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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天 -【情狼看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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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7 00:44:1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情狼看招 作者:夏天

藍映傑身為國際知名攝影師,悠遊名模美人間,從不知專情為何物,  
對他而言,世上值得花費心思的,只有他鏡頭下的獵物!  
而他這回的目標,就是這名看似洋娃娃般的美麗女孩——  
她的冷淡,讓他有股衝動,想看看她真心微笑時,會是怎樣的風情。  
怎知,在成功勾起她的真實情緒、讓她展現出最美的一面後,  
他才發現,自己對她的依戀,竟然超乎原先所能預料……  

白媛君從小生活在母親保護下,從不知世上竟有這種霸道的男人!  
她都已經明白拒絕當他的模特兒了,偏偏他仍執意糾纏不休——  
好吧,就算她願意讓他拍又如何?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懂搔首弄姿,更別說是達到他的要求。  
只是不知為何,每當被他以專注熾烈的目光凝視時,  
總讓她覺得心跳加速,像是被攝走了靈魂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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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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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7 00:44: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張照片,從身旁好友手上的資料夾輕巧溜了出來,落在地上。

    彷佛恰巧或註定,照片落地的那一瞬間,剛好藍映傑看雜誌看的累了,抬起頭舒展了下高大的身體,再度低頭時,地上照片便映入他的眼簾。

    幸好飛機商務艙尚稱寬敞,藍映傑不怎麼費力的將照片撿起。

    坐在他鄰側的好友袁松恒,本來專心一致的翻閱手中資料,被他的動作驚動,微微抬眼,看到藍映傑手上的照片時,抱歉的笑了。

    「你掉的?」藍映傑問道,隨手將照片舉起細看。

    這可以算是他的職業病之一。

    身為職業攝影師,終日與照片為伍,不染上這樣的職業病也難。

    照片中是一位少女,清秀且纖瘦的瓜子臉極為蒼白,甚至白到給人一種病態的感覺,白皙肌膚襯的長髮漆黑如夜,閃耀著緞一般的光澤,齊眉瀏海下是一雙深邃大眼,美麗,卻無神。

    少女運嘴唇都無血色,毫無笑意的緊抿,雙手交迭於藤上,坐姿端正的她,仿若一尊娃娃。

    藍映傑微微蹙眉。少女給他的感覺,與其說是驚豔,不如說是……奇特。

    「這女孩是誰?」藍映傑耐不住好奇心。

    「我也不知道。」袁松恒聳聳肩,他打開手上卷宗讓藍映傑瞄了下,更多美貌少女的照片,對兩人搔首弄姿。

    「最近公司打算做一系列的形象廣告,正在物色人選。這些照片是從臺北寄到紐約來的,結果我根本沒時間看,好不容易有時間了,卻又得趕著回臺北。」

    袁松恒苦笑了下。「早知如此,何苦要他們將照片特地寄到紐約?我回去看就是了。」

    「形象廣告?事關公司顏面,你家的那群老頭子還真信任你。」

    袁松恒家有恆產,從祖父那一代起,便在商場打下一片江山。

    身為企業家第三代的他,不像一般大少爺驕氣縱橫,反而低調的很,或許就是這種內斂,讓袁家的幾位長輩兼財團核心,對他反而更為看重。

    袁松恒對好友玩世不恭、甚至有些無禮的態度,只能苦笑。

    藍映傑跟他完全相反,從來不知謙虛和禮貌為何物。

    而藍映傑的外表也對應他的性格,臉部線條仿若刀削般剛硬,濃眉俊目,薄唇唇角總是綻著一絲不羈的笑,古銅色的肌膚,身材高壯,頭髮削的極短,粗硬的發質就像毛刷一般根根立起,完全凸顯出他本身的狂放魅力。

