戀裝到什麼時候,明明在國外時女友換個不停的……佘耀倫咕噥著。

    「唉,美食在前不能動口,真痛苦……」

    「美食?她也算?那種冷冷的女人哪里好?」

    聽到佘耀倫對蘇仁瑛的評價,石靜深馬上開口反對。

    女孩子嘛,還是要甜甜的、香香的,百依百順的,不是更誘人嗎?

    「你不覺得,她長得很不錯嗎?」佘耀倫如此回答。

    「不錯?我看你眼睛根本瞎了……」

    話是這樣說,石靜深卻不由自主回想起剛剛還在眼前的蘇仁瑛。她的確有張清秀的瓜子臉,白皙肌膚上五官眉目如畫,眼中老是帶著一股憂鬱冷淡的氣氛,而一頭飄逸的長髮更襯出她清麗的氣質……

    這麼回想起來,蘇仁瑛的確是長得相當漂亮。

    可是由於她老是冷冷淡淡的說話,連賞他一個微笑都吝嗇,再加上言語刻薄,所以一和她說話,石靜深根本就不會去在意她那張臉有多美,只會因為她的言語暴跳如雷。

    見石靜深陷入沉思,而且一會兒恍神,一會兒又流露厭惡的神情,佘耀倫懶得去理會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伸了個懶腰,對石靜深說:「算了,你不喜歡她也好,省得有人跟我搶。」能攻破冰山美人的心防,感覺可是很不錯的。

    「等等,你若要追她,等以後再說,現在不准。」

    見佘耀倫還沒放棄,石靜深連忙出言提醒。

    「知道、知道。」

    揮了揮手,佘耀倫便走出廚房。


    第二天早上七點五十分,石靜深依舊還處在睡眠狀態,緊抱著自己的被子,香甜入眠。

    他一向過著夜貓子的生活,不到淩晨不入睡,起床自然也是不過午連眼皮動一下都懶。

    不過,這樣的好日子,在蘇仁瑛來了之後顯然是過不下去了。

    在石靜深還在沉睡時,他房間的門被悄悄推開,蘇仁瑛腳步輕巧的踏入。

    當她確定床上只有一個人,再無其他時,便將調好的鬧鐘放在床頭櫃,接著好整以暇的站在床旁,等待鬧鐘響起。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時針走到八這個數字,突然之間鬧鐘鈴聲大作,簡直跟催命符沒兩樣。

    聽到那刺耳尖銳可怕的鈴聲,蘇仁瑛很難得的浮現溫柔笑意。

    呵呵,這個鬧鐘,可是她特別挑選過的呢!絕對夠吵、夠響亮、夠讓人痛不欲生!

    果然,才剛響了沒幾秒,床上的人簡直在無意識中被吵醒,看得出來他還睡眼惺忪,憑著本能四處摸索鬧鐘所在地,打算把它一砸了事。

    不過,當他的手指才剛摸到鬧鐘邊緣,蘇仁瑛就先他一步把鬧鐘拿起,好讓鈴聲持續。

    石靜深摸不到鬧鐘,而響徹房間的鈴聲又持續不斷,他終於痛苦的將雙眼整個睜開,便看到站在床旁那一抹清麗的身影。

    「石靜深,該起床囉!」

    蘇仁瑛搖了搖手上的鬧鐘,臉上有滿足的笑容。

    石靜深臉色一黑,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女人平常都不笑了,因為她壓根兒跟周朝那位褒姒一樣,看到有人受苦她才會開心!虐待狂!

    「把鬧鐘給我按掉!」

    石靜深摀住耳朵,大聲嘶吼。

    怎麼這世界上會有這麼鈴聲這麼難聽的鬧鐘!

    蘇仁瑛輕輕搖頭。「那可不行,除非你起床。」

    「我昨天三點才睡!」

    「那正好,你現在起床,熬到晚上十二點,也差不多累得睡著了。」

    「你……」

    石靜深臉色越來越難看,老實說,他一向不是個容易入睡的人,一旦睡眠被打斷,要再入睡就難了,如今就算蘇仁瑛把鬧鐘按掉,他寶貴的睡眠時間,也早已離他遠去……

    「好,我起床行了吧!」石靜深咬牙切齒的說。

    「太好了。」蘇仁瑛按掉鬧鐘。「那我在門外等你,你需要多少時間打理?十分鐘夠不夠?」

    「在門外等我幹嘛?等著侍候我吃飯不成?還是要看到我才能高高興興的吃早飯?」

    石靜深嘴上依舊不饒人,出言諷刺。

    蘇仁瑛臉微微一沉,剛剛那一抹笑意瞬間不見。

    「總之,請你快點梳洗完畢。」說完,她便直接走了出去。

    奇怪的是,石靜深瞧她臉上的變化,居然覺得有些可惜。老實說,蘇仁瑛笑起來,真的比她冷冰冰的樣子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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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7 08:01: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在蘇仁瑛住進這間房子之前,石靜深的日子過得很快活。

    每天中午過後起床,慢吞吞的梳洗完畢,悠閒走下樓後,吳嬸準備好的午飯(下午茶?),一定已經熱騰騰的放在飯桌上等他享用。

    佘耀倫也跟他一樣晚起,兩人一邊吃飯一邊天南地北的閒扯淡,通常等一餐飯吃完,大概就已經兩三點了。

    下午他可以看看電影、看看書,打打撞球,遊個泳,晚上開車出門找樂子,玩到將近淩晨,再回家睡覺。

    叫任何人來看,都會說他過的日子不務正業、消極、不健康,任何一個正正當當的好青年都不該過這種生活,可是石靜深過得可是自在極了。

    反正他有本事、有時間、有金錢可以這樣過。

    但蘇仁瑛一住進來後,天堂就成了地獄。

    每天早上八點整,她就會準時提著一個吵死人的小鬧鐘,到他房間逼他起床。如果石靜深抵死不從把門鎖上,蘇仁瑛就會不知從哪變出一把他房間的鑰匙,將門打開,緊接而來的就是鬧鐘和一桶冰水。

    後來石靜深才知道,原來他老爸早就胳膊向外彎,一開始就把這別墅裏所有房門的鑰匙都交給蘇仁瑛了。

    這表示,就算石靜深想找個房間躲起來圖個清靜,蘇仁瑛只要一間一間房找過去,一定可以把他揪出來。

    而他一向晚睡晚起的不正常作息,也被她硬生生改成—最晚十二點便累得躺上床,早上八點便被迫起床,一天睡足八小時,早中晚三餐定時又定量的超健康人生!

    更糟糕的是,在每餐飯之間,石靜深不能休息、不能娛樂,必須面對蘇仁瑛搬來的一迭又一迭公司資料,聽她解說公司內部相關事務。

    天啊!這生活是人過的嗎?

    想到這,石靜深就滿肚子火,心情鬱悶,連嘴裏的食物都變得食不知味。

    「少爺,這菜不合您胃口嗎?」

    一旁的吳嬸看到他神色不豫,不禁擔心的問。

    「呃,不……」

    他煩心的絕對不是因為菜,是人!

    不過石靜深還沒說完,一旁的佘耀倫已經先笑咪咪的回答:「吳嬸,你別擔心啦,是靜深他自己不喜歡吃茄子,所以才這樣愁眉苦臉的。其實您做的這道辣炒茄子好吃極了呢!」

    佘耀倫嘴巴甜,馬上哄得吳嬸心花怒放。

    「喜歡吃就好!其實,我是聽到蘇小姐上次說她喜歡吃茄子,才特地炒這道菜的。」說到這,她頓了一下,歡喜的神色又有些斂去。「只是,我不知道原來少爺不喜歡……」

    「款,等等……」他是不喜歡,可是沒有到無法吃進嘴裏的地步。

    石靜深打算再度辯解,但這次卻換蘇仁瑛插了嘴。

    「吳嬸,您別難過了。二十多歲的人偏食本就不應該。」說完,她淡淡一笑。「而且,您這道菜真的很好吃,辣得夠勁,我也很喜歡。」

    蘇仁瑛蒼白的臉上綻出一抹笑容,瞬間讓人心也化了,吳嬸更是喜上眉梢,感動得要命。

    看到這種情況,石靜深眉頭皺起。

    蘇仁瑛對於吳嬸,似乎不吝嗇她的笑容?

    儘管淡淡的一笑,但的確是發自內心的真誠心意。

    「就是啊,二十一歲了還偏食。像我呢,就什麼都吃,絕不偏食,是個健康寶寶,你說對不對,仁瑛姐?」

    佘耀倫本來就對蘇仁瑛有好感,這下更是踩著石靜深來成就自己,而在蘇仁瑛眼中,佘耀倫跟她的弟弟有幾分相似,自然起了些許移情作用。

    所以,看到長相可愛的佘耀倫,一臉期待自己讚美的模樣,蘇仁瑛笑意忍不住更深了些。

    「嗯,不偏食是好事。」

    見眼前這兩個傢伙,繞著蘇仁瑛團團轉的模樣,石靜深火氣更大。這根本是鳩占鵲巢,這房子明明是他在住,結果現在主人卻變成蘇仁瑛了。

    要不是和佘耀倫裝成情人,他現在真的很想叫這傢伙不要再裝可愛。

    明明是跟石靜深不相上下的花花公子,結果卻老是用可愛的臉故作清純,這種人就叫做扮豬吃老虎。

    「我吃飽了。」

    石靜深根本吃不下去,索性放下筷子。

    聞言,蘇仁瑛抬起頭,直直凝望著他。而且,那抹剛剛還在的笑意,現在已然消失不見。

    石靜深很明瞭蘇仁瑛這個表情,代表她對他打從心底就沒有好感。

    嗤,她不喜歡他,難道自己就喜歡她不成?石靜深也毫不造作,用跟她不相上下的爽眼神回敬她。

    對他來說,蘇仁瑛可說是這間房子裏最礙眼的人。

    「少爺,您吃這樣就夠了嗎?要不要我再多去炒幾個菜?」

    「不用。我累了,要去睡覺。」

    什麼?又睡?蘇仁瑛聞言,連忙加快吃飯的速度,等她好不容易把飯吃完,石靜深也早就離開廚房,不知到哪去午睡了。

    蘇仁瑛收好自己的碗筷,便也匆匆忙忙的走出廚房,準備去找石靜深。


    這種你追我跑的遊戲也已經玩了不少次了,蘇仁瑛找了半個小時,便在書房找到坐在皮椅上閉目養神的石靜深。

    見他睡得一臉安穩,絲毫沒有愧疚感,蘇仁瑛的火氣馬上就旺了起來。

    這傢伙明明知道,每天下午她都要向他說明公司目前的情況,可是他就偏愛搞怪,每天下午都逕自找個地方睡午覺,讓她到處找。

    雖然這間別墅並沒有很大,但蘇仁瑛每日這樣爬上爬下,也夠她累的。

    而她一累,第二天早上就會用更煩人的手段去叫石靜深起床,而後石靜深不給她好臉色看,她也用冷漠以對,就這樣,冤冤相報何時了,他們兩人成天就在鬥來鬥去,一天二十四小時有十幾個小時都是被迫在一塊的。

    這對一向不太與人有糾葛的蘇仁瑛來說,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石靜深。」

    蘇仁瑛強自壓下怒氣,用冷淡的語氣喊道。

    睡在椅子上的人動也不動,安穩得很。

    才不過半小時的功夫,就足夠他睡到人事不知?蘇仁瑛不相信,他八成是在裝睡。

    「石靜深!」

    再喊了一次,睡在椅子上的人總算有點反應。

    長長的睫毛稍微掀了掀,接著,石靜深的眼皮睜開,一雙黑白分明的瞳眸凝視蘇仁瑛。

    「睡得很舒服嘛,大少爺。」蘇仁瑛的話中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而石靜深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接著大打呵欠。「不錯嘛,今天半小時就找到了。」

    記得前幾天,蘇仁瑛都整整花上一兩個小時的,真是大有進步。

    見他那副無賴樣,蘇仁瑛沒好氣的把手上那一大迭資料往書桌上重重一放。

    「你以為這是遊戲嗎?明知道每天下午都要看這些東西,你何不乾脆一點?」

    石靜深懶懶的掃了她一眼沒打算回答,只是嘴邊還是那種無賴笑意,像是壓根兒沒把蘇仁瑛放在心上。

    對他來說,她只是石仲謀新送上門陪他玩遊戲的人罷了!

    每次看到石靜深那種神情,蘇仁瑛就更討厭他,然後想著法子讓他難看,讓他發火。

    偏偏他發火完沒多久,就會又恢復成這種似笑非笑的神情,讓蘇仁瑛看得連平時平靜的性子都難再維持。

    這個人,怎麼就這樣討厭?

    蘇仁瑛深吸幾口氣,保持平靜,將攤在桌上的那一大迭數據翻開。

    「你還記得我昨天跟你說過的嗎?目前石氏企業的董事長雖然是你的父親,不過董事會裏卻分成兩派人馬,一派是跟隨老闆的,另外一派卻是偏向你叔叔,老闆的弟弟——石仲恩。」

    當初石氏企業的確是由石仲謀打下根基,公司也是由他所創,在公司內部漸漸穩固之後,石仲謀將自己的弟弟也拉入其中,和他一同經營公司。

    但一旦家大業大,便會人多嘴雜,再加上石仲謀和石仲恩對於公司發展的策略完全不同,一個想要擴大,一個卻想守成,所以兩人也就漸生歧異,各唱各的調。

    兩人身為石氏企業的最高領導者,彼此意見相異,下邊的人自然也都選邊站,於是就隱隱形成這種彼此對抗的態勢。

    幸好兩邊都還知道分寸,所以不曾影響到公司的大型決策,但石仲謀長期和石仲恩彼此爭鬥下來,對公司的長遠發展來說,依舊是不利的。

    再加上石仲謀和石仲恩都將屆半百,石仲恩早已將自己的幾個兒子女兒放入石氏企業中栽培,以期早點接班,但石仲謀唯一的一個兒子卻連踏進公司都不肯,自然讓石仲謀更加著急。

    偏偏這個罪魁禍首,石靜深,還是一副事不關己,仍一臉輕鬆的坐在蘇仁瑛面前發呆。

    蘇仁瑛見他完全沒理會自己,便不悅的出聲考問:「我問你,財務部的經理叫什麼名字?是誰任用的?」

    石靜深想也沒想,便懶懶的說:「我怎麼知道。」

    蘇仁瑛氣極,昨天說了一整個下午,他還敢說他不知道!

    就算是超級大蠢蛋,這樣在他耳旁不停的念,也早該記起來了!

