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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不——
「那是什麼聲音?」身穿松綠斗篷的神秘貴客在船塢下了船,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絕色眼眸。
負責將舳板小船系好之老副使笑著答道:「八成是將軍又在教訓諸葛小雨了。」
老副使接送過幾回這名神秘貴客,卻從不曾見過貴客眼眸外之面容。不過,老副使以為光是那雙清艷眼眸,便足以傾城傾國了。
「諸葛小雨?」司徒無艷壓低聲音,教人聽不清是男或女。
「是啊,聽說是將軍師父的兒子,來這島上也有一段時間了,把將軍搞得雞飛狗跳。」將軍交代過只要不是軍機大事,但說無妨。
「雞飛狗跳?」司徒無艷低呼了一聲,眉峰一揚,唇角漾笑。
「那孩子是個沒心眼的人,偏偏將軍規矩向來多,難免會吵出些問題。其實,將軍也沒惡意。在我看來,他倒像是在擔心那孩子太單純,過於不食人間煙火,因此才會特別盯著人。」
「是嗎?」司徒無艷這下更訝異了,楚狂人對於沒興趣的人,向來不是那種有耐心去調教的人。看來這個諸葛小雨有些意思,才會讓楚狂人留在身邊吧……
司徒無艷與老副使走近主屋,而諸葛小雨不服的叫聲也就益發清晰了起來——
「為啥我不能吃她們送來的食物,最多就是我挑明了說我沒法娶她們為妻嘛!」
「你一吃東西,便是欠人恩情,總之不許吃。不許再頂嘴,給我去清理練武場。再不然,就罰你今晚不許用膳。」
「他們兩人一天到晚斗嘴。」老副使為貴客推開後屋,笑著說了這話後,便離開了。
司徒無艷自後門繞著一道白石小徑而行,一路走至主屋大門前。
「讓我去清理庭院實在太糟蹋人,我應該跟著李大叔去收拾菜園的。我知道許多能使菜蔬長得又綠又好的秘方……」諸葛小雨說。
「閉嘴!」楚狂人說。
「這倒是我頭一遭看到你和別人斗嘴。」司徒無艷笑著推門而入。
楚狂人和諸葛小雨同時回頭。
司徒無艷解下斗篷,露出一張足以讓人瞠目結舌之國色天香容顏。
「誰許你露出臉的?」楚狂人不客氣地說道。
「我猜這諸葛小雨不是外人。」司徒無艷淺淺噙著一抹笑,神色更媚。
「他是不是外人,該由我來定奪。」楚狂人不悅地說道。
「我想和諸葛小雨交個朋友,這也不成嗎?」司徒無艷柔柔說道。
「哇!我從沒見過如此貌美之人!」
諸葛小雨興奮地湊到來人面前,左看右看之後又是一陣驚贊連連了。「啥是雪膚花貌、啥是美容如面、柳如眉,我諸葛小雨如今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在下司徒無艷。」司徒無艷眼角漾笑,眼神勾魂。
「我是諸葛小雨。」諸葛小雨爽朗地說道,目光仍舊停滯在司徒無艷身上,沒法子離開。「你這名字取錯了,哪來的無艷,你這艷光足可禍國殃民啊!」
只不過,這司徒無艷壞就壞在長得太高大了些——竟和楚狂人一般高哪!
諸葛小雨仰頭瞧著司徒無艷,瞧到脖子酸了,禁不住問道:「你是男是女?」
「在下是男子。」司徒無艷說。
「唉唉唉,老天造化弄人,怎麼竟讓男子長了這麼一張臉孔哪!」諸葛小雨繞著司徒無艷看了一圈,禁不住又喳呼了起來。
楚狂人瞪著諸葛小雨那一臉垂涎模樣,濃眉一皺,表情一沉,心裡莫明不快了起來。
「你覺得我好看,還是將軍好看?」司徒無艷瞄了楚狂人沉郁臉孔一眼,笑著問道。
「你美,不過將軍比你好看。」諸葛小雨一本正經地說道。
「將軍比我好看?」
「你看看他那雙眼睛——」諸葛小雨站到司徒無艷身邊,與他一同望著楚狂人,閒話家常般地說道:「我有時瞧著、瞧著,都會忘了要呼吸哩!」
此話一出,司徒無艷輕輕一挑眉,楚狂人卻是如遭雷擊。
一個男子對另一個男子說出這類調情語句,怎能不讓人想入非非?