    平常的藍映傑總是這樣,瀟灑英俊,全身散發著懶洋洋的訊息,袁松恒沒見這人認真過,什麼事都可以被他當成玩笑,但獨獨一件事例外——

    那就是藍映傑的工作,攝影。

    平日的他,有如樹上慵懶的黑豹,優雅的姿態下掩藏噬人的獸性;可當他一投入工作,只要是關於攝影這件事、或是攝影的物件,對他來說就像獵物。

    他雙眼會有如追逐獵捕對像時的黑豹般炯炯有神,甚至令人有些膽戰心驚。

    「你真是豔福不淺,一堆美女任君挑選。怎樣,有喜歡的嗎?」藍映傑用著不正經的口氣調侃袁松恒,順手拿起卷宗裏那一大迭照片。

    「這是工作。」袁松恒認真訂正好友的話。

    「要我是你,早公器私用了。找幾個鍾意的,約出來吃吃飯、聊聊天,有鍾意的就追,哪會像你這麼嚴肅?」

    藍映傑挑起眉毛,手支著側臉,繼續翻動他只翻到一半的美女照片。

    「——這、是、工、作。」袁松恒再度嚴肅回答。

    藍映傑閉上了嘴,要讓袁松恒這個死腦袋瞭解他開的玩笑,可能花上一輩子的時間都不夠。

    他專心的翻著那些照片,終於,又翻到了那個蒼白女孩。他只停了一下,又繼續翻看後面的,等到全部翻看完畢,藍映傑終究還是忍不住翻回那女孩的照片,最終,將照片挑了出來,其他的還給袁松恒。

    「映傑,這些照片還要分別發還給這些女孩的經紀公司。」袁松恒注意到他的動作,忍不住提醒。

    「這個女孩,你有考慮讓她擔任你們廣告的模特兒?」藍映傑答非所問,將照片在袁松恒面前晃了晃。

    袁松恒仔細看了下,蹙起眉,心想這少女真是毫無生氣,看來冷冰冰的。

    「我應該第一關就會刷掉她,我們這次做的是形象廣告,要打出清新自然健康的口號,這女孩和我們所要的感覺不合。」

    「那好,把她的資料給我。」藍映傑很理所當然的把照片收進口袋。

    「你要幹什麼?」

    「你不需要她,但我需要。」

    藍映傑笑的滿不在乎,眸子卻瞬間閃過一抹蠢蠢欲動的光芒。

    這種眼神代表——新獵物出現。

    袁松恒向來知道,藍映傑在女人方面牽扯不清,素行不良,根本不知專情為何物,如果女人的怨念可以咒死他的話,這男人絕對活不到今天。

    「你要幹什麼?別去招惹人家小孩子,找個和你旗鼓相當的對手吧。」他輕歎口氣,勸著藍映傑,照片中的少女看來稚氣,彷佛沒嘗過情滋味。

    要玩遊戲可以,但不要找玩不起的人,玩火終必自焚。

    藍映傑嗤笑,他真受不了認真嚴肅的傢伙。

    「我找她當模特兒罷了,瞧你說的這麼嚴重。」

    藍映傑先前的攝影主題皆是風景靜物,這些年來他也膩了,新的攝影展正打算改拍人物,只苦於找不到可以發揮的物件,如今這女孩出現的正是時候。

    他欣賞照片中少女的無心無情,但他更想看到少女的改變。

    「你以往沒拍過人物吧?人物跟靜物是不一樣的,不能隨你揉圓搓扁。」袁松恒仍不死心勸道。

    他太明白藍映傑——每次他拍照的時候,即使只是拍攝一些破銅爛鐵,他都可以當作寶貝般的愛惜,也因為他將全副心力投入,那些破銅爛鐵總被他拍的有如灌入生命。

    只是拍完後,破銅爛鐵終究是破銅爛鐵,會被他一腳踢開,彷佛未曾喜歡過。

    袁松恒的苦口婆心,對於一向自負的藍映傑來說,照樣左耳進右且出,他揮揮手,敷衍似的回答:

