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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夢蘿 -【莞兒姑娘】《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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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8 00:09: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莞兒姑娘 - 夢 蘿

哇哇哇!敢情她是遇上武林高手相救?
那肯定是長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
為人剛正不阿、不近女色,
既能飛簷走壁,又能百毒不侵、刀槍不入,
真可惜她竟昏了走,沒能親睹大俠風采--
啊!怎、怎麼武林高手、救命恩人會是他?
雖是一派斯文,卻終日流連迎春閣,根本是好色之徒嘛!
還敢得意紅粉知己滿天下咧,簡直令人生氣……
那他幹嘛老害她被退婚?喜歡她又不娶她的人是他耶!
不管不管,就算被退婚一百次、被當成妖孽,
她也要厚著臉皮把自己嫁出去,隨便阿貓阿狗都成!
只求能斬斷她對他的牽念,還有--
保守那個絕對不能教他發現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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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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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8 00:09: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喂!老伴,你聽說了嗎?城裏那個顧家女又遭人退婚了!這次更快,不過三日對方就上門取消婚事。”已年過半百的老翁對這類閒事最感興趣,說著說著,臉上凈是看好戲的笑容。
  “別人的事你也能說得口沬橫飛,真是!不過這是那顧家女第幾次遭人退婚了?”大嬸正在休憩,但仍好奇地追問。
  “算來好像有五次了。怎麼那顧家女真那麼不得人緣,總是差那麼臨門一腳,就被人退了回來?老伴,我還真有點好奇,想親眼瞧瞧這顧家女,究竟生得是何模樣,何以總是嫁不出去。”老翁摸摸下顎上的胡須,邊點頭邊說道。
  “這你就不了解,我倒曾聽說顧家女生得一張花容月貌,那一顰一笑足以傾倒眾生,是個活脫脫的大美人呢!”
  “我看你八成是道聽塗說,這事兒一定不是真的!你想想,若真是長得閉月羞花,那想一親芳澤的人,肯定早擠破顧家的門檻,何以顧家女會延至今日猶獨守空閨,一再遭人退回親事。”
  “說得也是。不過這說來說去,都是別人家的事,咱們還是甭管,休息吧!明兒個不是還有事要辦,你早早睡。”大嬸揮揮手,擺明不想再提此事。
  老翁見老伴一臉不奉陪的神態,只好摸摸鼻子,自討沒趣的翻身休息。
  這是第幾次了?
  望著窗外的明月,顧莞心不想去計算自己被人退婚的次數。
  就算遭人退一百次婚,她仍然得把自己嫁出去,隨便阿貓、阿狗都行!
  “夜深了,小姐,你還沒睡嗎?”丫鬟秋憐在廂房輕聲道。
  “有事嗎?秋憐。”
  “薛公子又傳紙條來了,你想看看嗎?”秋憐小心翼翼地說。
  “替我燒了。”
  “小姐。”
  “既然稱我一聲小姐,就照我的話做。”顧莞心揪住自己的胸口,了解胸口的疼痛將一輩子跟著她,至死方休。
  “好吧!不過薛公子有話要我轉告小姐,他說——”秋憐正欲轉達。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秋憐,你下去吧!我今晚不需要你的服侍。”
  “可是——”
  “下去!你愈來愈放肆了,秋憐。”
  聽見自家小姐冷冷的聲調,秋憐硬是打住已到唇邊的言詞,不敢再以下犯上。
  “那麼秋憐先下去了。小姐,不過你別再呆望著月娘,早早休息。”
  “下去。”
  “是。”秋憐連忙踩著碎步離開。
  但由於太過慌忙,以致原先被她拿在手中的紙條掉落地上,上頭清晰的字跡寫著:
  莞兒,這已經是第五次,你也該適可而止。
  顧家大廳裏,顧莞心的父親顧 平正因女兒再一次遭男方退婚而大發雷霆。
  “你這丫頭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就是不肯死心?”顧 平站在跪在地上的寶貝女兒面前,幾次舉起家法又放下,就是打不下手。
  若真狠心下得了手,他早在女兒被人二次退婚時,就該狠狠地痛打她一頓,而不是一再放任她,一再讓她令他顏面盡失。
  “爹,你要女兒如何死心?你總不能將女兒一直留在身邊,這樣更會令人貽笑大方。”見父親心疼自己,幾度掙扎仍將家法放下,顧莞心緩緩拉出一抹笑容。
  然而這笑容裏的哀傷,唯有她一人知道,但她不後悔。
  “你……這樣一再遭人退婚,難道就不丟臉?”顧 平氣得一度說不出話。“再說,你尚未到非嫁不可的年紀,沒人逼你非要在這兩年把自己嫁出去。”
  “我知道,但是我想嫁人。爹,你就成全女兒吧!”顧莞心把頭低的不能再低,懇求的意味相當濃厚。
  顧 平看著女兒好半晌,終於深深嘆口氣,道:
  “爹幾時不曾答應你的請求,你說想成親,爹就立刻替你放出消息,甚至媒人也請來說媒,但你說,為什麼對方總是在成親前退回親事?”顧 平焦躁地來回走步。
  “女兒不知。”顧莞心肯定地回道,暗暗慶幸父親看不見自己臉上的心虛。
  “是啊!你不知,身為父親的我也不知!到底上天為什麼要如此捉弄我們,明明我顧某的女兒生得花容月貌,為什麼偏偏就是成不了親?”顧 平仰頭呼吼。
  顧莞心低垂著頭,眼角悄悄滑下一滴淚。她也曾問過老天爺,何以要如此捉弄她一個小女子?
  然而,一直到今日,老天爺仍然沒有給她任何答案。
  “莞心,你就答應爹,暫時別再有成親的念頭,可好?”顧 平如今唯有如此要求女兒。
  “對不起,爹,女兒恐怕要令爹失望了。”捏緊手心,再次忍住胸口的疼痛,她暗一咬牙,回道。
  “你——”顧 平一時氣結,怒火攻心,頭一次氣忿女兒的不聽話。
  讓顧家顏面盡失不打緊,外人更是開始對女兒的貞節操行感到高度懷疑。
  更有人一再傳言他女兒的身子肯定患有隱疾,才會屢遭退婚。
  種種不堪入耳的謠言,在城裏傳得滿天飛,多少人徘徊流連在顧家大門前,僅僅為了想一探傳言中的女主角究竟是何方妖孽,怎能在遭人退婚多次後,仍然厚著臉皮,執意為自己找個夫婿?
  “爹,你若是不成全女兒,女兒自當出家為尼,免得惹爹心煩。”
  “你——居然這樣威脅爹?”
  “對不起,爹,女兒給您磕頭了。”顧莞心說著,同時頭已經往地上磕個響頭,其聲音大得驚人。
  倘若能把自己磕到忘卻一切,這對她何嘗不是一件好事,更是一種解脫。
  倘若她真能忘記那種種過往,倘若她未曾瞞著父親偷偷溜出門,如今或許就不會令她陷入這難以承受的惡夢裏,不知幾時方能醒來。
  三年前若是沒和他相遇……
  “小姐,這樣不好啦!”看著鏡中被打扮得儼然是一副書香子弟出身的自己,秋憐幾乎傻了眼。
  鏡中那書生模樣,當真是她秋憐嗎?
  原來她比較適合這種裝扮,看來還挺有書卷味呢!嘻!
  等等,現下都什麼時候了,她居然還對著鏡中的自己忍不住沾沾自喜。
  秋憐暗暗痛斥自己一番,這才發現自家小姐也正笑瞇瞇地盯著她看,不由得,她開始感到頭皮發毛。
  “秋憐,你這樣子很好看哦!”顧莞心捧著香腮,盈盈秋水裏全是笑意。
  “小姐,你不要捉弄我!秋憐再如何好看,也沒有小姐的一半迷人。”秋憐故作苦惱地垮下臉。
  這是實話,她家小姐是城裏數一數二的小美人,那慧黠的盈盈秋水,只須眨一眨,必然能傾倒眾生,美若天仙猶不足形容小姐的絕色嬌顏。
  因此每次小姐想偷偷出門,總是需要花點時間偽裝,才得以安全地走在街上、大搖大擺地四處逛逛。
  但這還不打緊,每次小姐出門自然得帶著她一塊兒,是以不只小姐得偽裝自己,連身為丫鬟的她,也不能幸免。
  瞧!這會兒她秋憐不就成為一位百無一用的書生嗎?
  究竟小姐把她打扮成書生模樣,心裏做何打算呢?
  “你放心,秋憐,這次小姐我絕對不會搶走你的風採。”拍拍秋憐的肩頭,顧莞心神秘兮兮地說。
  “小姐,你這回又打算到哪兒冒險了?”秋憐本來真正想說的是闖禍二字,但她心裏明白真要坦白說出,肯定又要遭小姐遺棄了。
  這可不行,不管小姐到哪兒,她都得跟到哪兒,這是她的使命。
  “不告訴你。”顧莞心吐吐粉色小舌,愉快地拿出早準備好的書僮服飾。
  見那粗布衣衫就擺在自己眼前,秋憐心頭更有一股不祥之兆。小姐該不會是……
  “秋憐,你知道這書僮裝的正確穿法吧?”顧莞心才開口,手上的衣服便教秋憐搶了去。
  “我知道,小姐,我馬上穿給小姐看。”不管小姐想做什麼,秋憐決定先下手為強。
  “喂!喂!你給我等等,這不是給你穿的,把衣服還來。”顧莞心伸出手,沒去搶。她了解秋憐的性情,永遠對她這位小姐唯命是從。
  所以她雖名為小姐,可從未虧待過秋憐。出門在外,好吃的一定給秋憐先享用,凡事可先以秋憐為優先。
  “小姐。”秋憐口氣很無奈,乖乖地交出手裏的書僮服。
  “快,秋憐,快替我換上。”顧莞心迫不及待地催促著。
  根本無力抗命,秋憐上前認命地替顧莞心換上書僮裝,然後為了使她的偽裝不至於被識破,秋憐立刻巧手替自家小姐梳出書僮該有的發型。
  等一切大功告成,鏡子裏便出現一名個子嬌小可愛、雙眸閃著慧黠光芒,全身打扮得像書僮的顧莞心。
  “還是我的秋憐最厲害了。”顧莞心稱讚道。
  “小姐,現在你是否可以說出我們的目的地了?”秋憐執意要先得知目的地。
  她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樣,被小姐帶到賭坊裏,差點把主僕二人全押給賭坊。
  她更不想再經歷上上次的恐怖歷程,說什麼也不再去夜闖鬼屋,險些把自己的命嚇掉。
  更甭提上上上次……還有上上上……唉!太多的慘痛教訓,說也說不完。
  所以她這回一定要先弄清楚,小姐究竟打算帶她前往何處。
  “奇怪,你是小姐、還是我是小姐?”顧莞心盯著她一再打量。
  “當然是小姐你是小姐。”
  “這不就對了。少爺,走吧!”
  “可是——”
  “對了,這是少爺的折扇,可別忘記了。”將手中的折扇塞進秋憐手裏,顧莞心拉著秋憐走出房。
  唉!可憐的丫鬟秋憐僅能發出一聲無聲的嘆息。
  她終於來了!望著迎春閣大大的匾額,顧莞心眸子為之一亮,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小……小……”
  “少爺,你在口吃。”顧莞心莞爾地提醒秋憐。
  “我叫子立,少爺。”顧莞心替她接腔。
  可憐的秋憐,敢情是嚇壞了。
  “這裏是……”
  “是酒樓,是男人買酒作樂的地方,我知道。少爺,你再繼續埋首於書本裏,肯定會成書呆子。走,進去見識見識。”顧莞心拉著秋憐的手,正要進入熱鬧非凡的迎春閣裏。
  “不,這不是酒樓,小——”
  “你別再管這是酒樓、還是青樓,快啦!今晚的好戲就要上場了。”顧不得秋憐的畏畏縮縮,顧莞心硬是強拉著秋憐走進人聲鼎沸的迎春閣裏。
  酒樓?青樓?
  原來小姐早就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了!
  秋憐瞪著一雙難以置信的眸子,任由小姐拉著她,拼命想擠到最前面。
  擠啊擠的,突然,前面一空,顧莞心也因此向前撲倒,就這樣栽進某個暖呼呼的懷抱裏。
  “啊?小——”及時咬住舌頭,秋憐慌張地瞧著眼前混亂的一幕。
  “好痛!這裏的椅子怎麼這麼硬,我的鼻子撞得好痛哪!”顧莞心摸著自己的秀鼻,掄起拳頭正想打椅子出氣。
  不料“椅子”突然伸出手來,捉住她纖細的手腕,嚇得她又是尖叫出聲。
  “閉嘴,小子。”薛崛一把將這莽撞書僮扯離自己的身上,厭惡地出聲制止他的尖叫。
  “椅子”會說話?
  敢情這就是今晚要上場的好戲?
  難怪一下子就聚集這麼多人,“椅子”會說話,的確是令人難以相信的奇觀。
  而這會兒自己就坐在這張會說話的“椅子”上……顧莞心忍不住驚奇的咯咯笑出聲。
  呵!她算是不虛此行了。
  這小子是白癡不成?
  見這小書僮低首笑個不停,薛崛開始感到納悶,正想出聲,小書僮卻自己抬起頭來,和他四目相視。
  是女人!薛崛突地心頭一震。想他闖蕩江湖多年,這種三流的小偽裝,還瞞不過他的法眼。
  而且在他看來,這女娃肯定長得驚為天人。
  想他這閱女人無數的多情護法,見過的佳人不在少數,他又豈會分不出女子的美醜。
  “啊!你……不是椅子嗎?”顧莞心怔忡地望著眼前這被她當作“椅子”看的男子。
  這人……是幾時冒出來的?
  自己居然還把他當椅子的撲倒在他懷裏?
  天!好丟臉!
  心思打轉至此,顧莞心小小的臉蛋上,飛快地染上一大片紅霞,連忙甩開他捉著自己手腕的手,急忙忙跑向秋憐。
  “小——子立,你沒事吧?”秋憐眼裏凈是關心。
  “我沒事,少爺。”
  “沒事咱們趕緊離開這風月場所。”若是教老爺得知她和小姐居然跑到妓院,她肯定又要挨罵。
  “少爺,我們還不能走,我還沒看到今晚的好戲上場呢!”顧莞心噘噘紅唇,才不甘心就此離去。
  “可是你看這裏人好多,恐怕——”小姐畢竟是千金之軀,哪能擠在人群裏看熱鬧。
  “誰說我們一定要和這些人擠,我們可以跟那個‘椅子’同桌。”顧莞心纖手一指,就指向薛崛身旁的空位。
  “小——那肯定是貴賓席,你沒發現只有他一人獨享特權嗎?”
  “這就奇怪了,他有銀子,咱們也有,我就不信我們不能和他坐在一起。我去試試。”
  “小——子立,你不要在這兒惹事。”秋憐暗叫一聲不妙,連忙追上去。
  可秋憐的腳步畢竟沒有顧莞心快,因為個子嬌小,顧莞心一下子便鑽出人群,正欲走向那唯坐一人的貴賓席。
  “你這渾小子給我站住!你以為這是哪裏?豈能容你到處撒野?要看熱鬧,行,就站在人群裏,這貴賓席不是給你這種要身分沒身分的小書僮靠近的。”金嬤嬤吆喝一聲,人就擋在顧莞心面前。
  “這是何等道理?我是小書僮,可我家少爺有的是銀子,憑什麼我們不能坐大位?”顧莞心據理力爭,偏看不慣這種嫌貧愛富又勢利的人。
  “就算你家少爺有的是銀子,可論身分地位嘛,怕也和薛公子無——”
  “金嬤嬤,就讓他們主僕二人同我一塊坐,無妨。”薛崛饒富興味地盯著顧莞心。
  看這娃兒的言詞,可見仍未及笄,難怪稚氣未脫。
  “薛公子——”
  “你叫金嬤嬤啊!你沒聽見你的貴賓說的話嗎?快讓開,我和我家少爺要過去。”顧莞心的表情可耀武揚威了。
  “子立,這樣不好吧?”秋憐反而有所顧慮。
  小姐天真爛漫,她可不能跟著小姐一塊胡來。
  “沒什麼不好,少爺,走啦!有大位可坐,你還客氣什麼。”顧莞心拉著秋憐走向視野極佳的貴賓席,兩眼骨碌碌地直打轉。
  秋憐被強拉坐在椅子,僵硬地向薛崛點頭示好。
  薛崛回以微笑,笑望著小書僮居然也跟著大剌剌地坐下來,渾然不覺如此之舉有違常理。
  若是他猜測的沒錯,這小書僮分明才是主子,那唯唯諾諾、表情惶恐的少爺,反而是書僮的丫鬟。
  “這位仁兄,在下看你是一介書生,怎麼也對這種風月場所有興趣?”
  “這……”秋憐可說不出自己是被自家小姐強拉前來。
  “你管太多了吧?”顧莞心沒好氣地替秋憐回道。“你自己不也是好色之徒,休管我家少爺做什麼。”
  “子立,不要亂說。”秋憐真怕小姐會招惹來殺身之禍。
  尤其是眼前這看來俊秀爾雅,卻蘊藏一股危險氣息的男子。
  凡事還是小心為妙,小姐這樣口無遮攔,哪一天一定會惹上大麻煩。
  “我沒有亂說,會出現在此,你想會有柳下惠再世的人嗎?”顧莞心冷哼道。
  “子立。”秋憐倒抽一口冷氣,看了看離這兒有一小段距離的群眾。
  所幸離得遠,否則小姐這話不引起公憤才怪。
  “彼此彼此,小東西。”薛崛一副她自是清流不到哪去的眼光,向顧莞心下挑戰書。
  這不知人心險惡、又涉世未深的小東西,就由他來教她看清人性。
  敢出來闖蕩,還不知死活,簡直是愚蠢至極。
  “你叫誰小東西?”顧莞心火氣全提了上來,人也跟著直立而起。
  “坐下。”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你想成為我的人,不是不行,等你及笄後再說吧!”薛崛語出驚人。
  “你——”主僕二人雙雙睜大眼。
  原以為萬無一失的偽裝,居然讓人識破,主僕二人的反應大不相同。
  秋憐感到很不安,直想拉著自家小姐離開這是非之地。
  顧莞心則備感難堪,她才不相信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偽裝,居然教人識破,氣忿地瞪直了眼。
  “你在胡說什麼?”
  “你是想要在下當場證明你的身分?”薛崛不以為然的揚眉反問。
  “不!不可以!”秋憐連忙大聲阻止。
  小姐的身分一被拆穿,那驚為天人的嬌顏,不知會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尤其是這裏的人群眾多,這要萬一——天哪!她連往下想的勇氣也提不上來。
  “好啊——”
  顧莞心才不信他有膽子這麼做,但話還沒說清楚,秋憐已先行拉著她,不顧一切的往外走,力道之大,讓顧莞心連想反抗也沒法,竟被一路拉出迎春閣。
  望著主僕二人消失的背影,又見尾隨在後的兩名鬼祟人影,薛崛微微勾起笑容。看來有人要遭殃了。
  “放、放開我!秋憐,你做什麼拉我出來!”被拉離迎春閣好一段路,顧莞心終於甩開秋憐的手。
  “小姐,你差點闖了大禍,你知不知道?”
  “我哪有?”
  “還說沒有!若是教那人當場證明你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你想我們還能完整無缺的走出迎春閣嗎?”秋憐沒好氣地指出事實。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我們是女扮男裝?”顧莞心噘嘴回道。分明是秋憐老愛大驚小怪。
  “唷……瞧瞧!給咱們兄弟發現什麼秘密了?阿虎,你看這主僕二人居然是女扮男裝的姑娘家耶!”兩名長相粗鄙的彪形大漢,早伺機在一旁,得此秘密更是笑咧了嘴。
  顧莞心嚇了一跳,連忙轉身看向來人。這一看,她立刻睜大眼,出自直覺地拉住秋憐的手,趕緊往迎春閣的方向跑,心想只要跑到人多的地方,量這兩人也不敢再多作怪。
  “小姐——”秋憐被拉著跑,就擔心小姐的心疾又會因這劇烈動作復發。
  “快跑!秋憐,有什麼話等會兒說。”顧莞心急急說道,努力跑著,不想自己成為秋憐的負擔。
  無奈此刻她總覺得迎春閣離她們好遠、好遠!
  “不行!別跑了,小姐。”秋憐見小姐這模樣,心知再這樣跑下去,恐怕會要了小姐的小命。
  但若不跑——
  “別想跑,好不容易發現這麼可口的羔羊,咱們絕不會讓你們給逃了。”兩名壯漢緊追在後,一路不放棄。
  其中一名甚至趕在她們前方,擋住她們的去路。
  主僕二人因此被迫停下腳步,緊握著彼此的手,身子靠在一起。
  “秋憐,我是小姐吧?”顧莞心以著只有秋憐聽得見的聲音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小姐,可是我現在的身分是你的少爺,所以你得聽我的話。”
  “我不管,我命令你丟下我,逃命去!”顧莞心難得拿出大小姐的威嚴。
  她這個小姐當得有多麼任性、貪玩,顧莞心比誰都清楚,還時常帶著大她兩歲的秋憐四處惹是生非。
  秋憐是爹買來給她作伴的丫鬟,雖是丫鬟,但秋憐和她情如姊妹,又因心疼她從小身子骨不佳,有好幾年都不能出門,使秋憐對她有求必應,凡事都依著她。
  因此打從大夫聲稱她已經可以和其他正常人一樣過著正常生活,不必每日待在床上,她就像是被放出籠子的小鳥,每天都想偷偷溜出門,呼吸新鮮的空氣,看看這外面的世界有多麼新奇。
  每次她這小姐一溜出門,秋憐總是要提心吊膽,既要擔心小姐闖禍,教老爺發現,又要時時抱著一顆大過任何人的膽子,跟著小姐四處探險。
  這些年來真的委屈秋憐了,她真是忠心的好姊妹!現在,她得要負起當小姐的責任,放秋憐自由去。
  “小姐,我死都不會丟下你!”秋憐緊抱著矮她一截的顧莞心。
  小姐的命比她秋憐還重要,當年若沒有老爺見她家窮苦,將她買來給小姐作伴,就沒有今日的秋憐,更沒有家中三餐溫飽的弟妹。
  老爺的恩情,她終生難忘,小姐是老爺的心頭肉,那麼也是她秋憐這一生誓言要保護照顧的責任。
  再撇開恩情,小姐對她這明明是丫鬟身分的下人,更是好到沒話說。
  老爺每次請人來為小姐做衣裳,小姐一定會再多做一件相同款式轉送給她,更甭提那數不盡的小禮物,還有許許多多說也說不完的好。
  總之,這家人對她的好,她無以回報,就算今日她秋憐要命喪在此,她也要先顧全小姐。
  “秋憐,我要你快走,你不聽我的話了?”顧莞心則用力想推開秋憐。
  如果兩人之中可有一人得以逃命,就讓秋憐替她活下去!她並不是不想活,只是她實在跑不動,秋憐拖著她一起跑,恐怕逃不出生天。
  “小姐,這次我不能聽你的。”
  “我是小姐還是你是小姐?”
  又來了,每次都來這一套!若非情況不允許,秋憐真會噗笑出聲。
  但眼前情況緊急,容不得她有些許差池,更分心不得。
  “你是小姐。”
  “那就聽我的,你快走啦!”
  “我不走。”
  “秋憐,你走不走?”
  “不走。”
  “你不走?”顧莞心瞪著秋憐,一面留意一旁的兩名壯漢,似乎被她和秋憐兩人一來一往的話給唬得一愣一愣的。
  見時機成熟,她悄悄丟給秋憐一個眼色,秋憐先是一怔,這才會意過來。
  “我不走,死都不走!”
  “那你就死在這兒,我先走了!”顧莞心一把推開秋憐,一鼓作氣跑開。
  “小姐,你——”秋憐叫著,卻同時往另一方向跑,藉以引開兩名壯漢的注意。
  見主僕二人突然分別跑開,猶在看她們爭執的兩名壯漢,這才驚覺被耍了,連忙怒吼出聲,大步追趕上去。
  阿龍、阿虎兄弟二人,不約而同的追往同一方向,似乎對個子嬌小的顧莞心比較有興趣。
  光是衝著她是小姐的頭啣,就值得捉回去好好討賞一番。更遑論她那嬌嫩的嗓音,及那一雙似會勾人魂魄的盈盈秋水,幾要令人心蕩神馳,飄飄欲仙。
  秋憐見那兩名壞蛋捨她而追向小姐,連忙打住逃跑的腳步,轉身追趕起那兩人。
  一面追著,秋憐一面在心裏痛斥自己,她是昏了頭不成?
  要不然怎麼連她也被小姐的小伎倆給騙了?
  明知小姐不能跑太久、也跑不快,根本跑不過那兩名壞蛋,也心知小姐那花容月貌,肯定會令那兩名壞蛋直接挑小姐下手,她居然還依小姐的眼色行事,誤以為這是好機會。
  笨蛋、笨蛋、笨蛋!連罵自己三聲笨蛋,秋憐知道若是小姐出了事,她怕是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顧莞心拼命喘著氣,她心知自己撐不了多久,眼前一片白茫茫,是昏厥前的徵兆。
  但她不能昏過去,否則她的一生完了,秋憐也會在悔恨中度過她的後半生。
  怎麼辦?誰來救救她?
  她只是比較頑皮,可她從未做過違背良心的事,她是好人哪!
  步伐漸漸慢下來,在胸口無法再負荷這劇烈動作時,一陣椎心之痛襲來,顧莞心撫住胸口,眼兒一閉,身子癱軟的跌向地面。
  一雙大手及時接住她癱軟的身子,見她花容呈現一片死白,渾然未見先前那股生氣勃勃的活力,手臂主人眼裏掠過一抹連他本人也十分意外的疼惜。
  “你是什麼人?”阿虎可容不得即將到手的鴨子飛了。
  “留下你手裏的人兒,咱們兄弟就放你一條生路。”阿龍擺出架勢,似乎看出此人來頭不小。
  薛崛聞言揚起一眉。想他堂堂獨孤教的土護法,還須別人放他一條生路?