楚狂人吞咽著口水,眼睛瞪大如牛鈴,一股熱氣灼燒著腦門,燙得他就連耳根也染上了熱。
「你們兩個干麼一直盯著我?我說錯什麼話了嗎?」諸葛小雨奇怪地瞥著他們。
「楚狂人現下一直盯著你,你會不會又忘了呼息?」司徒無艷低笑著說道。
「他現在看起來比較想叫我去築城牆。」諸葛小雨防備地後退一步。
「你給我滾出去打掃練武場!」楚狂人大吼一聲,音量足以震天撼地。
諸葛小雨瞄了楚狂人那張怒火中燒臉孔,她長吁短歎了一番之後,也只能回話道:「是,小的遵命。」
誰讓狂島是她這一年吃飯之所,而楚狂人又是狂島之主呢?
吃飯,最大哪!
※ ※ ※ ※ ※ ※
孤?軒內少了諸葛小雨聲音,頓時變得靜?無比,庭院裡小橋流水聲也分明了起來。
「這諸葛小雨挺有意思。」司徒無艷低笑出聲,回頭對楚狂人說道。
楚狂人矗在原地,依舊驚恐瞪著門扉,神態活像發現敵軍潛入狂島,活捉島上數千人一般。
你看看他那雙眼睛,我有時瞧著、瞧著,都會忘了要呼吸哩!
諸葛小雨的話,一個勁兒地在他的心上繞著。
「回神了,楚狂人。」司徒無艷笑著拿起羽扇在他面前揮舞了幾下。
「我沒出神!」楚狂人狂吼一聲,一個箭步便在東邊敞窗長
第五章
諸葛小雨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錯愕到甚至忘了要拾起栗子這回事。
楚狂人逼近諸葛小雨一步,擊鼓般心跳讓他壯碩胸膛下停起伏著。
「諸葛小雨,回答我的問題——你究竟是男是女?」
「我是男子。」諸葛小雨?嚅地說道,像只蟲子不停地蠕來動去。
「你對天發誓。」楚狂人一見眼前人兒一臉做賊心虛樣,?地伸手握住諸葛小雨的下巴,灼熱黑瞳直逼到人面前。
諸葛小雨屏住呼吸,胸口悶悶痛著,兩眼則被楚狂人的眼給蠱惑住了,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
「諸葛小雨……」他低喚著。
「啥?」諸葛小雨迷迷糊糊地微張著唇,雙眸著迷地睨著他。
楚狂人盯著諸葛小雨意亂情迷眼眸,他的心似火在焚燒,逼得他只想堵住那張粉嫩紅唇。
「對著老天發誓!你是男身兒。」楚狂人狂吼一聲,卻又傾身俯近了諸葛小雨。
諸葛小雨被他一吼吼醒,這才訝然想起自身處境,她驚跳起身,慌亂伸手撥開她下巴上大掌。
「這種事何必要發誓……」她微聲說道,水靈靈眸子看天看地看燭芯,就是不看他。
「不願發誓也成,你就解開上衣,露出胸膛,證實你是男兒身。」楚狂人大掌直接揪住諸葛小雨胸前衣襟。
「不成。」諸葛小雨神色愀然一變,心虛地不住後退著。娘可是千交代萬囑咐過,要她無論遭逢何等劇變,皆不可松開系胸布巾。
「若你是男子,有何不可?二楚狂人覺察了異樣,自然更加緊迫盯人。
「我……我……」諸葛小雨一時詞窮,結巴了起來。
「你如果不自個兒解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楚狂人厲聲說道,長臂疾伸便扯住諸葛小雨前襟。
諸葛小雨被他的疾言厲聲所驚,又唯恐他真的是要拆她的衣服,探她的雌雄。心裡慌得沒法想事情,只得張開嘴——
「哇——」