    「財務部經理叫黃德全,是你叔叔任用的人馬!目前你的大堂哥就在財務部門裏,石氏企業的金錢流向幾乎都被他們看得牢牢的,連老闆想進行什麼大案子,有時都很難挪錢,你知不知道?!」

    「不清楚。不過你知道就好了嘛,你是我爸的秘書,對這些事這麼清楚,還需要我記住這些事嗎?」

    石靜深雙眼盯著窗外庭院的蕭索景象,打了個呵欠。

    「營業處與研發處呢?他們現在手上正在進行的案子是什麼?」

    那是石仲謀掌握的最緊的部門,等同于石氏企業的命脈,她特別花不少時間來讓石靜深瞭解這兩個部門目前的狀況。

    石靜深假裝思考了下,接著聳聳肩、搖搖頭。

    蘇仁瑛又再度深呼吸一口氣,蒼白的臉上,因為憤怒,難得出現一抹紅暈。

    「好,那副總呢?顧問呢?廠長呢?我昨天花了一下午跟你解說,你記得哪一個?」

    石靜深搖搖頭,一臉無辜。

    「我笨得很,一個都不記得。請蘇小姐放過我,不要在我這種蠢人身上浪費時間,偉大的石氏企業還需要您回去支援呢。」

    蘇仁瑛沉默一會兒,才又繼續說:「如果你是真的笨也就算了,什麼都記不起來,什麼也學不會,老闆又怎麼會逼你?可你偏偏是……」

    不笨裝笨,遊戲人間,根本不想擔起屬於自己的責任!

    「真笨假笨又怎麼樣?不如你叫我老爸趁早把我丟到他看不見的地方去,他省力,我也省力。」

    聽到石靜深這句話,蘇仁瑛反而微微笑了起來。

    「你以為什麼也不學就可以離開嗎?算了,我管你真笨假笨,反正我繼續說,你一天記不起來,我就繼續說到你記起來為止。」

    聽到蘇仁瑛這番話,石靜深忍不住長歎。

    這女人……怎麼這麼執著、這麼煩?

    到底要怎樣才能甩開她,讓她徹底失望,絕望,知道不可能達成目標,而願意自動離開他身旁呢?

    再說她問的那些事,就算他全部都知道也照樣不當一回事。

    但蘇仁瑛說到做到,她決定要從頭到尾再對石靜深疲勞轟炸一次,看是他先投降還是她。

    不過才剛準備開口,她的手機就鈴聲大作。

    皺著眉,蘇仁瑛接起電話,講沒幾句,臉色便有些古怪,而石靜深倒是眼睛發亮,開心了起來。

    這幾天下來,從沒見過蘇仁瑛的手機響起,石靜深早把這女人當作無親無故、人緣不好的人了,如今有人突然打電話給她,應該是有急事吧。

    只要蘇仁瑛離開,就代表他能放假,這多值得開心哪!

    果然,蘇仁瑛說完電話便吐出一口氣,陰鬱的說:「我要先回公司一趟。」石仲謀有急事需要她幫忙處理,才會緊急召她回公司。

    「哦?是嗎,不送。」

    石靜深微微笑著,揚著輕狂的笑容,襯托著那張俊美的臉,看起來更是魅力十足,足以讓任何人傾倒。

    見他笑得張狂,蘇仁瑛哼了聲。

    「我走了,你就高興了是不是?」

    石靜深笑而不答,顯而易見的答案有什麼好說的?自由重回到身上,他當然高興。

    「不用高興這麼早,我回來見不到你,一定會去把你找出來的。」蘇仁瑛淡淡的說。她雖然搞不懂自己為什麼對一份「工作」如此執著,但她知道,她就是偏不讓石靜深得意。

    大概是因為她真的很討厭他的緣故吧,她一輩子沒像現在這麼討厭一個人,討厭到如此執著。

    不管石靜深躲到哪去,她都要把他找出來。

    聽到蘇仁瑛這句話,石靜深微微一怔,接著嘻笑了起來。

    「想不到你這麼愛我,一下子見不到我都不成。」

    聽到這句話,本來還保持淡漠表情的蘇仁瑛,雙頰轟的燒紅。

    她很少與異性接觸、相處,而這種開玩笑的言語更是聽都沒聽過,所以根本不知該怎麼反應。

    愛他?這種話虧石靜深說得出口,她討厭他都來不及!

    而她找他,更是因為職責所在!

    石靜深見她臉紅,笑得更加開心了。從第一次和蘇仁瑛較勁下來,他就發覺,每次只要拿男女之事來開玩笑,蘇仁瑛就完全無法招架。

    連自己裸體都可以嚇得她逃出房間,一個小玩笑都可以讓她蒼白的臉孔轉為嫣紅,不就足見蘇仁瑛對男女感情的事,根本是超級初級班程度嗎?

    呼呼,這個二十五歲、看似冷若冰霜的「大姊姊」,沒想到還這麼純情。這個小發現,讓石靜深高興的揚起嘴角。

    原來,她吸引人的不只真誠的笑容,氣憤時羞紅臉的時候也很動人呢!不管怎樣,都比她裝出那副冷酷的樣子好玩多了。

    見她臉上的嫣紅這麼誘人,石靜深忍不住想再多逗著她玩,於是又補了幾句。

    「不過真可惜,你現在愛上我也沒用。」他裝模做樣的歎氣。「我心有所屬又只喜歡男人,你死心吧,我是不可能回應你的。」

    這幾句話說得令蘇仁瑛為之氣結,她霍地站起身來。

    「誰會喜歡一個輕浮的、幼稚的小鬼?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

    說完話,她便往門邊走去,砰的一聲甩上門出去了。

    石靜深摸摸鼻子,聽這聲音,蘇仁瑛應該氣得不輕啊!平常怎麼耍無賴她也沒反應,倒是說到這個話題她就像一盤油似的,稍微點個火就一發不可收拾。

    不過……回想起蘇仁瑛咬著嘴唇、瞪大雙眼、紅著一張瓜子臉的模樣,石靜深又賊笑了起來。

    以後一定要多氣氣她,最好每次都能把她氣成這樣,那就可以多看到這副誘人模樣了,嘿嘿,他就是喜歡!

    石靜深依舊端坐在書房裏,瞧著庭院中,蘇仁瑛開著她那部破車離開,沒多久佘耀倫便推開房門進來。

    「喂,你是不是贏了?」

    「啊?」石靜深一時沒會意過來。

    「我看到仁瑛姐氣呼呼的抓著車鑰匙就走了,她不是被你氣到決定離開,找你爸爸解除這個職務?」佘耀倫一臉開心。

    「你幹嘛這麼高興?」石靜深帶著興味問。

    「你不是說她還在這裏時我不准追她嗎?如果她不做了,我就可以追她了。」

    石靜深眨眨眼睛,先前佘耀倫對他說這件事時,他還以為他好新鮮的毛病又犯了,可是現在看來,佘耀倫似乎是真的對蘇仁瑛有興趣?

    「她哪里好?你為什麼看中她?」

    佘耀倫聽到石靜深的問話,歪頭想了下。

    「很難說明吧……只是,仁瑛姐平常總是冷冷的,沒什麼表情。可是有時見她不經意間笑了出來,那個笑容卻很吸引我,讓我想多看看她。」

    聽到這個回答,石靜深神色有些古怪。

    這個理由……不是跟石靜深自己的很像嗎?

    可是,他的眼光一向比佘耀倫好多了,怎麼可能跟佘耀倫落到同一水準、看上那樣的女人?別鬧了!

    想到這,石靜深搖搖頭,嗤笑一聲。

    「你還沒告訴我她怎麼會離開的。」

    見石靜深不知在想什麼,佘耀倫語帶提醒的開口。

    「公司有事,她回去一趟。」

    「哦?那她就還會回來了,算了,這樣也不錯。」

    佘耀倫低語,而石靜深卻站了起來,伸伸懶腰。

    「我也該準備出門了。」

    「你要去哪?」

    蘇仁瑛前腳才走,石靜深後腳就要跑,佘耀倫一想到蘇仁瑛回來後會遇到的情況,也忍不住苦笑。

    「還能去哪?」當然是去他平常愛去的地方。

    石靜深嘴角勾起一個微笑,而且那個地方蘇仁瑛就算找到也進不去,頂多只能在外頭乾瞪眼,最後還是只得乖乖放棄回家。

    想到那張臉蛋上可能浮現的怒容,石靜深笑得更加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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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7 08:01: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一直到夜晚時分,蘇仁瑛才趕回別墅。

    看到庭院中車子少了一輛,蘇仁瑛只是挑了挑眉。想也知道石靜深不可能真的哪里都不去,她不在,他一定馬上出去逍遙,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時機。

    石靜深這個人酷愛自由,大概這些天也關得他受不了了吧?

    走進客廳,便看到佘耀倫半靠在沙發上看報紙。

    蘇仁瑛本以為石靜深若出門去玩樂,至少也會帶自己的情人一道去,如今看到佘耀倫居然乖乖待在房子裏倒有些驚訝。

    而佘耀倫抬頭,發現是蘇仁瑛走進屋,便燦爛的笑笑,直接了當的說:「靜深他不在。」

    「想也知道。」蘇仁瑛一臉了然。「他去哪了?」

    「問這做什麼?」

    「我要去把他帶回來。」

    佘耀倫聞言有些驚訝。也不用這麼執著於自己的工作吧?不過是一個晚上的放任,會怎樣嗎?

    「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為什麼?」

    因為石靜深去的地方,都是一些龍蛇雜處、環境複雜的地方。

    佘耀倫瞄了蘇仁瑛一眼,她畢竟是個在單純環境長大的女孩子,去那種地方,對她來說太危險了吧!

    「呃……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又是一個女孩子……總之,你就等到明天,他玩夠了自動就會回來。」

    蘇仁瑛連考慮都沒考慮,便直接拒絕。

    「不,你告訴我他在哪。你不告訴我,我自己瞎找豈不是更危險,得花更多時間?」

    見蘇仁瑛這麼倔強,佘耀倫歎口氣,他說的話蘇仁瑛絕對是不會聽的。

    「好吧,我告訴你。不過你要答應我,找不到就直接回來,不要逗留。」

    蘇仁瑛點點頭,不過內心可不同意。

    只是去找石靜深罷了,找到就帶他回來,也不會多逗留,這能發生什麼事?再說,她可不認為自己有那麼軟弱,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見她心意堅決,佘耀倫撕下一張紙,匆匆寫了些字。

    「你就去這幾個地方找吧,這種時間他應該也只會在這種地方鬼混。」

    蘇仁瑛拿著紙條,看了一遍,雖搞不清楚這些到底是什麼地方,不過幸好佘耀倫連地址都一併寫上。

    她轉身便出門,開了自己的車離去。


    照著佘耀倫所給的地址,蘇仁瑛開著車在夜晚時分的臺北街頭穿梭。

    臺北是個不夜城,就算現在已經是半夜十一點,照樣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蘇仁瑛已經找過好幾處地方,這些地方不是酒吧就是舞廳,但都沒見到石靜深的身影。

    就算她打石靜深的手機,這傢伙不接就是不接,存心跟她玩捉迷藏似的。

    趁著等紅燈的空檔,蘇仁瑛拿起紙片,就著外頭光線閱讀,只剩最後一處地方了,如果這地方再找不到石靜深,她就回去把佘耀倫揪出來陪她一起找。

    畢竟佘耀倫跟石靜深是好朋友,難保佘耀倫不是對她行調虎離山之計。

    最後一處地方叫做「深藍」,光聽名字,蘇仁瑛實在猜不到是什麼地方。難道是咖啡廳不成?

    開著車繞進小巷子,找到地方將車停好後,蘇仁瑛才拿著自己包包跟紙條,按著紙條上寫的地址尋去。

    「深藍」的地址是在七彎八拐、隱密的巷道裏,蘇仁瑛越走越疑惑,一般的店當然都希望開在大馬路上,越引人注目越好,怎麼這間店偏偏反其道而行,挑了一個這麼隱密的地方開店?會不會是給錯地址?

    等她尋到「深藍」門口,便知道佘耀倫並沒有給錯地址。

    因為,她正好看到她找了許久的石靜深,正跟幾個人站在門口說笑。

    石靜深此時的打扮,跟平日完全不同。

    他穿著黑色襯衫、黑色長褲,外罩一件銀灰色的西裝外套。襯衫領口半敞,露出麥色肌膚,頸上的金項鏈在黑夜中閃爍光芒;他的頭髮全數往腦後梳,只掉了幾縷在光潔的額前,更添幾分邪魅的味道。

    他和幾個男人說笑著,而後他身旁的男人抽出一根煙,石靜深想也不想便接了過來,咬在嘴裏後,伸手在口袋裏尋找打火機,但沒找著,石靜深身旁的另外一個傢伙,馬上機靈的掏出打火機,點了起來。

    石靜深望了那傢伙一眼,臉上是慵懶的笑,接著湊了過去,將自己的煙點燃。他深吸一口,而後用纖長的手指夾住煙,深深的從肺裏吐出一口煙圈。

    這種流裏流氣的行為和穿著,在別人身上,看起來像地痞流氓或小混混;偏偏在石靜深身上,一切變得流暢自然,活像電影裏的場景,慵懶而墮落。

    連蘇仁瑛自己也在那一瞬間,目光整個被他吸引。

    不過,過沒幾秒她就清醒過來,恨恨的暗罵一聲:「這個……痞子!」

    看他這副模樣,八成在這種地方混得開心極了,簡直如魚得水。

    石靜深還真是沒有半分石仲謀的穩重和氣質,有的只是風流。

    見石靜深和朋友說完話,似乎就要走進「深藍」,蘇仁瑛深呼吸一口,也往門口走去,並且出聲喊他:「石靜深。」

    石靜深聽到這聲音,有些訝異的回過頭,接著噗嗤笑了出來。

    「我的天,你還真的找得到我。」他頓了下,便想到蘇仁瑛怎麼有辦法知道他的所在。「喔,我知道了,是耀倫告訴你的,對吧?」

    佘耀倫這傢伙,好友跟美色,想當然他是選美色。

    蘇仁瑛點點頭後,看見他輕佻的笑,臉色更沉。

    「你該回去了吧?」

    石靜深笑笑。「那可不行,我沒玩夠。」

    「靜深,你身旁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管家婆?」身旁的人好奇的問。

    蘇仁瑛身上有一種乾淨的氣質,怎麼看也不像會出現在這種場所的人。

    「還不是我爸弄來找我麻煩的。」石靜深懶洋洋的回答,接著他走到蘇仁瑛身旁笑咪咪的說:「你快點回去,耀倫沒告訴你這裏龍蛇雜處的,你一個漂亮女孩子在這可是會出事。」

    「出事?」蘇仁瑛有些疑惑,這該不會是石靜深編出來騙她回去的吧?