  這話可好笑了!依他看,見不到明日太陽的該是眼前這兩人。
  居然敢在他面前行兇,強擄民女!雖然他並不喜好管閒事,但衝著自己手中這小東西,這閒事他恐怕是插手管定了。
  “大哥,你看這人光是站在那兒動也不動,肯定是在裝腔作勢,咱們不必怕他,上吧!給他一點顏色瞧瞧。”阿虎蓄勢待發,心裏急著想將小人兒得上手。
  “沒錯!阿虎,還在等什麼,上!”阿龍吆喝一聲,立刻和阿虎一同出掌,意在一拳就打死這虛有其表的男人。
  不料,兩兄弟的掌氣非但沒有如預期的將薛崛一掌斃命,反而還被薛崛體內的內力一彈,給彈至數尺外,立時口吐鮮血,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看來離死已不遠。
  追趕至此的秋憐,正好撞目這驚人的一幕,嚇得她臉色蒼白,兩手搗唇以掩住尖叫聲。
  龍虎兩兄弟雙目相繼瞪大,難以置信他們居然斃命於自己的掌氣裏。
  明明那男子就站在那兒,什麼動作也沒有,還承受他們兄弟一掌,何以死的人不是他,反而是出招的他們?
  龍虎兩兄弟就這樣瞪著死不瞑目的眼,在斷氣前仍然想不透他們究竟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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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清晨的陽光斜照進廂房裏,顧莞心緩緩地睜開眼,但覺自己一身輕松極了,倣佛有人喂她吃下什麼靈藥神丹似的,那每日起床時胸口鬱悶的不適,奇跡似的自她身上抽離,令她覺得格外舒暢。
  這是怎麼一回事?
  顧莞心急坐起身,想找秋憐問個仔細,一旁的秋憐見她醒來,更是露出大大的笑容,安心地吁了一口氣。
  “小姐,你醒了,太好了!”
  “秋憐,發生什麼事了?”顧莞心有點摸不著頭緒。
  “啊?小姐,你該不會忘了昨晚發生的事吧?”秋憐睜大眼。
  真好,小姐只需睡一晚,就把什麼事都給忘了,而她卻守在小姐的床旁,一整夜裏就怕小姐醒不過來。
  雖然那自稱是薛公子的男子,跟她保證小姐服下護心丹後,最晚在清晨就會自動醒來。
  但畢竟和薛公子素昧平生,他的話她自當只信一半,只好親自守著小姐醒來,她才得以安心。
  “昨晚?啊!這麼說那並不是我在作夢嘍?秋憐,我們真的遇見兩名壞蛋了?”
  經秋憐一提,所有記憶席卷而來,顧莞心搗住櫻唇,訝呼一聲。
  原來那並非是她在作夢?是真有其事?
  但倘若真有其事,她和秋憐又豈會完全無事地回到她的廂房?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是啊!小姐,你下次再這樣不顧自己的安全,我就再也不掩飾你出去了。”秋憐慎重其事地說道。
  “秋憐,你不要生氣,我是不想成為你的累贅。你知道我跑不快,也不能跑,拖著我只會兩個人一起命喪黃泉。”她就怕秋憐當真不讓她溜出去。
  “你不是累贅,小姐,我情願和你一起命喪黃泉。總之,這輩子我跟定你了,你別想甩開我。”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對我最好!秋憐,你快說,你究竟是用什麼方法把我們兩個人救出來?”顧莞心好奇的眼珠子打轉著。
  她真的好想知道秋憐是用什麼方法打敗那兩名壞蛋喔!
  “我才沒這種本事,小姐。”秋憐回道。
  她若是有此本事,昨晚豈會讓小姐被人追得差點喪了命?
  “咦?不是你救了我們?”
  “不是我,是另有其人,而且肯定是武林高手。”光是那不出招就能致人於死地的武功修為,秋憐是一刻也忘不了。
  “武林高手?是真的嗎?”顧莞心瞪圓了眼,興奮得無以復加。
  原來是武林高手替她們解圍。聽來好神奇!想她平時闖闖小禍、冒冒小險,可尚未碰見過任何武林中的高手。
  原來真有武林高手的存在,她……好想看一看武林高手都生得什麼模樣。
  肯定是人高馬大、虎背熊腰,既能飛檐走壁,又能百毒不侵、刀槍不入、剛正不阿、不近女色……
  “小姐,你想太多了。”秋憐翻翻白眼,再也聽不下去的制止。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百毒不侵、刀槍不入吧?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顧莞心一副她是神仙似的看著秋憐。
  “那是因為你不是用想的,你根本是直接用說的,小姐。”她家小姐就是這麼寶,連把心裏話說出來還不自知。
  “那你說,秋憐,那個武林高手生得是何模樣?”不理會自己鬧笑話,顧莞心一心一意想弄明白,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就你說的啊!這武林高手當然是人高馬大、虎背熊腰,既能飛檐走壁、又能百毒不侵、刀槍——”
  “秋憐,你就愛取笑我,到底誰是——”
  “你是小姐。”秋憐兀自接腔,免得小姐又來這一套。
  “既然我是小姐,你還不說實話?”顧莞心鼓起腮幫子。
  “是,小姐,其實那個武林高手你也見過。”她相信小姐一定會很吃驚。
  因為那個武林高手和小姐預期的,可相差十萬八千裏。
  “我也見過?真的嗎?他是誰,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一聽到自己也見過武林高手,顧莞心更是欣喜。
  “這個嘛……其實這個人長得溫文俊雅,人看來很斯文,帶著一抹瀟灑的笑容。”秋憐提示著。
  “誰啊?”顧莞心偏著頭,完全想不起在她記憶中,有誰符合這些形容。
  “他還是唯一一個能識破小姐和我的偽裝的人。”這樣提示小姐總應該明白了吧?
  唯一識破她和秋憐的人?
  “是那個椅子。”
  “小姐,人家不叫椅子,他姓薛,單字一個崛。”秋憐不覺莞爾地露出笑容。
  “是他?怎麼可能?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武林高手,會在迎春閣裏的人,根本是好色之徒。”顧莞心說著說著,不自覺的噘起紅唇,氣嘟嘟的,煞是可愛。
  “小姐,他出手救了你,這可是我親眼瞧見的事實。”
  “一定是你眼花看錯了。”她才不想被那種虛有其表的公子爺救呢!
  “拜托!你幹脆說當時天色昏暗,是我瞧走眼了。”
  “這也有可能,反正我才不相信那種公子哥會是什麼武林高手。”顧莞心一味否決到底。
  “小姐,他好心救你,又趁夜把你送回來,還給你服下護心丹,否則你的精神豈會這麼快就恢復,你應該要好好感激人家才是。”秋憐中肯的提出建言。
  “護心丹?原來我就是服下這叫護心丹的藥丸,才會一醒來就覺得通體舒暢。”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所以你要好好感謝那薛公子,而不是一臉氣呼呼,倣佛他才是在後面追你的大壞蛋。”秋憐豈會不知小姐氣的是那薛公子在風月場所出入。
  可這是薛公子的私事,小姐也未免管太多了。
  “我知道,我會好好感謝他。秋憐,你想他身上還有護心丹嗎?”
  “啊?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那我們還等什麼?快,秋憐,快幫我打扮一下,我們去找他。”顧莞心迅速跳下床,來到梳粧臺前,正欲替自己梳發。
  “小姐,你知道要去哪裏找薛公子嗎?”秋憐奪走她手中的梳子,開始為她梳發。
  “這還不簡單,他此刻肯定還在迎春閣裏,享受美人的服侍吧!”顧莞心嗤聲回道。
  “小姐,你的語氣怎麼酸溜溜的?”秋憐動作輕柔地為自家小姐編著麻花辮。
  小姐今天的言行舉止,還真有點怪異呢!
  “我在生氣嘛!”
  “小姐究竟在生什麼氣?”
  “我……我就是氣我的救命恩人,居然是個好色之徒。”沒錯,實在是太氣人了!
  聞言,秋憐一張嘴張得老大,手中的梳子因而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小姐……這是在生哪門子的氣啊?
  主僕二人再次來到迎春閣裏,同樣是昨晚的書生及書僮打扮。
  金嬤嬤一見又是這對主僕,厭惡之情顯現在其風韻猶存的臉上。
  昨晚這對主僕和薛公子的對話,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這兩人分明是女扮男裝的姑娘家。
  既是姑娘,焉有來迎春閣買酒作樂的可能?依她看,這主僕二人擺明是來砸場,昨晚她沒請人把她們趕出去,還是看在薛公子的面子上。
  今兒個又見這兩人上門來,那就別怪她金嬤嬤對她們不客氣了。
  “怎麼又是你們?”
  “我們是來找人的,金嬤嬤。”秋憐口氣和善地上前問候。
  “這裏不是客棧,沒有你們要找的人。”金嬤嬤一口否決。
  “可我看他肯定就在裏面。”顧莞心不死心地跟著說。
  “你這丫頭,跟你說迎春閣白天不做生意,你要找人到別地方去。”
  “金嬤嬤,那可否請問薛公子這個時候人都在哪裏?”
  “你們要找的人是薛公子?”
  “廢話,不然要找誰?”
  “你們找薛公子有何事?”一名聲調溫柔似水的女子走進大廳,那輕盈的步伐、婀娜的身影,美得令人目光發癡。
  秋憐還沒見過有人氣質這麼優雅、神情姿態宛如天仙下凡般,舉手投足間皆是風情。
  顧莞心更是睜大眼,看著宛如從仕女圖走出來的美人,一雙眼裏凈是好奇。
  自己或許是花容月貌,可她倒覺得眼前這名女子,才稱得上是美若天仙。
  “小姐,你別這樣盯著人家一直看啦!”秋憐都要替自家小姐感到難為情了。
  哪有同是女子,還這樣盯著人家看得目不轉睛來著。
  “這有什麼關係?秋憐,你說這位姐姐是不是長得好美?”
  “小姐!”
  “你真有趣,小姑娘,你還沒說你要找薛公子有何事呢?”美人打量著顧莞心,心裏明白只要換回女裝,眼前這女娃兒肯定是位絕色佳人,難怪薛崛會出手相救。
  “我家小姐想為昨日的事向薛公子言謝,若是你知道薛公子的下落——”
  “薛公子這個時間通常不會來迎春閣,至於他會在何處,恐怕我就不清楚了。”
  “你和他很熟?”
  “薛公子和似水當然很熟,他可是似水的貴客呢!”金嬤嬤得意地在一旁插嘴道。
  果然是好色之徒,早知道就不來了!努努嘴,顧莞心什麼也沒說,兀自轉身想走。
  “小姑娘,我叫溫似水,我可以和你交個朋友嗎?”溫似水一眼就對顧莞心頗有好感,遂主動叫住她欲離去的腳步。
  顧莞心轉回身,看向溫似水和善的笑容,跟著露出嬌憨的微笑,回答:
  “我叫顧莞心,你可以叫我莞兒,那我就叫你似水姐姐,好不好?”
  “當然好。”
  “似水,誰允許你跟個外面的丫頭做朋友,你——”
  “金嬤嬤,你怎麼如此不通情理?似水姐姐是人,她可以自己作主交不交朋友吧?”顧莞心實在看不慣金嬤嬤的為人。
  “你這丫頭懂什麼?似水是迎春閣的當家花妓,她——”
  “金嬤嬤,我記得我並未賣身於你,在迎春閣的一切,是出自我的意願,若是你不能尊重我,我想我也沒必要再留在這兒,替你賺大把的銀子。”溫似水這話說得委婉,但警告意味卻很重。
  “是,你說得是。似水,你可千萬別生金嬤嬤的氣,就當是我說錯話,你不要放在心上。”金嬤嬤連忙討好溫似水。
  這溫似水是迎春閣裏最美、也最紅的當家花妓,她為迎春閣帶來源源不絕的生意及白花花的銀子,可是別的花妓比不上的,她萬萬不能將這自己送上門的搖錢樹氣走,否則她要上哪兒去找人來取代溫似水呢!
  “金嬤嬤,我沒生氣,不過既然莞兒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要好好招待她,不要老是擺臉色。”溫似水說著,對顧莞心一笑。
  “這是當然、當然。”金嬤嬤果然換上一張和藹的笑臉。
  簡直是神乎奇技,居然有人可以在短短時間內變換不同表情,顧莞心嘆為觀止,好是佩服。
  “似水姑娘,你若是見著薛公子,煩請代我們向薛公子表達我和小姐的感激之情。小姐,快正午了,你再不趕緊回去,老爺找不到人,下回你就甭想溜出來了。”秋憐適時的提出警告。
  “啊!對喔!我要趕緊回去才行。似水姐姐,我必須回去了,改明兒我再來。快,秋憐,我們快走。”顧莞心驚呼一聲,連忙小跑步的離開。
  “小姐,你不能跑的,你又忘了嗎?”秋憐則像老母親似的,在後面追著又叮嚀。
  望著主僕二人一前一後離去,溫似水始終噙著溫柔的笑容。
  “你在玩什麼花樣?似水姐姐。”薛崛待溫似水進房,便跟在後頭進來。
  “妾身不明白薛公子意指何事。”溫似水笑問。
  “不要跟我也來這一套,似水,你沒事跟那小東西瞎攪和什麼?不要把無關緊要的人扯進來。”
  “哦!薛公子這麼說就不對了,昨晚出手相救佳人的可不是我,那個人是你吧?人家今日特地上門來言謝,這又關我何事了?”
  “昨晚出手相救是迫不得已,我不也要你出去把人打發走了事,你居然還和她交上朋友?似水,你究竟作何打算?”他肯定她心裏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真是迫不得已,你又何必尾隨在後呢?人家可沒要求你跟在後頭保護哩!”溫似水了解地笑了笑,頗有用意的看了他一眼。
  這位多情公子,她若還不了解他,也枉費自己當他的紅粉知己這麼多年。
  “我說不過你,似水。”薛崛不想和她爭辯。
  這外表溫柔似水,宛如其名的大美人,卻是伶牙俐齒得很,他可早早領教過,要想說過她那張俐嘴,難矣!
  “你不是說不過我,薛公子,你是怕我看穿你的心意。你這人啊!若是不在乎的人,就是倒在你面前可能快慘死,你即使有能力相救,你也不會出手。但若是有誰招惹到你在乎的人,你就是赴湯蹈火,恐怕也沒人能阻止你,我說得沒錯吧?”
  “我不知道原來你這麼了解我,似水。”薛崛的反應是勾了勾薄唇,似笑非笑的。
  “好說,好說,你若是不想讓那小姑娘再找上門來,你適才應該自己去見她,而不是由我去打發她。你分別是居心不良。”
  “我看你是想太多了!不談這個,那個莽夫有沒有來找你?”
  “你說呢?”
  “萬一那個莽夫永遠想不通,你當真要待在這迎春閣過下半生?”
  溫似水臉上再無笑容,沉重得令人心疼。這明明該被人呵護在手心的美麗佳人,何以要如此委屈自己?
  “你最好不要當真,似水,若是那笨蛋不知醒悟,我去打醒他,好要他給你一個交代。”向來憐花惜玉的薛崛,可見不得這多年的紅粉知己受到任何傷害。
  “薛公子,沒有用的,若是他自己沒有想通,你就是把他打昏再押來見我,這樣一點意義也沒有。”溫似水想要的是那人出自自己的意願前來找她,若是必須以外力強迫他來見她,那倒不如永遠不見面。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委屈自己,委身在這迎春閣裏?你要知道,我這陣子正好有空閒,可以在這兒當你的貴賓,就近保護你不受其他人的騷擾,但若是碰上各分堂出了事,我就必須離開。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你要想清楚,似水。”
  “我了解你對我的照顧,薛公子。”溫似水又是溫柔的一笑。
  “你要是真了解,就跟我一起離開,別讓我為你擔心。”薛崛一嘆,就是她這種笑容,讓人捨不下她。
  “你只把我當是你的紅粉知己,薛公子,你的心裏不可能只有我溫似水一人,而這不是我要的。”而她的心也在別人身上,唯有那個別人才能給她真正的幸福。
  “你不是想我為你一人定下來吧?”薛崛一臉詫異地問。
  為一名女子定下心來,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事,當然也做不到。
  他愛自由,不喜受拘束,雖不至於四處留情,但像溫似水這樣溫柔多嬌的紅粉知己就有好幾個,他斷然不可能為其中一名安定下來。
  這對他而言,就像是拿著繩索來綁住他,他不可能乖乖就範。
  而以他的武功修為,也別想以繩索輕易套住他,更別說有哪個女子能使他安定下來。
  “你不用一臉詫異,薛公子,我就是了解你不可能為我收心,是以我才拒絕跟你一起離開。能給我幸福的人不是你。”溫似水肯定地說道。
  “你還真是說得一針見血啊!或許哪一天我會為某人收心。”他純粹是在說笑話,他自己可沒想過有這麼一天。
  “但那個幸運兒一定不是我溫似水。”她就是十分肯定自己沒那種本事。
  “你太謙虛了,似水。”
  “不,是我有自知之明。能讓你為她動心,又牽腸掛肚,並讓你萌生與她共結連理的人,我想總有一天一定會出現,希望你不要讓人家等太久,薛公子。”
  “你放心,真有那麼一天,我必定請你喝杯喜酒。”十分篤定不會有這麼一天,薛崛說得可輕松了。
  “那我們就一言為定,別忘了你自己的承諾。”溫似水顯然比他還有自信。
  薛崛露齒而笑,舉手和溫似水擊掌,互為約定,兩人都不願為輸的一方。
  翌日,顧莞心不死心地再次來至迎春閣,主僕二人遠遠就見有個人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棵大樹後方,不知在探望著什麼。
  “你看,秋憐,有個人躲在樹後面,你發現了嗎?”顧莞心小小聲地伸出食指,指給秋憐看。
  “我也瞧見了,小姐。”
  “你想那個人他想做什麼?”
  “秋憐不知。”她又不是神,小姐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那我們去問他想做什麼來著。”顧莞心話說完,人已走向他。
  “小姐,你不要管別人的事,萬一又遇上壞人——”秋憐急著想阻止她的寶貝小姐。
  小姐的好奇心,總有一天會把她們兩人害死。
  “這光天化日下,哪來這麼多壞人?秋憐,你不要老是大驚小怪。”顧莞心才不信她就那麼倒楣,三番兩次被壞人逮住。
  “小姐。”
  “噓!不要出聲。”顧莞心搗住秋憐的嘴唇,悄悄來到那鬼祟人的後方。
  見這人看得這麼認真又專注,顧莞心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跟著他低下身子,偷覷著迎春閣。
  可迎春閣不就是那樣嗎?
  怎麼她看來看去,也看不出有什麼地方不一樣,究竟這人在看什麼?
  “喂!有什麼好看的景色嗎?怎麼你看得好認真?”她忍不住終於出聲道。
  始終把注意力放在迎春閣的正門口,林大郎未料到會有人出現在他後方,甚至突然冒出聲音來,當下嚇得他直覺想逃,渾然忘了他前方是棵大樹,就這樣硬生生正面撞上大樹,整個人倒在地上,哀叫不停。
  “痛死我了!”
  “你……噗!”顧莞心噗哧一聲,大笑出來。
  這人怎麼這麼好笑?
  居然笨到自己去撞樹?太好笑了。
  “小——子立,不要再笑了。”秋憐要小姐克制住,免得將那男子惹得老羞成怒,那可不好了。
  “你不覺得好好笑嗎?你看他跌倒的樣子——”
  “你這小子還敢取笑我,如果不是你突然出聲,我會嚇到去撞樹嗎?”林大郎拍拍身子站起來,正想找這罪魁禍首算帳。
  但大手才舉起,他隨即發現站在自己身前的人,充其量還算孩童罷了。念及自己這大手一揮下,恐怕會讓這半大不小的孩童受到極大的傷害,他只好自認倒楣地收回手,暗自作罷。
  “你千萬不要動手,公子,她還是個孩子。”秋憐早先一步擋在顧莞心面前。
  “秋——少爺,他不會動手,你沒看他已經把手放下了嗎?”顧莞心笑瞇瞇地走到林大郎面前。
  “子立,你還不趕緊向這位公子道歉?”秋憐著實拿自家小姐沒轍。小姐實在是太胡鬧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嚇你,我只是很好奇你究竟在看什麼,迎春閣裏有什麼好看來著?”
  “算了,我不會放在心上,你和你家少爺走吧!”林大郎也不和她一般計較。
  “可是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啊?”顧莞心才不願就此死心。
  “你——”
  “走啦!子立。”
  “我不走。這位大哥,你不說清楚,我就去告訴迎春閣裏的金嬤嬤,說你在外面鬼鬼祟祟,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憑你這小書僮,也能見著金嬤嬤?”林大郎才不上她的當。
  “誰說我沒辦法來著,我可是似水姐姐的好朋友,你若是不相信——”
  “你說的是溫姑娘?”
  “就是溫姑娘沒錯!怎麼你也知道似水姐姐?可你這樣子,不像是似水姐姐的客人啊!”顧莞心打量了林大郎一眼,有話直說。
  “沒錯,像我這樣的粗野莽夫,當然不認識什麼似水姑娘。”林大郎突然大聲一吼,緊跟著轉身跑開。
  “喂!喂!”
  顧莞心一頭霧水地叫人,卻見林大郎頭也不回的愈跑愈遠,一直到消失在街尾。
  “秋憐,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話?”
  “小姐,你根本是傷了那人的心!也許他是溫姑娘的愛慕者,你卻一副瞧不起他的語氣,難怪他會反應這麼大。”
  “我沒有這個意思,秋憐,我不知道他愛慕似水姐姐,我也沒有瞧不起他。”顧莞心辯解道,表情像是受了不白之冤。
  “我知道,小姐。”秋憐安撫她。
  她了解小姐,小姐只是貪玩,但本性十分善良。但由於小姐天真坦率,心裏又藏不住話,往往在不經意間傷了別人,她還會覺得十分莫名其妙。
  “怎麼辦?秋憐,那個大哥心裏一定很難過。”顧莞心愁苦著俏臉。
  若是如此,她就真的很該死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人都跑了,能有什麼辦法?
  看著連一向什麼事都能解決的秋憐,也提不出辦法來,顧莞心的心直往下沉。
  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顧莞心突然升起一道小小的想法。
  或許她可以那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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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大清早,顧莞心偷偷瞞著秋憐溜出顧府,一人走向熱鬧的街道市集。
  心裏打的主意是——那裏人多口雜,來來往往的人總會有人可以讓她打聽出那個人是何方人士、住在哪裏吧?
  依然是一身男子裝扮,顧莞心背著包袱,一副行走了萬裏路似的,她慢慢走到肉鋪前,故意壓低嗓音道:
  “請問這位店家大哥,你見過有一個人這裏有一道很深很長的傷疤嗎?”顧莞心一面形容,一面用手在臉上劃出傷疤的長度。
  “小兄弟,你是說這裏有一處傷疤嗎?”肉鋪小夥計同樣在自己臉上比了一下。
  “對、對,你知道那個人是誰?”顧莞心沒想到自己運氣當真那麼好,居然讓她隨便一蒙,就給蒙上了。
  “你找這個林大郎有什麼事?”
  “他叫林大郎?”顧莞心更是喜出望外。
  “小兄弟,你應該先回答我的問題吧?”見這小兄弟樂成這個樣子,肉鋪小夥計感到十分稀奇。
  “呃……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啦。”顧莞心搔搔後腦,拼命想著要以何種藉口混過去。
  “那你就說說看。”
  “還不就是那天我和我家少爺差點遭人洗劫,是林大郎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和少爺的性命才得以幸存。偏偏救我們又沒留下姓名,所以我家少爺才要我出來打聽這救命恩人的下落,想要好好的報答他。”靈機一動,顧莞心將那天她和秋憐遇險的事大略提了下,僅是將救命恩人換了個人。
  “原來如此。其實這林大郎除了會打獵,本是條見義勇為的好漢啊!”小夥計十分讚許的嘖聲道。
  “就是、就是,店家大哥,你這會兒是不是願意將林大郎的住處告訴我,我好回去向少爺交差。”
  “你想找林大郎還不簡單,每幾日他都會帶著他的戰利品上市集,你再等一些時候,也許能見到林大郎。哦!對了,我叫郭仁,你叫我阿仁好了。”郭仁坦率地介紹自己,開始和顧莞心侃侃而談。
  “是真的嗎?我等一下就能見到那林大郎了?”顧莞心興奮得睜大眼。
  太好了,她沒有白走一趟。
  “當然是真的,你一定不知道這林大郎是以何維生吧?”
  顧莞心很快的搖首,臉上是十足的好奇。
  “林大郎他就住在……你看到遠遠的那座山吧?”郭仁指著遠方的高山。“他就住在那座高山裏,每日的工作便是上山打獵,再將獵物送至市集,轉賣給我們這些需要的店家。”
  “打獵?這麼說他是獵戶嘍?”
  “這還用說。你別看他林大郎一身孔武有力、虎背熊腰的,其實私底下他是很重情重義的男子,他臉上的傷疤不正是為了救一名女子,而被一只體型足足有他兩倍大的黑熊的利爪所傷。光想那場面就嚇人,就是想不到林大郎怎麼有那種勇氣和黑熊纏鬥,只是傷了臉,還算是老天保佑呢!”郭仁提起以往的事,記憶猶新。
  “那一定很痛。”顧莞心低吟道。
  光看那傷疤即知,那是多麼恐怖的傷害,天啊!和一只黑熊纏鬥?
  這是幽居深閨、涉世未深的她,從未想過的事,這十多年來,別說是黑熊了,恐怕就是山豬,她也不見得親眼瞧過。
  “當然很痛,林大郎幾乎躺在床上大半個月,仍下不了床,你說傷口有多驚人,而且聽說若不是那女子請來的大夫醫術高明,林大郎臉上的傷疤其實不只一道。你想也知,被黑熊的爪子一抓,豈可能只有一道抓痕,因為那道傷痕實在太深,讓大夫也沒辦法縫合,所以其它的爪痕都愈合了,就剩下那道傷疤留在林大郎臉上,做為他見義勇為的象徵。”
        郭仁說著,摸著自己的臉。他想,若要他為見義勇為而付出如此大的代價,他寧為平凡人。
  “好可憐,林大郎他好可憐唷!”聽完這些話,顧莞心忍不住掬起一把同情淚。
  “喂!喂!小兄弟,你可別在我店前哭啊!會害我挨罵的。”郭仁也跟著手忙腳亂。
  “我沒哭,你放心,然後呢?阿仁,被林大郎所救的那名女子,後來有沒有好好的報答他?”若換作是她,恐怕這輩子都無以回報林大郎的恩情。
  那臉上的傷皆要跟著林大郎一輩子呢!