諸葛小雨的眼淚霎時如泉水般地噴灑而出,無數淚水便以千軍萬馬姿態朝著臉面滾滾而出。
「哇——」
諸葛小雨的哭聲石破天驚地劃過夜裡的靜,她拉開嗓門,一副打算哭到天地變色之慘烈模樣。
楚狂入神色大變地捂住耳朵,不懂諸葛小雨怎麼有法子說哭就哭,而且還哭得如此驚天動地。
孤?軒外,腳步聲紛沓而至。
「小雨,你怎麼了?」
「小雨,是不是將軍欺負你了?」
諸葛小雨哭得慘慘切切,自是沒聽見這些人的聲音,楚狂人卻是被那些問話給惹火了。
見鬼的他欺負諸葛小雨!分明就是諸葛小雨這個家伙一入狂島,就沒讓他過過一天好日子。
「問話的人是誰?有種就推門進來問。」楚狂人粗聲朝外頭拋去一聲。
屋外閒雜人聲頓時肅靜而下,所有人全都退避三捨,沒人敢再多吭一聲。
屋內楚狂人則瞪著哭到四肢無力,正沿著西牆緩緩滑落於地的諸葛小雨。
他健臂一伸,攬住諸葛小雨的腰,將之挾帶上長榻。
諸葛小雨的輕盈腰身,讓他一愣,心裡於是更有了幾分確定。只是諸葛小雨這方哭得正賣力,哪知道楚狂人打量眼神。
「別哭了!」楚狂人等得不耐煩,抓住諸葛小雨的臉,用袖子胡亂擦了一通。
「會痛!」
諸葛小雨掙扎地想推開他,全然不覺她一張小臉在經過淚水及楚狂人使勁揉搓之後,臉上泥漿早已褪脫殆盡,此時便是一張清憐素顏與楚狂人面面相?著。
「你哭什麼?」楚狂人粗聲問道。
「誰叫你要叫我脫衣服!」她怕東窗事發,怕被趕出去這個地方。
她喜歡狂島,喜歡待在楚狂人身邊,喜歡他名為管人,實為關心她的?叨舉止。況且,島民對她也好到沒話說,她才不要定!
「倘若你真是男兒身,我要你脫衣衫,不過是小事一樁,有啥好哭的?」
「我偏偏不是男的,我偏偏就要哭!」諸葛小雨鼓起腮幫子,一臉要和他計較到底的樣子。「啊!」諸葛小雨搗著嘴,卻擋不住她的禍從口出。
諸葛小雨瞪著牛鈴大眼,不安地看向楚狂人。
「你!」楚狂人直接扯高諸葛小雨的衣領,她整個人便被扯起半天高,只剩一雙小腿在空中飛踢著。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騙我!」
楚狂人這一凶,再次嚇出了諸葛小雨好幾串淚水。
諸葛小雨感到心酸,她紅著眼眶,開始想起爹娘,開始埋怨自己干麼因為想吃盡天下美食,而答應了爹要在這狂島待上一年,任由楚狂人吆來喝去。
她也不是不喜歡讓楚狂人吆來喝去,畢竟他吃香喝辣總不忘少她一份。只是,他這般凶她,她心裡就是會難過啊……
諸葛小雨不想還沒事,一想之後,淚水又成串成串地落下,不一會兒功夫便哭成了淚人兒一個。
「別哭了。」楚狂人低語著,被她這回的無聲落淚,哭得手足無措。他從不曾對誰沒轍過,可她哭得他連心都擰了起來。
見她仍不住地淚水漣漣,楚狂人笨拙地以大人抱娃兒姿勢,一把將她攬到胸前。他大掌胡亂拍著她的肩背,依樣畫葫蘆地學著旁人哄孩子模樣。
「你打人好痛……」諸葛小雨哽咽地說道。
「少?嗦!快點給我閉嘴,不准哭,否則我便打到你求饒。」楚狂人嘴裡撂著狠話,雙臂卻是愈縮愈緊。
他也曾和風月場子裡的姑娘有過肌膚之親,可他卻從來不曾這麼摟著一個人。
諸葛小雨嬌小之溫熱身子,像極了天生便該歸屬子他懷裡似的。
天!