    「你以為我騙你?」石靜深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讓人分不清他的話可不可信。「勸你現在趕快開車回家,我沒興趣照顧你。」他指指身後的「深藍」大門微笑道:「我還要進去狂歡一晚。」

    「那我跟你一起進去。」

    見無法把石靜深帶回,蘇仁瑛決定轉個彎。

    石靜深奸笑一下,湊到她耳旁,輕聲低喃:「不行喔!你可不能進去。」

    他炙熱的氣息吐在她耳邊,讓蘇仁瑛渾身起了一陣戰慄。

    好奇怪的感覺……蘇仁瑛眉頭微皺,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她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點,保持距離,但那種濕熱的感覺依舊殘留在她的觸覺上。

    蘇仁瑛有些茫然的按著自己耳朵,但依舊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並且瞪大著眼瞧石靜深,以示自己的堅決。

    「為什麼不行?」

    「因為你是女的,而這裏……」石靜深頓了下。「是Gay吧。」

    所以,死心吧!石靜深說完,便往「深藍」的大門走去。

    進門之前,石靜深還不忘給她最後一次忠告:「趕快給我回家去,這裏不適合你這種單純的女孩子。」

    他甚至還對她揮揮手,像是在趕小狗小貓似的。

    見他的背影消失在「深藍」的大門之內,蘇仁瑛臉色鐵青也追了上去,可是還來不及走到門口,便被門口的兩個壯漢擋了下來。

    這裏的保鑣也跟石靜深熟識,而剛剛石靜深不想讓蘇仁瑛進門的態度,他們自然也都看在眼裏。

    「抱歉,女士禁止進入。」

    這兩個壯漢居高臨下俯視蘇仁瑛,用膝蓋想都知道,她一個瘦弱的女孩子,絕對不可能突破這強悍的守備直達陣地的。

    而她的外貌纖細秀麗,蒼白的臉上有著端麗的五官,一頭長髮又黑又直,如果對這兩個壯漢開口說她其實是男扮女裝,會有人相信嗎?

    應該不會吧?連蘇仁瑛都為自己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失笑。

    「我找人的,進去一下就出來。」蘇仁瑛死馬當活馬醫,試探性的說。

    「不行。」

    壯漢一臉冷漠,絲毫不講情面。

    「那……你們這裏營業到幾點?」蘇仁瑛又問。

    「淩晨六點。」

    聽到這個回答,蘇仁瑛頹喪的歎口氣。到明晨六點?那麼,她豈不是要守在這裏到六點?

    當然,她也可以有另外一個選擇,就是回到家睡個好覺,第二天石靜深或許會回來。

    不過,好勝的蘇仁瑛,自然不可能選擇這麼做,只要還有一點贏的可能性,她就得試試看。

    拉緊身上的外套,蘇仁瑛這下終於感覺到,這個夜晚真是又長又冷。


    「石先生,你要喝點什麼?」

    吧台的酒保見到石靜深,便馬上露出職業性笑容,客氣的問。

    石靜深是這裏的常客也是大戶,不僅出手闊綽,人又長得風流俊美,個性又不難相處,自然大受歡迎。

    不過,今天這位客人,酒保看得出他有些心不在焉。雖然人已經坐到吧台前,但視線有時卻老往門外瞟,也不知在看什麼。

    酒保第一次問話,石靜深似乎也沒聽進耳,反倒皺著眉不知在想什麼。

    「石先生?」酒保又喊了一次。

    「嗯?」石靜深這才回神過來,隨口說:「跟平常一樣就成了。」

    反正他現在喝什麼都差不多,誰叫他的心力,現在全放在門外那個女人的身上呢?

    雖然進「深藍」前,他就說過好幾次,叫她趕快離開,不用等他,也沒什麼好等,可是以蘇仁瑛那種個性……會聽他的話嗎?

    石靜深的理智告訴他,根本不該管蘇仁瑛,他該說的都說了,若蘇仁瑛還執意留下,那發生什麼事也是她自找的;可是他心裏卻又有另外一個聲音不停叫囂著,要他出門去瞧瞧,好讓自己放心。

    淺酌著杯中液體,石靜深一向輕浮的表情居然也浮現幾分鬱悶。

    為什麼要擔憂那個女人?根本不關他的事的……而且,他一向活得自由自在,愛怎麼過就怎麼過,其他人的事他根本懶得管。但如今心中這種懸著的牽掛,可叫他萬分難受,甚至有些坐立難安。

    在刻意逼自己慢吞吞的喝掉一杯酒後,石靜深的擔心終於擊敗了理智。

    他歎口氣,站起身,放下酒錢。

    酒保驚訝的看著他的動作,這位石先生一旦開始喝酒,通常至少會坐上三個小時,怎麼今天才一杯就要走人?

    「石先生,您要走了?」

    石靜深有些尷尬的一笑。

    「我出去晃晃,吹點夜風,待會兒就進來。」

    石靜深說完,便往酒吧門口走去。到了門邊,他也不出去,只是探頭往外面瞧瞧,除了三三兩兩說話的人之外,就只有「深藍」的兩個保鑣守在門口,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的人。

    而他要看的那個熟悉人影,更是不在其中。

    發現這一點後,石靜深鬆口氣,並且露出得意的笑。

    果然如他所料,蘇仁瑛乖乖的回家去了,沒再繼續等下去。這樣才好,他不用擔心她一個人深夜待在這會有多危險。

    不過呢……雖然他一點都不希望她待在這,但是回別墅後,少不得要拿這件事當作話柄,嘲笑她對工作也不過只有這點執著而已。

    想到蘇仁瑛被這麼一指控,會有多生氣多冤枉,石靜深便賊賊的笑了起來。等他笑夠了,才走到保鑣身旁,隨口問道:「剛剛我進來時,等在門口的那個女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他想知道蘇仁瑛的決心,究竟堅持了多久。

    「石先生,五分鐘前,那位小姐還站在附近一直守著。」保鑣恭敬的回答。

    「五分鐘前?」那他出來的時間還真巧。早點出來,可就撞上了。

    「是的。那位小姐先前整整等了一個多小時。」

    「是嗎?」

    等了多久無所謂,知道人走了就好了。石靜深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準備再回去喝酒。

    「不過……」

    保鑣一句未說完的話,又把石靜深的腳步定住。

    「不過什麼?」

    「她離開的時候,是往這條小巷子進去的,那邊是死巷。」保鑣苦笑著說。那位小姐在冷風裏站了許久,明明看起來弱不禁風,偏偏卻倔強的連動都不肯動。

    他們原先都在擔心,若讓這位小姐在這樣苦守下去,到時候恐怕要叫救護車,結果在他們行動之前,這位小姐就先動了腳步,只是卻不是往外頭的大馬路走去,而是往深藍旁邊的小巷子繞了進去。

    這條巷子往裏走去,繞彎後,可以看到深藍的後門,不過再往前走,便會被牆擋住,無法通行。

    如果是要離去的話,當然是選大路走,選小巷做什麼?

    石靜深神色古怪,蘇仁瑛該不會根本沒放棄,而跑去想一些什麼傻方法了吧?


    而另外一頭的蘇仁瑛在繞進小巷後,如願以償的看到深藍的後門出現在眼前。

    大門不能走,從後門混進去,不知道成不成?

    深藍的後門緊緊關著,蘇仁瑛偷偷扭轉了一下門把,分毫未動,門是從裏面鎖住的。

    而她身處的這條小巷,又陰濕又黑暗,只有一盞路燈發出青白色的光,小蟲在光下盤旋,氣氛陰森。

    蘇仁瑛打了個寒顫,剛剛走過來時一心只想找空隙溜進去,根本沒注意到是這種環境。

    「深藍」所在之處本就是偏僻巷弄,而這個地方,卻又比外面那條巷子更加陰暗,讓她不由心生警惕。

    還不如到外頭等著比較安全點……想到這點,蘇仁瑛便打算走出這個小巷。

    但她才剛移動腳步,卻突然聽到「深藍」的後門裏傳出紛亂的腳步聲及撞擊的聲音,接著後門被打開,幾個壯漢揪著兩個男人,用力一摔,將他們丟出門外。

    「下次再來喝酒鬧事,就不是只有丟出門這麼簡單而已。」

    其中一個壯漢冷冷的警告,還不屑的掃了他們一眼,接著再度把後門鎖上。

    那兩個跌坐在地上的人萬分狼狽,蘇仁瑛即使離他們有一段距離,都可以聞到他們身上的沖天酒氣。

    而且這兩人顯然沒什麼種,只敢在門關上後,才開始在嘴裏罵些不清不楚的髒話。

    大概是借酒裝瘋,鬧事不休,終於讓酒吧裏聘請的保鑣給丟了出來吧?

    蘇仁瑛聞到那股味道、又看到這兩個醉漢的行為,不禁有些反胃,便往後退了幾步,打算離開這是非之地。

    但是那兩個男人,卻很快的注意到她的存在。兩人的表情本來狼狽不堪,但看到蘇仁瑛時,卻雙眼一亮,臉上泛起無恥的笑。

    在酒吧吃力不討好,但是對付一個女孩子總是輕而易舉的。而且眼前的這個女人,還算得上是高檔貨色,讓這兩人更是躍躍欲試。

    見到那兩人不懷好意的目光,蘇仁瑛知道大事不妙,於是便踏步往來時的方向走去,但那兩個男人卻爬了起來,穩穩擋住去路。

    「小姐,這麼晚,怎麼會在這裏呢?」

    蘇仁瑛微微皺眉,瞥眼看到深藍的後門,便打算拍門請他們幫忙,可是目光一轉,其中的一個男人便牢牢的堵住門口,顯然是知道了她的心意。

    「小姐,你想去哪?我們帶你去玩,好不好?」其中一個人涎著臉說。

    「不用……我在等人。」

    見他們一步步靠近,蘇仁瑛也只有一步步後退。她心裏有些慌亂,但神色卻只能盡力保持正常,並且借機觀察是否有逃走的機會。

    「在這裏等?」

    兩人好笑的對看一眼,直接把這句話歸入不入流的謊言。

    「別等了,這麼晚還等什麼?」

    其中一個人伸手過來就想要拉她,蘇仁瑛慌張閃過,趁兩人露出空隙時,便奮力往前跑,想掠過他們跑出這個小巷。

    不過後面那兩個男人速度更快,沒幾步就追了上來,伸手一抓,抓住她的長髮往後拉扯。

    「啊!」

    蘇仁瑛痛得驚呼一聲,用力掙扎,但身後帶著酒氣的呼息卻湊了上來,帶著醉意和調笑。

    「你幹嘛跑?我們又不會對你做壞事,只是要你陪我們去玩一玩……」

    放開長髮的手轉而抓住她的肩膀,那種熱度跟力量讓蘇仁瑛又噁心又討厭,偏偏卻又抵抗不了,被他們硬抓著抵到牆壁上。當背後撞上濕冷堅硬的石壁時,那種痛楚,讓她眉頭皺得更深。

    黑暗中,惟有路燈的光芒,可以讓她看到眼前兩人的相貌,他們雙眼混濁,酒氣早已將他們熏得沒剩多少理智。

    蘇仁瑛想了想,也沒打算用話語激他們,反倒淺笑盈盈。

    「喔,那你們想帶我去哪?」

    看到她的笑,眼前的醉漢眼中有著興奮,下流的說:「去賓館怎麼樣?你開價多少?」

    噁心!蘇仁瑛心裏對他們感到厭惡之至,但此時此刻,卻也只能保持著美麗的微笑。

    「去賓館也行,不過你們總要先放開我,我才能跟你們一起走,是不是?」

    笑笑笑,她現在笑得比平常更假,只求能騙過眼前這兩個醉漢。果然,在她的柔情攻勢之下,緊抓住肩膀的力道,終於弱了些。

    眼前那兩個男人,被她迷得有些暈頭轉向,聽到她答應,更是高興得連自己姓啥名誰都忘了,只知死命點頭。

    「好、好,我們這就走……」

    醉漢用力扯住她,蘇仁瑛也只能跌跌撞撞的被拉著走,並且在心裏打算一到有人的街上,便要放聲大喊。

    不過,這個計畫還沒付諸實行,已經有人攔住他們的去路。緊接著下一秒,醉漢一拳被打得跌在地上,而蘇仁瑛也被拉到那個人的身後。

    是誰?蘇仁瑛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只能呆呆望著身前那個高大的身影。

    「我還以為你很聰明的,結果怎麼會笨到跟這種人走?」

    那個人說完,還不忘嘖嘖兩聲。這種慵懶又帶著取笑的聲音,不是石靜深,還會是誰?

    蘇仁瑛聽到聲音、認出他背影來的那一瞬間,心裏先是狂喜,接著想到石靜深這種時候還不忘消遣她,怒氣又上來了。

    「你哪一隻眼睛看到我跟他們走,難道看不出我是……」

    「到旁邊去!」

    蘇仁瑛的話語立刻被石靜深截斷,他將她推到門旁邊躲藏,並在側身閃開另外一個醉漢的攻擊後,緊抓住醉漢的後領,用膝蓋重擊對方腹部,醉漢瞬間痛得跪倒茌地,幹嘔不停。

    「混帳!」

    第一個被打出去的男人,見自己的同伴倒在地上幹嘔,氣得沖上來朝石靜深揮拳,石靜深皺起眉頭,閃身避過,將他手臂一帶,一拳重擊在他腰側。

    「啊……可惡……王八蛋……」

    腰側一旦被擊中,那種痛楚普通人皆難以忍受,男人痛得臉色發青,抱著腰跌坐在地,冷汗涔涔而下。

    蘇仁瑛心驚的看著這一切,卻見石靜深臉色變都不變,臉上依舊掛著微笑,但眼神中卻帶著三分陰狠,絲毫不見他平日慵懶閒散的模樣。

    現在的他,渾身充滿傲氣與狠勁,似乎對這種事早習以為常。

    「既然挨不起揍,就少惹事。」

    石靜深瞧著痛苦跪在地上的兩人,不屑的笑道。他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乾乾淨淨,一點都看不出剛打過架。

    他將雙手拍了拍,拂去灰塵,這才轉頭凝望蘇仁瑛。

    看著蘇仁瑛,他方才眼中的狠戾之意已褪去,又換回平日那種什麼事都無所謂的調笑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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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7 08:01: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沒事吧?」

    聽到石靜深雲淡風清的聲音,蘇仁瑛愣愣的看向還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兩人,又看了看石靜深,剛剛的惡鬥好像一場夢。

    「喂?你有沒有聽到我在問你話?」

    石靜深見蘇仁瑛呆滯的站著,忍不住走到她面前,伸手揮了揮,把她出竅的靈魂喚回來。

    「啊……我、我沒事。」

    蘇仁瑛臉色蒼白的搖搖頭,石靜深見她這副模樣,莫名的有些心疼,他習慣她咄咄逼人,可不習慣她這般楚楚可憐。

    轉念想了想,石靜深乾脆出言嘲諷。

    「叫你快點回去,為什麼不聽?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早就出事了。既然沒本事,還不如乖乖聽話,免得連累別人。」

    聽到石靜深懶洋洋的話語,蘇仁瑛被這樣一激,蒼白的臉上總算恢復一些血色。她咬著下唇,石靜深說的話的確有道理,他不是騙她,而是真的為她好才叫她快點走,偏偏她不夠聰明,還以為自己絕對不會出事。

    既然如此,她多給石靜深罵一下也就是了,此時此刻哪有心情回嘴?