  “唉!這就說來話長。如果你是林大郎,你願意以自己醜陋的臉,整日和一名嬌美如花的美嬌娘面對面嗎?你不怕委屈了人家?”郭仁道出林大郎的心聲,接著往下說道:“所以就算那女子想以身相許,林大郎也不會同意。就這樣,在能下床的那一天起,那女子就被林大郎趕走,聽說最後還負氣把自己賣進了青樓裏,當起人人瞧不起的花妓,你說這兩人的處境,是不是很教人同情——”
  “你……你不用再說了,我好想哭。”
  “喂!你不行哭。”
  “不行,我忍不住了。”
  “那你也行行好,別在這裏哭,到一旁去。”郭仁說著,拉著顧莞心到店鋪的墻角去。
  “你不要拉我,我不哭行了吧?”吸吸鼻子,顧莞心深吸口氣,才稍稍平復心情。
  在她無憂無慮的生活中,她從未想過原來不是每個人都跟她一樣,可以每天這麼開心,每天想著要如何偷溜出門,而不教父親發現。
  想來她真是太幸福了。
  “唉!你還是趕緊離開,我把我知道的,都已經全部告訴你,你可以走了。”郭仁此刻只想趕人。
  “可是我還沒見到林大郎。”
  “照這時間看來,今天林大郎不會上市集了。平時這個時候他就會來,現在還沒看到他的人影,應該是不會來了。你別白費工夫等他來,趁早回去吧!”郭仁拍拍她的頭,奉勸道。
  “他住在哪裏?我自己去找他。”
  “我不就說過他住在那半山腰上,路程很遠的,小兄弟,你不是當真要去找他吧?”郭仁詫異地瞪著個子嬌小的顧莞心。
  這小兄弟根本還是個孩子吧?
  他一個人要去見林大郎?怕不半路就被野獸吃了才怪!
  “我是要去找他沒錯!”
  既然知道這林大郎的遭遇如此教人同情,她好想去幫助他,她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那天林大郎之所以會出現在迎春閣外面,一定是為了想看看似水姐姐。
  這麼說,那個被林大郎救的人,就是似水姐姐嘍?
  事情有這麼巧?
  難怪似水姐姐說她是自願替金嬤嬤賺大把銀子,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小兄弟,你一個人去見林大郎太危險。”
  “會有什麼危險?林大郎又不是壞人。”
  果然還是個孩童,瞧他說這種話,分明是不知人心險惡,日子過得太好了。
  “我指的是你在路上會遇見的危險。譬如那不知會從哪裏冒出來的上匪,他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恐怖份子;還有山裏的野獸,一聞到人味就會出來獵食。依我看,你這個子八成不到幾口,就教野獸給吞食幹凈,最後連骨頭都不剩。”郭仁詳細解說著。
  他可不是危言聳聽,他是實話實說,至於是否要聽他的勸告,就看小兄弟個人了。
  郭仁不必說太多,僅聽到這兒,顧莞心的花容早已嚇得毫無血色,更甭提有聲音回話了。
  看她這副模樣,郭仁相信自己的話發揮了作用,這樣一來他也不必擔心這小兄弟會莫名其妙的跑去白白送掉一條小命。
  一見到小姐進屋來,一早上找不到顧莞心的秋憐,可也忍不住發飆了。
  “小姐,你未免太不夠意思,明明約定好,只要你要偷偷出門,一定要有秋憐跟著,你居然失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著急?”秋憐一臉氣呼呼的在原地跺腳。
  “對不起,秋憐。”顧莞心有氣無力地走到床畔,人才坐下便忍不住紅起眼眶。
  “說對不起也沒用,你下——小姐?你怎麼哭了?我不是真心責怪你,小姐,你別哭,別哭。”以為是自己太兇,把小姐罵哭了,秋憐一副罪不可赦的模樣,急得心都慌了。
  “我不是——”
  “我知道小姐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好,居然以下犯上,是我該罰,小姐。”秋憐很快的跪在地上,認錯道。
  “秋憐,你起來,我不是被你罵哭,我是在市集聽到一段令人好難過的故事,心裏很難受,才會一回來就忍不住落淚,不關你的事。”顧莞心伸手將秋憐拉起來,坐在她身旁。
  “你在外面聽到了什麼故事?”秋憐只好先弄清楚事情再說。
  顧莞心先拭去臉上的淚痕,才慢慢將聽到的內容轉述一遍。
  “小姐一大早跑去市集,就是想找那林大郎?”秋憐真是服了她的小姐。
  她找了好多地方,就是沒料到小姐會跑到市集去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這不是重點,秋憐,你想那個被林大郎所救的女子,是否就是似水姐姐?”
  “你是說溫姑娘?”
  “嗯!這才可以解釋林大郎為什麼會鬼鬼祟祟地出現在迎春閣外面吧?”她愈想愈覺有可能。
  “是有這個可能。可是小姐,這件事不關我們的事,你沒有辦法插手管。”秋憐率先提醒她的小姐。
  她總覺得小姐對這事太熱心,這不是好兆頭,她就怕小姐熱心過了頭,遭殃的會是她。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秋憐,但是我已經管定這件事,你阻止我也沒用。”
  “小姐。”秋憐的口氣很無奈。
  “秋憐,你聽到林大郎和似水姐姐的遭遇,你不會覺得他們好可憐嗎?林大郎因為自己的傷疤,不願接受似水姐姐,似水姐姐因此負氣進青樓,為什麼他們兩人不能好好在一起?”顧莞心義憤填膺起來。
  “小姐,一切都是命。”
  “那麼咱們就去改變這兩人的命運。”
  “小姐,你不是老天爺。”秋憐說來說去,無非就是希望能少管別人的閒事,至少管這閒事的不要是小姐。
  “只要有心,人定勝天,不去試又怎麼知道不會成功?”顧莞心眸子熠熠生輝,她對自己有信心。
  秋憐重重嘆口氣,她知道現下說什麼都無法再讓小姐打消主意,遂不再多說。
  “秋憐,我本來要自己一個人去找林大郎——”
  “這萬萬使不得!小姐,你一個人去找林大郎,沿路上會遇上多少危險,誰都預測不到。”她若讓小姐只身前往,她就不叫秋憐。
  “我本來不這麼想,是店家大哥告訴我,那山裏有土匪、有會吃人的野獸,我才放棄自己上山,回來找你想辦法。你說,該怎麼辦?秋憐。”
  “我希望你能放棄這念頭,小姐,憑我們二人是絕對上不了山的。”秋憐嘆口氣,苦口婆心道。
  “那如果我們再另外找個幫手呢?”顧莞心異想天開地提議。
  “小姐,你能找誰幫忙?家中的男僕不會有人敢幫你,當然,這件事也不能讓家中的任何人知道,你說有誰能幫你?”
  “這……”顧莞心表情垮下。是啊!她能找誰幫忙?
  “還有,這一上山,你以為一天的時間夠嗎?你沒出過遠門,萬一這路上你的心疾又犯……”
  顧莞心一聽到心疾又犯,她的靈機一動,腦中突然浮現一個人——他的身上不是有護心丹,秋憐又說他是武林高手,那麼若是由他護送她上山,豈不一舉兩得?
  “小姐,更別提老爺那一關——”秋憐兀自說著種種困難。
  卻見顧莞心根本沒在聽她說話,那骨碌碌直打轉的眸子,似乎正在打著什麼主意,看得秋憐暗暗發愁。
  她就怕小姐又想出什麼鬼點子,又會惹出一堆麻煩。
  “秋憐,我想到一個適當的人選。你跟我來!”顧莞心說著,先行小跑步跑出房。
  “小姐,等等我。”秋憐連忙追上去。
  唉!她就知道小姐一定是想到什麼鬼主意了,果然!
  跟著顧莞心來到迎春閣的正門前,秋憐不解地拉住正要走進迎春閣的顧莞心。
  “等一下,小姐,你想做什麼?”
  “我要找人。”顧莞心輕蹙眉回道。
  “你該不會是想找溫姑娘和你一起上山吧?”秋憐訝問。
  “不是,這件事我要瞞著似水姐姐進行,我要給她一個驚喜。”
  “那麼還有誰——難道是他?”秋憐驀然睜大眼,一下子便會意過來。
  原來是他,如果真是那個武林高手,她倒是不怎麼反對。
  “就是他沒錯。”顧莞心喜孜孜地點頭。
  見小姐這般開心,秋憐實在不願潑小姐冷水,可有些話不說也不行。
  “小姐,我想我必須提醒你,這薛公子不見得會答應護送你上山去找林大郎。”這是很現實的問題。
  “為什麼?我可以付他銀子,我又不會讓他白跑一趟。”顧莞心噘噘嘴回道。
  “問題是他是溫姑娘的貴客,肯定和林大郎不對盤,你說他怎麼肯帶你去找林大郎呢?”
  “君子有成人之美,更何況林大郎和似水姐姐早情投意合,這薛崛若還是君子,他就必須成全林大郎和似水姐姐。”
  “小姐,你想得太簡單——”秋憐正想把話說完,卻在見到小姐後方的人時,頓時停住了口,表情顯得很尷尬,就不知他聽進多少小姐的話。
  “你見到鬼了啊?”顧莞心納悶地問,跟著回頭看向來人。
  這一看,她的杏眼大睜,這人是幾時站在她身後來著?
  “小東西,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來找你啊!”顧莞心抬頭面向他,這才發現他好高,害她的脖子仰得好酸。
  “有什麼事嗎?”薛崛低頭俯視她一眼,隨即移開視線。
  不知是她個子嬌小所致、或是她的面容本就比其他女子來得蒼白,更顯得弱不禁風。
  因此明明她還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薛崛卻總有種想將她擁至懷裏,好好呵寵一番的奇異感受。
  這感受來得又快又猛,連他也頗感意外,但無妨,對於美女,他本來就特別容易有感覺,薛崛自是不會放在心上。
  “我想請你護送我去一個地方,不過我會付你銀子,不會讓你白走一趟。”顧莞心把來意說出來。
  “哦?為什麼找上我?”薛崛挑了挑眉,有趣地打量著她臉上掙扎的表情。
  這小東西明顯得不想請他護送,但又不得不的樣子。那表情看起來格外可愛。
  她會是個美人!他可以肯定。再過一、兩年,她一定會長成絕色佳人。似水說得沒錯,他的確別有居心。
  “因為你有一身武功。薛公子,那天真謝謝你的見義勇為,我和小姐都很感激你。”秋憐兀自接腔。
  “如果你願意護送我去一個地方,我會更感激你。”顧莞心接下去說。
  “小東西,我要這些感激做什麼?”薛崛啼笑皆非。
  顧莞心愣了下,倒是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但他說得也沒錯,他要這些口頭上的感激,對他是沒什麼好處。
  “你想要什麼酬謝,如果我們做得到,定當做到,薛公子。”秋憐應對道。
  “這個我現在沒想到,不過護送一事,我總要先弄清楚,你們目的地究竟是哪裏,萬一是龍潭虎穴,恐怕在下我無能為力。”薛崛自己也很訝異,他居然沒有一口回絕她們的請求。
  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的是,若是他拒絕這兩人的請求,這兩人一定轉而請別人幫忙,而想到這小東西令人垂涎的嬌顏,若是落入他人手中,後果不難想像。
  他若見容此事發生,上回也不必費心替她解圍,還白白浪費一顆上等藥材制成的護心丹。
  “原來你是個膽小鬼。”顧莞心想也沒想便斥罵道。
  多虧他是武林高手,居然也是個膽小鬼。
  “小姐。”秋憐無奈地叫道。
  怎麼小姐在面對薛公子時火氣就這麼大,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小東西,此言差矣,在未知目的何在,你就要在下護送,這點說不過去吧?”
  “薛公子,我們是要上山去,因為路況不熟,又擔心路上遇見危險,才想請你護送。”秋憐只好替小姐開口。
  她看得出這薛公子對小姐的一番容忍,想必是大有好感,她可不希望因為小姐一時任性,又決定要只身一人前往,那才令人吃不消。
  “那不知你們主僕二人上山用意何在?”平時不會有小老百姓無故想上山吧?
  更何況又是兩名姑娘家。
  “我們是要去找——”
  “我們是要去找一個遠房表妹,聽說她雙親剛逝世,現在孤伶伶的一個人,所以想去看看她。”顧莞心搶先一步開口道。
  笨秋憐,若是讓這人知道她們要找的人是林大郎,他才不會護送她們去見他的情敵。
  “這種事理當由長輩出面,怎麼能任由你們胡來?”薛崛反問,輕易看穿她的謊言。
  秋憐忍不住翻翻白眼,這回她看小姐要如何自圓其說!笨小姐,她話都沒完,就愛搶話,完蛋了吧!
  “因為家父遠出在外,沒有人能及時提出幫助,我才想趕緊過去看看表妹。你要不要護送一句話,不要問東問西,浪費我們好多時間。”顧莞心連忙想出補救方法回道,又裝作一臉不耐煩的質問他的意願。
  即使明知她是睜眼說瞎話,薛崛也不再拆穿她,兀自盯著她打量好一會兒,才緩慢道:
  “小東西,你會騎馬嗎?”
  他可以肯定答案是——不會。
  “薛公子,你的意思是這趟行程咱們需要騎馬?”秋憐臉色僵硬地問。
  希望答案是否定的,但願如此。
  “如果走路上山的話,必須要走上幾天,你以為得花多少時間才能到達目的地?”薛崛揚唇笑道。
  秋憐臉色一白,轉向小姐,正想請小姐打消主意,小姐萬萬不能騎乘那麼危險的代步工具。
  然而只見顧莞心先是睜大眼,接著小嘴兒彎彎,然後歡呼出聲。
  “哇!好棒,我要騎馬了。”
  秋憐見此狀,只覺大勢已去,僅能在心裏暗暗嘆氣。
  薛崛在一旁靜靜欣賞著顧莞心如沭春風、亮麗可愛的笑顏,掩下心口一抹悸動,他未動聲色的問向秋憐。
  “這小東西芳齡多大了?”
  “小姐在明年的此時及笄,所以不是小東西了,薛公子。”秋憐毫無戒備的坦承道。
  “說得也是。”薛崛回以微笑。
  明年及笄,這麼說,只要再等上一年的光景……
  “你要護送莞兒上山?這是怎麼一回事?”溫似水訝異地從梳粧臺前回身看薛崛。
  “不就那麼回事嗎?那小東西請我護送她上山,我答應她,如此簡單而已。”
  “可我看來怎麼好像非比尋常?你啊!薛大公子可是名震江湖的獨孤教護法,你是何等身分,居然委屈自己去護送一個小姑娘,這豈不大材小用了?”溫似水斜睨著他,她就說他一定別有居心,這下可教她逮著了吧!
  “隨你怎麼猜測都無妨。我這幾日不在,你一個人足以應付吧?”薛崛基於這一點才告知她他這兩天的行程,否則也不必遭她又損又笑了。
  “你既然擔心我應付不來,那你就留下來保護我,不要去護送莞兒嘛!”溫似水故意嬌嗔道。
  心裏禁不住思付著,不知她這多年的紅粉知己,比起那最近才認識的小東西,在薛崛眼中何者為重?
  “你若是要我留下,我就留下。似水,不必用這方法試探我。”薛崛反將她一軍,嘴角始終噙著一抹笑。
  聞言,溫似水簡直是哭笑不得,他說這話豈不擺明要害她難做人嗎?
  若是她當真開口要他留下,讓莞兒出了事,這罪過她可承擔不起。
  “算了,你還是去護送莞兒吧,我一個人足以應付那些上門的客人。倒是你,經過那個人的草屋時,請替我向他說一聲:我還在等他。”溫似水目光不自覺的飄向窗外,遙望著遠方。
  曾經,她以為自己會在山林中找到她的終身依屬,曾經,她以為山林中有著屬於她的幸福。
  但一切似乎已離她遠去,就連那座重山峻嶺看來也離她好遠好遠。
  “你以為我若見到他,會跟他這麼說嗎?”薛崛瞇起眼道。
  “請不要為難他,薛公子。”她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傷害,盡管他曾經傷了她的心。
  “你別再這麼傻了,就算是他救了你,你也不必一再縱容他來辜負你。”他就是看不慣她的一片癡心。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薛公子,請你尊重我。”她相信他總有一天會想通,她會耐心等候那一天的到來。
  在此之前她會潔身自愛,希望他不會讓她等到人老珠黃。
  了解溫似水對此事的堅持,薛崛知道多說無益,只好允諾會替她轉告一聲,人便走出溫似水的房間。
  待他離去,溫似水眼角的一滴珠淚,這才緩緩滑下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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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8 00:10: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望著眼前這足足有自己三倍,不,四倍,也不對,應該有五倍大吧?總之是大得驚人的駿馬,顧莞心一雙杏眼瞪得老大,身子不由自主的走向前,想看得更清楚。
  天啊!真的是一匹馬耶!
  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高大的馬,這回可讓她多個見識,也不虛此行了。
  顧莞心一再盯著馬兒看,表情興奮得無以復加,等不及就想此刻騎坐在馬背上,耀武揚威一番。
  “小姐,小心,不要站得太近,萬一被馬踢傷了可會要了你一條小命。”秋憐拉著顧莞心直往後退。
  “秋憐,你看,好高、好漂亮的馬耶!”身穿一身騎馬裝的顧莞心,無論衣服、外型都搶眼極了,看起來很像是個性格豪放的俠士。
  “小東西,你是否該上馬了?”在一旁的薛崛終於出聲道。
  再任由這主僕二人欣賞駿馬下去,恐怕天色都暗了。
  “咱們要出發了嗎?”顧莞心走向他,朝他伸出手。
  “沒錯!”薛崛先行上馬,才一手將顧莞心提抱上來,並安置在他前方。
  “哇!好高,等一下,我會怕。”第一次坐在馬背上,對顧莞心來說當然很新奇,但也很恐怖。
  “放心,我不會讓你跌下去。”薛崛安撫著她,拉著韁繩,正要上路。
  “等一下,薛公子,我還沒上去。”秋憐在下方叫喚著。
  依她看,這薛公子眼裏分明只有小姐,根本把她給忘了。
  薛崛和顧莞心聞聲,一同往下望,動作一致得令秋憐陡生悶氣。
  “你叫秋憐是吧?恐怕我必須告訴你,這匹馬僅能承受兩人的重量。再者,從頭至尾可沒人告訴我,你們主僕二人要同行。真是抱歉,秋憐姑娘,我和你家小姐先走一步了。”薛崛揚揚唇角,他可從沒表示要帶著兩名姑娘一起出遊。
  “不,不行!我不會讓小姐單獨和你前往,薛公子。如果你還想要酬勞的話,就必須帶我也一起去。”秋憐堅持道。
  “你怎麼說?小東西,現下只有一匹馬,而這匹馬只能乘載兩人,由你、或由你的隨身丫鬟前往,你做個決定吧?”薛崛不強人所難,環胸等候顧莞心的決定。
  顧莞心咬咬唇瓣,看著秋憐,終於下了決定。
  “對不起,秋憐,你知道我一定得去見那個人,你還是回去等我好消息。”
  “不行!小姐,你不可以一個人——”
  “我不是一個人,秋憐,有薛大哥保護我,我不會有事。”她朝薛崛甜甜一笑。既然未來幾天都要靠他保護,以往的事她就不和他生氣了。
  好個一笑泯恩仇,薛崛算是見識到這小東西的喜怒無常了。
  “我就是擔心你和薛公子——”秋憐看了薛崛一眼,不想把話說白。
  但小姐和薛公子這孤男寡女的,著實令人放心不下。
  “你大可放心,在下還不至於對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出手。”薛崛倒是了解她的意思,遂丟出一個保證。
  “你保證不會讓小姐受到任何傷害?”她還是不怎麼放心。
  薛崛慎重地點點頭,重新拉起韁繩,準備上路。
  “秋憐,你回去吧!若是我爹做生意提早回來,你也好先幫我頂著,一切就拜托你了。”顧莞心朝她揮揮手,一面催促著:“走啦!我們上路吧!”
  薛崛帶著笑容,策動韁繩,馬兒先是慢跑了幾步,不一會兒便加快速度,往前奔馳。
  目送著他們離開,遠遠的,秋憐倣佛還能聽見自家小姐的尖叫聲……丟人哪!
  馬兒奔馳了一段路才突然慢了下來,原本緊閉著雙眼、緊抱著馬頸,連動也不敢動的顧莞心,這才納悶地慢慢張開眼睛。
  “你怎麼停下來了?”嘴巴說著,她的一雙青蔥般五指始終不敢放開,人也貼在馬頸上。
  “我在考慮是否要掉頭回去。”薛崛坐在馬上英姿煥發,卻見她畏縮膽小,眉頭皺起,大為不悅。
  “掉頭回去?為什麼?”顧莞心一驚,正想抬頭問明白,但又怕自己跌下馬,終究還是選擇貼著馬兒比較安全。
  “我不會護送一個根本不相信我的人去任何地方。”他意有所指。
  “我相信你啊!”不然她也不會一個人跟他一起上路。
  “你相信的是我有一身武功,但你並不相信我不會讓你跌下馬,小東西。”
  “我……相信你不會讓我跌下馬,可我就是會害怕,這是我第一次騎馬耶!”她會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他連這也要計較,真是不通情理。
  “所以,你有兩個選擇,一是相信我,然後把腰桿挺直坐好,二是我這就掉頭回去,咱們別上山了。你做何選擇?小東西。”薛崛毫不妥協。若不讓她抬起頭,這小東西永遠不知她錯過了多少自然美景。
  顧莞心捉著馬兒細白的軟毛,掙扎許久,半晌後才鼓起勇氣,慢慢放開手,並挺直腰桿子,但僅一會兒她就嚇得想再縮回去,這回連眼睛都給緊緊閉上。
  薛崛快一步地攬住她細得不像話的小蠻腰,將她攬至胸前,以著揶揄的口氣嘲弄道:
  “原來你才是膽小鬼啊?”
  “我才不是!”顧莞心氣呼呼地回道,急著想拉開環在她腰間的手臂。
  就算她還是個小姑娘,但他也不可以如此放肆的摟著她,萬一被別人撞見……
  “不是膽小鬼,就把眼睛張開,小東西。”他俯首在她耳畔誘哄著。
  但隨著兩人的靠近,顧莞心身上淡淡的花香味,令他不禁有股心醉神迷的感受。
  若不是念在她年紀小,他大可不必顧慮這麼多,但他薛崛雖是風流多情,可也不下流,做不出摧殘幼女的行為來。
  “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脅迫人?我要不要睜開眼睛,由我——”
  顧莞心禁不起激的睜開杏眼,正想找他理論,想不到眼兒一睜,映入眼底的盡是一大片美不勝收的湖光山色。
  “哇!美好!薛大哥,你看,好美!”顧莞心驚呼出聲,驚嘆眼前的美景,一雙小小柔荑不自主的貼在薛崛的胸上,急著想和他分享。
  “是很美,現在你了解自己差點錯過什麼了吧?”薛崛帶著溫和的笑容,俯望著她嬌笑如花的動人嬌顏。
  “嗯!謝謝你,薛大哥。我從小身子不好,爹又時常出外做生意,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出遠門,現在居然能親眼見到這人間的自然美景,我覺得好開心!這一切都是薛大哥的功勞,而我每次都對你大呼小叫的,對不起。”顧莞心不好意思地吐吐粉舌。
  “小東西,既然你知錯能改,我就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計較了,我們繼續上路吧!”他若是會計較這些,也不會答應護送她了。
  許是前輩子欠她的吧!否則他明明就有個親妹子等他呵寵,他偏偏對懷中這小人兒衍生一股想獨寵她一人的奇異感受。
  “等等,我想再多看一會兒,可以嗎?”顧莞心仰起小小臉蛋,希冀地看著他。
  她可愛的表情讓薛崛拒絕不了,待衡量時間還算充裕,便先行下馬,再將顧莞心給抱下馬。
  “薛大哥?”顧莞心眼裏滿是疑問。
  “我們在這兒休息一下,你好生欣賞一下美景,我去取水。”將她放至一旁的大石上,薛崛走向湖畔。
  “薛大哥……”顧莞心輕喚,心裏好感動。
  她明白這人是專為她停下腳步,原來他不只是武林高手,他還是好體貼的好人。
  望著他偉岸、昂藏的身影,顧莞心一顆心怦怦直跳,忽然覺得——如果他不是似水姐姐的貴客就好了。
  一路的奔馳,讓顧莞心很快的昏睡過去,她軟下身子往後靠著薛崛,臉色出奇的蒼白。
  注意到她的情況,薛崛讓馬兒緩下步伐,先是拍拍她的臉頰,見她毫無回應,薛崛不禁大皺其眉。
  他十分肯定自己是帶著一個大麻煩出門了。才行進一段路就昏死過去,等抵達目的地恐怕也只剩半條命了。
  她的身子到底有什麼毛病,他是不清楚,但身上有病居然還敢在出門前沒有事先告知他一聲,就非常令人想親手掐死她。
  “你忍著點,我馬上送你回去。”唯今之計還是先送她回去,免得她的小命丟了。
  “不……我沒事。”顧莞心連忙阻止他,並慢慢睜開眼。
  “你這樣子沒事才怪。”見她逞強,薛崛火得想殺人。
  “我只是……昨天晚上太興奮,所以一整晚都沒休息,現在好累,瞇一下都不行嗎?”顧莞心一臉深受委屈的努努嘴。
  “你確定?”薛崛狐疑地盯著她蒼白的臉色。
  他總覺得她沒有說實話,但這時候逼她,她也不見得肯吐實。
  “薛大哥,我可以靠著你嗎?”顧莞心輕聲道。
  “你不是一直都靠著嗎?小東西,你若真感到不適,直說無妨,我答應你不送你回去。”
  “真的嗎?”她仰起小臉問。
  “當然是真的。我可以先送你到一個地方,那裏離這兒不遠。”只是那裏也有個大麻煩。
  “薛大哥,你人好好,如果你不是似水姐姐的貴客,該有多好?”顧莞心下意識地喃喃著。胸口好疼,她已經忍好久,恐怕再也忍不住。
  “小東西,你——”薛崛詫異得正想說話,卻見靠在他胸上的小人兒又昏過去。
  見此狀,他忍不住咒罵出聲,這小東西果然是在逞強。
  獨孤教杭州分堂
  薛晴雨被大哥薛崛帶來這杭州分堂也有大半個月。從小她就和大哥兩人相依為命,幾乎是大哥一手帶大的她,經常隨著大哥東奔西跑,居無定所。
  誰要她薛晴雨的大哥是獨孤教的土護法,職責便是四處替獨孤教的子弟提供絕對的保護。
  因此獨狐教的各分堂她早已混得很熟,每個人都不敢怠忽她這個混世小霸王。
  正午一過,聽聞大哥回來的消息,薛晴雨立刻跑到大廳,正想向大哥好好抱怨一番。
  未料,才來到大廳,就見廳內忙成一團,有人急呼要趕去端熱水,有人連忙去請大夫。
  總言之,大廳內擠滿了人,大夥兒似乎都在招呼某個貴客。
  現下是怎麼一回事?