楚狂人黑眸大睜地瞪著懷裡人兒,驚恐地發現他怕是早已對她日久生情了。
諸葛小雨哭倦了,小臉在楚狂人胸口揉來蹭去,心滿意足地長吁出聲。
「在你身上睡覺,一定很舒服。」諸葛小雨喃喃低語著,眼眸半閉。
楚狂入耳根一辣,全然未料到叱?戰場數年的他,竟會三番兩次被這丫頭弄得哭笑不得。
「你經常對男人說這種話?」楚狂人扣住她的下巴,粗聲問道。
「只對我阿爹還有你說過。」諸葛小雨揉著眼,小手掩住嘴兒擋住一個哈欠。
「這種話不許對旁人瞎說,旁人會以為你不知檢點!」楚狂人嗄聲命令道。
「那可以對你說嗎?」諸葛小雨眨著略干澀的眼,乖乖地詢問道。
楚狂人再度被堵得啞口無言,兵敗如山倒。
「為何要欺瞞我?」他質問。
「我阿爹交代我如此,我便這樣做,倘若他叫我扮成賣糖葫蘆的,我也會照做的。」諸葛小雨老實回答。
「你見過賣糖葫蘆小販,會自個兒把糖葫蘆全吃光的嗎?」楚狂人沒好氣地舉手賞給她一顆爆栗。
「呵——」
諸葛小雨被打,卻「嗤」地進出一聲甜笑,那眉眼彎彎的甜笑,可比糖葫蘆還沁甜個百倍。
楚狂人望著她的笑臉,眉宇間嚴肅便寬緩了幾分。
諸葛小雨一瞧他不凶了,自然又回以一記更如花的笑顏,完全沒有知錯悔改的表情。
「我生平最恨別人欺騙我。」楚狂人板起臉,可沒打算這麼簡單就善罷干休。
「那你該去恨我阿爹。」諸葛小雨揉著眼睛,眼睛哭到有些酸疼,也覺得倦了。
楚狂人一腔怒火,全被她不知情的孩子模樣給澆熄了。
師娘當初不也是這麼傻不愣咚地被師父耍得團團轉嗎?這諸葛小雨也不過就是個少不經事丫頭罷了。
也虧得她少不經事,她若精明些,師父便不會要她使出女扮男裝、日久生情這一招,必然會要她死命纏著他娶其回家門。
可他是戰裡來去之人,本就不願有家累牽扯,即便心裡對諸葛小雨有意,卻還是不想把包袱往身上攬。
「你阿爹告訴過你,我與你之間的事嗎?」楚狂人問道。
諸葛小雨勉強撐開沉沉眼皮,小手再掩去一個哈欠。
阿爹是說過什麼指腹為婚之事,可阿爹都沒放在心上了,她又何必對那事太認真?她可是還有著吃遍天下之鴻願呢,哪能隨便嫁人。
「我和你之間還有啥事?不就是我阿爹要你照顧我一年嗎?」她懶懶說道。
「沒錯。」楚狂人放了心,卻還是皺眉說道:「不過,你現在就給我從‘孤?軒’搬到客捨去。」
這下子,諸葛小雨的瞌睡蟲全被趕跑。
她倚著牆的身子倏地坐得筆挺,她咬著唇,一排編貝全在唇間烙了痕。
水亮眸子瞥他一眼,臉上分明寫著不服氣及不想順從。
將軍這裡的櫥櫃大,她高興擺多少零食,就擺多少。
她晚上貪看些鄉野傳奇小說,就愁燈燭不明。正巧他每晚都在西廂書房看書,或者手繪海圖,她便能順理成章地拎著熱茶與點心也窩進書房裡。如此美妙處所,她可不信這島上還會有其它地方可以比擬。
諸葛小雨一念即此,柳眉一擰,長歎了口氣。
「裝可憐樣也不成,你就是得搬出去。」楚狂人說,心裡卻不禁暗喜。
這諸葛小雨就這麼愛待在他身邊嗎?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怎麼能如此肆無忌憚地表現出心儀?