    「你想大多了,居然對多年好友這麼不信任?放心,女人在我心中,全都是嬌豔又美麗的花,悠遊在花圃中,東摘一朵,西采一枝,實為人生最大樂事。」

    見藍映傑又插科打譯轉移話題,嬉皮笑臉的搭上他的肩,袁松恒冷冷的看他一眼,無言以對,心底卻閃過一個念頭

    說這種話的男人,小心被花刺刺死。

    藍映傑終究是順利從衰松恒手上,拿到這名少女的資料。

    其實就算袁松恒真的不給,憑他的交遊廣闊,隨便找幾個圈內人打聽一下,也絕對找的到「她」。

    從衰松恒手上的資料可知,少文名叫白媛君,二十一歲,目前隸屬于宇哲經紀公司。

    宇哲經紀公司名氣挺大,藍映傑認識內部人員,再加上白媛君也不是多炙手可熱的大牌紅模特兒,所以他三兩下便套到了她的行程表。

    恰巧,在藍映傑回台的第二天,白媛君便有一份要在攝影棚內拍攝的雜誌封面工作。

    抓住這個機會,為了探探白媛君是否真如他所想,是個最良好的「素材」,那天下午,藍映傑穿著一身輕便黑色襯衫、洗到發白的牛仔褲踏進攝影棚,沒多久便找到他的目標所在。

    偌大攝影棚中,所有光源都打在中央的清秀少女身上,工作人員、服裝師、化妝師,皆在場邊忙進忙出,一旁還有不少其他女孩在等著拍照。

    藍映傑瞇眼細瞧,儘管他只見過白媛君的照片,但以那蒼白的膚色、長過腰部的烏黑秀髮,秀麗卻冰冷的五官,他可以確定自己沒認錯人。

    他雙眼在場邊環顧一周,很懊惱的發現一個高大、修長、俊美的男人也正靠在牆旁,認真的凝視場內動靜。

    那是宇哲經紀公司的小開兼經紀人——鄭博文,正是白媛君的現任經紀人。

    有他在,嘖,事情可麻煩多了。

    「媛君,來,頭再抬高一些,笑容柔美一點、活潑一點……」掌鏡的攝影師抬起頭,指示白媛君。

    但白媛君頭微微一側,臉上流露出此評困惑,似乎聽不懂攝影師的指示。接著她試著嘴角微揚,笑容依舊僵硬。

    攝影師語氣開始不悅。「不是這樣——我要的是柔美,柔美,你懂嗎?嘴唇微張,不要閉的死緊,你到底會不會?」

    白媛君一怔,不知如何是好的低頭默然無語,不點頭答應攝影師的要求,但也不回嘴,瞬間整個攝影棚彌漫一股尷尬的氣氛。

    藍映傑倒是有趣的望著這幕情景,攝影師在拍攝時,常要想辦法導引出被拍物件的情緒,但有時候這兩者之間無法配合或溝通,便會產生爭執。

    在旁邊等候的其他模特兒,也竊竊私語起來,帶著調笑的話語順著風不小心落入籃映傑耳裏。

    「早就覺得這女人不行了,平常在拍時笑也不會笑,話更說不上幾句,公司幹嘛還用她?」

    「她可是「公主」,平常誰敢說她不是?後臺可硬的。」一句「公主」拉的既諷刺又難聽,藍映傑暗忖,這個白媛君能擔任模特兒,應該有大半的因素是靠「私人關係」。

    而攝影師面對白媛君的沉默以對,火氣更加上揚。「說話啊!會做?還是不會做?只是張開嘴笑而已,難道連這點小事都不會?」

    白媛君這下抬起頭來看向場邊,藍映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發覺她瞧的是鄭博文。

    哦?這可是在求救?

    藍映傑以悠閒的姿態靠在牆旁,欣賞這一整出好戲。

    場邊的鄭博文總算接了口。「媛君,小周是要你頭往上抬四十五度角,嘴唇張開零點五公分,嘴角往上揚一公分。」

    這樣活像對機器人下的命令也行?藍映傑好笑的瞪大了眼。

    出乎意料,白媛君真的緩緩側頭,勾起嘴角輕笑,白膂纖秀的瓜子臉,被笑容點綴的更為出色。

    「眼睛再瞇一點。」

    白媛君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深邃大眼微瞇,眼裏閃著水般波光。

    鄭博文走到攝影師小周身旁,拍了拍已成呆滯狀態的他。

    「怎麼樣?你要的是這種感覺嗎?」

    「呃……對、對。」小周連忙開始調整鏡頭拍攝。

    鄭博文微笑著對小周解釋。「你對媛君說柔美、活潑之類的形容詞,她會很困惑,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但只要能說明你要怎樣的姿勢,說的清楚明確,她便絕對能夠照著做出來。」