  是誰受傷了嗎?該不會是大哥吧?
  “大哥?大哥?”薛晴雨連忙直喚著,人也擠進人群裏,想看個究竟。
  結果她瞧見的居然是——她向來敬愛的兄長,手裏竟抱著一名俊俏的公子哥就坐在長椅上,以著溼毛巾溫柔地擦拭那名公子哥俊俏的臉。
  這……薛晴雨簡直難以承受眼前的事實。雖然大哥生性多情,但他從來沒有看上男子過,她……才不相信大哥有斷袖之癖。
  一定是受妖孽所惑,她要解救大哥,這回換她來保護大哥!
  “晴兒,你來得正好,大哥正想請你——”
  “大哥,他是誰?”薛晴雨兀自截斷他的話,上前大剌剌地打量著顧莞心,兩眼閃閃發亮,一副對此人一見傾心的模樣。
  “晴兒?”薛崛瞇起眼,眼裏掠過一抹光芒。
  這小鬼在搞什麼花樣?
  “大哥,你還沒說這個人是誰呢?”薛晴雨伸手想摸顧莞心,卻見大哥抱著人閃開,心裏更是生氣。
  大哥愈是防她,她愈是肯定大哥心裏有鬼。
  “別搗蛋,晴雨,她是大哥的朋友,你沒看到她都昏過去了,你不要惡作劇。”
  “晴兒哪有惡作劇?”
  “不然你手裏拿著的毛毛蟲會是假的嗎?”薛崛直接拆穿妹妹的詭計。
  多虧他太了解這被他一手帶大的鬼靈精,否則待這小東西醒來,發現身上有一只毛毛蟲,怕不再嚇昏過去才怪。
  生性古靈精怪的晴兒,不怕這些小玩意兒,不代表每個姑娘都像晴兒一樣膽大包天。
  “大哥,你——”薛晴雨嘟高嘴,氣她大哥在眾人面前拆她的臺,不給她一點面子。
  “晴兒……”薛崛見薛晴雨紅起眼眶,自是明白傷了小妹的心,才想安撫她,卻又教她給打斷。
  “我討厭大哥,也討厭他,我不會讓你們在一起!”薛晴雨氣叫道,轉身跑開。
  “晴兒。”薛崛正想喚住薛晴雨。
  “土護法,大夫已經來了。”分堂管事在一旁恭敬地報備道。
  “請大夫到我的廂房等候,我會將人抱過去。”這下他本想將人安置在妹妹房裏的打算只好作罷,薛崛抱著顧莞心起身。
  唉!他就知道回到這兒會有個大麻煩,都怪他平時太寵晴兒了。
  “氣死我了!我一定要整死他,居然敢迷惑我大哥。”薛晴雨氣呼呼地立誓。
  “晴兒,你不要這樣,好歹他也是你大哥帶回來的客人。”周春梅不斷安撫著她的情緒。
  “說到客人,你也是啊,為什麼大哥就沒有這樣禮遇你?”薛晴雨免不了替周春梅抱不平。
  “我不一樣,晴兒,表哥是可憐我沒地方可去,才收留我。除此之外,我不敢作其它妄想。”周春梅有自知之明,不敢貪求自己要不到的幸福。
  聞言,薛晴雨看了周春梅一眼。她大哥有太多紅粉知己,各地方少說都有幾個癡癡在等著大哥,而周春梅既然是她的表姊,她當然不希望表姊受到傷害,表姊能不對大哥抱希望,自是再好不過。
  “表姊,你能這樣想就好,不然愛上大哥只會苦了你自己。你也知道我大哥有多花心,他不可能為某一女子定下心來,你能置身事外是明智的選擇。”薛晴雨扮著鬼臉,稱許道。
  周春梅被她豐富的表情逗笑了。有晴兒這寶丫頭陪她,她已經很開心了。
  “表姊,咱們是姊妹,你幫不幫我?”薛晴雨笑瞇瞇地看著她。
  “你要我幫你什麼忙?”周春梅傻傻地上了當。
  “我要表姊你去誘惑大哥帶回來的那個人。”薛晴雨眼裏閃著光芒。
  “啊?”
  周春梅一張嘴張得老大,久久未能合上。
  “表姊,你用不著這麼吃驚,其實那個人挺俊俏,若你能和他——”
  “別亂說笑,晴兒,這萬萬使不得。”
  “為什麼使不得?難道表姊你當真希望看見大哥和一名男子在一起嗎?”
  “我當然不希望,可是——”
  “表姊,大哥好心收留你,你是不是也該好好回報一下?而且平時我也對表姊很好,你看我現在這麼苦惱,都不會想好好幫我一個忙嗎?”薛晴雨說著說著,表情很是失望地瞅著周春梅。
  “晴兒。”周春梅心裏掙扎著。
  她當然知道這對兄妹都對她很好,她當然也不希望眼睜睜看著表哥和一名男子在一起,這種會遭世人歧視議論的行為,自然是愈早阻止愈好。
  可是因為這樣,就要她一個姑娘家厚著臉皮去誘惑一個素昧平生的男子,這……實在是強她所難啊!
  “好、好,是晴兒在為難表姊,表姊就當晴兒沒說這件事好了。”薛晴雨努努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不要這樣,晴兒,表姊沒這個意思,好吧!你說,你要我怎麼做,我都配合你就是。”周春梅終於無可奈何的妥協道。
  “這可是你說的哦!表姊。”薛晴雨隨即笑開了臉,抓著周春梅的手又叫又笑。
  她雖是小小年紀,可這種小事還難不倒她薛晴雨,呵!呵!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顧莞心發現自己在一處陌生的廂房醒來,嚇得她立刻尖叫出聲,身子連忙坐起,正想下床趕緊離開這陌生地方。
  “你醒了啊?公子,這是你的藥。土護法交代一定得讓你服下,你趕緊喝下吧!”一旁的丫鬟見顧莞心醒來,端著藥走向這俊俏的小公子哥。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誰是土護法,這裏又是哪裏?”顧莞心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陌生的丫鬟,心兒發慌。
  薛大哥上哪兒去了?她一個人待在這陌生的地方,她心裏好不安、好無助。
  “這裏是一座莊苑。公子,你不用害怕,是土護法把你帶到這兒休息養病,沒有人會傷害你。”丫鬟笑瞇了眼,十分和善。
  “土護法?”顧莞心眨眨眼,這土護法又是誰?
  “土護法就是我。小東西,心口不疼了吧?”薛崛大步走進來。
  “薛大哥。”一看到來人是薛崛,顧莞心連忙奔向他,卻由於一時太心急,不小心左腳踩到右腳,整個人便往前撲倒。
  “小心。”薛崛動作迅速地上前接住她傾倒的身子,並將她攬腰抱起,再次放回床榻上。
  “薛大哥,這裏是哪裏?”顧莞心好奇地打量著四周,卻發現先前那名丫鬟正一臉驚訝地注視著她和薛大哥。
  這……她和薛大哥之間有什麼不對嗎?
  顧莞心先是看了薛崛一眼,確定他沒異樣,又看看自己一身帥氣的男子裝,除此之外,並沒有其它……等等,她現在是著男子裝,所以在旁人眼中她是個名副其實的公子哥。
  而剛剛薛大哥還抱著她,難怪……這下誤會可大了。
  “這裏是我的莊苑。不是跟你說過我要帶你來嗎?這麼快就忘記我說的話?”薛崛以食指輕點她額頭,狀似寵溺。
  顧莞心雙頰泛紅,難得露出小女人的嬌態,卻見一旁的丫鬟仍虎視眈眈的注視著她,嚇得她連忙正襟危坐。
  “土護法,小公子尚未服下藥汁,都快冷了呢!”丫鬟小翠不忘上前提醒一番。
  “聽到沒?小東西,快喝下藥汁,這是大夫要給你強心保肺的藥,不喝不行。”薛崛伸手接下藥碗,端至顧莞心面前,認定她不會肯乖乖服藥。
  每次晴兒染上風寒,要她服藥就倣佛要她的命一般,這兩人年紀相倣,小東西八成也不會乖乖合作。
  顧莞心一聽見是對自己身子有幫助的藥,二話不說立刻接下藥碗就口一幹而凈。
  從小身子不好的她,絕對不會跟自己的身子作對,也不願讓別人替她操心,成為別人的負擔。
  “好苦!”才喝完,她便皺起小臉,直喊苦。
  薛崛眼裏凈是讚許,拍拍她的臉,算是鼓勵。
  “薛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不要老是把我當作孩童對待。”她不喜歡他老把她當個小姑娘,她希望他能像對待似水姐姐一樣的對待她。
  “是,你不是小孩子,下回不準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一有不適,必須馬上告訴我,不許再逞強,你可聽明白了?”一路上見她昏睡未醒,她不知他心急如焚,幾度想掐死她,居然讓他為她如此掛心。
  “我沒事,我只是不能做劇烈動作,沒有你所想像的那樣弱不禁風。”她吐吐舌頭,當然知道自己讓他擔心了。
  “而你在出發前,卻不曾事先告知我一聲,你說這算是蓄意欺騙,還是蓄意隱瞞?”
  “這個嘛……”她低下頭,自知理虧。
  “我是不是該因此為自己討個公道?”他伸手挑起她可愛的下顎,揚眉問。
  “薛大哥,你不要生氣,不然你說要莞兒怎麼做嘛?”她人已經來到這兒,總不能要她再回去吧?
  “這樣吧!你若肯待在這兒靜養身子幾日,我就不跟你計較你蓄意欺騙我的帳,你以為如何?”他和她交換條件。
  “待在這兒靜養身子?可我還要去找——”
  “不管你想找誰,都必須先調養身子,否則我這就派人送你回顧府,你也甭想上山了。”薛崛大手一揮,慍怒道。就氣她的不知好歹。
  見他一臉陰鬱,顧莞心心知自己是惹惱了他。她自然也明白他是出自一番好意,她偏偏一口拒絕他的關心,是她太稚氣,老是弄擰了人家的心意。
  就如同她在不經意間傷了林大郎一樣的道理。
  “對不起,薛大哥,我願意留在這兒,你不要生我的氣。”小手輕輕扯著他的衣袖,她小小聲討好。
  “你——”薛崛正想藉此好好叨念她一番,卻見她一雙盈盈秋水裏,全是百般討好的神情,再大的火氣也消逝殆盡。
  看來,他若再不謹慎,八成會栽在她這小東西手裏。可要他為她收心……還是再等一等吧!
  “薛大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你要是知道就不會一口拒絕了。”他回道。
  “薛大哥……”
  “薛大哥,你不要生我的氣。”薛晴雨有模有樣地重復著,聲調模倣得唯妙唯肖。
  “晴兒。”周春梅則暗自好笑地看著她。
  “薛大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薛晴雨說得咬牙切齒,終於演不下去了。“氣死人了!原來他就是以那種甜膩膩的口吻在迷惑我大哥,將他迷得神魂顛倒,惡心巴拉的。表姊,我好想衝進去掐住他的脖子,看他是不是還能裝出那種聲音。”
  “晴兒,我倒覺得那嗓音不像假裝,會不會這小公子根本是個姑娘家?”周春梅揣測道。
  也唯有姑娘家才能擁有嬌柔悅耳的嗓音吧?
  “表姊,你別傻了,若他是姑娘家,大哥才不會眾目睽睽的和他共處一室,大哥最怕這種事了。”她還不了解大哥的為人嗎?
  “什麼意思?”周春梅不明所以,忙追問。
  “這還不簡單,大哥若是教眾人知道他和一名姑娘共處一室,你說他能不為那名姑娘的清白負起責任嗎?”別以為她年紀小什麼都不懂,她了解的事可多著呢!
  “你這話有矛盾,晴兒,如果表哥有心要負責,就算對方是男的,怕是你也阻止不了。”
  “所以我說什麼也不讓這種事情發生!大哥最疼我了,我一定要解救他。”她才不想大哥被一個妖裏妖氣的男人搶走。
  “晴兒,也許事情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你不必——”
  “表姊,他是我大哥,我了解大哥在注視自己所寵愛的人時的那種眼神。絕對錯不了,那人一定是妖孽,我非要整到他求饒不可。”薛晴雨愈說愈生氣。
  曾經,大哥那寵愛的眼神唯有她薛晴雨一人獨享,如今取而代之的若是一名女子也罷,偏偏是個男子奪走她在大哥心中的重要位置。
  這口氣她就是咽不下,非要教他好看不可。
  “晴兒……”
  周春梅見她如此氣憤難平,也僅是暗嘆口氣,不想明說。若對方真是名妖孽,晴兒想要整死他,恐怕絕非易事啊!
  薛晴雨不理會表姊周春梅在旁的唉聲嘆氣,心裏直思索著各種可行之方法。
  總之,接下來的日子她絕不讓那人好過,不信他就等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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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8 00:11: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顧莞心覺得自己的身子舒坦多了,坐起身就見小翠已在一旁等著侍候她,她連忙回以微笑。
  “小翠姐姐,不必麻煩你,我可以自己來。”換衣穿衣這種小事她可以自己來,真要麻煩小翠姐姐的地方是飲食方面。
  這裏畢竟不是顧府,想吃東西不是挺方便的。
  “莞心姑娘,你不必客氣,土護法既然要我服侍你,我就不能怠慢。”小翠是莊苑裏唯一知曉她真實性別的人,因為土護法交代不得張揚,所以至今只有她一人得知此事。
  “謝謝你,小翠姐姐,我今天想四處走走,可以嗎?”再悶在這裏,她可要悶壞了。
  而且過幾日她就要離開這裏,不趁此時四處瞧瞧,豈不可惜?
  “當然可以,土護法也說要我今日帶你在這莊苑四處走走呢!”
  “真的嗎?那我們還等什麼?小翠姐姐,走吧!我準備好了。”顧莞心露出喜悅的笑容,拉著小翠的手,直往外走。
  可兩人一走出廂房,小翠連忙將手掙開。在外人眼中他們可是一男一女,還是別讓人誤會了。
  “莞心姑娘,你別忘了土護法的交代,在這莊苑裏,還是別讓人看穿你的性別,這是為了你的清譽設想。”小翠不忘提醒道。
  “我了解。”顧莞心點頭,自然明白這其中的重要性。
  “那我們先去看看莊苑裏最漂亮的荷心亭,那裏是晴兒小姐最喜歡的地方,我想你也會喜歡。那裏有個竹籐做的秋千,是土護法專門替晴兒小姐做的。”小翠走在前方,先行帶路。
  “晴兒就是薛大哥的妹妹嗎?”跟在後面,顧莞心詢問著。
  “正是,晴兒小姐和你年紀相倣,從小土護法就很疼她,她可說是大夥兒的寶。”
  是嗎?原來薛大哥就是有個和她年紀相倣的妹妹,才會老是拿她當小孩子看。
  可她明明不是小孩子了……努努嘴,顧莞心心裏難免有氣,卻無處可宣洩。
  走著走著,突然傳來有人呼救的聲音,令兩人同時停下腳步,看向出聲處。
  就見不遠處的池子裏,有個人在湖心掙扎著,拼命喊救命。
  “小翠姐姐,有人溺水了,你快去請人來幫忙!”顧莞心催道,先行跑向出事的現場。
  小翠不敢再耽擱,兀自找人求救。
  不過,在這大白天的,分堂的人都跑到哪裏去了?
  顧莞心小跑步來到池邊,就見池畔已站了個個子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正同樣看著她的到來。
  “不管你是誰,你身為男子就該下去救人,還站在那兒做什麼?”薛晴雨斜睨著顧莞心,怎麼看怎麼討厭。
  “我……”顧莞心一愣,望著深不可測的池水,她沒忘記自己不懂泅水。
  這一下去別說是救人,恐怕連她一條小命也要跟著丟了。
  可是……
  “你還在猶豫什麼?快點下去救人啊!”如果他不自己下去,她就推他下去。
  “好,我下去!你給我一條繩子,快點!”
  救人要緊,顧莞心顧不了這麼多,決定先把人救上來再說。
  “喏!”薛晴雨老早就把繩子準備好,就等他自動落網。
  顧莞心接過繩子,綁在自己的腰上,再將另一頭交給薛晴雨,道:
  “只要我一救到人,請你將繩子往上拉,麻煩你了。”
  薛晴雨點點頭,接過繩子的一頭,等著看他下水去救人。
  顧莞心深吸口氣,不再多作猶豫,身子跳進池子裏,一鼓作氣的往池子中央去,努力揮動雙手,試著想更靠近那溺水的人。
  但僅一會兒工夫,她非但沒拉到人,反而自己直往下沉,呼吸逐漸窘迫,她掙扎著想浮出水面,但水中有股阻力,使她完全使不上力。
  正當她覺得自己快要下行之際,有雙手在此時抱住了她,然後她感覺有股拉力,將她和抱住她的人一起往上拉。
  太好了,得救了。
  心裏這麼一想,顧莞心終於放松的昏了過去,不過在昏厥的前一刻,她的最後意識是——完蛋了,她可以想像有個人一定會非常,非常生氣。
  沒錯!薛崛為了顧莞心跳進池裏救人一事正大發雷霆。
  “晴兒,你最好說清楚,你在玩什麼花樣?”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妹妹薛晴雨,薛崛著實捨不得罵她。
  可若不弄清楚晴兒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只怕小東西的小命,會被晴兒玩沒了。
  “大哥,你少冤枉人,晴兒哪有在玩花樣?又不是我要他下去救人,是他自告奮勇,關晴兒何事?”薛晴雨一臉很無辜的表情。
  “表哥,這的確不關晴兒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跌進池子裏,所幸有顧公子捨身相救。是我給大家添麻煩,對不起。”周春梅將所有責任承擔下來。
  “春梅,你——”就算知道這兩人互有勾結,薛崛也不想為難已是孤伶伶一人的表妹。
  “大哥,你對他也未免太過度關心了吧?表姊也落水了,怎麼不見你替她著急?”
  “晴兒。”周春梅連忙制止道。
  若是晴兒再胡鬧下去,她會覺得連自己也要愧對表哥了。
  “晴兒說得沒錯,春梅,你回房好好休息,我讓人替你煮祛寒的姜汁。”薛崛倒要看看他任性的妹子還有什麼話好說。
  “不、不用麻煩,我不要緊,表哥。”周春梅反而受之有愧。
  “這是應該的,春梅,你先回房,我還有事要和晴兒談談。”
  表哥都這麼說了,周春梅自然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便匆匆退出大廳。
  “大哥,你如果要責罵我,我可不想留下來。”她又不是笨蛋,留下來挨罵啊!
  “晴兒,別鬧了,我和小東西之間不是你所想的那樣。”至少肯定不是斷袖之情。
  “我才不相信,你對他——總之,晴兒正要拯救大哥,大哥被妖孽迷惑了。”
  “你愈說愈離譜了,晴兒。”
  “一點都不離譜,你被迷住了,所以你才會深陷其中,可晴兒沒受迷惑,我看得一清二楚。”薛晴雨堅持自己的信念。
  “你若當真看得一清二楚,今日也不會在此胡鬧了。”連小東西是女子她都瞧不出來,還敢說大話。
  “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呀——”
  “土護法,小公子醒了。”小翠站在大廳前報備道。
  “她醒了?我這就去見她。”薛崛一聽見顧莞心醒來,立刻大步走出大廳。
  薛晴雨眼見大哥居然話說一半就將她扔下,趕著去見那妖孽,更是氣得直跳腳。
  太不可原諒了!
  顧莞心被狠狠地訓了一頓後,就被禁足在廂房,哪兒也不能去,僅能待在房中安心調養身子。
  一早,她正無聊得發慌,卻聽見廂房外小翠似乎正在和某人說話的聲音。
  “晴兒小姐,小公子正在休息,你和表小姐不能進去。”小翠極力阻止。
  但很難,她心裏明白晴兒小姐任意妄為的性子,沒人奈何得了。
  “小翠,你讓開,我和表姊不過是想向顧公子道謝,你在窮緊張個什麼勁?”她薛晴雨又不會吃人。
  “我……”小翠不敢明說是土護法吩咐不能讓晴兒小姐進去和莞心姑娘見面。
  “小翠姐姐,沒關係,讓晴兒進來。”顧莞心正想找人做伴呢。
  “可是——”
  薛晴雨不再理會小翠,拉著周春梅走進本是大哥的廂房,還將小翠鎖在外面,不讓她進來壞事。
  大哥對他可真好,連休息的地方都讓給他,自己去睡書房,簡直是變相的寵愛。
  “你就是晴兒嗎?”顧莞心對著薛晴雨就是甜甜一笑,倣佛很高興見到她。
  薛晴雨瞪著他礙眼的笑容,當作沒看見。她才不會跟大哥一樣,這麼簡單就被他迷住,雖然他笑起來真的好迷人、好可愛。
  等等……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居然覺得這人很可愛?看來此人功力之高深,恐怕不容忽視,差點連她也要被他收買了。
  薛晴雨心存戒備,謹慎言行地注視著坐在床畔、表情顯得一頭霧水的顧莞心。
  薛大哥的妹妹不喜歡她!顧莞心敏感地察覺到自己不受歡迎。
  而這令她很難過,她原以為自己和薛晴雨年紀相倣,應該可以成為手帕交,未料,人家根本不喜歡她。
  “顧公子,我是昨日幸蒙你相救的周春梅。多虧你昨日捨身相救,小女子心存感激,不知何以回報,還盼能以身相許,長伴公子左右。”周春梅照著薛晴雨的交代,一言一字說得認真。
  “你說什麼?”顧莞心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一定是她聽錯了,否則怎麼會有個女人說要對她以身相許?這玩笑可開大了。
  “顧公子,我表姊的意思是你救了她一命,她自當以身相許,回報你的大恩大德。”看他嚇得臉色蒼白,薛晴雨暗暗心喜。
  “你們別說笑了,我救她只是小事一樁,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晴兒、周姑娘,你的心意我……心領了。”顧莞心忙不迭地揮揮手,一臉著急。
  “顧公子,你是嫌棄我表姊年紀比你大嗎?”薛晴雨緊咬著她不放。
  “不,沒這回事,可我不能接受周姑娘是事實,請你們打消這念頭。”
  “既然顧公子救了小女子一命,我就是你的人,不管你是否接受我,今生春梅非顧公子不嫁。”周春梅說著,暗暗希望老天爺別把她的話當真,她只是在作戲罷了。
  聞言,顧莞心驚到從床畔跌下,痛得她淚花直在眼眶中打轉。
  周春梅見狀,連忙上前扶起這可憐被晴兒戲弄的小公子。
  若不是自己年紀稍長,而他分明還沒成年,這小公子的確長得賞心悅目、俊俏迷人,她嫁給他還怕是委屈了他呢!
  “你不要緊吧?顧公子。”周春梅扶起顧莞心,細問道。
  近看更覺他好漂亮呢!這種男生女相,實在是令人遺憾啊!
  顧莞心搖搖螓首,見這周姑娘一再打量著自己,連忙推開她的手,往後退一步。
  她沒忘記自己此時是男子身分,若再和周姑娘太接近,萬一引起她不必要的誤會就糟了。
  “我沒事,周姑娘,至於成親一事,我……真的不能答應,並不是你不好,是我……”她是名女子,兩名女子如何成親?
  “沒關係,顧公子,我會等你。”周春梅帶著溫柔的笑容。
  顧莞心表情瞬間垮下,許久不能言語。
  “表姊,你是怎麼回事?”薛晴雨在回房後,忍不住興師問罪道。
  “什麼怎麼回事?”周春梅故作不解地眨眨眼。
  “你該不會當真也迷上那小妖孽了吧?”
  “晴兒,顧公子不是什麼小妖孽,不要這樣稱呼他。”周春梅很自然地替顧莞心辯解。
  “喔!你看,表姊,連你都在替他說話,完蛋了,這下只剩下我晴兒一人清醒,完了。”
  “晴兒,你不也親眼瞧見顧公子不過是和你一般大的年紀,他不會對表哥有何心機。”
  “我不管!連你都被他收買了,我才不信他沒不良企圖。總之,今天晚上的計畫照舊,表姊,你答應我要配合我行事,可不準反悔。”
  “晴兒。”周春梅無奈地喚道。
  顧公子明明什麼也沒做,晴兒硬要一口咬定他收買了她,實在是太強詞奪理了。
  “表姊,就算你當真傾心於他也無妨,今晚一過,他就是你的了。”薛晴雨呵呵直笑。
  聞言,周春梅心情格外沉重,腦中浮現顧公子那俊俏的面容,一顆芳心早已暗許。
  是以她又如何捨得設計陷害他呢?
  “你想明天就離開這兒?”薛崛訝異的抬起頭。
  “可以嗎?薛大哥,我的身子已經沒問題了。”顧莞心來到書房見薛崛,就是為此事而來。
  “是不是今天晴兒對你說了什麼?”小翠已向他報備過此事,倒是不知她們之間說了什麼。
  “沒有,晴兒她沒有說什麼。”顧莞心低下頭,心虛地不敢直視他。
  她覺得好丟臉,居然被個女子求婚,這種事萬萬不能讓薛大哥知道。
  “你沒有說實話,小東西,還不老實招來?”薛崛一把將她捉到身旁,逼問道。
  “就說沒什麼嘛,薛大哥。”
  “小東西,你雖頑皮,還是鬥不過我妹妹晴兒,她一向整死人不償命,你如果不老實告訴我,發生什麼事,等到你被晴兒整死了,可別怨我沒警告你。”他輕敲她額頭一記,存心嚇唬她。
  他是不清楚晴兒背著他在做什麼,但他懷中的小人兒,經過這幾日的相處,早已學會信任他。
  “真的嗎?晴兒喜歡捉弄人?”
  “嗯哼!”