    「而且如果你只在正門口等就算了,那邊有保鑣,再怎麼樣也不會出事,偏偏愛自作聰明,跑到這種小巷子來。」

    石靜深頓了下,夾著冷笑繼續說:「你知不知道這邊是非最多,在『深藍』裏鬧出事來的人,都是被揍一頓從這個門丟出來的嗎?連狀況都搞不清楚就一頭撞進來。這年頭笨蛋不會出事,出事的都是些不長眼的人。」

    其實,若是換成其他人,石靜深根本沒興趣解救。畢竟自己惹出來的事應該要自己解決,有膽子到這種地方,就要有膽承受後果;但當真的看見蘇仁瑛發生危險時,石靜深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袖手旁觀,只想趕快讓她脫離險境。畢竟,他真的放不下她。

    蘇仁瑛一直極力忍耐,可是石靜深的諷刺好像沒有盡頭似的,一句接一句,字字都刺得她想回嘴,最後,蘇仁瑛終於忍耐不住,抬起頭恨恨的瞪著他。

    「難道你真以為我都沒想辦法自救?就算你不來,我也可以自己……」

    「自救?自己跟他們上賓館啊?好棒的自救辦法。」

    石靜深笑嘻嘻的湊在她耳旁調笑,語氣輕浮,蘇仁瑛氣得張口結舌,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原來剛剛所有的事,石靜深都看到了!但他還在旁邊裝模作樣,等到看夠了才出來救她,真是個混蛋!

    「我、我是打算中途跑掉的,難道你真以為我會跟他們……小心!」

    石靜深此時站在蘇仁瑛面前,而蘇仁瑛背後則靠著牆,所以她可以清楚看見,剛剛跌坐在地的男人,搖搖晃晃的起身,抓住丟在一旁的木片,恨恨的朝他們的方向砸了過來。

    蘇仁瑛尖叫提醒,情急之下試圖將石靜深推開,但石靜深回頭見到這副景象後,卻反倒一把將她攬入懷裏,用自己的手臂擋下這一擊。

    聽到木頭的碎裂聲以及石靜深的悶哼,蘇仁瑛驚惶的瞪大雙眼。

    她感覺到有液體濺在臉上,伸手一摸卻是斑斑血跡。

    她沒有受傷,那麼受傷的人只有……

    「石靜深,你的手!」

    蘇仁瑛倉皇的喊,但石靜深卻語氣平靜,但眼中已沒了輕佻。

    「不礙事。」

    他將她放開,轉身朝攻擊他的男人一步步走過去,在青色燈光映照下,臉上的神色冷冽得叫人心驚。

    本來他打算兩人各給一拳也就算了,可是這男人既然從背後偷襲他,那就表示是他活得不耐煩,那自己又何需手下留情?

    從以前到現在,他一向是別人傷他一分,就要對方還上十倍。而現在對方重擊了他的手骨,那麼打斷對方幾根肋骨,應該不算太過分吧?想到這,他臉上的笑容更加陰狠。

    不過蘇仁瑛大概受不了這種血腥場面,石靜深背對著她說:「蘇仁瑛,你先進去,別待在這。」

    進去?蘇仁瑛微怔,想他大概是要她去酒吧裏找人幫忙,連忙跑向前門,走進「深藍」慌忙的找人求助。

    一踏進酒吧,她就被那暈黃的燈光、彌漫著煙霧的空氣弄得頭昏腦脹,她真不懂,好好的一間店,不裝潢得通風良好,光線充足,偏偏要弄成這副黑漆漆的樣子做什麼。

    幸好她視力不算太差,走沒幾步,便眼尖的看到先前跟石靜深一起站在店門口,有說有笑,還幫他點煙的男人就站在吧台附近。

    蘇仁瑛連忙走了過去,慌張的說:「你是石靜深的朋友吧?」

    男人見到她,臉色驚奇。「你怎麼進來的?」

    石靜深先前曾特別要求過不要讓蘇仁瑛進門,所以他才交代保鑣把她擋住的,要不然以他身為「深藍」的老闆,有客人上門豈有往外推的道理。

    「先別管這些。石靜深他在後門,有人攻擊他!」

    蘇仁瑛著急的說,但卻換來男人若有所思的神情。

    「哦。幾個?」

    「兩個!」

    「才兩個啊?那就不用管了。」男人打個呵欠,瞄一眼蘇仁瑛,接著笑了起來。「是靜深叫你進門來的是嗎?要不要喝點酒?」

    「喝酒?」蘇仁瑛不可置信,自己的朋友正在遭人圍毆,這種不關己事的神情是怎麼回事啊?石靜深到底都交了些什麼酒肉朋友!「你不去幫他?」

    「他自己有辦法。我們都很習慣自己的事,自己解決。」男人微笑,接著朝她伸出手。「你好,蘇小姐,我叫張孟麟,是這間酒吧的老闆。」

    「你……好,我直接報警。」

    這些人,包括石靜深,全都腦子有問題!

    蘇仁瑛才沒心情跟他打招呼認識彼此,掏出手機就準備直接找員警救人。

    「不用了。」

    身後微啞低沉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是火熱的身體靠在她背後,一隻大掌更是直接握住她的手,按掉她已撥通的電話。

    蘇仁瑛微微轉頭,映入她眼簾的,不是石靜深又是誰?

    只不過,此時他臉上卻有些微汗水,蘇仁瑛細看,更發現幾道血痕。

    此時她也顧不了自己還在石靜深的懷中,更顧不了自己平常有多討厭跟男人接觸,全副精神都放在他的身上,神色極為擔憂,和平常那種冷冰冰的模樣大不相同。

    「是不是他們打傷你了?你臉上有血!」

    她看著他臉上的血跡,那張優美的臉此時染血,不知怎地讓她心一緊,這是她從沒有嘗過的滋味。

    噗嗤一聲,是張孟麟在背後偷笑。「小姐,你很看不起我們石先生喔!」

    石靜深微怒的橫他一眼,接著伸手拭去臉上的髒汙。

    「沒什麼,不是我的。」

    不是他的?蘇仁瑛一怔,不是石靜深的血,那自然是剛剛那兩個人的……被打到血都濺成這樣,蘇仁瑛突然覺得一陣顫慄。

    眼前這個人,平常看來懶散,但只怕並不是真的如此單純好相處吧?

    似乎到這個時候,蘇仁瑛覺得自己才接觸到真正的他。輕浮、愛調笑,但危急時又會毫不猶豫的幫忙她,將她好好的保護住。

    「那手臂呢?」

    蘇仁瑛垂下頭,伸出手去輕碰他剛剛被木片砸中的地方。

    難得見蘇仁瑛這麼柔順可人、溫柔體貼,石靜深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右臂趁蘇仁瑛此時毫無警覺的時候,親親熱熱的勾住她纖腰,左臂則動了動,表示他身子骨壯得很。

    「我說過不礙事。」

    對上他邪氣的微笑、俊美的眉眼、炙熱的氣息,蘇仁瑛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心跳加快,此時在她眼中,石靜深實在好看得很,甚至比所有她見過的男人都要——

    「欸欸,兩位,這裏是Gay吧。」

    張孟鱗笑吟吟的打斷他倆糾纏的視線,順便提醒一下。

    在一間Gay吧裏俊男美女深情相擁,是想刺激誰啊?

    這番話,等於當頭給蘇仁瑛澆下一頭冷水。

    天,她第一次感到心跳加速的男人,竟然是個同性戀?那她豈不是一輩子沒指望了?

    而石靜深這頭也訕訕的放開蘇仁瑛,他差點就沉浸在美人難得的關心與勝利的喜悅裏,忘記他在蘇仁瑛面前,應該要佯裝同性戀的這個事實。

    蘇仁瑛努力想讓自己臉上的熱度降下,並且吶吶的說:「你手上的傷……要去醫院才行。」

    「小傷罷了。」

    石靜深摸了摸自己手臂,那兩個醉漢力氣都沒多大,木片這一砸頂多淤青,就算被木頭刺傷,對他而言也不算什麼大事,他以前一天到晚跟人打群架,受傷根本是家常便飯。

    「對了,孟麟,我丟在後門那兩個傢伙,幫我處理掉。」石靜深想起製造自己這個傷口的人,還有些咬牙切齒。

    他至少打斷他們每人三根肋骨才算消氣,不過雖然他自己不後侮,但接下來只怕又會生出一堆事氣壞他老爸。

    「處理掉?」蘇仁瑛臉色微青,膽寒的問。「你已經把他們打死了?」所以才要毀屍滅跡?

    完了、完了,這下要怎麼跟老闆交代才好!而且他殺人就算了,這次殺人還算是為她殺的!

    張孟麟愕然看了蘇仁瑛一眼,接著沒形象的拍桌笑了起來。

    「我的天,靜深,你帶來的這個女人有夠好玩!」

    石靜深這一個晚上已被張孟麟取笑兩次,臉色實在好看不起來。

    好玩?哪天張孟麟跟他換個位置,每天去被蘇仁瑛用水潑、用鬧鐘吵,醒來後再對上一張大冰塊臉試試看!

    他惡狠狠、咬著牙的對蘇仁瑛說:「我沒殺他們!只是給他們一點教訓而已,現在叫孟麟把那兩個傢伙丟到別處去,別躺在門外找晦氣!」

    她把他當成什麼?他只是愛打架,尤其喜歡光明正大的比一場,至於殺人放火什麼的,他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又不是幹黑道的。

    蘇仁瑛聽到這番話,總算松了口氣。

    「太好了……我本來還不知道該怎麼跟老闆交代……」只是打傷,那就好。

    石靜深的心沉了下去,她還真是時時刻刻記著工作不放,連這種時候她也沒先謝謝他,反倒先想起自己該怎麼跟上司交代?

    「交代?還需要什麼交代?反正我做的壞事不差這一樁,你直接跟老爸說我又為非作歹不就得了。」

    反正他做了這麼多,也不差這一樁。

    蘇仁瑛一愣後,輕輕搖頭。

    「我不會讓老闆知道這件事。而且就算老闆知道,我也會告訴他實情,你是為了保護我、以及自衛才不得不這樣做。」

    這倒是出乎石靜深的意料之外,他以為不管他做什麼,蘇仁瑛都會一句不漏的全部上報,讓老爸徹底掌控他的行蹤。

    「還有,剛剛的事我還沒跟你道謝……」她吸了口氣,臉上浮現淡淡的淺笑。「謝謝你。」

    這麼一笑,有如月亮從雲間初現,清麗得足以令人屏息。

    而且這笑是真誠的、無瑕的發自內心且不帶任何敵意,她打從心底感謝石靜深。

    但蘇仁瑛不知自己這一笑,可是將石靜深的目光,牢牢的鎖住。

    他一直想看到她的笑容,不管是被氣出來的也好、或是帶著嘲諷也好,他就是想看。

    但如今才發現也就罷了,現在眼前這副真心的笑,竟可以讓他心跳加速。

    儘管「深藍」裏光線暈黃,但這樣柔和的光淡淡的照在蘇仁瑛臉上,更襯托出她柔美的輪廓。

    望著蘇仁瑛浮現微笑的臉孔,石靜深突然覺得自己能夠理解,為什麼佘耀倫有空就纏著她不放,插科打諢就想逗她笑的心思。

    「靜深,那兩個傢伙我已經叫人丟到別處去了。」

    張孟麟不知何時離開,此時辦完事便又轉了回來,對著石靜深說。

    石靜深回過神,對自己剛剛竟看著蘇仁瑛出神這回事感到不可思議。

    而張孟麟似乎對他的異樣視而不見,逕自拉過他的手臂細瞧,看到被木屑勾破的衣衫,以及從隙縫間可以看到的乾涸血跡,他皺了下眉。

    「你先包紮一下再說吧!後面有間休息室,裏面有醫藥箱,你自己過去……」張孟麟側過臉,對上蘇仁瑛。「至於你……」

    找人護送回去?趕她自己回去?

    當張孟麟還在考慮,石靜深倒是先開口說了。

    「蘇仁瑛,你過來替我包紮。」

    「好。」蘇仁瑛剛剛曇花一現的笑容已然消失,又轉為平日的冷淡模樣。

    石靜深起身往後面走去,蘇仁瑛連忙跟上,不敢在這酒吧裏頭多逗留,現在要她隨意離開石靜深身旁,只怕她都不敢了。

    這種龍蛇雜處的地方,自己落單,不曉得又會鬧出什麼事。

    而張孟麟凝視他倆一前一後離開的身影,只是聳聳肩。

    說不要蘇仁瑛進門的是石靜深,而他打算要把人送走,結果馬上眼巴巴的把人拴在自己身旁的也是石靜深,這傢伙的心思還真難以理解。


    踏進休息室,打開燈後,乍然亮起的明亮日光燈,讓蘇仁瑛松了口氣。

    酒吧裏那昏沉的燈光與悶濁的空氣,實在叫她受不了。

    她轉頭,見到石靜深自行拿出醫藥箱,要替自己左臂包紮,她不解的走過去,接過他手上的東西。

    「你不是叫我跟過來替你包紮的嗎?」

    結果真要包紮,又不告訴她一聲,竟自己動起手來?而且,只剩一隻右手,要包也不方便吧?

    石靜深語塞,是他叫她來的沒錯,但純粹是因為不想她走。

    蘇仁瑛見他不答,也沒興趣再深究,只是逕自想將石靜深的袖管卷起好處理傷口,但傷口在上臂,蘇仁瑛再怎麼卷也無法卷到那處。

    石靜深默然看她努力了一會兒,終於止住她的動作,自行將襯衫扣子解開,衣擺拉出,解開半邊衣衫。

    看著他的動作,蘇仁瑛手僵在半空中,臉色時青時紅。

    「你、你幹什麼……」

    石靜深慢條斯理的將左臂衣衫除掉,好笑的說:「讓你好包紮啊!不然你以為我在幹什麼?」

    石靜深蜜色的肌膚暴露在燈光之下,身軀結實精壯,只是手臂上的傷痕卻怵目驚心。

    蘇仁瑛雙眼不自在的遊移,避開石靜深帶著取笑意味的眼神,讓自己的目光專注的盯著傷口,開始替他消毒。

    儘管傷口消毒會有一陣陣的刺痛,可是石靜深是就算挨上幾拳也不會叫疼的人,這麼一點小痛對他來說也跟蚊子叮一樣,連眉毛都不動一分。

    「你真的不去醫院?」

    蘇仁瑛看著傷口,有些心疼。

    「沒什麼好去的,一去,那些記者又有報導可以寫。」

    他可以想見,那些記者又會替他安上一些「石家大少惡夜驚魂」之類的標題。

    「那……要不要我撥個電話給佘耀倫?」

    蘇仁瑛替他消毒完傷口,細心挑掉一些刺進皮膚裏的木屑,拿起紗布替他將傷口包起,小心翼翼就怕弄傷了他。

    「撥給他幹什麼?」石靜深一時沒反應過來。

    蘇仁瑛驚訝抬頭。「他是你的情人,看你這麼晚沒回去會擔心的。」

    石靜深尷尬的笑了起來。

    「喔,說的也是。不過……其實我們一向不太管對方的私事……」

    他越說,便見蘇仁瑛眉宇間的困惑越深。她還以為情人就是要相守在一起,對方有一點小傷小痛,便會像是痛在自己身上一樣難過呢!