    「這倒有趣。」

    聽到低沉男音,鄭博文蹙眉,轉過身,正好對上一張掛著不羈笑容的俊顏,正是藍映傑。

    「藍映傑?你回國了?什麼時候回來的?」鄭博文詫異的看著他。

    他們因為工作相關,早已認識,但交情卻稱不上多好,僅是點頭之交罷了。

    「就這幾天。」藍映傑微笑,伸出手和鄭博文相握。

    「哦?對了,還沒恭喜你得到攝影大獎。」鄭博文臉上也掛著笑,心裏卻在揣測他回國後出現在這裏的動機。「不過今天怎麼這麼巧,在這兒遇見你?」

    這個業界的人幾乎全已知道,藍映傑剛從紐約得了座攝影獎回來,也因如此,國內的出版社邀請他開辦攝影展、出攝影專輯,藍映傑正是受邀回國。

    「來這找人。」

    藍映傑笑的輕鬆,鄭博文卻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找誰?」

    「她。」藍映傑下巴努了努,指的正是場內的白媛君。「我希望她能當我這次攝影展的模特兒。」

    見到白媛君本人,他更加滿意,他想看情緒一直不曾波動的她,露出各種表情的模樣。

    鄭博文閑言有些變了臉色。他知道藍映傑足個國際知名的攝影師,這次的攝影展也極受注目,業界都在等待向來只拍靜物風景的他,這次會有什麼樣的創意。

    但是,藍映傑卻說,他要拍白媛君?

    「這對你們公司只好不壞,應該是顯而易見的事吧?」

    藍映傑慵懶的靠在牆邊,眼裏儘是自信。他就不信鄭博文會拒絕自己,讓白媛君當他的模特兒,可是會讓這女孩瞬間身價水漲船高的。

    見鄭博文不回話,藍映傑便當他已經同意,走過他身旁時吊兒啷當的拍拍對方的肩。

    藍映傑身高超過一百八十五釐米,臉孔俊美中帶著邪氣,即使他的行為太過自滿、自傲和輕浮,在他身上卻是再適合不過。

    「詳細的細節,等我決定好後,會吩咐助理通知你們公司。到時你只要負責把白媛君帶來就好。」

    藍映傑揮揮手,打算離去時,鄭博文卻開口將他攔下。

    「等等,藍先生,我不能答應你。」

    「哦?」藍映傑挑起一邊眉毛,笑容依然輕浮,卻開始產生幾分壓迫性。「理由是什麼?」

    「你在公事上或許很傑出,但你在私德上,實在無法使我放心,讓媛君和你獨處,除非你答應帶著一組工作人員隨行。」

    「不可能。你明知道我沒那個習慣。」藍映傑一口否決。「人太多,模特兒無法放鬆。」

    「那就是了,請你另找高明。」

    鄭博文話音方落,白媛君已經拍攝完畢,朝他們走來。

    當她走到鄭博文身邊,便抬起那張清秀的臉孔,大眼上的睫毛輕輕煽動著。

    「博文哥,工作結束,要走了嗎?」她連聲音都是清冷毫無感情的。

    在近處一看,藍映傑不禁讚歎于白媛君完美無瑕的臉孔和身材比例。當造物主創造她時,可曾驚豔過?

    她如此清秀端麗、身形纖瘦,烏黑秀髮披散如瀑,襯的人更是飄逸出塵。

    現代能找到這樣的女孩子,可真不容易。藍映傑不禁猜測,白媛君一定從小便在極為周延的保護下生活。

    「媛君,你再等一會兒,我跟這個人談完話,就送你回去。」

    鄭博文的說話口氣細心體貼,讓藍映傑心裏忍不住冷笑。

    嫌他私德不好?他看這根本是藉口!八成近水摟台先得月,鄭博文道經紀人當著當著,摸上自家模特兒的床,還有可能一點!