  “所以周姑娘想要對我以身相許,只是個玩笑罷了?”顧莞心糾結的蛾眉,這才緩緩松開。
  “你說春梅想要嫁給你?”薛崛見她認真的點點頭,再也忍不住的爆開大笑聲。
  “薛大哥。”顧莞心為此嘟起紅唇,很不開心他居然把這件事當笑話看。
  見她氣嘟嘟的樣子,薛崛這才停止笑聲,但仍一臉莞爾地盯著她英俊得不像話的臉蛋看。
  “薛大哥,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她警告地板起臉。她已經煩惱得不知如何是好,薛大哥還不當回事的取笑她。
  早知道就不告訴他!顧莞心氣憤地思忖。
  “好、好,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薛崛不再逗她,安撫地拍拍她的臉。
  顧莞心於是將早上的事描述了一逼,然後等著他下結論。
  見她這樣認真地盯著自己,薛崛故作不解的回望著她。
  知道他又在鬧她,顧莞心索性轉身背著他,低頭不語。他就跟他妹妹一樣愛捉弄人。
  從背後環抱住她,薛崛眼裏滿是柔情,讓她依偎著他,他才緩緩而道:
  “我可以很肯定告訴你,那的確是晴兒在整你,你不用擔心。”
  “晴兒她為什麼不喜歡我?”她才剛進莊苑,可沒招惹到她啊!
  “這恐怕有兩大原因。”
  “你快說原因究竟是什麼,薛大哥。”在他懷中急轉回身,嬌嫩的紅唇因而輕觸到他的下巴,她卻不自知。
  倒是薛崛笑得像是偷腥的貓咪,捏了捏她的臉,才道:“原因之一就是晴兒以為她敬愛的兄長,和一名男子在一起,你說這驚世駭俗的事,能讓她接受你嗎?”
  顧莞心恍然大悟的睜大眼,看看他又看看自己一身男子服,自然容易引起誤會。
  可她和薛大哥沒在一起啊!
  晴兒何以會這麼想?
  “另一原因即是晴兒以為你會搶走她在我心裏的位置,跟你爭風吃醋罷了。”薛崛豈會不了解晴兒的小小心思,但這些行為都是沒必要的。
  晴兒是他最重要的親人,是誰也無法取而代之的事實。
  “原來這就是晴兒不喜歡我的原因。明天我就去告訴晴兒,說你愛慕的人是似水姐姐,並不是我,這樣她就不會仇視我了。”提起似水姐姐,顧莞心失去了好心情。
  是啊!她怎麼會忘記了呢?
  薛大哥是似水姐姐的貴客,他喜歡的人並不是她,她卻傻傻的把一顆芳心悄悄給了這個把她當小姑娘看待的男子。
  比起晴兒,她反而更可悲,至少晴兒還是他的親妹妹,可以名正言順的為他爭風吃醋,而她什麼也不是。
  聽見她明顯的誤解,薛崛但笑不語。他對她這般疼寵,就連晴兒都要吃味了,她若是還不知曉他的心意,他也不願說開。
  目前他尚無收心的打算,既是如此,且讓一切順其自然,未來的日子還很長,不急這一時便要強迫她長大。
  “啊!”
  “啊!”
  一大清早,周春梅的房裏同時發出兩道尖叫聲,驚動了莊苑所有弟兄,每個人都急忙忙趕至發出尖叫的廂房前,急著想看個究竟,卻被小翠阻擋在外,不得其門而入。
  而廂房裏,早已趕到現場的自然是睡在書房的薛崛,以及原本躲在床底下的薛晴雨。
  “這是怎麼一回事?”薛崛臉色鐵青,看著床上分別抓著被褥不放的顧莞心及周春梅。
  周春梅為求逼真,眼一紅,什麼也沒說,僅是深受委屈地看著顧莞心。
  顧莞心被她這一看,幾乎以為自己當真對她做出什麼行為來。
  可她沒有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周姑娘的床上,還是被人搖醒才知道有個人睡在她身邊,她才該覺得冤枉呢!
  為什麼這兩人非要這樣捉弄她?
  “小東西,你說你怎麼會在春梅的房裏?”薛崛質問一頭霧水的顧莞心。
  “我——”
  “大哥,這還用得著說嗎?一定是他色欲薰心,趁著半夜摸進表姊的房裏。”薛晴雨兀自接腔道。
  “晴兒,你親眼瞧見小東西她半夜摸進春梅的房裏?”薛崛眉一揚,睇視了妹妹一眼。
  晴兒實在是太胡來了!看來他今日必須徹底解決晴兒對小東西的誤解,才能永絕後患。
  “我當然——沒有。”薛晴雨可沒傻到自動招出是她將這小子敲昏,再和表姊一起拖他進表姊的房間。
  “春梅,你說呢?”
  “我……”周春梅一愣,不知此時表哥要她說什麼。
  “大哥,無論如何,這位顧公子出現在表姊的房裏就是事實,你不能維護他。”
  “晴兒,你言下之意是?”薛崛就等自己的妹妹說出心中的打算。
  “這當然是要顧公子負起責任,娶表姊為妻嘍!”薛晴雨以為事情進行順利,得意地笑瞇了眼。
  坐在床角的顧莞心這才了解原來今日這場戲,就只為了要逼她和周姑娘成親。
  看了一旁的周春梅一眼。若是今日她真是男子,這逼婚她認了,可她偏偏不是男子,為什麼要這樣陷她於不義?
  夠了,真是夠了!這幾日的活受罪,她受夠了!她顧莞心念在自己是客人,又出門在外,不想惹是生非,可不代表她是顆軟柿子,任由人家欺侮還不知還手。
  既然薛大哥到現在還不肯坦承她的身分,就由她自己來。
  “是你把我敲昏,然後把我帶到這兒的吧?晴兒。”顧莞心直勾勾地看著薛晴雨。難怪她會覺得頭好痛。
  “你不要亂說,我才沒有!”薛晴雨立刻反駁。
  “不管是不是你,既然把我帶到這兒,你怎麼不一不做、二不休,幹脆直接扒光我身上的衣物以及周姑娘的衣物,這樣一來比較容易造成事實,我也鐵定賴不掉。”顧莞心說著,掀開被褥站起來。
  “你……不要臉!”薛晴雨一時氣結,怒斥道。
  “怎麼?你不敢動手嗎?”顧莞心挑釁道,努努嘴又往下說:“不然我替你動手好了。”話說完,她立刻伸手扯掉自己胸前的鈕扣,眼看就要脫去一身衣物。
  “啊!”薛晴雨瞪直眼。
  “顧公子,你不要衝動!”周春梅連忙驚呼道。
  “夠了,小東西,不要鬧了。”薛崛上前阻止她,卻教她一把推開。
  “誰在鬧了,你出去,不許你在這裏!”
  “小東西,讓我來和她們說清楚。”薛崛怕自己出力反抗會傷到她,只好任由她一路推至房門外。
  “不必,我要讓她們眼見為實,你不能在這兒,你不懂非禮勿視嗎?”顧莞心將他推出去,接著鎖上門。
  等到薛崛被鎖在門外,他這才知道原來女孩子一發起火來,還真是不可理喻。
  薛崛很快的發現一件事實,女孩子不只不可理喻,還很難去理解,尤其是她們之間的情誼。
  遠遠望著那依依難捨的三人,薛崛簡直難以置信不久前那三人曾經有過針鋒相對的場面。
  “你要走了?莞兒,不能再多留幾日嗎?”周春梅自從得知顧莞心是女兒身後,就將她當妹妹一般疼愛。
  “就是嘛,莞兒,你這一走,又沒人陪我了。”薛晴雨也拋開對她的成見,只要她不是男兒身,一切好說。
  既是誤會一場,就沒什麼好計較了。
  “你有春梅姐姐陪著你,才不會無聊呢!”顧莞心很珍惜和她們的情誼。
  只可惜這一別,不知往後是否還有見面的緣份。
  “莞兒,悄悄告訴你,大哥在每個地方都有紅粉知己,你不要輸給她們。”薛晴雨對她眨眨眼道。
  “晴兒,你怎麼這麼說?莞兒,不必聽她胡說,我相信你在表哥心裏是特別的,不要放棄哦!”周春梅鼓舞道,給她打氣。
  “我知道。”
  “該上路了,小東西。”薛崛終於受夠了這三人的難分難捨,遂上前逕自抱起顧莞心上馬。
  “大哥,你要好好保護莞兒。”薛晴雨不忘交代著。
  “這事還用你交代?晴兒,我們上路了。”薛崛吆喝一聲,立刻策馬前進。
  顧莞心望著後方猶在揮手的薛晴雨和春梅姐姐,突然有股感傷湧上心頭。
  這一別,她怕是沒機會再回到這兒了,薛大哥沒理由再帶她來吧!
  “你不用感到不捨,小東西,只要你想念這裏,我隨時可以再帶你來。”見她暗自心傷,他允諾道。
  “真的嗎?你沒騙我?”一聽他這麼說,顧莞心眼裏光芒再現,笑得可開心了。
  這表示他不會一達成護送她的任務後,就和她分道揚鑣,他會繼續和她見面嘍?
  好棒!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令她開心了。
  見她露出喜孜孜的表情,薛崛回以微笑。若是寵愛她,能讓她開心,他不在乎多疼寵她一番。
  春暖花開,山陰道上,顧莞心一顆心被喜悅之情充塞得滿滿,她相信今生今世自己永遠不會忘了這一刻心裏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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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8 00:11: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眼看著馬兒載著兩人即將到達目的地,顧莞心這才開始感到坐立難安。
  她幾乎不敢想像若是讓薛大哥得知她是前來見林大郎,他一定會很生氣吧?
  然而在聽聞林大郎和似水姐姐之間的故事後,她就是無法坐視不管,眼睜睜看著相愛的兩人無法廝守,她覺得很難過。
  所以盡管薛大哥極有可能會不諒解她,她也只有認了。再者,薛大哥有那麼多紅粉知己在等著他,失去一個似水姐姐,卻可以成全一對有情人,薛大哥應該有這雅量才是。
  不過在此之前,她決定先稍稍試探一下薛大哥對似水姐姐的愛慕之情,是否可以讓他成全林大郎和似水姐姐,而不會感到一絲絲難過。
  “小東西,你知道你那遠房表妹的住所嗎?”薛崛望著眼前一片深山野嶺,很難想像一個姑娘家會住在荒山裏。
  顧莞心搖搖頭,她的確不知林大郎住在這山裏的某處,肉鋪店家大哥只說他林大郎住在山腰,但位在哪裏可沒說仔細。
  她本以為只要來到這兒,可以找到住家讓她打聽打聽。
  可這荒山裏頭哪裏有住戶,一眼望去,除了一大片竹林看來陰森恐怖以外,什麼人也沒有。
  她真是太天真了!而店家大哥說這山裏會有野獸出沒,看來一點也沒錯,也只有野獸才能住在這深山裏吧?
  “小東西?”
  她何以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
  “薛大哥,這山裏頭應該不會住人吧?”
  “看起來的確是不會有住戶,所以你那表妹——”
  “那如果他是打獵維生的獵戶呢?”她忙不迭又問。
  “你該不會是在告訴我,你那遠房表妹是個獵人吧?”如此一來,何須她這小女子來擔心表妹的生活。
  顧莞心抬頭看了他一眼,沒回答。她在思索該如何把實情以委婉的方式告訴他。
  “你有事瞞著我?小東西。”他早料到她此行目的恐怕不是單為找表妹而來。
  不過是什麼重大理由,讓她不怕危險,千裏迢迢跑到這深山裏?
  “我若是說實話,你會生氣嗎?”她怯怯地問。
  “這要看情況而定。”薛崛眉一揚,有種預感此事跟他有些關係。
  否則她大可不必一副怕他動怒的表情,小心戒備地防著他。
  “薛大哥,你知道林大郎這個人嗎?”她先是試探道。
  “林大郎?你怎麼會突然問起此人?”他倒是十分意外她居然知道林大郎。
  “因為我這次上山來,就是要來找他,薛大哥——”話才說到這兒,顧莞心便教薛崛臉上森冷的表情嚇得噤若寒蟬,吞回所有聲音。
  完了!薛大哥果然才聽見林大郎的名字就動怒了。
  他當真那麼在乎似水姐姐嗎?
  顧莞心突然好想哭,心裏好難受,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麼苦的一件事。
  “你要來找林大郎?他是你什麼人?你幾時見過他來著?”薛崛將她從馬背上抱轉回身,讓她和他面對面。
  感覺到一陣刺人的憤怒,也或許是嫉妒,向他迎面襲來,他沒料到他居然為小東西前來找林大郎一事,感到這般憤然欲狂的感受。
  老天!她不過還是個孩子罷了。
  “我……”從未見過他這樣大動肝火的一面,顧莞心嚇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說話。”
  薛大哥到底要她說什麼?
  才提起林大郎的名字他就大發雷霆,若是她再老實說出,自己是為了促成林大郎和似水姐姐一事而來,薛大哥一定不可能原諒她。
  原來……豆大的淚珠滾滾而下。原來……薛大哥對似水姐姐也是情意深重,她……要如何是好?
  她到底該怎麼做?
  “小東西,你不能對林大郎動情。”薛崛見她淚眼汪汪,又想到溫似水的癡心等待,心裏更是燒起一片怒火。
  那林大郎究竟有何迷人之處,能讓似水及小東西相繼對他許下芳心。
  天殺的,他可以成全似水和林大郎,可……望著小東西那可憐兮兮的淚眼,唯有她,他不會放手。
  “嗚!”顧莞心哽咽一聲,拼命搖著螓首,正想說出她並沒有對林大郎動情,她喜歡的人是……
  薛崛沒有給她機會開口,見她又是哽咽、又是搖首,心裏更是氣惱,一手提抱起她嬌小的身子,頭一偏,嘴唇直接堵住她的櫻唇,一心想吻去林大郎在她心中的位置。
  當他溫熱的嘴唇一貼上自己的唇,顧莞心身子一僵,兩手正想推開他,卻又捨不得這親密的接觸。
  薛大哥……他在對她做什麼呀?
  為什麼……她嬌呼一聲,身子發顫地軟倒他懷裏。兩片唇在他誘哄下,慢慢的張開,接著她驚喘口氣,差點被那闖入自己口中的舌尖嚇得尖叫出聲。
  但僅一會兒,她便感到一股直達心肺的酥麻感受朝她席卷而來,令她細吟出聲,開始怯怯地回應薛大哥狂熱的索吻。
  薛大哥……她好喜歡他呢!
  大樹下,兩人相擁著。望著被他吻得嫣紅的嬌容,薛崛眼神狂野,欲罷不能地再次俯首覆上那嬌傃欲滴的紅唇。
  明知她還是個小姑娘,但心裏對她的狂熱佔有,已不能等閒視之。
  她必須是他一人的寶貝,誰也別想奪走這小人兒。
  “薛大哥……”顧莞心幾度在他的唇下嬌喘著,有點害怕像火一般的薛大哥。
  這樣的薛大哥,是她從未見過的,讓她心兒好慌。
  薛崛讓她貼靠在樹幹上承受他火熱的親吻,正當他想更加深這親吻,一股從背後而來的詭異氣息,令他提抱起顧莞心,往旁閃開來人的襲擊。
  顧莞心嚇了一跳,連忙睜開眼,卻見站在他們面前的竟然是——
  “林大郎,我終於找到你了!”
  對峙的兩人沒有理會她的驚叫聲,兀自瞪著對方,氣氛立時變得劍拔弩張。
  “你這禽獸不如的偽君子,竟然連小孩子也不放過,你把似水當作什麼了?”林大郎手裏拿著大刀,肩上背著弓箭,不遠處的地上則躺著他在山裏頭獵到的戰利品,是一只體型不小的山狼。
  “我、我才不是小孩子。”顧莞心直覺的反駁道。
  林大郎聞言,這才把視線移向顧莞心。見她桃腮微暈,姿色迷人,卻又令他有點眼熟,像是曾經在哪兒見過。
  “你——”他瞇起眼,一再打量她。
  她分明是名女子,而他曾幾何時見過這樣嬌俏可愛的女子?
  林大郎打量顧莞心的眼神,令薛崛大為不悅,他沒忘記小東西此行是專門為他而來,更沒遺忘溫似水的一顆心就係在這莽夫身上。
  “林大郎,你最好留意你的眼神,倘若不是似水不準我傷害你,在下不會見容你這負心人留在這世上。”薛崛表情陰冷地出聲警告。
  “這話該是我來警告你!薛崛,我不允許你負了似水。”林大郎手握大刀,一副他要是敢負了似水,這把大刀就會砍向他的氣勢。
  “是誰負了似水,你自己心裏清楚。”薛崛更想一掌將他斃命。
  林大郎表情一僵,接著才說:
  “我將似水交給你,你就該給她幸福,你不該讓她置身於迎春閣,成為達官貴人、紈 子弟的玩物,是你對不起似水。”
  “不要似水的人是你,將她趕走的人也是你,似水會在迎春閣裏過著賣笑的日子,你以為是誰的錯?”他真想一掌打醒他。若不是溫似水的千交代、萬交代,這莽夫不會活命至今。
  “你如果肯和似水成親——”
  “似水想嫁的人是你,你為什麼就是弄不明白?若是似水肯跟著我,我一定給她幸福。”薛崛這些話的用意完全是想喚醒林大郎。
  可聽在顧莞心耳裏卻是 耳極了,她的一顆心直往下沉,似水姐姐好幸福呢!
  有兩個男子在為她極力爭取幸福。
  而她顧莞心呢?
  她的幸福在哪裏?
  “只要我不再出現,似水她就會死心,請你給她幸福,薛兄。”林大郎語氣和善了不少。
  讓他一掌斃了他還省事些!薛崛難以相信直到這一刻,林大郎還是執意要將溫似水推給他。
  一旁的顧莞心,看著同樣為似水姐姐傷情的兩人,她是既羨慕似水姐姐,又佩服這兩個重情重義的男子。
  但這兩人互相推來推去,其實都希望似水姐姐能得到幸福。
  而她呢?在這兩人其中,她希望誰能得到幸福?
  看了臉上有疤的林大郎,她知道他是癡情漢;視線移到薛崛身上,她臉兒一紅,想起了他的吻,也想起了他的好……她心中慢慢有了主意。
  本來此番前來她是打算促成林大郎和似水姐姐,但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她要薛大哥得到幸福,而幸福的關鍵就是似水姐姐,即使她會心碎,她也要成全薛大哥和似水姐姐。
  “沒錯。”顧莞心突然冒出此話,打開薛崛的手,笑孜孜的跑向林大郎。
  “小東西。”薛崛措手不及,正要捉回她,卻讓林大郎的大刀阻止。
  “你不要想要享有齊人之福,你已經有似水了。”林大郎將顧莞心拉至身後。
  “你讓開!小東西,過來。”薛崛嘶聲道,表情慍怒。
  “薛大哥,我不要!我決定要嫁給林大郎,你還是回去和似水姐姐成親。”顧莞心躲在林大郎後面,拼命搖搖頭,強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你休想!”他就知道她居心不良!她想嫁給林大郎,除非他死。
  顧莞心不理會薛崛的怒吼,兀自對林大郎詢問道:
  “林大郎,你會娶我嗎?若是你和我成親,似水姐姐也許會就此死心,嫁給薛大哥喔!”然後兩人過著幸福的日子。
  林大郎看著顧莞心好一會兒,突然了解她的用心。難得她小小年紀,就能有這番雅量。
  也罷,只要似水幸福,他不會虧待她這小姑娘。
  “好,我娶你。”
  “除非我死,林大郎,否則你休想娶她!”薛崛怒吼一聲,正要和林大郎廝殺一番。
  “薛大哥,住手!你不要動手,我要嫁給林大郎的心意已定,你若不成全我,我即刻死在你面前。”奪走林大郎係在腰間的匕首,顧莞心要脅道。
  “你——”薛崛瞪著她,表情十分難看。“原來這就是你要我護送來此的目的,小東西,你當真非他不可?”他執意要得到答案。
  “是,非他不可。”她堅定的回道。
  “所以這一路上我對你的百般疼惜,在你眼裏一點意義也沒有?”
  不,那是她最珍貴的甜蜜回憶,她會一輩子放在心上。
  “對不起,薛大哥。”她只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沒錯!在薛大哥和林大郎之間,她私心的偏袒薛大哥,所以她要他得到幸福。
  “你是認真的?”薛崛直視著她。
  “對!我是認真的。”
  “那麼我祝福你,顧姑娘。至於似水——林大郎,她還在等你,希望你不要後悔。”薛崛說著,動作俐落地上了馬。
  “薛大哥。”顧莞心不自禁的追上前一步。
  “還有事嗎?顧姑娘。”
  這一聲冷淡的顧姑娘,幾乎令她心碎。她往後退,硬要自己向他告別。
  這一別,恐怕真的後會無期了。
  “再見,薛大哥。”
  薛崛沒回話,逕自策馬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顧莞心的淚水這才奪眶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既然捨不得他,你又何必成全他和似水?”林大郎慢步來到顧莞心旁邊。
  “你不也一樣?你那天跑去看似水姐姐,不也是放不下似水姐姐嗎?”用手抹去臉上的淚痕,顧莞心回道。
  “原來那天在迎春閣外的人是你,想不到你會跑來找我,你的用意何在?”林大郎這才想起自己是在哪裏見過她,難怪他覺得很眼熟。
  “用意何在已經不重要了,你會送我回去嗎?”她本來是來促成他和似水姐姐,可全弄砸了。
  “回去?回去哪兒?你不是要嫁給我?”他正打算好好待她,她這要回去哪兒?
  “誰要嫁給你,那是騙薛大哥回去和似水姐姐成親用的幌子。”
  “這樣就好,我可不想和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成親。”林大郎為逗她開心,故意扮著鬼臉。
  顧莞心知道他是好意,可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反而好想大哭一場。
  “你為什麼要趕似水姐姐走?”
  “是我配不上她的完美。”
  “你在意自己臉上的傷疤?”顧莞心偏頭打量著他臉上那一條又深又長的傷疤,緩緩嘆口氣。
  “連你也覺得我的臉很恐怖吧!”林大郎一點也不在乎她眼中的害怕。
  “不,我害怕的是你會傷害我。”
  “我?你把我當什麼怪物看了?就算我長相醜陋,可我的心不醜,我更不是會吃人的怪物。”林大郎暴跳如雷,表情有點猙獰,但仍然沒有傷她一分一毫。
  盡管此刻他惱火得想揍人。受傷至今,即使承受許多異樣及同情的眼光,卻從來沒被人當怪物看待。
  這……小姑娘居然敢拿他當怪物看?
  “那麼除了臉很醜陋以外,你認為自己有什麼地方配不上似水姐姐?”她又瞥了他一眼。
  林大郎又是一怔,答不出話來。
  “在我看來,似水姐姐現在是青樓女子,她反而配不上你呢!”她故意不以為然的冷哼。
  “不準你侮辱似水!她是世上最完美的女子!”
  “你怎麼知道似水姐姐她完美?你別忘了,她可是身在風月場所裏的花妓。”
  “不準再侮辱她!你聽見了沒有?在我心中,似水她是最完美的女子。”林大郎怒火濤天,大聲斥道。
  “那麼你認為在似水姐姐的心裏,你對她而言是怪物,還是可以托付終身的好人?”她漾起了一抹笑。
  林大郎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跟著她一起席地而坐,並將懷中的幹糧分一半給她。
  “我想我了解你的意思了。小姑娘,不簡單,看你小小年紀,倒有一番見解。既是如此,你怎麼會成全薛崛和似水?若是你早知似水的選擇是我,你就不該把人氣走。”
  “因為我喜歡薛大哥。”
  “所以你把他氣走?”這是什麼道理?
  “就跟你喜歡似水姐姐,卻把她趕走一樣的道理。你希望似水姐姐得到幸福,我也希望薛大哥得到幸福,所以我本來是要來促成你和似水姐姐,後來發現薛大哥跟你一樣喜歡似水姐姐,所以——”
  “所以你就在我們二人之中,選擇了薛崛,因為你喜歡他,希望他能和自己中意的似水在一起?”林大郎將整件事歸納起來,終於有了結論。
  “對不起,林大郎,我沒能幫上什麼忙。”這一趟她是白來了。
  “你認為薛崛可以給似水幸福嗎?”林大郎沒忘記剛才薛崛才親吻過眼前這小姑娘。
  再思及他聽見這小姑娘要嫁給他時,薛崛那想找他廝殺的發狂神情——
  薛崛在意的原來不是似水,分明是眼前這位小姑娘……
  林大郎這才冷靜地分析思索種種的一切,先前混亂的場面,令他失去了以往的冷靜,才會令他忽視了這最重要的一點。
  薛崛若是不在意似水,他就不可能給似水幸福,就算強迫他和似水成親,似水也不會幸福。
  而似水也永遠不會幸福,因為她等的人不是薛崛,而是他林大郎。
  “當然可以,因為薛大哥喜歡似水姐姐,他一定會給似水姐姐幸福。”顧莞心肯定地回道。
  “不,他給不了似水幸福,他在意的人不是似水。”林大郎再也沒有像此刻一樣清醒。
  他真是天下第一大笨蛋,瞧他對似水做了什麼?
  先是無情地拒絕她的情意,再將她趕走,並把她逼進了那風月場所裏,就只為了她要令自己不那麼完美,才足以配得上有缺陷的他。
  由於他的愚昧,才讓他們彼此繞了這麼一大圈,林大郎簡直想重重捶死自己。
  他還差點害得這小姑娘也跟著他一起飽嘗心碎之苦!所幸,一切還來得及,只要趕上薛崛的腳程,把誤會解開,一切猶時未晚。
  “誰說薛大哥不在意似水姐姐,他在意,就跟你一樣在意。”顧莞心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
  “現在別說這麼多,我們先追上薛崛再說。”將她一把拉起,林大郎急忙忙就要追上去。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可我不能這樣跟你跑。”顧莞心掙開他的手。
  “為什麼?小姑娘,我想通了,只有我才能給似水幸福,我要去把似水接回來。”
  “那恭喜你終於想通了。”她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既是如此,我們還在等什麼?快趕路吧!”林大郎是一刻也待不住,迫不及待的想去見他思念已久的溫似水。
  老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的倩影、她的一顰一笑。
  “對不起,林大郎,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的身子不適合以步行趕路。”
  “我有馬。”林大郎隨即回道。這總沒問題了吧?
  “就算有馬,也不能奔馳,僅能以平穩緩慢的速度行進。”顧莞心狀似遺憾的看著他。
  她不是故意要成為他的累贅,也心知他不可能和薛大哥一樣有耐心,並掛心她的身子,肯為她慢下行程。
  “你在開玩笑是吧?”