且慢。
楚狂人腦中念頭一轉,神色乍然一變。
若是她搬到客捨,在那裡被別人發現是女兒身,大伙兒少不了要對他們兩人曾經同居一室之事,抱以?昧眼神。
他是銅牆鐵壁,流言蜚語誹謗不了他。諸葛小雨再怎麼力大無窮,畢竟還是名女子,總不能讓她名聲全毀於一旦吧。
楚狂人愈瞧著她,心裡愈益發掛意起來。
「你還是住在這裡好了。」楚狂人板著臉,不悅地說道。
「好!」諸葛小雨高興地扯住他的手,猛朝著他笑。
「你日後別老是亂碰人,男女……授受……」楚狂人話沒說完,自個兒便先惱了。
「你該不會要說男女授受不親吧?我阿爹以為那是最荒謬的禮教。」諸葛小雨忍住竊笑,一臉等著要嘲弄人的表情。
「不管男女是否授受不親,你如果再這麼亂碰我,後果你便自行承擔。」
「啥後果?」她睜著黑白分明大眼,全然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之神態。
楚狂人厲眸一眯,扣住了她的後頸。
「這般後果。」他低頭吻住她那張愛發問的唇。
諸葛小雨悶哼一聲,因著嘴巴被他撞痛了。
楚狂人聞聲,旋即放輕了吮纏力道。她的唇溫馥香甜,有著淡淡的香甜栗子味道,嘗起卻來比任何佳肴都還甜美。
諸葛小雨嚇得沒法子動彈,也不明白他為何要嘗著她的舌,她只曉得她被他嘗得快喘不過氣來了,只得有樣學樣地想以舌尖推開他的。
誰知道她不趕人還沒事,她的舌才觸到他的,身子便被他摟得更緊,舌尖也被他吮得更密了。一股兒軟麻從他舌尖碰觸之處漾開來,她的力氣全化成了糖蜜。
諸葛小雨身子一軟,便沒法子再多想,只能無力偎在他懷裡,任由他唇吮齒囑在她的血液裡撩撥出一道又一道的熱……
「有栗子的味道……」她喘著氣,牙齒不自覺輕咬了下他的唇。
楚狂人勾唇一笑,身子往後稍挪,想看清她神情。
她睜著氤?眸子,回望著他,稚嫩小臉上盡是意亂情迷。
楚狂人頭皮一涼,恨不得將自己干刀萬剮,處以極刑。
他明明就不打算與她有任何婚配,又怎能因著一時心猿意馬便輕薄了諸葛小雨呢?
「干麼一直瞅著我……」她低喘著氣說道。
楚狂人?將她推在一臂之外,飛快下了榻。他頹著肩,像吃了敗仗似地倉皇逃離了「孤?軒」。
諸葛小雨不解地看著被他重重關上之門扉。
她一手捂著唇,一手壓著怦怦亂跳胸口。
她喉頭發干,猛咽了幾口口水,想伸手拿杯水,手掌卻無力到連端水力氣都沒有。
發生啥事了?她不是力大無窮嗎?
諸葛小雨望著自己微顫雙手,蹙眉良久卻想不出原因。
楚狂人親她的嘴,是因著喜歡嗎?倘若是像她阿爹偷親她娘那般的喜歡,他又何必逃難似地離開她身邊呢?
倘若他不是喜歡,那他又為何要親她的嘴呢?
這一夜,諸葛小雨苦惱到連晚膳都忘了吃。
更甚者,從小到大總是一夜好眠之諸葛小雨,此時竟是輾轉反側、寤寐終夜,終至雞鳴時分,方才倦極睡去。
唉,腦子裡盡是楚狂人身影,要她如何安穩入眠呢?