    「總而言之……我們之間是屬於尊重對方、絕不限制對方自由,也不侵犯個人私領域的關係,這就是我們能繼續相處下去的原因。」

    石靜深隨口亂掰,他其實有些騎虎難下,現在若跟蘇仁瑛承認,說那不過都是他騙她的伎倆,只怕眼前的溫柔就要飛了,只剩冷漠與怒氣。

    所以石靜深不能說實話,因為,他還想多享受一下她的體貼跟關心。

    「哦。」

    雖然不是很懂,但蘇仁瑛還是點了點頭,世界上愛情有很多種,像石靜深跟佘耀倫之間這種淡薄的感情,或許也不是沒有。

    但是,不知為何,當想起眼前的人已心有所屬,蘇仁瑛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感到很矛盾,一方面想知道石靜深和佘耀倫的感情究竟濃到什麼程度,另一方面卻又不敢開口問,畢竟她沒有立場去問。

    「你呢?」

    望著她低垂的臉頰、揚動的長睫,石靜深帶著笑意問道。

    「我?我什麼?」蘇仁瑛不解。

    「你有沒有要好的男友?」

    「問這做什麼?」

    蘇仁瑛站起身,將東西收到醫藥箱裏,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石靜深敢打賭,蘇仁瑛沒有男友的機率超過百分之八十。她和男人相處的態度很生疏,看起來甚至像沒動過情念。

    「沒有的話,幫你找個男友怎麼樣?」例如……他自己?石靜深笑咪咪的盯著她。

    蘇仁瑛臉冷下來,搖搖頭。

    「不需要,好男人你何不自己留著用。」

    此話一出,讓一向好辯的石靜深哭笑不得,居然不知道該回什麼好。

    「不過……你也有佘耀倫了……」

    蘇仁瑛這句低語,沒傳入石靜深耳中。

    她低歎了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些有的沒的事。

    「我們回去吧?」

    她再度轉過身面對他時,已掩藏起自己的心情,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

    「好。」

    石靜深也沒什麼心情在酒吧混下去,便答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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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7 08:02: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那晚回去,佘耀倫早已睡下,連等門都懶。雖然蘇仁瑛隱隱覺得,佘耀倫對自己的情人實在太過冷淡,但她既然是外人也就不好意思多嘴。

    畢竟石靜深自己都曾說過,就是這種若即若離、不會太過親密,也不會牽絆彼此的關係才吸引他的。

    一直到下午,睡眼惺忪的佘耀倫才出現在客廳,剛好撞見蘇仁瑛拿著醫藥箱準備替石靜深換紗布。

    他瞧了瞧蘇仁瑛手上的紗布,又瞧瞧坐在沙發上的石靜深,接著茫然的問:「誰受傷了?」

    蘇仁瑛有些心虛,畢竟是她害佘耀倫的情人受傷的,她當然心虛。

    「是石靜深受傷了……」她小小聲的說。

    「什麼?!怎麼可能!」

    佘耀倫這一聲驚叫裏,充滿難以置信的味道。蘇仁瑛更加羞愧的低下頭,對啊,如果不是她,石靜深怎麼會受傷。

    「傷在哪?」

    佘耀倫湊過來,可愛的小臉上有著古怪的表情,看不出憂愁或驚慌,反倒有點看好戲的味道。

    蘇仁瑛雖然不解,但還是指著石靜深的傷處說:「傷在手臂上……」

    「這樣啊!」

    佘耀倫的小臉又湊到石靜深的傷口前,在後者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大笑著用力拍他肩頭,這麼一拍,牽動到石靜深的傷口,讓後者眉頭皺了一下,臉色接著大變。

    「想不到你這傢伙也有受傷的一天!我還以為你真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咧!告訴我傷你的人是誰,我去請他喝酒!」

    石靜深恨恨啐了一口,果然他交的全是些損友,雖然知道若真的出事,這些好友絕對會兩肋插刀,但平常大家嘴上偏偏就是一個說得比一個難聽,只會損人絕對不會關心人。

    不過佘耀倫心直口快的說罷,才注意到蘇仁瑛愕然的神情。緊接著,他因為她的愕然,才赫然想起自己現在扮演的是什麼身份。

    佘耀倫變臉比翻書還快,瞬間擠出一個僵硬的笑,撲到石靜深身旁。

    「我開玩笑的,我們平常開玩笑慣了,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喔,我哪會呢?」石靜深也擠出一個難看得跟他有得比的笑。「我當然知道你在跟我開、玩、笑!」

    說完,不忘親昵的扯佘耀倫耳朵,然後偷偷加重手指力道狠捏下去。

    佘耀倫吃痛,眼裏泛出水光霧氣,看來煞是可憐。

    「唉,傷在你身,痛在我心啊,靜深。」

    不是痛在你心,是已經痛在你身了吧?石靜深哼笑了一聲總算放開手,還不忘拍拍佘耀倫的臉頰,獰笑道:「這才像話。」

    兩人的對話和相處方式全都落在蘇仁瑛的眼裏,佘耀倫眼中的淚水她自然也看到了。

    只是她不知道這淚水,根本不是佘耀倫心甘情願的,而是在石靜深的虐待之下才奪眶而出的。

    但不知內情的蘇仁瑛,還真的以為平日活潑愛鬧、一點負面情緒都沒有的佘耀倫,竟然只因為石靜深的傷口便潸然淚下,這才真的嚇到了她。

    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遠比她原先所想的要深、要濃。

    見到他倆親密的模樣,蘇仁瑛輕歎口氣,將自己手中的紗布放到佘耀倫手中,並且強自壓下心中莫名升起的些許酸意。

    「你替他包紮吧!」

    他們畢竟是情人,就算她再擔憂石靜深,也不能搶了佘耀倫待在他身旁的機會,而且她也不太想繼續待在這看著他們卿卿我我。

    而佘耀倫看著手上的紗布,又看了看蘇仁瑛,張口結舌。

    「我先回房。」

    蘇仁瑛下意識避開兩人的目光匆匆站起,往樓上走去,留下他倆待在客廳。

    被留在客廳的兩個男人,目光都追隨走上樓梯的纖細身影,良久,才恨恨的瞪視彼此。

    「我為什麼要替你包紮?」

    佘耀倫苦不堪言,為什麼他要替石靜深包傷口啊?如果今天受傷的是蘇仁瑛,他一定願意,可是現在既然是石靜深,他沒有撲上去再多劃兩道就不錯了。

    「你以為我喜歡?」

    石靜深一把搶過紗布,原來蘇仁瑛要替他換紗布,他心裏可高興了,高興她這麼記著他的傷;結果,沒想到佘耀倫早不起床、晚不起床,偏偏挑蘇仁瑛正要換的時候下樓,讓他的美夢碎成一地。

    石靜深雖然只能使用一手包紮,但他照樣駕輕就熟的三兩下處理完畢,速度甚至比蘇仁瑛來做還快得多。

    佘耀倫在一旁看著,老半天突然迸出一句:「奇怪,你既然自己就可以做得這麼好,剛剛為什麼要賴在沙發上讓仁瑛姐幫你弄?」

    因為他喜歡!可以賴在她身旁享受難得的溫柔,這樣不是很好?既然有傷在身,這傷還可以討人情,當然要利用一下。但石靜深不想說實話,只是笑咪咪的回他一句:「不關你的事。」

    「不說就算了。」佘耀倫哼了聲。「那仁瑛姐呢?她怎麼也怪怪的?」

    「哪里怪?」

    石靜深聽到蘇仁瑛這個話題,耳朵就豎了起來。

    「我瞧仁瑛姐心情好像不太好。平常她雖然就沒什麼表情,但我剛剛看她離開時,好像有些不高興……」

    聽佘耀倫這麼一說,石靜深回想剛剛蘇仁瑛的模樣後,才發現的確如他所言。

    蘇仁瑛眉頭深鎖,似乎在為了什麼事而困擾。

    不過對蘇仁瑛來說,到底有什麼事情可以讓她不知如何處理?就算先前石靜深成天跟她作對,她頂多生氣卻也不曾到困擾的地步。

    「那究竟是為了什麼?」

    石靜深自言自語,不過他知道,這種事只能探問本人才會有答復。


    接下來的幾天,石靜深仔細的觀察蘇仁瑛,果然如佘耀倫所說的,她的確有些心神不寧,不再像先前那麼咄咄逼人。

    而他最近和佘耀倫說話時,也察覺到蘇仁瑛常會凝望他們。可是若石靜深真的停止跟佘耀倫說話轉頭看她時,她又會把目光避開,冷淡的看著別處,不知在想些什麼,但是那冷淡的眼神中,卻又多了點跟以往不一樣的難堪之意,像是被人逮到偷窺、所以心虛的那種感覺。

    但就算這樣,下次石靜深又會「不小心的」發現蘇仁瑛又在瞧他們。

    這種情況,實在曖昧。

    如果石靜深沒有搞錯的話,那麼他可以確定,蘇仁瑛八成對他或佘耀倫之中的一個人動心,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想看著對方、卻又情不自禁躲避的情形。

    只是……會是誰?石靜深一向不喜歡耍曖昧,所以他決定試探。

    這日下午,冬日出現難得的陽光,從書房窗戶斜射而入帶來溫暖,而石靜深凝望著坐在書桌對面、從頭到尾都低著頭的女孩,瞧著她被陽光照亮的黑髮、白皙肌膚、清麗五官,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而蘇仁瑛絲毫沒發覺他的凝視,因為她始終低著頭,儘量讓自己不要和石靜深的眼神相交,並且將要給他的資料找出來,推到石靜深面前。

    「你把這些看完。」

    石靜深接了過來,最近蘇仁瑛叫他做的事,他已經不若以往那麼排斥,只是嘴巴上卻還是忍不住愛欺負人。

    「如果我說我不想看呢?」

    他沒事找事,又把那一迭東西推回蘇仁瑛面前。

    蘇仁瑛皺了皺眉,為什麼不看?難得石靜深最近聽話多了,結果沒乖幾天又開始找她碴。

    「這很重要。」

    蘇仁瑛又動手放到他面前,但石靜深手指敲了敲桌面,突然帶著笑意說道:「叫我看也可以,你先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的臉,好不好?」

    從剛剛兩人獨處到現在,她就像在避牛鬼蛇神似的想把自己藏起來,真可惜,他可是很想好好「品味」那張臉的。

    蘇仁瑛一愣,抬起臉,但當對上他那雙帶著無盡勾人笑意的桃花眼,蘇仁瑛情不自禁的心臟狂跳,隨即將目光轉開。

    「我的臉……有什麼好看的?」甚至還沒石靜深的好看。

    「我想看啊!」石靜深帶著磁性的優美聲音又再度響起。「你有沒有發現,最近我們獨處你都不太看我,為什麼?」

    為什麼?蘇仁瑛心虛的看著別處,因為每次看著石靜深,她就會移不開眼,然後莫名的心跳加速,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樣真是白癡透頂。

    可是更糟糕的是,明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失態,但每當石靜深與佘耀倫有說有笑時,她就無法克制自己的偷偷看他,她想看他笑的樣子,也想看他對自己情人所展現的溫柔模樣。

    但這種感情她自己都沒厘清,又怎麼能對石靜深承認。

    所以她生硬的回答:「你想太多了吧?是不是有點自我意識過盛?」

    嘖,還是這麼悍。

    石靜深不放棄,照舊掛著他那俊美且動人心魄的笑,悄悄湊近了她。

    「好吧,那就算我自我意識過盛好了。應該說,是我太想看你,才會自我意識過剩,我好想瞧瞧你的臉,想看你的眼睛,想看你對著我笑……」

    聽到這番話,蘇仁瑛驚訝的抬起頭來,明明石靜深有情人了,而且還喜歡同性,為什麼會對她說出這種……類似調情的話?

    而且若是以前,她早就一巴掌朝這種不知恥的男人臉上甩過去,愛放電滾去別的地方放!

    可是對眼前這張臉孔,她遲疑半天,那一巴掌卻始終甩不上去。

    「你、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他是認真的?還是又在開他玩笑?他到底對她……

    蘇仁瑛臉上有著難以克制的嫣紅,她知道自己不該失態,可是石靜深暗示性的言語卻讓她難以冷靜。

    而見到蘇仁瑛被自己撩撥一下便紅透雙頰,石靜深便確定一件事,蘇仁瑛這些天來的異樣的確是為了他,而不是佘耀倫。

    石靜深笑得更加得意,他湊了過去,輕輕柔柔的勾引她。「我只是說了這麼幾句話,你的臉就紅成這樣。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問歸問,石靜深有八成把握,蘇仁瑛的確是對他動了情。

    如果喜歡上他的,是石靜深根本沒興趣的人,那麼他肯定連問都懶得問,甚至會裝死。

    但對於蘇仁瑛,打從他替她出面擋下那兩個醉漢的糾纏時,石靜深就知道自己的感情沒那麼容易收回了。

    既然收不回,那麼何不勇往直前,以求修得正果?他的字典裏,可不知道退縮二字怎麼寫。

    所以他笑咪咪的等待答復,事實上,他認定自己失敗的機率趨近于零,蘇仁瑛怎麼可能不喜歡他呢?若不喜歡,幹嘛一天到晚看著他臉紅?

    不過,蘇仁瑛聽到他的問題,先是一窒,接著猛眨好幾次眼,差點連換氣都忘了。

    石靜深的問題來得太快、太急,讓她根本不知如何應對。

    見蘇仁瑛不回答,石靜深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怎麼不說話?」

    蘇仁瑛定定的凝望他一會兒,方才波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她想起先前也曾有一次,石靜深像現在這樣半開玩笑的,問她是否喜歡他。像石靜深這種什麼都可以開玩笑的人,問出這句話時,真心的機率會有多少?

    蘇仁瑛想到這裏,不禁對自己剛剛的緊張啞然失笑。

    石靜深怎麼可能是認真的?一定又是另外一個玩笑,如果她真的相信,回答她對他動心的話,那才真的會被石靜深笑死。

    「我怎麼可能喜歡你?」

    蘇仁瑛的答復出乎石靜深意料之外。他臉上的笑容微僵,凝起濃眉。

    「什麼?」

    「我說,我怎麼可能喜歡你?你不要老是愛往自己臉上貼金。」蘇仁瑛避開他的眼,逞強的說。

    她也不想說謊,可是如果說實話一定會被笑得很慘,還不如裝作跟以前一樣,大家說說笑笑也就算了。

    「而且你明明說過你心有所屬,只喜歡男人,還叫我趕快死心,為什麼現在又來跟我開這種玩笑?每次都開同樣的玩笑,也該換換花樣吧?我已經不會上當了。」

    玩笑?玩笑!石靜深哭笑不得,這種情況該怪誰?是不是該怪他平常太愛開玩笑,所以認真起來沒人信?