  “我沒有在說笑,薛大哥當真這樣一路把我護送到這兒。”也因為薛大哥對她這麼好,她才想要回報他。
  聞言,林大郎更加肯定薛崛對顧莞心的心意,而他不會把溫似水交給一個不能專愛她一人的男子。
  “那現在可怎麼辦?”林大郎用手抓著後腦,想不出其它方法來。
  若要照她的速度趕路,恐怕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到城鎮,天知道屆時薛崛和似水也許早已完成婚禮。
  “不然你先去追薛大哥,而我就留在這兒等你回來。”她不想給他添麻煩,盡管她根本不敢一個人留在這山裏頭。
  萬一有野獸跑出來,發現她這麼個可口的點心……
  光想至此,顧莞心的眼眶便跟著紅起。她想要回家!
  “你別說了,我不會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裏,你難道不知道這山裏有野獸——”
  “哇!”她突然哇地一聲,淚水決堤而下。“你不要嚇我。”她已經很害怕,他還這麼可惡。
  “喂!你——”林大郎才是被嚇了一跳的人,她說哭就哭的本事,嚇得他手足無措。
  見她哭得慘兮兮,林大郎踱著腳步,來回數十次,就是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就在此時,林大郎突然驚覺自己的肩上被某物擊中,直覺的抬頭往上看,他隨即松了一口氣。
  說真的,他一點也不意外見到他踅回來,事實也證明他薛崛在意的人兒,的確是這位可愛的小姑娘。
  點頭向藏身於樹上的人示意,林大郎這才悄悄地退出這一片天地。
  就不知他究竟聽進多少他和小姑娘之間的談話?依他看,恐怕從頭至尾這人就沒有離開過。
  顧莞心坐在地上,將臉埋在膝上專心哭著,也不知哭了多久時間,直到她開始覺得四周變得太寂靜,她才納悶地抬起頭,接著她立即睜大眼。
  只見整片林子裏,只有她一人,而林大郎早就不知去向。
  沒想到林大郎當真把她一人丟在這兒,自己走了,他……怎麼可以這樣?
  多虧她不辭辛苦,一路來到這兒,雖然沒幫上什麼忙,可最初的心意也是為他林大郎而來。
  他卻把她一人留在這兒自生自滅?
  望著寂靜而顯得陰森恐怖的四周,顧莞心開始感到害怕。她慢慢站起來,小心謹慎地留意著四周,以防有野獸突然冒出來。
  她是不是就要死在這兒了?連爹爹也見不到,秋憐也不在,還有薛大哥……
  想到溫柔又風趣的薛大哥,顧莞心原已停止的淚水,又開始往上冒。
  她好後悔把薛大哥氣走,若再重來一次,她再也不會把她喜歡的薛大哥推給似水姐姐,她會鼓起勇氣告訴薛大哥,她其實好喜歡他。
  “薛大哥,你在哪兒?”
  她喃喃著,雙腳漫無目標地往前走。
  “薛大哥,你再也不要莞兒了嗎?”
  淚水不停滾下臉龐,模糊了她的視線,使她看不清前方的影像。
  只隱約覺得有個龐然大物出現在眼前,顧莞心倒抽一口氣,心裏第一個反應是——野獸跑出來了。
  “啊!”她當下驚叫,臉色蒼白地轉身想跑,根本忘了她的身子可禁不起快跑。
  但她忘了,有個人可沒忘,只見他動作迅速俐落,施展輕功飛快趕至她前方,同時將她擁至懷裏。
  “你這笨蛋,是我。”
  “啊!啊!”顧莞心兀自尖叫沒停。
  薛崛嘆口氣,俯首吻住她的尖叫,嘴唇在她柔軟的香唇上廝磨著。
  顧莞心慢慢平復下來,見到薛大哥的臉在眼前放大,她欣喜若狂,用力也攬抱住他低下來的頸項,承受他一記又一記的柔情之吻。
  薛大哥,是他回來了。
  “輕一點,小東西,你要讓我窒息而亡嗎?”薛崛抬起頭,拍拍她仍緊抱著自己頸項不放的手。
  “薛大哥,你差點嚇死我,我還以為……以為是——”
  “以為是會吃人的野獸出現,要把你這沒良心的小東西活活吞進肚子裏?”薛崛故意說得齜牙咧嘴。
  “對不起,薛大哥,我把事情搞得亂七八糟。”見他回來找她,她反而覺得對不起他。
  “知道就好。”他板著臉,一副老大不悅的表情。
  “我本來是要——”
  “我都知道,你先前和林大郎之間的對話,我在樹上聽得一清二楚。”
  “你沒走?一直就躲在樹上?”顧莞心驚訝得睜大眼。
  為什麼?她想問,可看薛大哥臉色不是挺好的,她又沒膽子問。
  “你想促成林大郎和似水,一開始為什麼不告訴我?”薛崛沒好氣地質問道。
  “因為你……我以為你喜歡似水姐姐,所以不敢讓你知道我心裏的打算,我怕你會不諒解我。”她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見他一臉拿她沒轍的表情,她的心開始雀躍不已。薛大哥是不是放不下她,才特地踅回來?
  她可以這麼想嗎?
  “現在呢?你的一番言語使得林大郎終於想通他是似水的幸福,跑去接她,現在你就不怕我對你不諒解?”薛崛故意皺眉,又瞪眼。
  “我知道薛大哥不是那麼在意似水姐姐。”顧莞心漾出了開心的微笑。
  本來林大郎告訴她,薛大哥在意的人不是似水姐姐時,她還不肯相信,可她現在願意相信林大郎的話,因為薛大哥人就在這兒,已經證實林大郎的話不假。
  “顧姑娘,何出此言?是何人先前還信誓旦旦認為在下對似水情深意重,執意要嫁給林大郎,成全在下和似水幸福,這人不正是你嗎?”薛崛又是一板一眼的正經應付她。
  顧莞心心虛地說不出話。她現在可以確定薛大哥只要生氣,他就是這種調調,正經有禮到令人感到好別扭。
  “薛大哥,你不要這樣,我知道我錯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計較這麼多,可好?”扯著他的手臂,她吐吐舌頭撒嬌著。
  薛崛低頭望著她嬌俏可愛的表情,故意不出聲。
  為此,顧莞心心裏更是緊張得不得了,就怕薛大哥真要不肯原諒她。
  心裏愈想愈急,而她一急就更沒有主意可想,只好眼睛噙著淚水,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希望他能不要跟她一般計較。
  只要薛大哥如此冷淡的對她相應不理,她就覺得好難受,不知如何是好。
  “你幾時成了動不動就掉眼淚的淚娃娃?小東西。”他重嘆。一面對她的淚眼,他承認自己狠不下心去責罰她先前的種種行為。
  但一想到她居然讓他以為她對林大郎動情,他心裏免不了一肚子氣。
  “因為我好害怕薛大哥你不理我!你不知道你稱呼我顧姑娘的冷淡口吻,讓我好難過,你不要生我的氣,薛大哥。”
  “我倘若真生你這小東西的氣,你以為我現在還會站在你面前嗎?我若是生氣,早把你扔在這深山裏,讓野獸把你吃了省事。”他說著,輕捏了她臉頰一記。
  “所以,你是特地為我回來的嗎?”她鼓起勇氣,仰起俏生生的臉問他。
  “你以為呢?”他不答反問,眼底有著溫和的笑意。
  這令她的膽子大了起來,她喜孜孜地勾住他的手臂,輕快地說道:
  “不管如何,我都認定你是特地為我回來,所以薛大哥,我決定——”她先偷偷瞄了他俊雅的臉一眼,接著又紅了臉,然後才往下說道:“這一輩子我都不會離開薛大哥。”
  聞言,薛崛爆出如雷貫耳的大笑,揉了揉她的頭,回道:
  “話別說太早,等你做得到,才來承諾我。”
  “誰說我做不到?薛大哥,只要你肯等我一、兩年,我就嫁給你。”她信誓旦旦,眸光燦如星辰,小小臉蛋上凈是認真。
  “小東西,你害不害臊,你要嫁給我,也要看我是否願意為你收心啊!”薛崛被她逗得呵呵直笑。
  “沒關係,薛大哥,在這兩年你盡管過你想過的日子,我會等你,一直等你,可你不能忘了我們的約定哦!我等你收心,你一定要來娶我。”顧莞心仰起頭,期待地望著他。
  “一言為定。”薛崛笑著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也為彼此許下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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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8 00:11: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薛大哥,只要你肯等我一、兩年,我就嫁給你。”
  “小東西,你害不害臊,你要嫁給我,也要看我是否願意為你收心啊!”
  “我會等你,一直等你,可你不能忘了我們的約定,我等你收心,你一定要來娶我。”
  “一言為定。”
  更深人靜,夜涼如水,又是一個失眠的夜。顧莞心再次被三年前和薛崛的種種回憶擾得夜不成眠,是甜蜜,也是負荷。
  這三年來她和薛崛數次出遊,她了解自己是他心頭上的寶貝,盡管他仍然有許多紅粉知己,但她知曉自己在他心裏有絕對重要的位置。
  她甚至肯定若是哪一天他累了,不想再周遊在女人之間、想要娶妻生子,他的選擇除了她,不會有第二人想。
  而這也曾是她唯一的夢想,今生今世除了他,不會再有人如他令她這般愛戀,更不會有人同他一樣百般寵愛著她。
  她說過,她這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他。當她這麼說時,她絕對是認真的,也一直以為她一定能信守承諾。
  如今,再過不久她就要嫁作人婦,而娶她的人不是她一心想嫁的薛大哥。
  他尚未為她收心,她已等不及想嫁給別人,最好能離他遠遠的,讓他遍尋不著。
  “小姐,你還沒休息嗎?”秋憐推開房門,就見顧莞心呆坐在窗口,凝視著窗外的明月。
  秋憐心裏嘆息,拿起披風罩在小姐細小的肩上,陪在她身邊,一同凝望著月娘。
  “秋憐,你不必陪我,我不要緊。”
  “小姐,後天正是八月十五日,你和薛公子不是約好要一同賞月,怎麼你自己先偷偷欣賞來著。”秋憐打趣道。
  中秋之夜,闔家團圓,欣賞著月光秋色,憧憬著幸福的明天,是小姐每一年賞月時所許的願望。
  然而今年的中秋節,正是小姐出閣的日子,賞月之約怕是無法成行了。
  “別說笑了,秋憐,那一日我要登上花轎出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替我把紙條交給他了嗎?”望著明月依舊,可她憧憬的幸福恐怕不再有。
  “交了。”
  “他有說些什麼嗎?”顧莞心沒有回首,仍癡癡望著窗外。
  “這個……”秋憐有些吞吞吐吐。
  “怎麼了?秋憐。”
  “是……薛大哥他……說要當面和小姐談。”秋憐說完,連忙退一大步。
  “你說什——啊!”顧莞心不解的轉身想問明白,可一見站在秋憐後方的人,卻令她臉色驚慌的尖叫出聲。“薛、薛大哥。”
  “見到我何以這麼驚慌?莞兒。”自顧莞心及笄那一刻起,他便這麼叫她。
  “這麼晚了,薛大哥你怎麼會來這兒?萬一教左鄰右捨瞧見——”
  “這麼怕別人瞧見我,敢情是擔心後天的婚禮不能如期舉行?”薛崛瞇起眼,說得咬牙切齒。
  她怎麼敢這樣對待他?她怎麼有這種膽子,敢以此方法試探他!
  “薛大哥知道了?”顧莞心低下頭,掩住所有表情。
  “把臉抬起來看我,然後你說說你這麼做的真正用意何在,我要聽的是實話,莞兒。”
  真正用意何在?
  顧莞心環抱自己的手臂,自問她的真正用意何在?
  不就只為了離他遠遠的,斷絕一切可能和他再見面、再有牽扯的機會。
  可這實話說不得,他會發狂、會追根究底,那麼一切就全完了。
  “莞兒?”薛崛走近她,在迷離的月光下,他有股她離他愈來愈遠的感受,而他絕不允許此事發生。
  “薛公子,你要聽實話,我告訴你。”秋憐突然開口道。
  她實在見不得小姐痛苦,倒不如快刀斬亂麻還省事些。
  “秋憐!”顧莞心倒抽口氣。不,不能是秋憐出賣她!
  “不要再瞞了,薛公子也負你夠久了,小姐,我要他在今天就做出決定。”秋憐搶先一步開口道。
  “你言下之意是?”
  “薛公子,你當真還弄不明白嗎?其實小姐是想藉此逼你收心,你讓她等你這麼久,你究竟幾時才肯安定下來?”秋憐質問道。
  “她說得可是實情?莞兒,你當真為了要逼我收心,就以此要脅我?”薛崛轉向顧莞心,執意從她口中得到答案。
  不、不是這樣!顧莞心張嘴欲駁,可理智卻要她三思而後行。
  “我……就是這樣沒錯!薛大哥,你答應我要娶我,可你讓我等了好久,我……”
  “你真令我失望,莞兒,我以為你跟其他女子不一樣,我以為你該是最了解我的女子,沒想到為了逼我定下心,你也同那些女子一樣對我用上如此心機?”薛崛痛心疾首的注視著她。
  聞言,顧莞心的一顆心都快碎了。她淒楚地看著他,任由他如此誤解她,卻不辯解。
  “薛公子,小姐愛上你,何錯之有?你就娶了她吧?”秋憐適時補上一句。
  “你要我娶你,本就不難。莞兒,你一直是我心裏唯一想娶的人,但是,那是出自我的意願下,而不是由你以此方式逼我就範。你讓我心寒,也算是看清了你。”薛崛森冷地注視她清純可人的嬌顏。
  曾幾何時,他心裏那最純潔、最單純的莞兒,已經不再是最了解他的小百合了。
  他無法相信她的轉變竟有如此之大,但眼前的她的確令他陌生到看不透她心裏的真正想法。
  “薛大哥,不是我想逼你,但是請你在今日做出選擇,你若不允婚,後天我就上了別人的花轎,此話不假。”顧莞心定定看著他眼底欲狂的神色。
  天知道她希望他的答案是什麼,她一方面希望他能帶著她遠走高飛,拋開俗世所有煩惱。
  另一方面又希望他能從此離她遠去,斷絕往後任何悲劇的發生。
  薛崛同樣回視著她,接著陰沉的回道:
  “我不會娶你,莞兒,無論你如何逼我。但是你也別想嫁給任何人,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撂下這些話,薛崛陰鬱著表情,大步離開。
  “小姐,你在怪我嗎?我知道我不該說出這些令薛公子誤解的話,如果你覺得難過,我這就去向薛公子解釋清楚。”秋憐說著同時就要追上去。
  “不,秋憐,這樣也好,這樣也好。”顧莞心伸手將她拉了回來,酸楚的淚水自她眼角滑落。
  “小姐……別再哭了,這些日子看你成天以淚洗臉,我也好難過。”秋憐緊緊抱住小姐,眼眶跟著紅起。
  “秋憐……薛大哥該是被我氣走了,他再也不會來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如果你當真這麼難過,小姐,我們把實情說出來,讓薛公子做決定。”秋憐突然有此想法。
  “不,不可以!我不能做這種冒險。秋憐,就算是要我去死,我也要保住這秘密,你不能出賣我!秋憐,我唯一的依靠就是你了。”顧莞心哭得肝腸寸斷,力竭聲嘶。
  “我知道,小姐,我不會出賣你。”秋憐給她支撐的力量。
  見小姐如此可憐,她豈可能再落阱下石,這一路她說什麼也要陪著小姐走下去。
  只是苦了小姐,她明明如此深愛著薛公子……怨蒼天弄人啊!
  顧家千金被退婚了!
  這件事傳得滿城風雨,人人都在看顧家的笑話,尤其是顧 平更難以置信,起初自然不肯答應,本欲上門和男方理論,是顧莞心跪在地上求父親不要再把事情鬧大,才阻止了顧 平,沒讓他們顧家更丟臉。
  望著眼前一大堆因男方悔婚而不得追回的聘禮,顧莞心說不出此時此刻她心裏真正的感受。
  該是松了一口氣吧?
  因為她根本無法想像自己要如何和不愛的男子共度這一生。
  “小姐,你認為吳家會悔婚,是否和薛公子有關?”秋憐有感而發道。
  顧莞心聞言身子一僵。老實說,她遭退婚至今,從未細想何以自己會遭人退婚,只覺暗暗松一口氣。
  經秋憐這一提醒,她如遭雷擊,這才思及這件事的嚴重性。
  是啊!她何以沒想過這一切極有可能出自薛大哥之手?
  他不是撂下話語——
  我不會娶你,莞兒,但是你也別想嫁給任何人,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這些話言猶在耳,事情果然就發生了變化,這真的是薛大哥一人所為嗎?
  “小姐?”
  “我也不知道。秋憐,你去看過我爹了嗎?他應該平靜些了吧?”
  “老爺沒事,倒是小姐你接下來決定怎麼做?既然吳家悔婚,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你別再想把自己嫁得遠遠的。也許經過你這一鬧,薛公子不會再來找你,如此一來,你不想和他再有牽扯的目的也達到了。”秋憐樂觀地說著。
  她實在不願見到小姐這樣糟蹋自己,隨便把自己許人,著實太冒險了。
  “若事情真能如此順利,秋憐,我要謝謝你。”顧莞心難得的露出笑容來。
  但她其實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想到薛大哥再也不會來找她,她一點也不開心。
  “你不要這麼說,我反而希望事情不要這麼順利,我希望的是小姐能和薛公子在一起,而不是幫助你把薛公子逼走。”秋憐苦著一張臉,回道。
  “我知道。”她又何嘗不這麼想,然而,世間不可能事事盡如人意。
  “小姐,明天就是中秋之夜,今年你還想許願嗎?”為了讓小姐開心,秋憐兀自轉移話題。
  “當然,秋憐,你說我們有多久不曾改裝出門冒險了?”顧莞心不想見秋憐替她擔心,遂強顏歡笑地向她眨眨眼。
  “有好久了呢!小姐,每次你出門都有薛公子在旁保護,陪你四處遊玩探險,根本無須改裝,薛公子就愛你一身——”不自覺的提起種種往事,秋憐見小姐的笑容沒去,這才連忙閉上聒噪的嘴。
  “不要緊,秋憐,明日咱們就打扮成任何人都認不出來的模樣,偷偷溜出去。”顧莞心兀自接腔道。
  見秋憐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樣,她不能再讓秋憐一直為她擔心下去,她必須堅強,為了秋憐,也為了自己。
  聞言,秋憐隨即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喜孜孜地開始提出各種建議。
  中秋夜,原是她大喜之日,沒想到她卻和秋憐打扮成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婦,坐在酒樓的二樓欣賞著明月,看著許多人家在中庭焚香拜月,好不莊嚴。
  曾經,她也是那虔誠的一份子,她也相信許願會給她幸福,前一年她和薛大哥也曾站在這兒……
  “薛大哥,你看月色好美,我覺得好幸福。真希望這一刻即將是永恆。”
  “莞兒,我會永遠陪著你一起欣賞月光秋色,每一年都不會缺席。”
  “真的嗎?薛大哥。”依偎在他懷裏,她仰起小臉問。
  “當然是真的,我幾時騙過你?”
  “可是你有那麼多紅粉知己,你才不會記得和我的約定呢!”她努嘴回道。
  “哦!你在吃醋?”
  “人家才沒有。”
  “既然沒有,嘴唇兒怎麼翹得這麼高,是故意誘惑我一親芳澤了?”
  “哎呀!這裏人多,你害不害臊,薛大哥。”
  “大夥兒都忙著賞月,沒人會注意我們,莞兒,你別再躲了,你這樣動來動去,你教我如何偷香?”
  “不要鬧了,薛公子。”
  沉溺在前塵往事裏,一旁的嬌笑聲突然將顏莞心由冥想中拉回神。
  側頭一看,才發現隔桌坐了一對男女,自然是男的俊、女的俏,男才女貌,好不登對。
  硬生生的移開視線,顧莞心強自鎮定,表面裝作若無其事般,內心裏卻有如刀割。
  騙人,他騙人!說什麼他會陪著她一起欣賞月色,每一年都不會缺席。
  可今年他不但從她旁邊缺席,他還多帶了一名紅粉知己,在她面前和對方打情罵俏,有說有笑。
  是,是她不計一切想逼走他,可眼見他和別的女子在一起的一幕,仍然刺傷了她的心。
  “小——”秋憐顯然也瞧見這一幕,正想起身為小姐出氣,卻被小姐的警告眼神制止。
  “不許鬧事,老伴,咱們四處走走。”顧莞心說著拉起秋憐,只想盡快從這一對儷人眼前消失。
  眼不見為凈,現在的她,已沒有立場再為薛大哥爭風吃醋。
  兩人急忙忙走下樓,渾然不知有雙陰鷙的眸子始終追隨著她們。
  “小姐,你為什麼不讓我去為你出口氣?你為了他這麼傷心,一點都不值得。”秋憐忿忿不平地怒道。
  “秋憐,你以為我為什麼急於嫁人?不正是為了逼走薛大哥嗎?所以我們沒有立場生氣,反而應該高興。走吧!我們去遊湖。”
  “遊湖?現在是晚上耶!”
  “就是晚上才熱鬧,你不知有許多人喜歡劃著小竹筏到湖心去摘月呢!”
  “摘月?你在說笑吧!月亮高高在上,如何從湖心將它摘下來?”秋憐眨眨眼,有點納悶。
  “你跟我來就是。秋憐,快,遲了就租不到竹筏了。”拉著秋憐往前走,顧莞心強迫自己忘記在酒樓上的那一對男女。
  兩人很快來到湖邊,果然,這裏早已擠滿人潮,而且以年輕男女居多,大家都想租一艘竹筏至湖中央浪漫一遊。
  只見湖泊上劃行著兩艘竹筏,竹筏上是裝滿幸福及甜蜜的年輕男女。
  “小姐,你確定嗎?”秋憐小小聲地問,看看她和小姐兩人的裝扮,實在不好意思以此面貌和人家湊熱鬧。
  “再確定不過。”顧莞心肯定道。
  “可是我們這種裝扮——”
  “這才證明我們一大把歲數,還鶼鰈情濃啊!”用力環住秋憐的肩膀,顧莞心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已過半百的老翁。
  “不要啦——啊!慢點。”
  直到縮著身子坐在竹筏上,事實證明秋憐根本拿自家小姐沒辦法。
  只好厚著臉皮,假裝沒看見岸上有許多人都睜大眼瞧著她們這對“老人家”,以何本事和人家比賽摘月。
  沒錯!這的確是場比賽,當秋憐弄清楚這場比賽規則時,她已經被顧莞心拉上了賊船,完全沒有回頭路。
  所謂的摘月,果然是唬人的名詞,沒錯!從這頭望去是看見湖中央有顆金澄澄的月亮,可那不過是竹筏主人為了吸引客人上門所特制的一顆金色大球。
  而摘月的遊戲規則便是,兩組人馬各自努力劃著竹筏,朝金色大球靠近,何組人馬先繞過金色大球,再回到岸邊即可取得勝利,獲得由竹筏主人提供的大獎——月餅一盒。
  果然是中秋佳節,連遊戲及獎品都十分應景,也難怪聚集許多人來看好戲。
  “我好怕,薛公子。”一旁的嬌嗔聲,吸引住眾人的目光。
  自然也包括顧莞心主僕二人。又和這對儷人不期而遇,顧莞心神情先是一愣,接著是握起竹筏的木槳。
  “你最好別逞強。”薛崛站在另一艘竹筏上,注視著顧莞心慢慢坐下。
  她最好別給他出什麼意外,否則……
  “薛公子,我好開心你居然這麼關心我。”名為李玉紡的女子,受寵若驚地紅了臉。
  當作沒聽見一旁這兩人一來一往的甜言蜜語,當哨聲一響,顧莞心立刻努力往前劃,在行進一段水路後,她握住木槳的手指開始泛白。
  “小姐,還是讓我來,你的力氣不大,沒辦法劃動我們兩個人。”秋憐說著,想接過她手中的木槳。
  “我可以,秋憐,你等著看我們取得勝利吧!”顧莞心不肯交出木槳,眼看著薛大哥和他的紅粉知己已遠遠劃行在前方,她心裏更是不甘心。
  她已經把薛大哥讓給那聲音嬌柔的女子,說什麼也不肯把月餅輸給她。
  “小姐,這樣很危險,快坐下來!”見到顧莞心為了方便使力,而在竹筏上站起來,秋憐嚇得連忙尖叫出聲。
  老天!小姐她是不要命了嗎?
  聽見秋憐的尖叫聲,薛崛立刻回過頭,而這一看,他急忙怒吼道:
  “你馬上給我坐下來!”
  “我一直都坐著啊,薛公子。”李玉紡顯得一臉無辜。
  今兒個薛公子是怎麼一回事?
  不僅賞月時表情陰沉駭人,態度更是忽冷忽熱,直教人無所適從。
  平日薛公子倜儻不羈,為人瀟灑,談吐不凡,令她頗為愛慕。
  可眼前的薛公子卻令她心生懼意,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緊繃著表情,凜若冰霜的薛公子,好嚇人呢!
  “小姐,我求求你坐下來,不然秋憐要跳下去了。”既然要眼睜睜看著小姐落水,不如她先下水去等小姐,好和她作伴。
  “秋憐,你不要跳,我坐下來就是。我手好疼劃不動了,你說怎麼辦?”顧莞心皺著小臉,放開木槳將手心攤開在秋憐面前。
  果見她嫩白的小手心上,因過度使力而被木槳劃傷,冒出了些許的血跡來。
  “小姐,你看你讓自己受傷了啦!”秋憐捉住她的手,表情很自責。
  而前方聽見顧莞心受傷的薛崛,當下心一緊,將竹筏掉轉回頭,急著想看她傷得如何。
  “薛公子,你劃錯方向,咱們的目標是那金色月亮,你——啊!慢點,我好怕!”李玉紡原是納悶,接著開始放聲尖叫,實在是竹筏行進的速度快到令人心驚膽跳。
  僅一會兒工夫,薛崛的竹筏已靠近顧莞心她們的竹筏。眼見時機成熟,顧莞心迅速將木槳推向秋憐,暗示的朝她眨眨杏眼,兩人交會著只有她們主僕二人才會懂的眼神。
  秋憐接過木槳,心裏怦怦直跳。她好緊張,不知小姐究竟要如何反敗為勝?