    藍映傑一向不認為自己是君子,所以就算有人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沒什麼大不了。

    聽到鄭博文的話,白媛君乖巧點點頭,接著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發呆,從頭到尾,那張麗容沒正眼看過藍映傑。

    而鄭博文凝視白媛君的時候,連笑容都溫柔,但當他轉過身看向藍映傑,又回復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這兩人的互動,藍映傑看的一清二楚。

    「藍先生,我想你應該很明白我的意思,請另外找模特兒吧,媛君不適合,也沒必要當你的模特兒。我要先走了,不送。」

    一番話說的藍映傑火氣上升,他冷笑。

    「這種事,可不是你說了算,我要聽她本人的意見。」

    藍映傑往坐在不遠處沉思的白媛君走去,一直走到她面前,白媛君才意識到他的存在,抬起臉來。

    接著,她纖秀的眉緩緩凝起,似乎對有陌生人出現在她面前這件事很不滿意。

    「藍先生!媛君只聽我的話,你跟她說沒有用的!」鄭博文隨之而來,不悅說道。

    藍映傑從鼻子裏發出冷哼,開玩笑,他對自己的魅力一向有把握,只要是異性戀的女人,他就不信自己開了口,對方還不動搖。

    打定主意,他本就俊魅的臉上,嘴角輕勾,綻出一個誘人、出眾的弧度。

    「白小姐,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白媛君輕輕搖頭,接著歪頭看著他,眨眨大眼,等候下文。

    她的反應讓藍映傑有此主動,這個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怪異,他清清喉嚨開口道:「我叫藍映傑,是一個攝影師,因為要舉辦國際攝影展的關係,需要一個模特兒,所以想請你來擔任……」

    藍映傑等了老半天,只見白媛君凝視著他,似乎還在等他說下去,他只好重複一遍。「你懂我在說什麼?我希望你能擔任我的模特兒!」

    「我……嗎?」白媛君對於他的問話,沒有喜悅也沒有排斥,還是一樣平靜。

    「對,你。」

    白媛君看了看藍映傑,又轉頭看看鄭博文。良久,才細聲說「博文哥,我可以答應嗎?」

    鄭博文搖搖頭。「那工作不適合你。」

    「這樣啊。」白媛君瞭解似的點頭,再轉回來朝向藍映傑,認真回答:「很抱歉,博文哥說不行,所以我不能答應。」

    「你……」

    藍映傑不可置信,而鄭博文聳聳肩,一副「看吧,我早告訴過你」的模樣。

    「博文哥,我想回家了。」

    白媛君站起身,走到鄭博文身邊,藍映傑不死心,朝她叫道:「白媛君!」

    她再度回轉身,不懂這男人怎麼還糾纏不清。

    「我是問你的意見!不是問鄭博文的意見!他說不,可是你自己呢,想不想當我的模特兒?」

    「博文哥說怎麼樣,就是怎麼樣。」白媛君像機械般的回答。「他既然說不適合我,那我就不會答應,我要先走了,再見,藍先生。」

    白媛君欠欠身算是告別,而藍映傑濃眉皺起,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他本來只是輕輕抓住,但她卻瞬間發出恐懼尖叫。

    「呀——」

    「放開她!」鄭博文將藍映傑的手扯開,而白媛君像受驚的小兔子般,躲到鄭博文身後,大眼裏終於出現了情緒。

    藍映傑意識到,她眼中的是驚惶、恐懼。

    「請、請你不要碰我……」白媛君連聲音都微微顫抖。

    「媛君,走了。」

    鄭博文拉住白媛君離去,奇怪的是,同樣是男人,鄭博文碰白媛君,她卻不會害怕發抖。

    藍映傑心裏原先的憤怒,這下成了滿腹的疑惑。

    他凝視著自己的手掌,手裏還殘留著她纖細的觸感。

    是什麼讓白媛君恐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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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7 00:44: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坐上鄭博文的車後,白媛君還有些心有餘悸。