    該不會就算他坦承他並非同性戀,蘇仁瑛也當作是玩笑吧?

    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大條了!石靜深這才真正開始有些後侮,果然做人不要說太多謊,總有一天謊言會反噬到自己身上。

    石靜深傷腦筋的搔搔頭發,有些無奈。

    「我看起來像在開玩笑嗎?」

    蘇仁瑛瞄了他一眼,心裏有些困惑。石靜深此時的表情似乎真的很無奈,臉上的笑也像是苦笑。

    以開玩笑來說,石靜深的態度好像有些太過認真了。

    可是若不是在耍她,那又會是什麼?他為什麼想知道她喜不喜歡他?

    好難懂……

    蘇仁瑛搖搖頭,拒絕去想這麼難以理解的事。

    「你有哪天不是在開玩笑的?我從來沒見你正經過。」

    聽到這個評論,石靜深一股不平之氣油然而生。

    「不是你沒見過,是你見到了也認不出來,好比說,我現在就相當……」

    相當?蘇仁瑛來不及聽到石靜深到底想說什麼,手機鈴聲就很煞風景的打斷兩人之間的對話。

    蘇仁瑛手忙腳亂的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按鍵接聽。

    石靜深氣悶的閉上嘴,上次電話來得正好,解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可是這次電話來得可就相當不湊巧。

    接起電話,蘇仁瑛深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但眼角餘光瞥到石靜深時,還是有些慌亂。

    她心裏一邊記掛石靜深未完的話,一邊對電話那端說道:「喂?請問哪里找?」

    「蘇秘書,是我,張凱淵。」電話那端的張凱淵,不像平常一樣悠然自得,反倒緊張局促。

    「有什麼事嗎?」

    「老闆他剛剛昏倒了。」

    「什麼?!」

    蘇仁瑛聲音拔高,石仲謀身體—向硬朗,怎麼會突然暈倒?她著急的看了石靜深一眼,後者也從她的表情與聲音察覺出不對勁,剛剛不正經的神色已然消失。

    「我現在在醫院,少爺在不在你身旁?」

    「在。」

    「請你帶少爺來醫院吧!」張凱淵報出醫院的地址,蘇仁瑛連忙撕了張紙全數記下。

    等掛上手機,對上石靜深探詢的深沉目光,蘇仁瑛歎口氣。

    「你父親昏倒了,我們現在要馬上趕去醫院。」


    昏倒?那麼強勢、永遠像座山擋在前方,不讓他自由的人,竟會有倒下的一天?

    去醫院的路上,是由石靜深開車的。他面無表情,但心裏卻有一絲慌亂。

    他跟他父親作對慣了,從他國中開始,叛逆期就從未停止過,卻從沒意識到,當他長大的時候,也意味著父親已老去,會累、會倒下,甚至有一天會離開人世。

    「石靜深,你還好吧?」

    蘇仁瑛擔憂的問。她坐在助手席,儘管石靜深車依舊開得很穩,臉上也看不出什麼動搖的痕跡,但蘇仁瑛就是可以感覺得出,現任他心裏絕對不好受。

    因為石靜深太安靜了,不笑也不鬧,連平常那種吊兒郎當的笑容也消失在嘴角,這讓蘇仁瑛揪心。

    「我沒事。」石靜深淡淡的答。「你不用替我擔心。」

    看著他冷靜的側臉,蘇仁瑛發現,石靜深是那種平日嘻嘻哈哈,但遇事反而會變得特別沉穩的人。

    這種人,也才有理智去面對挑戰。

    難怪石仲謀始終不肯放棄他,不管如何都要石靜深接掌家業。

    或許……石靜深真的有這個能力。

    車子進入醫院的地下停車場,石靜深和蘇仁瑛一同下了車,照著張凱淵所給的病房號碼找過去。

    到了房間外,便看到張凱淵靠在走廊上,而他身旁還站著一個年過五十的中年人,長相和石仲謀有幾分相似,氣質也一樣的剛硬。

    一見到石靜深,那位中年人先是冷笑,接著諷刺開口。

    「真難得,居然可以在這裏見到你。我還以為就算哥哥病倒,你這個不肖子也不會出現。」

    石靜深也沒生氣,對他冷冷的點了下頭。

    「多謝叔叔關心,我還沒不肖到那種地步。而且叔叔不也是嗎?平常和爸爸吵得那麼厲害,這種時候不也來了?」

    「嘴巴還是那麼利,成天就只會頂嘴。」中年人不高興的說。

    這個中年人,便是石仲謀的弟弟,石仲恩。

    在知道石仲謀昏倒時,石仲恩沒多久便趕到醫院來,替他處理雜事。

    「張秘書,老闆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昏倒?」

    見兩人一見面就吵,蘇仁瑛連忙轉移話題,出口問張凱淵。

    石仲謀一直有定期做健康檢查的習慣,他的身體也一直很健康,沒有什麼特別的大毛病,怎麼會說病就病?

    「疲勞過度。現在正在裏頭打點滴休息,醫生說他需要靜養,否則會拖垮身體。」

    「怎麼會這樣?」

    石靜深沒再理會石仲恩,自行走到張凱淵身旁,嚴肅的問。

    「呃,這……」

    張凱淵瞄了一眼石仲恩,支吾了陣,顯然有些話不能在這裏說。

    蘇仁瑛將石靜深拉到轉角,等遠離了石仲恩後才瞪了他一眼。

    「平常也沒見你關心老闆,等現在人出事,才來這裏逼問怎麼回事?」

    石靜深被她這麼一搶白,恨恨的閉上了嘴。

    她說的的確是實話,平常他連石仲謀的面部不想見,可是如今想到他躺在病床上,打著點滴,他就心急如焚。

    人的心,怎麼就這麼複雜?

    「剛剛石董事在那,張秘書也沒辦法跟你說太多。」石董事,指的自然就是石仲恩了。

    蘇仁瑛頓了下,又繼續說:「不過,我大概可以猜出為什麼老闆最近會疲累過度。我先前不是曾跟你提過,現在石氏企業分成兩個派系嗎?」

    石靜深點頭,當時雖然他裝作不在意,但事實上他全部都記在心裏。

    「大半的股份是掌握在老闆的手裏,石仲恩的股份比老闆要少;但他們兩人堅持的公司政策可說是完全不同方向,根本無法妥協。如果是上司跟下屬關係的話,那還可以用命令的方式,可他們偏偏又是兄弟。誰也不想聽命於誰,兩人都堅持自己的方向是對的,可是由於老闆手上的股份較多,自然董事會的投票,老闆勝算也比石董事的勝算來得大……」

    「在這種情況下,叔叔自然會不甘心。」

    聽到石靜深的話,蘇仁瑛點點頭。

    「石董事的確不甘心,對於他無法掌控石氏企業的方向,又得聽從老闆的指示他相當不滿,也好幾次在董事會議上對老闆借題發揮。」

    「可是我爸那個人一意孤行,叔叔說再多也沒用吧?」

    石靜深一哼。他大概可以體會石仲恩的心情,明明也是為了公司好,可是不管怎麼做,石仲謀不聽就是不聽,只相信自己的策略,其他人說的話一概當耳邊風。

    石仲謀這種個性,就是造成石靜深跟母親都難以與他相處的原因。

    因為他實在太固執己見了,只要不合意便大發雷霆,不知何謂溝通,就算他在商業方面的確有長才,但誰受得了他這種態度呢?

    「嗯,老闆完全聽不進石董事的話,老闆堅持要開設分廠,可是石董事卻希望再觀望一段時間。由於這件事情完全談不攏,所以前一陣子石董事就決定將一部分的資本撤離,投資在別的公司上頭。」

    「他自行創業?」

    「不僅自行創業,石董事他投資的那間公司,跟石氏企業在利益上有所衝突,兩邊彼此相爭,石董事自然幫那邊,而老闆等於失去左右手,要自己處理公司所有的事,又要為自己的弟弟煩心,所以才會心力交瘁。上次打電話叫我回去幫忙,就是因為實在忙不過來……」

    想到這,蘇仁瑛歎了口氣。

    石靜深苦笑,蘇仁瑛應該是給他面子吧?不然大可以再加上一條原因,因為石仲謀還要為自己不成材的兒子擔憂,才會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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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蘇仁瑛分析完現在所有的狀況後,石靜深沉思了許久。

    蘇仁瑛雖不知道他究竟在思考什麼,但此時此刻卻也不好打斷他的思維,只能站在一旁凝視思考中的石靜深。

    看著他沉浸於自己的世界裏,蘇仁瑛不禁又無法克制的想起,在來這兒之前,兩人之間相互流動的曖昧情愫。

    剛剛還對她輕佻微笑的俊美臉孔,此時已是一臉正經嚴肅,彷佛換了個人似的。

    但奇怪的是,蘇仁瑛發覺不管是哪一個他,都有足夠的魅力吸引她。

    無論是他不正經的微笑、開玩笑的言語,或是凝眉沉思的嚴肅表情,都叫她移不開眼睛……

    就在兩人懷著各異心思的時候,張凱淵繞過轉角,對他們走過來。

    「石先生,蘇秘書,老闆醒過來了。」

    聽到這句話,蘇仁瑛眼睛一亮,高興的看向石靜深,卻發現後者的表情摻雜著各種情緒,為難、抗拒、卻又有著淡淡喜悅……

    見到石靜深這副模樣,蘇仁瑛突然對張凱淵說:「張秘書,你先過去好嗎?」

    「啊?」張凱淵愕然。

    「我們隨後過去。」蘇仁瑛淡淡的語氣裏,卻有著不容拒絕的威嚴。

    張凱淵拿他們沒法子,只能先行離開。

    「為什麼叫他先走?」

    等見不到張凱淵的身影,石靜深才冒出聲音。

    「因為你無法決定要不要過去探望你父親,對不對?」

    蘇仁瑛微微一笑,石靜深臉上難得顯現些許尷尬。

    「不要說得你好像看透我、瞭解我似的。」

    「在這方面,我的確瞭解也看透你了啊!」

    蘇仁瑛聳肩,剛剛石靜深的表情,她相當熟悉。

    每次弟弟打電話來要她回家一趟,她也總是這種心情,抗拒、為難、期待、嚮往,可卻又總是自行畏懼的退縮,無法踏出那一步。

    石靜深不願見父親,大概是因為對母親的懷念、以及對父親以往不聞不問的恨;而她,卻是因為彼此的血緣淡薄,連帶的也對家人疏離,而這份疏離在時間的推移下,漸漸成了跨不過去的鴻溝……

    「你要不要去見你父親,自己決定吧!」

    她不會逼他的,因為……連她自己都跨不出去的那一步,怎麼說服石靜深去做?

    石靜深默然半晌,接著突然笑了起來。

    「見是一定要見的。雖然這次只是疲勞過度,但誰知道下次會不會只是這樣?」

    蘇仁瑛看著石靜深,突然覺得有些羡慕。

    石靜深這個人簡直就是說風就風,要雨得雨的人,不想見打死他也不見,但要軟化他卻只需要一點催化劑,就可以讓他改變心意。

    「早知道就叫老闆裝病好了……」

    早裝病,說不定石靜深就成了他們的新老闆啦!

    蘇仁瑛小小聲的歎息,卻沒逃過石靜深的耳朵,他冷冷瞪了她一眼。

    「少想一些歪主意。如果要騙我,我絕對看得出來。」所以都是他騙人,沒有人騙倒他的,哼哼。「走吧!」


    走進病房,石仲謀躺在床上,一手吊著點滴,臉色有些憔悴,看來真的是太過疲累了。

    石仲謀的床旁只有張凱淵不見石仲恩,蘇仁瑛詢問他的去向,張凱淵回答:

    「聽說老闆醒了,石董事進來看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石仲謀無力的笑了下。

    「先離開也好,不然我看我們相處沒多久,又要大吵一場……現在我可沒什麼力氣跟他吵了……」

    石靜深站在蘇仁瑛身後,一直到石仲謀抬眼望他才走到床旁。

    「……爸。」

    他低低喊了一聲,但這已經足夠讓石仲謀雙眼恢復一些精神,不過,明明心裏應該是高興的,偏偏石仲謀還要板著臉。

    「你還知道要來看我?」

    石靜深吊兒郎當的笑給他看:「我怕再不來就晚了啊!看不到了怎麼辦?」

    「你這……混帳!」

    石仲謀大口喘著氣,兩眼精光大盛,看起來恨不得拔掉點滴,直接沖過來掐死自己親生兒子的模樣。

    「喔,不錯嘛,至少還有精神罵人。」石靜深嘴上不饒人這點,全是遺傳石仲謀的。但是蘇仁瑛卻看得出他現在的表情已經放鬆不少,不似剛剛開車來醫院時的緊張。

    「看到你這免崽子,就算快病死也會跳起來罵你!」石仲謀喘口氣,皺眉看著自己的點滴。「總算快結束了,等吊完我就回公司,剛剛會開一半我就昏倒,只怕這消息傳出去,大家懷疑我的身體狀況,明天公司股價又要下跌。」

    「老闆,醫生要求您要多靜養,不要太過勞累,請您再多休息幾天。」

    蘇仁瑛見石仲謀絲毫不把自己的健康放在心上,甚至一副想動手拔點滴的樣子,連忙將他按回床上。

    「我哪能休息?仲恩居然自己搞了間公司,現在在跟我們搶生意!我能休息嗎?我就不信我石氏企業會搶輸他!」

    搶?石靜深聽到這句話時,嘴邊逸出一絲微笑。

    就是因為這種想法,才會弄到兄弟倆反目成仇的地步吧?

    不過話說回來,在石仲謀昏倒的時候,石仲恩馬上過來看他,可見事情還是有可能挽回——只要石仲謀跟石仲恩都肯收斂自己的壞脾氣的話。

    再說,石仲謀的身體也的確需要休養,何必讓他硬撐著去公司上班?

    見蘇仁瑛還在勸石仲謀要多休息,他逕自走了過去,手輕輕的壓住自己父親的肩膀,免得他繼續掙扎亂動,同時,俊美的臉孔綻出迷人的笑容。

    「爸,你就聽蘇秘書的話,好好休息如何?」

    「我……」

    「如果你是擔心公司的話,不要緊,我會去幫你處理。」

    「什麼?」石仲謀聽到這句話,可真是驚得呆住了。

    不只她,連蘇仁瑛也驚訝的抬起臉,不過她的表情中還摻雜了些不信任。不是她看不起石靜深,實在是他先前老是隨隨便便的,誰敢跟著這種上司?

    「仁瑛,你好像很看不起我喔?」

    石靜深何其眼尖,三兩下就讀出蘇仁瑛眼中的話語,咬牙切齒的笑給她看。

    被自己中意的女人看不起,這是多大的侮辱!光拼著這一點,他就要做給她看!

    「不、也不是……」蘇仁瑛言不由衷的避開他的凝視。

    見她支吾半天,石靜深更加確定果然蘇仁瑛不相信他。為什麼她永遠都不相信他?認真的問她是不是喜歡他,她以為他尋她開心;認真的要求進入公司,她又認為他不自量力,蘇仁瑛就不能信他一回?