  不過既然小姐好不容易能放松心情,恢復她慧黠頑皮的一面,她自是說什麼也要陪小姐玩下去。
  “莞兒,你不——”薛崛一靠近她們的竹筏,起身正打算跨過兩艘竹筏的距離。
  顧莞心就等這一刻,雙手使勁想將已躍向她們的薛崛推下水,好從中取得勝利。
  未料到她有此一舉,又因太掛心她的傷,薛崛一個措手不及,人果真被她一推給推落湖水裏。瞬間水花四起,岸上的人驚聲連連,自然也夾雜著搖旗吶喊,歡呼萬歲的加油聲,而秋憐則是卯足全力使勁往前劃。
  顧莞心咯咯的歡笑聲,很快傳進了浮出水面、狼狽至極的薛崛耳裏。
  “薛公子。”李玉紡小心地待在竹筏上,有些擔心地看著在湖水裏的薛崛。
  薛公子的一番好意,卻遭人如此捉弄,他該是會大發雷霆吧?
  只見薛崛遙望著已繞過金球的主僕二人,不但沒有勃然大怒,反而炸開一連串的朗笑聲。
  看來為取得勝利,他的莞兒還當真無所不用其極。
  “薛公子……”
  見狀,李玉紡更為擔心,今日的薛公子當真怪怪的。
  “秋憐,很有趣吧!你有聽見那些觀賞的群眾,為我們歡呼鼓掌的熱烈聲嗎?我們贏了呢!”手裏捧著贏得的大獎——月餅一盒,顧莞心笑得很開心。
  “是啊!還是小姐厲害。”秋憐附和道。
  只要小姐開心就好,她也不想明白指出是薛公子擺明在讓小姐的舉動。
  倒是薛公子一身狼狽,實在是令人深感同情。
  薛公子對小姐的百般疼寵,著實令她十分感動,只可惜……命運對這一對有情人,開了個要命的玩笑。
  也感嘆小姐為人子女的,根本無法挽回既定的事實。
  “秋憐,你想這個時間,你家大寶、二寶上床睡覺了嗎?”顧莞心捧著月餅,笑瞇瞇地問。
  “應該還沒有。小姐,你想做什麼?”
  “我們把月餅送去給大寶和二寶,給他們驚喜一下。”
  “可是小姐你那麼努力想取得勝利,不正是為了這盒月餅嗎?”秋憐真的很吃驚,由她睜大的眼睛便可見一斑。
  “秋憐,家中月餅多的是,可這盒月餅有不同的意義。走,拿去和你的家人一起分享。”
  “小姐……”小姐的這份心意,令她一陣鼻酸,她好感謝小姐對她的家人一直十分照顧。
  “走啦!再耽擱下去,愈來愈晚了。”
  顧莞心說著回過頭拉秋憐。正想走向前,卻一頭撞進某人的懷裏,手裏的月餅因而掉在地。
  “啊!我的月餅,你賠我一盒月餅來,你——薛大哥!”顧莞心又是一驚。
  這薛大哥今晚怎會如此陰魂不散?走到哪兒都會遇見他和……咦!他身旁那位紅粉知己呢?
  “薛公子。”秋憐微微一福,接著趕忙彎下腰去撿地上的月餅。
  這可是小姐的心意,不能白白糟蹋了!而且平時大寶、二寶要吃到月餅的機會也不常有,更不能浪費。
  將所有月餅放回盒子裏,秋憐這才抬起頭,打算和小姐趕緊離開,盡可能減少小姐和薛公子相處的時間,以免小姐又情生意動,徒增心裏的負荷。
  可這會兒哪裏還有小姐和薛公子的蹤影,才一轉眼,小姐就被薛公子不知帶往何處了。
  這下要糟了,小姐好不容易才恢復好心情,看來又要愁雲慘霧好一陣子了,唉!
  一路被薛崛擁著至人煙較少的一隅,顧莞心才發現他全身溼透了。
  這可不行,萬一薛大哥因而染上風寒,她會好心疼。
  “薛大哥,你放開我,好冷呢!”她瑟縮著身子,指指他渾身狼狽,不要太靠近她。
  “你以為這是出自誰的傑作?”薛崛挑眉反問。
  “你先去換上一身衣服,不遠處就有店家,你去看看有沒有適合的,我在這兒等你。”才怪!他一走進店家,她立即回頭去找秋憐,然後……
  “你別想趁機偷溜,莞兒,你真以為我看不出你那小小心思嗎?”薛崛毫不妥協,握著她的皓腕,一起走向店家。
  “薛大哥,不要,我才不要跟著你進去換衣服,我、我是個黃花大閨女,你害不害臊啊?”她則一路掙扎著。
  “倘若不是今日我讓你成不了親,你此時已不是黃花大閨女,莞兒。”他的聲音變得尖酸刻薄,表情更是嘲弄。
  “原來真是你在暗中搞鬼!薛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你讓我們顧家顏面盡失,你怎麼如此可惡?”顧莞心氣呼呼地斥罵。
  果然是他!秋憐說得一點也沒錯,吳家會臨時退婚,果真和他有關。
  “你這是在告訴我,我若沒阻止此婚事,你當真會在今日上花轎?”薛崛瞇起黑眸,陰沉地看著她。
  “沒錯!只要不嫁你,我嫁給誰都可以。”她不假思索地回駁。
  接著她才想到自己不該這麼說,但已說出口的話,自然收不回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為何要如此糟蹋你自己?”薛崛忍不住捉住她的肩膀,將她如布娃娃般搖晃著。
  “因為你不肯娶我,我就嫁給別人。”慶幸他未能聽出她的言下之意,顧莞心連忙照著原先的計畫行事。
  薛崛的雙眼燃起怒火,她幾時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你就為了要逼我娶你,而這樣糟蹋你自己?你就這樣肯定我會因此而心軟?”這是鐵一般的事實,他的確狠不下心,見她如此對待她自己。
  但思及她為了要達成嫁給他的目的,使上如此計謀,逼他就範,他心中便有止不了怒火,無法強迫自己如她所願。
  她是他捧在手心裏百般呵護的寶貝,她大可不必以此方法脅迫他,偏偏她就是犯了他的大忌。
  他堂堂獨孤教土護法,一生自由自在,幾時見容一名女子如此要脅他?
  即使她是他眷愛的女子,一再的逼迫只會令他心生厭惡。若是他捨得下她,他大可一走了之,她何以就是不明白,她在他的生命裏已佔有很重要的地位?
  “你會嗎?你會因為這樣就心軟而娶我嗎?”顧莞心眼裏閃過一絲苦澀。
  她的神情令他為之心疼,一度軟下態度,輕喚道:
  “莞兒,你何以一定要在此時逼我?”
  “是我在逼你嗎?薛大哥,你可以放手,你何以從中作梗,使我在今日出不了閣,成了村裏的笑話。”對他,她不是沒有怨尤,若是他肯放手,或許她會好過一些。
  “所以你這是在怪我不該阻止你嫁人?”
  此時薛崛的聲音變得和鐵一般堅硬,眼中有某種她從未看過的光芒,一種危險的光芒。
  “我不該怪你嗎?薛大哥,既然你不肯娶我,又不許我嫁給別人,你好自私。”當她說完這些話,她只覺自己的心口就像被撕裂了一般。
  她不想傷害薛大哥,她真的不想啊!
  “看來你為了要達成目的,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只可惜我不會吃這一套,莞兒,不要讓我們兩人之間的美好消失殆盡,否則你會後悔。”望著她如此熟悉、如此動人的美貌,薛崛圈住她的腰,然後俯下頭,以唇輕輕抵著她的唇瓣,既像誘哄、又像要脅。
  顧莞心一顆心怦怦直跳,不由自主的偎近他,好想投入他寬闊溫暖的懷裏,讓他為她擋住所有煩惱。
  “不要再鬧性子了,莞兒,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嗎?”在她唇上一吻,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娶她為妻,可不是現在,不是此時此刻。
  在她沒放棄逼婚念頭之前,他不會告訴她這些話。
  “不,這樣一點也不好。薛大哥,你只要一日不娶我,我就想盡各種方法,把自己嫁出去。”深吸口氣,顧莞心用力推開他。
  不知怎地,她的怒氣完全被激起。她流了那麼多淚、承受那麼多痛苦,而他卻只當她是在鬧性子?倣佛她的一切所為只是為了惹他不快?
  “你確定?”薛崛注視著她,眼裏已無任何濃情蜜意。
  堅定地迎上他失去暖意的眸子,顧莞心自知她已回不了頭,硬是逼自己出聲:
  “薛大哥,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我非這麼做不可。”
  “很好,莞兒,我就拭目以待,看你這婚結不結得成。”薛崛沉聲道,臉色陰鬱。
  他就不信有何人有那天大的膽子,敢娶走他薛崛的女人。
  聞言,顧莞心臉色一白,身子搖搖欲墜,心口陣陣的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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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從此,顧府有美人兒,還是天上有地上無、天仙一般的標致美人,乃城裏人人皆知的事實。
  而顧家老爺欲嫁女的消息,一傳遍村裏,自然有許許多多才子文人前來求取親事,只盼能迎娶美人歸。
  顧 平即使捨不得女兒這麼早就許嫁於人,可拗不過女兒的堅持,又怕再發生二次退婚的醜事,只好趁著有好對象之際,替女兒找了個好人家允下婚事。
  這一次,顧 平挑中的可是書香世家,也是看重面子名譽的望族。將女兒許了這戶人家,未來肯定是少奶奶的命,顧 平自是很滿意。
  這一次,應該不會再有新郎倌臨時悔婚的醜事發生了吧?
  這是村裏人人心裏面所有的猜測,經過一次退婚還能有好人家上門求親,可見這顧家女果真美若天仙到令人可以不在乎她不名譽的過往。
  但正所謂紅顏多薄命,是以村裏人沒有人看好此婚事,皆揣測此婚約不久便會解除。
  果不其然,離婚期僅餘三日,書香世家突然趁大半夜連夜搬離了住處,失去行蹤,消息傳至顧 平耳裏,當下氣惱得他臥病在床,整整三日。
  第三次的允婚對象是個商人,一見顧莞心驚人的美貌,立刻親自送上大禮,表示愈快娶美嬌娘進門愈好。
  可聘禮才送來不到三天,這重允諾的商人已不知去向,當初送上門的聘禮自然不得追回,這一次顧 平只在床上躺了一天。
  接著第四次、連著第五次遭到男方退婚,顧 平不再表示什麼,他只盼女兒能打消出嫁的念頭,別再丟人現眼,被人直當妖孽看待的感受,可不好受。
  瞧著女兒將額頭都磕到見血了,顧 平心裏好不忍,但他若再答應替女兒找親事,只會令他們父女更為丟臉。
  說什麼他也不能再任由女兒繼續胡鬧下去。再這樣下去,顧家的顏面都被女兒丟光了,將來要如何在這村裏立足?
  顧 平撇開臉,當作沒看見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仍拼命磕著頭。
  “不要再磕了,小姐,秋憐求你,求求你了!”秋憐再也忍不住的央求出聲,上前抱住顧莞心,和她哭成一團。
  “秋憐,還不快把小姐扶下去。”顧 平命令道。
  “不,我不下去,我要求到爹成全女兒為止。”顧莞心忍著一陣又一陣椎心之痛,再加上頭痛欲裂,使她嬌容再無血色,氣息微弱。
  “你死了這條心!除非我死,否則我再不允許你這般胡鬧下去。”顧 平幾乎被這個頑固的女兒氣得七竅生煙。
  “老爺,小姐她就是為了想保住你的——”
  “秋憐,住口!別忘了你曾經承諾我的話。”捉著秋憐的手,顧莞心蒼白著臉,有氣無力地阻止她說出天大的秘事。
  “你們主僕二人究竟有什麼秘密,快說出來?”顧 平豈會看不出這兩人眼底的交會。
  他曾是一山的山寨主,帶領過一大票弟兄,若不精明幹練,如何有今日的顧 平。
  而打從顧莞心出生那一刻起,他便洗心革面,不再做姦淫擄掠的勾當,所為的不也正是他這個一生下來就體弱多病的寶貝女兒嗎?
  他把一生心血都花在女兒身上,也因女兒生來就病懨懨,令他醒悟許是他一身罪惡,報應在他的女兒身上,才決定改過自新,從此行善助人,以彌補他從前所幹下的種種壞事。
  但仍有所不足吧?否則老天何以要如此折磨他顧 平的女兒?
  “爹,女兒哪有什麼秘密,不過是希望嫁給好人家,難道也錯了嗎?”顧莞心喃喃著。
  是啊!難道想保住她爹爹的性命,她錯了嗎?
  “莞兒……”顧 平只能重重嘆氣,氣女兒的固執,也氣自己以往造太多殺業,才讓女兒跟著受苦。
  “小姐,下去休息吧!”
  “不,爹若不答應,我就不下去休息。”
  “你——到底要爹怎麼做?現在不是爹不讓你出嫁,而是根本沒人——”見到女兒哀怨的臉,顧 平不再試著安撫女兒。
  她若再不聽話,唯有一個辦法,就是——
  “來人,將小姐帶到房裏,將她鎖在裏頭,不準她踏出房門一步。”
  “不!爹,不要這樣對待女兒。”被兩名家僕強行扶起無力反抗的身子,顧莞心央求著。
  “老爺,請允許秋憐陪在小姐身邊。”秋憐連忙請求。
  “去吧!”顧 平揮揮手,整個人明顯的蒼老了許多。
  “謝謝老爺。”秋憐轉個身子,連忙追上去。
  望著空蕩蕩的大廳裏只剩他一人,顧 平揉著眉心,坐了下來,心中不禁感嘆。
  造孽啊!若是他一人的過錯,就由他一人承擔,老天爺就別再為難他善良無辜的寶貝女兒了。
  “你當真如此絕情?居然以此方法對待莞心,薛公子,你的心也太狠了。”溫似水千裏迢迢趕至薛崛的住處,執意向他問個明白。
  顧莞心可是她和林大郎的大恩人,她現在才能和林大郎在山裏過著如神仙美眷、十分幸福的日子。
  三年前顧莞心不辭豐勞,親自上山點醒林大郎的大功勞,這恩情她一直放在心上,只是找不到機會好好報答顧莞心。
  林大郎這次帶著獵物到城裏交貨,才聽得顧莞心屢次遭人退婚的傳言,甚至有更不堪入耳的揣測。
  所以她一得知此事,立刻和林大郎連夜趕進城。可從薛崛口中,她意外聽見他坦承一切皆是他從中作梗,破壞一切婚事,幾乎令顧莞心身敗名裂,苦不堪言。
  “不然你以為我應該如何做?眼睜睜看著莞兒上花轎,嫁給別人?”他或許把事情做絕了,但連許五次婚、把他逼得發狠的人是她。
  “如果你不願意娶她,你就該成全她。”
  林大郎在旁冷哼,自是不希望那小姑娘受到任何傷害。他和溫似水能有今日的幸福,全是顧莞心的功勞,他希望她也能幸福快樂。
  “大郎,不要說這種話,我相信薛公子很在意莞兒,否則他何必破壞她的好事?”溫似水以眼神警告她的親親相公,不要在旁壞事。
  “既然在意,何不直接迎娶她進門,幹嘛凈是一再破壞,卻不肯給她一個交代?”林大郎肯閉嘴才怪,他和薛崛不對盤,就是沒辦法好好相處。
  “薛公子,大郎說得也沒錯,你何不直接娶莞兒進門,何必如此大費周章,非要讓大夥兒看笑話?”溫似水也深感納悶,不知他用意何在。
  “似水,你若是了解我,你就該清楚沒有人可以要脅我做任何事,即使是我心愛的人兒,也不該對我用上計謀,就只為了逼我娶她。”
  “不對,薛公子,你認為向來善解人意的莞兒,她是這種人嗎?”
  “就因為她不是這種人,但當事實擺在眼前,反而更令人難以接受。”
  “你認為事實是什麼?就因為莞兒親口對你說,這是她故意逼你娶她,所想出來的方法?”溫似水突然有所領悟的露出笑容。
  原來碰上情愛這玩意兒,薛崛也沒辦法和以往自詡瀟灑的他一樣保持清晰的思緒。
  “你想說什麼?似水。”薛崛瞇起眼,一臉沉思。
  “我覺得事情大有蹊蹺,莞兒如此急著把自己嫁出去,恐怕另有原因。”
  “似水,你的意思是那小姑娘故意引起他的誤會,有可能是想氣走他,卻沒料到適得其反。雖是將人給惹毛了,卻賴著不走?”林大郎兀自詮釋道。
  “相公,你再這樣口無遮攔,娘子我可不管你是否會挨揍了。”溫似水無奈地提醒他,一旁的主人兒已臉色鐵青,表情不是挺好看。
  不理會林大郎一再的公然挑釁,薛崛只想厘清眼前混亂的情形。
  沒錯!他幾乎讓莞兒一再允婚他人一事,氣得理智盡失,近日來沒有一日安寧,心緒更是平靜不下來,更甭說能坐下來,好好思索整件事的發展是否不合情理。
  天!這些日子他都在做什麼?
  重重地跌進身後的椅子,薛崛仰起頭,舒展身子,長嘆口氣。
  “怎麼?願意平心靜氣,好好想一想了?”溫似水打趣道。
  “看來若沒有你,恐怕我尚不知自己差點鑄成大錯。”薛崛苦笑道。
  “依我看,大錯已造成。薛公子,你當真一點也不清楚外面傳言有多難聽?你的莞兒恐怕深受謠言所害,她現在心裏一定不好受,畢竟遭人五次退婚的人是她,你要她一個姑娘家,今後該怎麼辦?”溫似水心有戚戚焉,恐怕顧莞心根本不敢再踏出家門一步。
  “若換成是我,肯定一頭撞死算了。”林大郎在一旁插嘴道。
  “誰要你多嘴,相公。”
  薛崛的心猛然抽緊。他從未細想過此事會對莞兒造成何種傷害,他當真是被氣昏了頭不成?
  居然以此方式羞辱他一直呵護疼愛的莞兒?
  此時莞兒心裏有多難受,根本無須置疑,他傷害了她已是事實。
  “這會兒你打算如何善後?”溫似水見薛崛不語,忙不迭往下說:“薛公子,我心裏有一個想法,可否說出來參考?”
  “說吧!”薛崛一時之間思緒亂得很,光是想到顧莞心現在的處境,他不禁悔恨自己出手太狠。
  他居然忘了這些市井流言足以令人身敗名裂,更何況是被人連退五次婚的莞兒,該如何承受這種種打擊,原來是出自她一心信任的薛大哥所為?
  莞兒此刻該是恨死他這個口口聲聲要永遠呵護她、卻反而傷她最深的薛大哥吧?
  “我在猜,若是你上門求取親事,不知莞兒她會作何反應?當然,這是一步險棋,若莞兒當真是想逼你娶她,你這一求親,自然是正中下懷……但若不然呢?你想莞兒她會如何做?”溫似水提出她的想法。
  “我了解你的意思,似水。”
  “你想冒險一試佳人嗎?”溫似水臉上掛著玩味的笑容,斜睨著他,接著又道:“也許我是白問了。”
  “似水,你果真是聰慧過人,在下佩服,佩服。”薛崛欽佩道。
  “薛公子,你客氣了,你若不是被莞兒逼婚的舉動激得氣昏頭,你會比我更早發現這其中大有蹊蹺。”正所謂事不關己,關己則亂,正好可以印證在他身上。
  “似水,你這意思是要他去向小姑娘求親?這不妥吧?”林大郎在一旁又提出他個人看法。
  “有何不妥?相公。”
  “這要是萬一小姑娘一允婚,他又反悔……”
  “那麼這也是莞兒的命。不過嘛……薛公子,你忍心再一次傷害那可憐的莞兒嗎?”這才是關鍵所在吧!
  薛崛回以笑容。恐怕這溫似水當真是世上最了解他的紅粉知己了。
  溫似水更是掛起篤定的微笑。她想,那能讓薛崛牽腸掛肚、並萌生與她白頭到老的女子,果然已經出現了。
  這一天終於降臨,真是令人欣慰啊!
  “我不嫁!爹,請你回絕這門親事,女兒不嫁!”身子跌坐在床上,顧莞心只覺青天霹靂劈來,打得她一顆芳心驚顫不已。
  這麼一場惡夢,當真永遠停止不了嗎?
  他……薛大哥居然托人上門提親?
  這原是她這三年來日日夜夜所期盼的美夢,如今美夢成真,她心裏卻只想一死了之。
  若不是秋憐一再揚言,不許她輕生,並威脅她若敢結束自己性命,秋憐便會將她爹是當年殺害洗劫薛家莊兇手一事,告訴薛大哥,讓他來了結她爹的性命,為他的家人報仇,她早就在無意中得知此事的那一刻起,幹脆一死百了。
  是秋憐阻止了她,也讓她接下來的日子活得生不如死。
  現在薛大哥居然前來提親?她究竟要如何是好?
  “你不嫁?你是專門和爹來作對嗎?幾天前要你放棄成親念頭,你把自己的頭撞傷,也執意要嫁人,現在可好,好不容易這堂堂獨孤教土護法上門來提親,你卻要拒絕人家,你……究竟是撞上了什麼邪?”顧 平大吼著,實在是氣炸了。
  這……獨孤教耶!怎麼說也是令人聞之喪膽的江湖神秘派係,如何容許女兒如此不識好歹?
  “爹……”顧莞心默默垂淚。
  正因為薛崛是獨孤教的人,她才怕自己保不住爹的性命啊!
  這三年來,她已數次從薛大哥的口中聽見他誓言不放過殺害他父母的兇手,血海深仇他一定會報,而這也是當初他加入獨孤教、當上土護法的原因之一,為的就是想讓他自己變得更強,好親手替他的父母報仇。
  這一番言語,她時時記在心,也深深同情薛大哥和薛晴雨的遭遇。
  可她從未想過殺害薛大哥一家人的兇手,居然是當年當過山寨主的父親,就為了見財起貪念,就為了強奪豪取是父親當年的生存之道。
  就為了當年,她一生幸福破滅!她勉強自己不許輕生,更是為了保住一向疼愛她如命的父親。
  然而老天就是不肯讓她好過,連她決定把自己嫁出去,以杜絕任何事情發生的唯一希望,也不肯讓她如願。
  她到底該怎麼做?
  不想再和薛大哥有任何牽扯,無非是想阻止總有一天教他發現事情真相。
  她不想讓他恨她,更不能見他加害她父親,為什麼就是不能如她所願?
  這到底是為什麼?
  顧 平見女兒又是一臉哀怨,簡直是又心疼又無奈。女兒的心事不說,他為人父的又怎能明白?
  “莞兒,這次爹決定不再聽你的話。媒婆還在大廳等候消息,我這就去允下婚事,你別再任性了。”顧 平說著,正要走開。
  “爹,你若允下婚事,女兒即刻死在你面前!”
  拿起梳粧臺上的利剪,顧莞心一臉哀莫大於心死的堅決表情,將利剪抵在自己的頸項上。
  就讓她死了吧!也強過現在心痛欲裂的感受。
  正端水進來的秋憐,見狀連忙扔下手裏的水盆奔向顧莞心。
  “住手!小姐,你忘了自己答應過我什麼約定嗎?”秋憐伸手搶下她手中的利剪。
  “秋憐,你讓我死,我心裏好難受,我再也承受不了!”她承認自己怯弱沒用,可她真的沒法子再面對這接踵而來的種種打擊。
  “老爺,您去休息吧!這裏有秋憐在。”
  “不,爹,你先去回絕媒婆,女兒求你,求求你!”顧莞心央求道。
  顧 平看著女兒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嘆著氣地走出女兒的房間。
  “秋憐……”顧莞心則淒慘地哭倒在秋憐懷裏。
  聽聞廂房裏那一聲接著一聲哀絕悲戚的哭泣聲,屋梁上有人的心頭也不好受。是溫似水強拉住他的袖子,阻止他跳下屋梁去會見佳人,才打消他去向顧莞心質問明白的念頭。
  忍住心頭的陣陣不捨,薛崛拉起溫似水,無聲無息的施展輕功,離開顧府。
  一回到住處,林大郎馬上發現薛崛的神情不對,一副極欲發狂的模樣。
  “怎麼回事?是小姑娘她當真允婚,把他氣炸了?”林大郎小聲問著他的娘子。
  眼前這薛崛的模樣,令人不敢靠近,他自然不會跑去送死。
  “不要亂說,相公,莞兒她……”溫似水看了薛崛一眼,未再多說。
  任誰都聽得出莞兒心裏承受著多大的痛苦,只是這痛苦的背後,真相是什麼?
  何以能讓她做出寧願一死,也不肯嫁給薛崛的決定?
  “小姑娘她怎麼了?似水,你這樣吞吞吐吐,反而更惹人心急,你是存心要急死我嗎?”林大郎在一旁急得走來走去。
  溫似水不理會林大郎在一旁的聒噪,她只關心薛崛現在決定怎麼做。
  “薛公子,你說莞兒她會拒絕你,是否是為了氣你讓她丟盡面子,才死也不肯允婚?”這種說法連她自己也不信。
  “不,莞兒心裏有秘密。”這是絕對肯定的事實!薛崛握緊拳頭,忍住極想爆發的情緒。
  光想到她哭得死去活來,寧願要脅一死,就是不肯嫁給他,他心裏便有止不住的怒火亟欲發作。
  似水猜得沒錯,這整個逼婚事件,果然另有蹊蹺。
  究竟莞兒心裏藏著何種天大的秘密、承受多大的痛苦,能讓她哭得柔腸寸斷,卻不肯把心事說出來?
  她不是一向最信任他嗎?
  何以寧願把他逼走,也不告知他事實?
  沒錯!事至此,已證明她許嫁他人,並不是為了她口中自稱要逼他收心的計策,而是她出嫁後,徹底杜絕和他糾纏下去的可能。
  這代表著什麼用意?
  沉思許久,薛崛仍未能想出個中緣由來。
  “你認為莞兒在害怕什麼?”溫似水以為他該是最了解顧莞心的人。
  薛崛臉色一沉,這也是他亟欲知道的。這一陣子顧莞心一再回避與他見面,他根本無從得知她心裏的種種想法。
  “我有種感受,薛公子,我覺得莞兒的心事,一定跟你有關,你確定你毫不知情?”