※ ※ ※ ※ ※ ※
諸葛小雨粗枝大葉不是一日、兩日之事,可這回便連她都發覺了情況不對勁,她已經整整七日沒見著楚狂人了!
副使說他到皇宮裡處理他國入侵之事,這事她可以理解,但她昨日分明就已瞧見他在練武場上操軍哪,那他為啥不回到「孤?軒」?
害她昨夜又因為思索這個問題而沒法子成眠。
這一早,諸葛小雨拿了些曬干稻草編成了圓壺形,並子裡頭鋪上一層厚棉,做了個「茶壽」——這是娘教她做的玩意兒,好讓她在冬日裡也能喝到熱騰騰的茶。
諸葛小雨在「茶壽」裡擺進二亞熱茶,小心地捧在懷裡,走到練武場上。
「將軍呢?」諸葛小雨對著廚娘的兒子小李子問道。
「在和副使說話呢。」小李子朝著諸葛小雨猛笑。「你很多天沒來了,大伙兒都念著你呢。」
「我這幾天忙。」忙著想楚狂人為什麼要避著她。
「大伙兒說要找你比腕力。」輸給這個小不點,任誰都會不服氣吧。
「改天吧。」諸葛小雨隨便擠了個笑容,目光突然發起直來。「啊,我找到將軍了!」
諸葛小雨抱著「茶壽」,一個勁兒地往前沖到楚狂人面前。
「將軍!我用‘茶壽’帶了壺熱茶給你,即便一個時辰後再喝,也依然能燙嘴呢!」她興奮地炫耀著。
楚狂人冷冷看她一眼,不予置評,隨口找了件事,先遣走了副使。
諸葛小雨一瞧楚狂人冷著一張臭臉,猜想他八成是快凍僵了,她馬上低頭從茶壽裡取出茶壺,再從口袋裡取出一只陶杯。
「你沒其它事好做嗎?」楚狂人粗聲問道,雙拳握得死緊。
「有啊,我不正在送熱茶給你嗎?」諸葛小雨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不喝。」楚狂人別開頭,不看她一眼。
諸葛小雨低頭望著手裡那杯還冒著熱氣的茶,覺得心頭直發冷。
「那我自己喝。」
諸葛小雨拿著陶杯,盤腿便在沙地坐了下來,橫豎楚狂人現下就?在她面前,總不能再躲著她了吧!
楚狂人小山般地矗在諸葛小雨面前,瞪著她小小口地啜飲著熱茶,還不時揮手和士兵們微笑寒暄之悠閒姿態。
「諸葛小雨!你給我滾進木屋裡!」楚狂人將諸葛小雨吼進了一旁堆放兵器之木屋裡。
士兵們全都以同情目光看著諸葛小雨背影,只有諸葛小雨不明就裡地拎著她的「茶壽」,因著要和楚狂人獨處而開心著。
楚狂人一腳踢上木門,一旋身便罵人。
「你沒事少在這裡和那群小兵們眉來眼去,影響到他們練習。」
「啥是眉來眼去?」她剛才不過是和別人揮揮手罷了。
「還想裝傻,你以為我沒瞧見你一進到練武場,就和小李子打得熱絡的那副模樣嗎?」
「那樣哪算熱絡,我又沒送茶給小李子。」她嘟著唇,不以為然地說完,還瞥了他一眼,滿臉「誰都知道我對你比較好」之神態。
楚狂人對於她種種出人意表的行徑,早已經見怪不見,現下自然也不會在這種兵荒馬亂的多事之秋,再和她爭論什麼。
「總之,我不在的這段期間,你就給我乖乖留在‘孤?軒’裡,一般女子該做什麼,你就去做什麼。」他命令道。
「你為什麼不在?你要去哪?」諸葛小雨一聽到「他不在」,馬上眼巴巴地追問到。
「羅夏國叛變,起軍要攻打我國,我明日便要出征。」楚狂人冷聲說道。
諸葛小雨的臉垮了下來,她蜷縮著雙肩,活像被爹娘拋棄之孩童。
楚狂人強迫自己冷下心腸,硬是不給她任何回應。
諸葛小雨咬著唇,胸口悶悶地痛著。她不明白為什麼才想著會見不著他,她心裡便難受得像餓了一天一夜似地。
可在腦中電光石火地閃過一個念頭後,她整個人便又神采奕奕了起來。
「那麼我也跟你去。」諸葛小雨抬頭看著他,開心地宣布道。
楚狂人臉上烏雲滿布,旋即從齒縫裡磨出兩個字來。
「不行!」
「為什麼?」她學他皺著眉,雙臂交叉在胸前,一臉要與之討論軍國大事的正經模樣。
「整個船上都是男子,萬一你是女子之事被人識破了……」
「我還以為你不讓我上船,是因為怕我會搗亂呢!」諸葛小雨一笑,打斷他的話,容光煥發得像是被誇獎了一樣。
諸葛小雨的話像一道巨雷劈上楚狂人!