    「爸,這陣子你的工作就由我代理吧,不過——」石靜深眼光飄向蘇仁瑛。「我需要請蘇秘書隨時『陪伴』在身旁協助我,可以嗎?」

    石仲謀愣了下。

    「沒什麼可不可以,若你真要代理我的職務,蘇小姐身為秘書,自然會給予你一切必要的幫助。」

    「那真是太好了。」

    石靜深微微一笑,望著蘇仁瑛的眼中,有著她不懂的熱切。


    「你真的要到公司工作?」

    搭著電梯到醫院地下停車場,石靜深悠閒的一邊拋著車鑰匙玩,一邊大步往前走,而蘇仁瑛只能小跑步的在後頭追。

    「為什麼不?你又以為我在開玩笑?」

    石靜深坐入駕駛座發動車子,勾勾手指要蘇仁瑛馬上上車。

    「可是……你不是一向很抗拒老闆叫你進公司嗎?」

    石靜深搖搖頭。

    「我厭惡的是我爸的態度,而不是工作這件事。他老是硬逼我去,我就越不想去,可是這次不是他逼我的,是我自己願意的,那就不同了。再說……」石靜深頓了下,微笑的湊近她。「我到公司去的話才能多親近你,增加和你在一起的時間。」

    蘇仁瑛凝望石靜深半晌,接著低頭思考,像是在忖度他話裏的真實性。

    而石靜深也不打擾她,讓她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緒。不過蘇仁瑛思考的模樣、認真的眼神,看在石靜深眼中實在可愛得不得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撥弄蘇仁瑛的發絲將其撥到耳後,感覺到他的觸碰,蘇仁瑛愕然的抬起頭,臉上有著些許紅暈。

    見她含羞帶怯,石靜深心神一動便緩緩湊上,亟欲吻上那嫣紅柔軟的雙唇……

    但下一秒,蘇仁瑛突然伸出手,狠狠將他湊近自己的臉推開。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不用這樣討好我,我也會認真幫助你。」

    不用對她使美男計這一招,她也不會倒戈的好嗎?蘇仁瑛恨恨的噘起嘴。

    「唉……」

    石靜深啞然,無奈的將額頭抵在方向盤上,長歎一聲。

    「蘇仁瑛,我真的不知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你幹嘛要拿我怎麼辦?」蘇仁瑛皺眉。「你管好老闆、公司,以及你情人的事就好了。」

    說到情人這兩個字,她不禁有些咬牙切齒。

    「蘇仁瑛,你話裏有酸味喔。」石靜深好整以暇的說。

    被石靜深這樣一說,蘇仁瑛馬上閉上嘴,臉一轉,瞪著窗外不再作聲。

    酸味?真的嗎?她的嫉妒,有這麼明顯?

    石靜深見她不肯再看自己,也沒強迫她,隨口將話題轉移方向。

    「我暫時就不住原來的地方了,要搬回市區的家裏,也離公司比較近。」

    「嗯……」

    「你也搬回自己家吧,就跟以前一樣固定時間上下班就好。」

    「是。」還真快就有老闆的樣子了……蘇仁瑛咕噥一聲。

    「對了,記得每天還是要來喊我起床,我低血壓。」

    真多要求……蘇仁瑛皺起眉。

    「是,老闆,還有別的事情嗎?」

    「嗯……也沒什麼了。不然再幫我帶份早餐,我喜歡西式,不要幫我買中式的,我最討厭吃稀飯……」

    「這種事,你可以叫佘耀倫替你做吧?」

    要她一個秘書去掌管老闆的胃?會不會太誇張?

    一聽到蘇仁瑛出言拒絕,石靜深馬上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你不願意?你忍心看我餓死?」

    「不是這樣,只是我覺得這件事不應該由我來……」

    「我希望每天早上都能跟你一起吃早餐。」石靜深堅定的說,沒有任何調笑意味。

    「我……」

    「好不好?」石靜深雙眼含情,嘴角含笑,有說不出的勾人魅力。

    一對上他的笑容,蘇仁瑛發現自己再大的火氣,都會瞬間消弭於無形。

    她只能歎口氣,舉手投降。「好,我會記得幫你帶—份早餐的。」

    看來以後新上司不管叫她做什麼,只要笑上一下她就會被吃得死死的了……


    接下來的幾天,蘇仁瑛每天都準時七點半起床,梳洗完畢、打理好自己的儀容,準時八點出門,開往石靜深所住的公寓前,她還會在路上尋覓看起來還不錯的西式早餐店,替石靜深買份早餐。

    連真正的老闆石仲謀,她都沒有為他做到這種地步過,偏偏石靜深就是讓她放不下,讓她不得下認真照顧他。

    望著自己手上熱騰騰的早餐,蘇仁瑛欲哭無淚,她真替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慚啊,為了一個根本不可能喜歡她的男人、一個根本是同性戀的男人居然這麼盡心盡力,真不知自己前世是欠了石靜深什麼。

    提著早餐搭電梯上樓,蘇仁瑛用石靜深給的備鑰進了門,屋子裏一片昏暗,可見主人依舊在沉睡中。

    放下早餐,蘇仁瑛也不多浪費時間,直接走進臥室開了燈。

    床上的石靜深被日光燈一照,眉頭微皺,拉起被子就往頭上罩。

    蘇仁瑛撿起已經被掃在地上的鬧鐘,無奈的歎了一聲,難怪石靜深一定要她來喊他起床,因為鬧鐘對他來說根本沒用,只會被他丟到地上摔得屍骨無存而已。

    「喂,石靜深,起床了!」

    蘇仁瑛用力搖晃他,石靜深在她的呼喊之下,眼睛總算睜開一絲縫隙。

    「你來啦?嗯……來,抱我一下我就起床……」石靜深伸出手臂環住她的後頸,呢喃的說。

    蘇仁瑛哼了聲,她每天都來叫石靜深起床,也總共叫了五六天了,可是每天他好像都把她當作佘耀倫,要嘛要她擁抱一下,要嘛逼她親一口,非要胡攪蠻纏到滿意才高興起床。

    不過蘇仁瑛哪里知道,石靜深其實明明白白知道喊他的人是誰,說到底只是借機吃她豆腐罷了。

    蘇仁瑛被他纏著,無奈的雙手環過他的背,隨便拍了拍。

    「好了,抱過了,你快起來。」

    好險他是同性戀,要不然這些天下來,她的清白真的算全毀了。

    「這也算抱?」石靜深從鼻子哼出氣來,賴在床上不動。

    「你到底想怎樣?已經八點二十了,你起不起來?」

    蘇仁瑛不爽的回他,結果石靜深卻突然將她拉下,健壯的雙臂環繞住她,狠狠的摟緊懷裏柔軟的身體,接著在蘇仁瑛來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便推開她大笑著跳下床。

    「石靜深,你這王八蛋!」

    蘇仁瑛又氣又羞,石靜深這種作為,若是換在別的男人身上,她一定告他性騷擾,可是對方是石靜深,一來她對他有意,二來石靜深不喜歡女人,又怎麼會對她性騷擾?

    所以蘇仁瑛只能將石靜深的行為,當作朋友間的親密接觸罷了。

    但這卻讓蘇仁瑛有些痛苦,明知道石靜深對她只是友情,可她偏偏對石靜深的擁抱動情,而且也總是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她當秘書這四年來,一直努力畫清公私領域的界線,更不曾為石仲謀做逾越她秘書本分的事,可是一旦換成石靜深,這些規矩就全都打破。

    這樣下去,真的好嗎?以後石靜深遲早會成為正式的董事長,而她將會是他的秘書,抱持著對他的特殊情感,看著他永遠不可能愛上自己,豈不是太痛苦了?若真是這樣,還不如維持老闆與秘書的關係比較好。

    「啊,真討厭……」蘇仁瑛自我厭惡的低語。但也只能對著罪魁禍首大喊:「你快點換衣服,換好出來吃早餐!」

    她大踏步走到飯廳,將早餐擺好,沒多久,石靜深便穿好西裝,一邊跟領帶奮鬥、一邊從臥房走出。

    石靜深穿上西裝後,跟平常一身便裝的模樣完全不同。少了些輕佻,多了幾分沉穩莊重,而且更襯出他完美出色的外貌,體格也顯得高挑健壯。

    雖然每天都可以看到石靜深穿西裝的模樣,但蘇仁瑛每天還是不例外要為他的魅力心折一次。

    看到他走出來,蘇仁瑛先是呆了下,接著才收拾好心情,裝作冷漠的樣子,招招手要他過來。

    「你怎麼每天領帶都打不好?我幫你打。」

    石靜深一笑,他其實會打,可是每天都要裝作跟領帶奮戰,然後讓蘇仁瑛替他打領帶。

    他把示弱、喚起蘇仁瑛母性愛光輝這一招,可說是發揮到淋漓盡致。

    有些女人天生就是愛照顧人,而蘇仁瑛就是其中一個。石靜深把未來想得很美好,只要讓蘇仁瑛沒辦法放下他,就算以後對她招認他到底欺騙過她多少次,蘇仁瑛也會原諒他的吧?

    石靜深想著想著,笑了聲。

    蘇仁瑛替他打好領帶,抬起頭白他一眼。「你笑什麼?」

    「沒有。」石靜深滿意的摸摸已經打好的領帶。「你手真巧,做事又俐落,哪個人娶到你當老婆,一定很幸運。」

    又在拍她馬屁。蘇仁瑛懶得理會他,反正現在她知道了,石靜深所有的話語,她一律當作開玩笑,就會輕鬆得多。

    她坐到桌邊,指指桌上的食物:「吃早餐吧!」

    見蘇仁瑛對自己的話不予理會,石靜深也跟著坐下,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接著又笑著繼續說:「蘇仁瑛,如果我不是同性戀的話,我一定要你當我女朋友。」

    如果他直接說「蘇仁瑛,我不是同性戀,你當我女友吧!」,相信蘇仁瑛一定會冷哼幾聲,然後叫他不要再騙她。

    所以,石靜深乾脆把話反過來說。

    果然蘇仁瑛在聽到他這句話後,先是呆滯豐晌,然後瞪他一眼,將這句話歸入無聊笑話一流。

    「是啊,如果你不是同性戀,我就當你女朋友。」

    她沒興趣為了石靜深一句玩笑氣得臉紅脖子粗,不如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反正只是耍耍嘴皮子,誰不會呢?她這人一向就是太嚴肅,先前才會被石靜深氣到。

    沒想到,聽到這句話,石靜深卻笑得相當古怪。

    「這可是你說的,你千萬要記住這句諾言。」

    記住就記住,又有什麼大不了?蘇仁瑛沉思著,是不是該打個電話給佘耀倫,叫他把自己的情人好好拴住看管一下,省得成天胡言亂語。

    不過,奇怪的是,石靜深搬到這棟公寓時卻是一個人來的,佘耀倫並沒有跟著他,甚至他連那間別墅也不住了,說是有事要回家一趟。

    但問他是什麼事,佘耀倫偏偏又笑而不答,樣子跟石靜深一樣古怪。

    更奇特的是,石靜深對佘耀倫離去,也沒有絲毫不舍,反倒一直纏著她。

    這兩人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感情生變?

    瞄了眼石靜深,蘇仁瑛實在沒有問出口的勇氣,只能默默的啃著自己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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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7 08:02:3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在石靜深拖拖拉拉的可惡行徑之下,一直到過了九點,兩個人才準備步入公司。

    蘇仁瑛忍不住恨恨的瞪了身旁的人一眼,以往她總是八點半就到公司,從不遲到,可是自從得跟石靜深一起上班後,她的遲到記錄就越來越多,幾乎可以跟張凱淵媲美了。

    「怎麼又在瞪我?什麼事惹得你不高興了?」石靜深注意到她的視線,好笑的問。

    當兩人要進入公司,一打開門,寒風便馬上找到空隙灌入,石靜深讓蘇仁瑛先走,自己則擋在她身後擋住大半冷風。

    發現他這無言的體貼,蘇仁瑛剛剛的怨氣瞬間消了不少。

    跟他上班就是有這個好處,以往的冬天裏,她總是被寒風凍得寸步難行,可是一旦石靜深陪她走在一起,便會體貼的替她遮風擋雨,高挑的身形將她遮得密密實實,也替她阻絕冷風的摧殘。

    「沒什麼。」

    蘇仁瑛搖搖頭,唇邊綻出一抹真心的笑意,吶吶的想對石靜深表示謝意。

    「我只是覺得,有時候,其實你真的也滿體……」

    「董事長早安!」

    「董事長您早!」

    兩位走過他們身旁的女職員,一見到石靜深,便笑容可掬的大聲打招呼。

    石靜深也照樣以笑容回應,只是他本就生得俊美,這麼一笑,兩位女員工連臉都紅了。

    自從石靜深進入公司之後,就算他以前各種難聽的緋聞早已傳遍公司上下,但大半女職員的芳心還是在見到他的時候,全數淪陷。

    「早安,你們兩位……」石靜深想了下,便說:「是財務部門的吧?」

    「是啊,董事長,您怎麼記得?」女職員心花朵朵開,雙眼差點就成了心型。

    「對於美女,我的記憶力一向很好。」

    石靜深笑咪咪的吃了兩口嫩豆腐,惹得女職員們格格嬌笑,但身旁的蘇仁瑛臉已經黑了大半。

    虧她剛剛還想稱讚他是個體貼、有心的男人,結果話還沒說完,他轉頭又去調戲公司女職員!

    不過……他調戲女職員幹嘛?他不是喜歡男的嗎?要調戲也應該調戲警衛之類的吧?

    蘇仁瑛的眼光流連在門口的警衛身上,腦子裏則轉著一些奇怪的念頭,沒去注意聽女職員們跟石靜深說了些什麼。

    「董事長,那我們無回辦公室了。」

    直到那兩位女職員開口道別,蘇仁瑛才回過神。

    「好,下次有空再見。」

    見石靜深笑得不懷好意,這讓蘇仁瑛一把火從心中燒起。

    等到跟著石靜深踏入電梯,電梯緩緩上升,蘇仁瑛終於忍不住冷冷諷刺。「代理董事長,您的記憶力原來這麼好啊,怎麼我先前請您記點小東西,您都記不起來呢?還是您對於記美女職員的部門,才會特別用心?」

    石靜深微微一哂,對她的諷刺不痛不癢。

    「你覺得我真有那麼無聊,只為了搭訕女人就記住她們的部門?」

    聽到這個問題,蘇仁瑛苦思半晌,低下頭磨蹭了下,良久還答不出來,石靜深見她這副樣子,搖搖手,沒好氣的說:「好,你不用回答了,反正也不會是什麼好聽的答案。」

    蘇仁瑛輕哼,剛剛她可是很認真的想要稱讚他,但是偏被那些女人打斷,那麼以後想從她嘴裏聽到讚美他的話,絕對難上加難!