  薛崛自然也有這種感覺,然而……
  “原來小姑娘拒絕婚事啊?這可奇了。”林大郎摸著下巴納悶道。
  “薛公子,你認為這親事還能成嗎?”溫似水心想顧莞心的父親一定不敢拿女兒的性命開玩笑。
  這婚事看來是吹了。
  “不成也得成,莞兒非嫁給我不可!她沒有第二條路走。”薛崛咬牙回道。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薛公子,我們說好只是試探,你犯不著……”溫似水故意吃驚萬分地看著他。
  “我的確是認真的,你不用故作吃驚。似水,你早看穿我對莞兒的心意,何必取笑我呢?”薛崛沒好氣的指出。
  “薛公子,你若是早點坦承心意,或許今日也不會面對這樣的局面。你們男人都是這樣,非要把我們傷透了心,才想好好的珍惜我們。”溫似水意有所指地瞄向相公林大郎一眼。
  當年的林大郎也是如此固執,一再把她推開,令她傷透心,直到後來在顧莞心的一番言詞下,才想通一切。這就是男人。
  迎上溫似水責怪的眼神,林大郎自然也知道愛妻又在翻陳年舊帳,遂搔著後腦勺,笑得很無辜。
  “別把我和那莽夫一起比較,我可從來沒有把人趕走。”薛崛瞟了林大郎一眼,嗤聲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這總比你暗中破壞小姑娘婚事要有格調多了。”林大郎隨即反駁。
  “你們——”溫似水見這兩人始終無法好好相處,老是劍拔弩張的,心中頗為無奈。
  或許這兩人就是天生看彼此不順眼,她才沒興趣從中撮合兩人的友情。
  “土護法,媒人差人來說顧府的親事,她無法圓滿達成,請您見諒。”管事出現在門口,轉達道。
  “我了解,下去吧!”
  果然,顧家老爺為了女兒的性命,決定不與獨孤教這有權有勢的江湖派係攀上關係。
  “薛公子,你說接下來要怎麼做?”溫似水遺憾地看著他。果然這親事成不了。
  “我去見她當面問清楚。”
  他早該這麼做了!適才若不是有溫似水在場,他早衝進去見顧莞心,把事情說清楚。
  “不如由我出面約她見面敘舊,莞兒也許不會有戒心。”溫似水提議道。
  這件事她是插手管定了,誰讓她和薛崛是多年好友,莞兒又是她今日幸福的大恩人,她說什麼也不能看著這對有情人被硬生生拆開。
  “不,還是我自己——”
  “薛公子,我不認為莞兒肯見你。”溫似水直截了當道出事實。
  “我不打算給她拒絕的機會。似水,你就待在這兒作客,我先告辭。”薛崛拒絕她的好意,大步往外走。
  “喂——”溫似水在後頭叫著。
  “似水,讓他去吧!這畢竟是他和小姑娘的事,我們就是插手也管不了的。”林大郎阻止她追上去。
  他們所能做的就是獻上真誠的祝福,希望這對有情人能白頭到老。
  “小姐,別再傷心了,當心你的心口又疼了,對身子不好啊。”秋憐在一旁安慰著顧莞心,實在也找不到其它的言語來讓她心裏好過一些。
  “秋憐,你說該怎麼辦?我明明那麼希望嫁給薛大哥,可我居然沒能好好捉住我的幸福,我究竟要怎麼做?沒有薛大哥在我身邊,我活得好痛苦啊!”撲倒在床,顧莞心早已泣不成聲。
  她既不能看薛大哥傷害她爹、又放不下對他的情,更甭提薛大哥的緊迫盯人,她覺得自己快被逼瘋了。
  秋憐見她這麼難過,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唯今之計只有——
  “小姐,走吧!咱們離開這兒。”
  “離開這兒?秋憐,你是說?”秋憐的話令顧莞心抬起頭來,臉上凈是交錯的淚痕。
  “我說就我和小姐你兩人離開這兒,到薛公子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到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過生活,直到薛公子放棄你,不再尋找你時,我們再回來。”秋憐提議著,愈來愈認為這個方法可行。
  “到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直到薛大哥把我忘記為止?”顧莞心喃喃著,淚水又開始一滴跟著一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想到會有那麼一天薛大哥把她給忘了……
  “小姐,不會太久,薛公子有眾多紅粉知己,總有一天會把你淡忘,你就可以回來和老爺相聚,你不用太傷心。”秋憐只好這麼安慰顧莞心。
  雖然這些言語免不了傷了小姐的心,總比一直讓小姐整日以淚洗臉,日子一天拖過一天的好。
  “是啊,總有一天會出現一名讓薛大哥甘心為她收心的女子,而那個人不會是我……也罷!秋憐,我答應你,咱們離開這兒,而且事不宜遲,今晚就走。”深吸口氣,顧莞心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
  是不該再哭了,倘若離開這兒,是唯一擺脫薛大哥的方法,那麼就走吧!走得遠遠的,連秘密也一並被她帶走。
  “小姐,你說今晚?”
  “沒錯!就是今晚。你快去收拾細軟,咱們今晚就出發,免得薛大哥一得知我回絕他的提親,又親自找上門來,到那時候我們就走不成了。”她跟在薛大哥身邊也有三年,她了解薛大哥不可能在得知她回絕親事後還能沉得住氣。
  也許這會兒正在趕往這裏的路上呢!想到他有可能會大發雷霆……
  “秋憐,你動作快點,我來幫你收拾。”說著,顧莞心連忙動手開始整理。
  “小姐?”秋憐見顧莞心如此積極,吃驚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不過小姐能暫時收拾悲傷的心情,強自振作,自是再好不過了。
  秋憐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跟著收拾路上所需的種種物品。
  是夜,顧莞心和秋憐兩人,偷偷摸摸地溜出顧府,告別這生長十七年的地方。
  主僕二人背著簡單細軟,手牽手走在一起,渾然未覺有個昂藏身影始終緊跟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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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8 00:12:1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主僕二人走了一天的路途,終於找到一間客棧暫作休息。
  這一路走來,不僅顧莞心身心疲累,連秋憐都快支撐不住呢!
  好不容易可以坐下來好好喘口氣,秋憐立刻為小姐和自己倒杯茶,先解解渴再說。
  “少爺,來,先喝口茶,你一定累壞了。”秋憐將茶水端至顧莞心面前。
  “秋憐,謝謝你。”這一路上多虧有秋憐,否則她老早就餓死在半途。
  “少爺,你別這麼說,這是我該做的。”這回秋憐扮成書僮的模樣,要比顧莞心扮書僮時更稱職。
  “不,秋憐,你為我做的實在太多、太多,如果不是你,我一個人根本沒法子度過這一切,我該怎麼報答你?”顧莞心捉住秋憐的手,說得真誠。
  “小——少爺,你再這麼說,我要生氣了。你和老爺對我和我的家人,更是恩重如山,我才是無以回報的人,我為你做的都是我心甘情願,你不要折煞我了。”秋憐故意板起臉。
  “我知道,秋憐——啊!你看,那裏有個人倒下來了。”顧莞心的注意力突然教客棧外的一幕吸引。
  秋憐跟著回頭一看,果見有個身形邋遢的老人倒在路上。
  不過她和小姐只身在外,又是外地人,還是少管閒事為妙。
  秋憐轉回頭,正想奉勸小姐不要管閒事,不料她尚未來得及開口,顧莞心已放下手中的茶水,起身走向外面那老人家。
  “小——少爺。”秋憐翻著白眼,連忙跟在後頭。
  唉!她就知道只要遇上這種事,她家善良的小姐是不可能坐視不管的。
  “秋憐,快來幫我,這位老先生好重。”想扶起倒在地上的老人家,顧莞心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好重!察覺這老人全身都癱向她,顧莞心暗一咬牙,幾乎跟隨著老人一起跌回地上。
  一只有力的手臂悄悄攬住她的後腰,支撐著她,不讓她倒下去,可顧莞心由於太專心攙扶著老人,根本沒察覺此人不對勁的地方。
  反而是秋憐在旁看得一清二楚,她吃驚得極欲上前,推開這竟敢暗吃小姐豆腐的老人家。
  可她才跨出一步,便教老人家眼底那肅殺的眼神給震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這老人……不,怎麼會有身形如此偉岸高挑的老人,他分明是——啊!
  以手掩住到口的尖叫,秋憐倒退了幾步,心裏震驚不已。
  這人不會正好就是薛公子吧!
  瞧那鷙猛銳利的眼神,實在不像是位老人該有的眼神!老天,如果真是薛公子本人,那小姐……
  “少爺——”在他懾人的目光下,秋憐勉強吞回所有的話語。
  在她眼中一向溫文有禮的薛公子,居然有如此駭人的目光!她承認她是膽小鬼,才會被嚇得不敢說話。
  這八成就是堂堂獨孤教土護法的厲害之處,以往她秋憐真是小看他了。
  倘若他真是薛公子本人,這下表示無論小姐逃到哪兒,仍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嗎?
  然而這是否也意謂著——薛公子當真十分在意小姐,才會一路不死心的跟隨在後?
  “秋憐,你快來幫忙,別光是杵在那兒!”顧莞心嬌喘吁吁,實在是這位老人家太重啦!
  小姐的呼喊,立即讓秋憐回過神,連忙上前幫忙扶起老人。
  就這樣,主僕二人將老人給扶進客棧的房間休息,顧莞心甚至親自端茶水來至床旁。
  “少爺,這種事讓我來。”秋憐見不得自家小姐去服侍別人,即使這人極有可能是薛公子。
  “沒關係,秋憐,你也看見這老爺爺身子這麼虛,一杯茶水而已。”顧莞心笑道,將茶水遞到老先生面前。
  “小兄弟,你心地真好,咳!咳!”床上的老先生一面說,一面咳著。
  “不,您別這麼說,大家都是出門在外,舉手之勞罷了。”顧莞心見老先生接過茶水,這才放心地掏出懷中的護心丹,並塞到他的手裏。
  “這是?”
  “那是我一個朋友給我帶在身上,以防不時之需可以用上的良藥。這藥很好用,您快服下它,相信很快就會舒坦些。”
  老先生看著她好一會兒,眼神專注到令顧莞心也感到些許納悶。
  “您是怕我下毒嗎?老爺爺?”
  “不,我相信你不是這種人。”只是隨隨便便就把珍貴的藥送人,真令人想掐死她。
  “那您就快服下吧!我有點累了。”顧莞心吁口氣。
  “少爺,我這就去要店小二張羅另一間房,你等一下。”秋憐忙不迭的轉身跑開。
  “你有個忠心的僕人,小兄弟。”
  “連您也看得出來嗎?老爺爺,秋憐她對我真的很好,如果不是她,我早就不在這世上了。”顧莞心苦笑道。
  老先生握在手裏的護心丹,差點被他捏碎,只見他眼裏閃過一抹光芒,才道:
  “小兄弟,你何出此言?生命何其珍貴,你該好好珍惜才是。”
  “倘若活著是件開心的事,我又豈會想一死了之呢?可是好苦,我活得好苦。”顧莞心即使深吸口氣,仍掩不下心口的痛楚。
  “這話從何說起?你想談談嗎?”老先生誘哄她開口。
  他早料到這小東西對外人從來不會提防太多,她就是太容易相信人。
  “我……胸口好疼,好疼!”顧莞心撫著自己的胸口,臉色突然刷白。
  “莞——”老先生伸出手及時接住倒向他的小人兒。
  “薛大哥,是你嗎?”顧莞心低吟著,緩緩地閉上眼,昏了過去。
  將她穩穩抱在胸前,薛崛輕柔地把她放在床上,和他躺在一塊兒。
  老先生正是薛崛假扮。他本是趕至顧府打算質問原由,不料尚未潛進顧莞心房裏,無意間便先聽見這主僕二人居然打算離家出走,就為了想逃離他。
  於是他打消質問原因的念頭,一路跟著這對不告而別的主僕二人來到這兒,目的正是打算趁此探問顧莞心,究竟隱瞞他什麼事。
  果然,一扮成老人家,她就失去戒心,發揮她古道熱腸的善良本性。
  “莞兒……”薛崛輕聲低語,將護心丹含在口中,藉由四片唇的接觸,以舌尖慢慢將護心丹推送進她芳香泌甜的口中。
  可一碰觸到這久未品嘗的香唇,薛崛一吻便欲罷不能,在她柔嫩的唇瓣上又親又吻,眷戀不已。
  秋憐回到客棧房間,瞧見的就是這一幕令她大為光火的情景,她立刻衝上前,兩手用力打著老先生的背。
  “你這不要臉的老不修!放開我家小姐!我叫你放開她!你聽見了沒有?”
  薛崛抬起頭,深邃銳利的黑眸睇視著一臉氣忿的秋憐。
  秋憐心兒一震,在這如火如炬的眼神中,她再也不能否認眼前這老人的確是薛崛本人。
  天啊!這一刻她寧願自己也昏過去,她也不要醒著面對此時此刻的薛公子。
  小姐,你可真會選時間啊!
  秋憐在心裏哀嘆著。
  “你是打算自己坦承,還是由我來逼問你?秋憐。”薛崛端坐在床畔,點了顧莞心的睡穴,以防她突然蘇醒,才轉向秋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薛公子。”秋憐語氣生硬地回道。
  她要是能說,她早就說了,何必替小姐苦苦隱瞞至今。
  “你沒說實話,秋憐。”
  “我……”
  “我十分清楚你對莞兒的忠心,但是你寧願替她隱瞞,就是不肯把事情真相說出來,讓咱們一起想法子解決嗎?”薛崛耙了下頭發,就是拿忠心到愚蠢的秋憐沒辦法。
  “薛公子,你以為若是有法子可解決,秋憐會替小姐隱瞞至今嗎?你以為我眼睜睜看著待我情同姊妹的小姐痛苦,我心裏不難過嗎?”秋憐手握成拳,咬牙回道。
  “所以你無論如何都不肯說了?”
  “是,就是薛公子你一掌打死我,我也不會出賣小姐。”
  薛崛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嘆口氣道:
  “你不吐實,我也不勉強,但是有一個條件就是在莞兒面前,你同樣不許把我的身分告知莞兒,你做得到嗎?”
  也罷,秋憐不肯說出真相,是他預料中的事,他也不打算從她身上下手。
  “這……”
  “你可以說出我的身分,秋憐,但是我保證你一拆穿我,我隨即帶著莞兒一起消失,你永遠別想再見到她。”要想搞定這忠心丫鬟,自然是拿她忠心的對象要脅她。
  “你不可以這樣做!”
  薛崛挑挑眉,表情狂傲。他鮮少要脅人,但無奈這主僕二人逼得他不得不這麼做。
  秋憐瞪著他,知道他絕對是認真的,而她萬萬不能讓他帶走小姐。
  “薛公子,你為什麼不幹脆放小姐走?”她才不信他只想對小姐一人好。
  他明明有那麼多紅粉知己,何以要如此抓著小姐不放?
  “秋憐,我若是能放手,我早就放手了。”薛崛說著,視線回到顧莞心身上,神情不自覺的柔和了不少。
  秋憐望著這一幕,心裏頗有感觸,原來薛公子對她小姐,並非無情……
  顧莞心一睜開眼就著急的搜尋四周,可除了坐在床旁的老爺爺外,她並沒有發現房裏有第三人在。
  這麼說,在她昏倒前,她以為自己聽見薛大哥的叫喚聲,只是她由於太想念他,以致於產生的錯覺嗎?
  薛大哥……
  “你醒了,小姑娘。”薛崛見她醒來,便從容地將她慢慢扶起。
  “老爺爺,您怎麼——”顧莞心暗吃一驚,低頭俯視著自己一身書生服,並無不妥。
  何以這老爺爺他……
  “你身旁的那丫鬟都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了,你不用怕。”
  “秋憐她怎麼會……秋憐不曾這麼容易信任別人,老爺爺,秋憐人呢?”顧莞心左顧右盼,就是沒看到秋憐的人,這令她開始緊張。
  如果這老爺爺是壞人,她豈不是自個兒把狼給引進來?
  “她上街去買東西,你不用擔心。”薛崛安撫著她。
  “我去找她,她一個人我不放心。”現在唯有秋憐和她相依靠,她不能讓秋憐出什麼意外。
  “小姐,我回來了。”秋憐早在房門外等侯,見小姐急著找她,這才出聲應道。
  “秋憐,你回來的正好,快告訴我,你怎麼會把我們是女子的事,告訴老爺爺?”
  “這……”在薛崛迫人的威脅下,秋憐不得不如是說:“小姐,因為我看這老先生很擔心你,正當他想動手替你解開鈕扣,讓你喘口氣時,我一時太著急,才會不小心洩漏你是女子的事,你不會怪我吧?不過老先生他有答應不會和別人提起,小姐放心。”
  “原來如此。秋憐,我不怪你,你買了什麼東西?我肚子正餓著呢!”
  “是包子,小姐,這是店小二特別介紹的點心,你快吃吧!”秋憐這才將擱在外頭的包子端進來,並拿起一個交給她。
  顧莞心接過包子,正打算咬下一口,卻見老爺爺在一旁專注地看著她,不,該說是看著她手上的包子吧!
  “喏!老爺爺,這包子先給您。”她連忙將包子放在老爺爺的手裏。
  “小姐。”秋憐喚道,就是看不慣小姐對誰都這麼好。
  偏偏小姐如此善良的心腸,老天爺仍然沒有好好善待她。
  “謝謝你,還是你吃就好,我不餓。”薛崛又將包子推回至她手裏。
  “怎麼會不餓呢?您剛才倒在路上,一定就是餓壞了,才會體力不支倒下。老爺爺,您吃吧!”顧莞心說著便要老爺爺收下包子。
  “還——”
  “小姐、老爺爺,咱們包子多得是,你們兩個再這樣推來讓去,那個包子也差不多不能吃了。”秋憐沒好氣地提醒道。
  “啊!”顧莞心驚呼一聲,望著手中被揉得不成形的包子,噗哧一聲笑了。
  薛崛則望著這暌違已久的笑容,唇角提起縱容的微笑。
  “老爺爺,您看啦!”顧莞心努努嘴,怪他不接受她的心意。
  “這包子我現在就吃,你去拿別個吧!”薛崛伸手拿走她手上的包子,大口咬下。
  “啊!不要——”顧莞心眼看著老爺爺當真吃下那看來已不怎麼可口的包子,眼淚突然就這樣冒上來。
  老爺爺對她這番疼惜,令她想起了薛大哥曾經也這樣縱容著她的任性、她的無理取鬧。
  她好想薛大哥,好想好想他……
  “小姐,你怎麼又……”秋憐見狀,連忙上前想安慰她,卻又讓薛公子的眼神給制止在原地。
  下去!秋憐相信自己在薛公子眼裏瞧見這個訊息,但她不為所動。
  薛崛只好背著顧莞心對著秋憐,無聲說著:
  “你再不走,我馬上帶她走。”
  這回秋憐自是不敢再和他作對,氣呼呼的藉故離開房間。
  顧莞心哭了好一會兒,才吸吸鼻子勉強忍住思念薛大哥的悲傷。
  “心情好多了?”薛崛將巾帕遞給她。
  “老爺爺,對不起,我失態了。”她這才覺得有點難為情,接過巾帕將臉埋在巾帕裏。
  “你有心事,是吧?”
  “我……”
  “你不要想瞞我,我這老人還看得出你這小姑娘心裏有心事在困擾著你,想不想和我談談?我是個守口如瓶的好聽眾哦!”薛崛一步一步地誘哄著她。
  顧莞心抬起淚眼,猶豫地看著他,內心交戰著。她把這事兒藏在心裏好久,唯有秋憐一人知情。
  然而秋憐除了在旁陪著她一起受苦,但始終無法讓她的心裏好過,這惡夢始終緊緊糾纏著她不放。
  如果她說出來,他會有何反應?
  “老爺爺,你會替我保密嗎?”
  “你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見他信誓旦旦,顧莞心深吸口氣,這才緩緩開口道:
  “我有個好喜歡、好喜歡的人,這三年來我一心一意、希冀的無非就是嫁給他為妻。”
  “這是好事啊!小姑娘。”
  “可是薛大哥有個血海深仇未報,就是找到殺害他父母的兇手。”雙手緊緊地抱住自己,顧莞心突然覺得好冷。
  “然後呢?”薛崛瞇起眼,他的深仇大恨如何和她想逃離他扯得上關係?
  “我父親當年是山寨主,我在無意間得知他居然是……殺害……薛大哥父母的兇手——”
  “你說什麼?”薛崛怒吼出聲。
  而沉溺在整個悲傷事件中的顧莞心,絲毫未覺這老爺爺的表情變得十分激動。
  此時此刻,她只想一吐為快,再也不想苦苦強忍在心裏。
  “我說我父親是殺害薛大哥父母的兇手,而為了不讓薛大哥有機會得知真相,也為了保住我父親的命,我唯有遠遠的逃離他,以杜絕和他再有牽扯。”顧莞心慢慢吐了口氣,似乎把這些話說出口,她整個人也輕松許多。
  薛崛許久未曾出聲,而顧莞心也直直望著他不語,突然,她臉上飄忽的一笑。
  “你想,如果一命抵兩命,薛大哥會放過我爹嗎?”
  薛崛仍舊未發一言。這件事來得突然,炸得他心裏震撼不已。
  莞兒她爹原來是殺害他父母的兇手?
  這血海深仇他足足等了十五年,終於讓他找到那背後主使的兇手!
  而這人居然是莞兒她爹?
  如果一命抵兩命,他會放過她爹嗎?
  莞兒的意思難道是……直覺地望向顧莞心,薛崛胸口一緊,她的笑容幾乎令他為之心疼。
  原來這些日子她心裏所承受的竟然是這種椎心之痛?
  “你很為難是吧?換作是我,我也會感到十分為難。但這就表示你心裏當真有我,這樣就……足夠了。”顧莞心喃喃著,笑容淒絕。
  當薛崛了解她言中之意時,顧莞心在同時間也拿起隨身攜帶,以防身之用的匕首,用力地刺進自己的胸口,存心讓自己活不成。
  “莞兒——”
  薛崛驚吼一聲,上前接住她傾倒的身子,目眥欲裂,沉痛萬分地注視著她逐漸失去血色的嬌容。
  “薛大哥,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我不可能認不出你的偽裝……”顧莞心伸出已染紅的手,顫抖地摸索著他的臉。“你是我最愛的人哪!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你身上的氣息,你……的一切早刻在我的心上……薛大哥。”呼吸逐漸不穩,她仍捨不得將眼睛閉上。
  也好,能死在薛大哥懷裏,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幸福。
  “別再說話。”薛崛怒斥道,先點住她的周身大穴,保住她的小命要緊。
  他絕不允許她以這種方式逃離他,她休想如此輕易結束他們之間的牽扯。
  “你怎麼敢這樣對我?莞兒。”動作飛快地抱起她,將她放在床上,薛崛正打算走在窗口,放出求救的訊號。
  “不……別走……薛大哥,別生我的氣……別恨我……”顧莞心喘著氣,伸手想拉住他。
  “要我別生你的氣、別恨你,你就給我好好活下來,否則我就要你爹的命,你最好聽清楚了。”對著窗口放出訊號,他立刻又回到床畔。
  只見床上的顧莞心,早已口吐鮮血,命在旦夕……
  究竟她是否聽見薛崛那要脅的言語,更或者聽見薛崛在她昏迷時,所發出痛楚的嘶喊,這就不得而知了。
  客棧裏,氣氛低迷。聽說有客倌在房間舉刀自盡,現在性命垂危,就連神仙下凡來,怕也難有活命的機會。
  而與這人同行的小書僮,早已哭得死去活來,成天對著身旁玉樹臨風、但神情憔悴的男子叫喊著:
  “都是你,你還我家小姐來!你把她還給我!”
  瞧!這悲淒的叫聲再次傳來,聽在客人的耳裏也僅是惋惜地搖首又嘆氣。
  “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小姐一條生路,我明明警告過你,這事沒法子解決,你硬要逼出真相,小姐就唯有死路一條,你何以就是不信邪,非要逼死小姐,你才甘心!現在可好,小姐就躺在那兒奄奄一息,你可高興了吧?”秋憐哭紅了眼,悲恨地瞪著害死她家小姐的罪魁禍首。
  “住口!”薛崛瞇起眼,嘶啞著聲警告。
  “我不住口,小姐怕你,我秋憐不怕你!這樣也好,反正小姐是你殺父殺母的仇人之女,死了也省事,免得最後還要活著承受你對她的報復手段。”秋憐把心一橫,全豁出去了。
  她是存心惹火他,想讓他也一掌送她歸天,讓她去和小姐作伴,小姐才不會孤單。
  “莞兒是莞兒,別把我要報仇的對象和她扯在一塊兒。”薛崛回道,握起顧莞心冰冷的手,舉放在胸口。
  他的莞兒太了解他的作風,他向來就事論事,不會傷及無辜,所以她才會擔心他若親手結束她父親的性命,卻獨留下她面對令她痛不欲生的一切。
  因此她在他面前自盡,並非是以死要求他饒過她父親,她只是不想親眼瞧見他殺了她父親,這絕對比死還要令她難以承受。
  “你不要碰小姐,你已經沒有資格碰她!”秋憐氣得上前想拉開薛崛。
  “滾!”他緊繃著聲音,厲聲一吼,將秋憐甩至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你最好把我一起殺了,反正小姐死了,我也不會獨活。”秋憐刷白一張臉,仍不怕死地說。
  “莞兒不會死,我絕對不允許她以這種方法離開我,你最好別再把死字掛在嘴上。”薛崛不再理會一旁和他作對的秋憐,開始反覆渡真氣給顧莞心,保住她的體力。
  見她臉色逐漸灰白,若不是此時冒險帶她上路,只會加速她傷勢惡化,他老早就將她送回絕塵谷,讓醫術高明的令大夫救治她。
  眼前就盼封士磊可以不負他所托,極速將令大夫帶到這裏救人,否則莞兒的命恐怕就要保不住……
  “莞兒,你若是敢離開我,我保證血洗顧府,誰也別想幸存。”
  “你休想!你要殺就先殺我!”秋憐尖叫著,撲向薛崛,卻教他的內力震開數尺之外,身子飛向門口。
  “小心!”適時趕到的封士磊正好伸手接住秋憐的身子。將她放置一旁,警告她道:“當那人在運氣時,你最好別靠近。”
  秋憐慘白著一張臉,五臟六腑幾乎移了位,痛得她說不出話來。
  “這裏發生什麼事了嗎?兄弟。”走近薛崛,封士磊涼涼地開口道。
  “是哪位姑娘性命垂危,把老夫千裏迢迢的專程叫喚來此?”一臉和藹的令大夫笑意盈盈地跟著步入房間。
  是令大夫來也,莞兒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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