他可是統率水師之將領啊,居然完全不曾考慮到她可能會對於軍情造成之重大妨礙!
這個丫頭將他原有的方寸全都打亂了,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能帶她上船。擾他心緒,事小;若是整軍因而有任何閃失,那可是誰都擔當不了的重責大任啊。
「你不能上船。」楚狂人厲聲重復道。
「我的手巧,經常幫我阿爹設計一些小機關、小玩意兒,船上肯定需要這類人。」諸葛小雨盡力地想說服他。
「船上需要的是老練士兵。」
「廚娘的兒子小李子也不是老練士兵,他泅泳、刺槍、搬磚砌牆,沒一樣勝過我。」
「小李子上船是為了擔任伙食兵,那些基本兵藝,我只要求他能達到標准。」
「我對於五谷雜糧及食物種類比小李子更清楚。」她又想毛遂自薦,免得他都不知情她有多好用。
「不准便是不准。」楚狂人眼色一峻,直接打斷她的話。
諸葛小雨見他一臉不為所動的模樣,她皺皺鼻子,鼓鼓腮幫子,不服氣地瞪他一眼。
哼!人不轉路轉,他堅持不讓她跟,那她就是拚了命也會想出法子跟,畢竟阿爹也交代過她得跟著他嘛。
「你要去多久?」她問。
「戰爭時間長短,豈是我所能掌控的。」楚狂人居高臨下地瞥她一眼,瞧不起人的意味甚濃。
「那你好好保重。」諸葛小雨調頭走人,准備去進行她的跟蹤大計。
諸葛小雨突如其來的撒手不追問,反倒讓楚狂人傻眼了。
「在我沒回來之前,你就給我安分守己地待在島上,聽懂了嗎?」楚狂人想也未想地便伸出大手,制住了諸葛小雨的肩。
諸葛小雨雙手抆腰,回頭扔給他一句她娘經常拿來對付她阿爹的話。
「我要做什麼,你管不著,你又不是我阿爹!」
我是你將來夫婿!
這話?地在楚狂人的腦子狂喊了一回。
楚狂人一驚,雙眼瞪著諸葛小雨,健壯身子嚇得後退了整整三大步。
諸葛小雨不高興地瞪著楚狂人滿臉驚惶,心頭頓時湧上陣陣難受。
又來了!楚狂人怎麼又是一副見鬼的表情?
她當真那麼讓人厭惡嗎?虧她平時對他推心置腹的,什麼事都把他擺在心頭第一位。
可惡!
諸葛小雨愈想愈不快,嘴巴也就愈嘟愈高。
「我去和副使商討戰事。」楚狂人心裡還在余波蕩漾,干脆轉身先走人,免得感情再次失控。
「哼!」諸葛小雨不服氣對著他背影扔去一記怒哼。
等著瞧吧!她想盡法子也要把自己弄上船。
待她到了船上之後,在那些大風大浪間,他便會知道她諸葛小雨可是大大有用的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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