    石靜深也不賣關子,直接繼續說下去。

    「剛剛我不是說了嗎?她們是財務部門的人,以前你拿給我看的人事資料我還記得,所以才認得出來。我剛剛跟她們聊天時,順便探問了一下財務部門最近的狀況。」

    聽到石靜深這樣一說,蘇仁瑛心裏開始冒冷汗,難道……她誤會他了?那她這醋吃得真是可笑又丟人。

    「最近叔叔所投資的遠揚企業,一直努力和東成洽談,想接他們的單子。」

    東成是國內著名的大企業,如果能接到他們的訂單,並且長期合作下去,便可保障遠揚的穩定發展。

    「不過東成一直不肯點頭,在遠揚和其他幾間競爭的公司之中猶豫。我堂哥是財務部門的人,剛剛那兩個女人,跟我說我堂哥最近連公司都很少進,這表示他八成是忙得焦頭爛額,可見和東成合作的這件事,失敗的機率極大。」

    石靜深的話說完,剛好電梯也叮的一聲,到達他們所要前往的樓層。

    兩人一邊走向董事長辦公室的方向,蘇仁瑛一邊說道:「東成一直是我們公司想要拉攏的合作對象,可是他們一直不吃老闆那一套,所以老闆被拒絕幾次後,就氣得不再考慮與他們來往。現在遠揚還想跟他們合作,應該是很難的吧?他們不會跟一間新成立的公司簽訂合約的。」

    「思,東成的確是不會跟遠揚合作,因為遠揚太小,但是如果是我們公司的話,他們或許會考慮。」

    石靜深打開辦公室的門,逕自走了進去。

    「你要跟遠揚搶這件案子?這樣老闆跟石董事之間的關係會更糟的……」

    蘇仁瑛驚愕的說,這應該是理所當然可以想到的吧?現在石氏企業就是因為老闆與石董事之間不合,才會鬧得滿城風雨,如今石靜深又要雪上加霜?

    「他們根本得不到這個案子,既然東西不屬於他們,我們怎麼能算搶?」

    「可是……連老闆都一直無法讓東成同意跟我們公司合作……」

    蘇仁瑛還是相當不安,如果東成這麼好搞定、案子這麼好接的話,石仲謀也不會對東成這間大公司這麼感冒。

    若是連石仲謀都沒有辦法,那石靜深這個初出茅廬的「代理董事長」,又如何能超越他的父親,完成父親辦不到的事呢?

    「我爸是我爸,我是我,你現在的老闆究竟是誰?」看出蘇仁瑛的不安與懷疑,石靜深不悅的說。

    他吊兒郎當習慣了,別人不相信他沒關係,但是就只有蘇仁瑛不行。他希望能得到她的信任。

    石靜深嚴厲的話,讓蘇仁瑛一怔,咬住下唇。

    他嚴肅的臉孔、深邃的雙眸都是如此堅決、自信,讓蘇仁瑛情不自禁有些動搖。難道,真的是她太小看他?

    她一直以為石靜深還無法獨撐大局,需要她從旁協助,但……或許這樣做,根本是逾越了身為秘書的本分,若不是石靜深這一句話,蘇仁瑛都快忘了彼此之間的分際。他就算只是代理董事長,也依舊是她的直屬上司,她不該、也不能去質疑他的決策。

    她多餘的關心,說不定早已造成他的困擾,如果一個老闆老是要一個秘書替他操心東、操心西,他又如何能服眾?

    他們這些天來太過親近,已打亂了他們之間該保持的距離,她也該努力的把心收回來才是。

    「是你。」蘇仁瑛垂下雙眸。

    雖然覺得蘇仁瑛回答的語氣有些怪異,但石靜深沒有深究,只是又繼續問:「既然如此,你難道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嗎?」

    蘇仁瑛苦笑,他何必用這種詢問的語氣,他既然用老闆的身份發出命令,她身為秘書自然只有遵從的份,又何來相不相信?

    可是……蘇仁瑛抬眼,凝望石靜深的表情。為什麼他的眼神這麼著急認真,好像他真的很希望她相信他似的?

    而石靜深的每一個表情,也總是很輕易的就軟化她的心,儘管明知不該讓自己沉淪下去,蘇仁瑛卻也只能輕輕歎口氣。

    「嗯,我相信。」

    聽到這句話,石靜深的臉上瞬間漾出一抹微笑。

    「我一定會做出些成績給你看的。」

    他會證明他不輸給自己的父親,而後,對蘇仁瑛說出實話,並且對她吐露感情。

    蘇仁瑛因為他的微笑而有些許失神,但隨即又馬上低下頭,努力鎮定自己的情緒。

    真是的,才在警告自己,該記清楚兩人之間的關係,偏偏卻又為他心跳加速。真的該收心了,好好的把心收回來……


    為了提出能讓東成滿意、並且和其他公司一較高下的企劃,石靜深親力親為,連續好幾天都在加班。

    自己的頂頭上司忙得要命,蘇仁瑛自然也閑不下來。

    石靜深常常加班到七、八點,他人在董事長辦公室裏,連門都不踏出一步的工作,蘇仁瑛便留守在秘書室,好隨時給予必要的幫忙。

    這日也是如此,蘇仁瑛坐在電腦前,將石靜深需要的檔列印出來後,先好好閱讀一遍,將石靜深可能會用到的部分用紅筆劃線,並且將重點整理成易讀的小紙條貼在檔上,而後才去敲董事長辦公室的門。

    輕敲幾聲之後,裏面傳來聲音:「請進。」

    石靜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疲累,蘇仁瑛的心裏升起一股擔憂,但卻只能強迫自己表現出毫無所覺的模樣,開了門進去。

    「您剛剛交代我查的資料我已經整理好了,放在桌上可以嗎?」

    石靜深的桌上早已堆滿各式書籍、檔,人埋在那一堆書裏,只有手伸出來揮了揮。

    「嗯,放桌上。」

    蘇仁瑛望了下那張東西滿到快掉下來的桌子,又看看自己手上的這迭檔,不禁猶豫了下。

    「桌子沒地方放,你就放地下。」石靜深頭也不抬,但卻像是有心電感應般的又說了一句。

    蘇仁瑛苦笑,轉頭將資料放在櫃子上頭。當她要悄悄走出門時,石靜深含著笑意的低沉聲音又傳了過來。「現在幾點了?」

    蘇仁瑛看了下手錶。「七點半。」

    「好累。」石靜深伸了下懶腰,其實他手上的進度已經快接近完成,只要再加把勁應該就能完成。接著,他就可以等著叔叔鐵青著臉沖進他辦公宰質問他了……呵呵……

    「您最近加太多班了。」

    雖然在心裏一直提醒自己,對待石靜深要公事公辦,但蘇仁瑛終究還是忍不住關心了一句。

    「不要緊。」石靜深對她眨眨眼,伸開雙手,一副要她投進他懷抱的樣子。「蘇秘書,你還沒吃晚餐吧?來、來,陪我這大老闆一起去吃,怎麼樣?」

    工作結束,來一場約會,真是人生樂事。

    聽到石靜深突如其來的邀請,蘇仁瑛的心有一剎那間飛了起來,差點就要出口答應,但瞬間,理智又將差點脫韁的理智拉回。

    她忘記自己下過什麼決心了嗎?怎麼差點又破功?

    蘇仁瑛懊惱的在心中責備自己,並且開口拒絕:「不了,非常謝謝你的邀請。」

    石靜深眉毛一挑,她開口拒絕?為什麼?害羞嗎?

    想了想,石靜深換上哀兵政策,裝得—臉哀怨。

    「為什麼呢?我對公司附近完全不熟,難道你要放我一個人在這附近逛到餓死,還找不到東西吃嗎?你不忍心吧?現在天氣很冷的!我相信我親愛的秘書絕對不會如此狠心,放著自己親愛的老闆于腹中饑火熊熊燃燒時不顧……」

    親愛的秘書?親愛的老闆?蘇仁瑛心中打了個突,可惡,石靜深為什麼就有辦法臉不紅、氣不喘,將甜言蜜語說得滔滔不絕?

    他知不知道,這樣會讓她好不容易建築起來的防禦工事,全數付諸流水?

    不成,她一定要狠下心!

    「我會將這附近不錯的餐廳寫給您,這樣您就可以自行去用餐。」蘇仁瑛咬著嘴唇說。

    話說到此,石靜深終於發覺不對勁了。

    他親愛的秘書……該不會、可能是、幾乎可以確定在躲他?

    「蘇仁瑛,你該不會在躲我吧?」想到這,石靜深沉下了臉。

    「才沒有!」蘇仁瑛反射性的大聲說。

    石靜深哼笑,通常喊得越大聲,就越有做賊心虛的嫌疑。

    他站起身,朝蘇仁瑛緩緩一步步踱過去,臉上的表情有些危險,讓蘇仁瑛心中警鈴大作。

    但就算是這樣,她的腳步還是被石靜深含情的眼神鎖住不放,直到他來到她的面前,並且伸出一隻手,緩緩撫摸著她柔嫩的臉頰。

    「你真的沒有在躲我嗎?」

    他低沉的聲音此時略帶沙啞,極富魅力,像是在誘哄一般的說著,引誘她說出實話。

    而那只在她臉上輕薄的手,又緩緩的移到嘴唇上,大拇指在柔嫩的唇瓣上摩挲。

    「怎麼不回答我?」

    他、他在幹嘛?蘇仁瑛眨著眼,腦子一片混亂。而且,他一直問她有沒有在躲他又是怎麼樣?老闆跟秘書本來就該有個界線的……

    感覺到石靜深的手指遊移,蘇仁瑛覺得自己的心跳像擂鼓般越來越大聲,終於,她忍受不住慌張的推開了他,並且逃出董事長辦公室外。

    「老闆,我想起來我還有些事,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再見!」

    「等等,你……喂!」望著蘇仁瑛跟逃命一樣、抓起包包就飛快離開的身影,石靜深沒抓到她,簡直氣得半死。

    奇怪,她為什麼逃那麼快?又到底為什麼要躲他?該不會蘇仁瑛又在胡思亂想,然後自己在擔憂一些有的沒的?

    逃出辦公室的蘇仁瑛,一直到開車回到家中還依舊心有餘悸。

    她踏進自己的家門,將鑰匙一丟,連燈都沒開,便坐在地板上歎息。怎麼辦?剛剛情急之下從石靜深面前逃走,可是逃得了一天,難道接下來都要請假繼續躲下去嗎?

    可是若真的面對她,石靜深又要逼問她是不是在躲他了,真煩,這問題對他很重要嗎?就讓她躲嘛,躲過一陣,忘懷感情,大家不就都沒事了?

    蘇仁瑛咕噥幾句,接著,她在黑暗中看到自己的電話答錄機,閃爍著紅色的光。

    她走過去按下按鈕,讓答錄機播放新留言。

    「姐,上次打電話後始終沒接到你的回音,過幾天就是我生日,我真的很想看到你……」電話那端是弟弟張仁興的聲音,他這次的語氣比上次更加難過了。

    蘇仁瑛感到愧疚,自從上次打電話後,她就直接搬到石家的別墅去住,一直到這陣子才回家,然後又忙於加班,根本沒時間去想家裏的事。

    不過,石靜深的事沒解決,現在又多添一樁弟弟的事,這讓心裏已經夠煩的蘇仁瑛,等留言播完後,忍不住又長長歎口氣。


    接下來的幾天,蘇仁瑛沒有請假的勇氣,只得乖乖去上班。

    可是每次石靜深從辦公室出來,經過她身旁時,那雙像蛇盯住獵物一樣的眼神,就讓她渾身不自在。

    幸好石靜深這人還算公私分明,上班時間他是不會來騷擾她的,和她說話也都是因為公事,但是一到下班時間,石靜深狠狠瞪著她的眼神,以及欲言又止的神情,總是讓蘇仁瑛驚恐得在第一時間收拾東西,迅速溜回家。

    她這三四年來為人所景仰的認真、敬業工作態度,也全在這幾天的遲到早退下陂壞殆盡了……

    等到第四天,快到下班時間的時候,蘇仁瑛一如往常盯著牆上的掛鐘,在心中默默倒數讀秒,準備時間到就起跑時,卻先有人不識相的推開秘書室大門,大聲吼道:「石靜深那臭小子呢?叫他給我出來!」

    來的人,是石仲恩。

    他高大的身體散發淩厲的氣勢,臉上的表情顯示他恨不得把某人碎屍萬段。

    蘇仁瑛見他來意不善,馬上站起身擋住他,避免石仲恩直接沖進董事長辦公室。

    「石董事,您要找代理董事長的話,讓我先去為您通報一聲好嗎?」

    「通報什麼?還有什麼好通報的!」石仲恩個性衝動,此時火氣上來,更是惡聲惡氣。「叫石靜深那混蛋給我出來!」

    「石董事,就算您是代理董事長的叔叔,也請您務必尊重董事長,不要出言侮辱……」

    蘇仁瑛心裏有底,石仲恩會這樣氣到抓狂,肯定是因為東成那件合作案已經公佈結果了,石氏企業得到合約,遠揚失敗,石仲恩發現石靜深背地裏與他作對,所以才會氣衝衝的過來找石靜深算帳。

    「你給我讓開!沒你的事!」

    石仲恩見蘇仁瑛一直擋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伸出手就要將她推開,但下一秒董事長辦公室的門便被打開,石靜深走出來,笑吟吟的將蘇仁瑛拉到自己身後,庇護住她。

    「叔叔,怎麼那麼大火氣?就算再生氣,也別對我親愛的秘書發火嘛,我會很心疼的。」

    此話一出,蘇仁瑛臉上一燒,惱恨的瞪著眼前高大的身影,這種時候他還有閒情逸致開玩笑,而且還在別人面前這樣說,存心讓人誤會他們是不是?

    而石仲恩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里去。

    「混帳,你還有心情說渾話!我問你,東成是不是跟你簽了合約?」

    「是。」石靜深微笑回答。

    「你敢動手跟我搶!」石仲恩暴怒,用力拍著桌子,嚇了蘇仁瑛一跳。

    而石靜深明明背對著她,卻像是知道她心中的擔憂似的,伸出手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要她放心。

    「我哪算跟你搶啊,叔叔?這個合約原先也沒確定是叔叔你的吧?再說,就算我真的動了手腳,叔叔所投資的遠揚,先前搶石氏企業的客戶難道就少了?如果真要算,說不定叔叔你欠的還多一些。」

    被他這樣搶白,石仲恩老臉更加難看,幾次張開口欲言又止,終究又合上嘴。

    石靜深一哂,繼續說道:「不過,我想叔叔你心裏一定不平。你之所以會投資遠揚,是因為我爸想要擴充公司規模,你卻覺得太過躁進,但我爸卻不曾把你的意見聽進去,反而三思弧行,所以你在氣憤之下,才決定自行成立公司,是不是?」

    聽到石靜深的話,石仲恩先是一愕,而後冷笑。

    「你既然都知道,又為什麼要妨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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