    很久以來,她不敢接近、碰觸任何陌生男人,因為他們的靠近都會讓她產生恐懼。

    想到剛剛那個男人抓住她肩頭時的力道,白媛君下意識的摸摸自己被碰觸過的地方,身體不自禁的顫抖。

    「還好吧?媛君?」鄭博文開車,眼睛直視前方道路,但依舊擔心著白媛君的情況,開口問道。

    「沒事。」白媛君輕輕搖頭。沉默良久後,才又再度開口。「那個男人……是誰?」

    「一個專門拍攝風景的攝影師,挺有名的,不過這幾年都在國外旅行,甚少回來,所以你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

    「拍攝風景?那他為什麼要找我當模特兒?」白媛君不解。「不知道。可能想轉換風格,不過……」

    「不過什麼?」感受到鄭博文的猶疑,白媛君好奇追問。

    鄭博文輕歎。「當初他還在國內時,就鬧出過不少緋聞。當一個人有名氣的時候,就會有其他人想借著他攀龍附鳳。

    而藍映傑就是這樣,一堆女孩爭著送上門,如果有良知的話,應該懂得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才對。

    但藍映傑不是,他來者不拒,玩完就甩,最後弄得不少女孩為他一哭二鬧三上吊,而他呢,揮揮手人就去國外了,留下一堆爛攤子,他卻一點也不沾身。」

    白媛君身體一縮,這種男人在業界裏可多了,自詡風流,偏偏就有一個又一個的女孩子飛蛾撲火。

    她從來不懂那些女孩在想什麼,明知山有虎,又為何偏向虎山行?

    鄭博文神情嚴肅,告誡著白媛君。「所以,如果藍映傑再來找你的話,記得別理他。」

    「我知道。」白媛君的語氣淡漠。

    不需要鄭博文說,她也不會理會藍映傑。

    對她來說,這個男人只是曾在她眼前出現過的陌生人,很快的,就會像其他陌生人一樣,在她記憶裏消逝無蹤。

    白媛君並非專職模特兒。

    她現年二十一歲,目前就讀於T大。她的母親鄭麗娥,年輕時便是走模特兒這條路,到了中年成了一間經紀公司的股東,順理成章的,長相夠格的白媛君,也被推上這一行。

    而表哥鄭博文,便成了她的經紀人兼保母兼保鏢,將她保護的滴水不漏,業界的一切黑暗骯髒事,白媛君從來不需知道、不需接觸。

    這樣的環境下,她從來不想去注意外界的事,更不想和其他人打交道。因為根本沒這個必要。

    一早的課是十點十分開始,白媛君習慣性在十點進了教室,坐到偏僻角落,便翻開課本閱讀頁面上抄下的筆記。

    她知道打從一進教室開始,就有不少同學注視她,那些視線很複雜,有的是羡慕,有的是嫉妒,也有男同學渴望接近的目光,可是她一律裝作不知道、沒注意。

    去管別人的視線是很麻煩的……白媛君將精神集中在書本上,盡力將那些惱人視線摒除於意識之外。

    上課鐘響沒多久,老師便走了進來。而那些視線也都隨著課程開始收了回去,白媛君總算能大大方方的抬起頭,抄寫老師所教授的課程。

    等到兩堂課都結束後,白媛君迅速收拾東西,便打算離開。

    只是她才剛把課本、筆記本、筆之類的雜物收進背包,便有人站在她面前,是同班的一個男同學。

    她不記得對方的名字,只對長相隱約有一點記憶。白媛君本身便超過一百七十釐米,一般男同學的雙眼,甚至只能和她平視而已。

    對方的臉有些暈紅,連講話都帶著緊張氣息。

    「呃,白媛君……」

    「什麼事?」白媛君秉持著基本禮儀,站在原地等候他把話說完。

    「你要不要去吃飯?一起去,怎麼樣?」

    白媛君欠欠身,禮貌卻冷淡的回答:「抱歉,我要去書店。」

    說完,她便拿起包包往教室外頭走去。

    「你要買剛剛教授指定的書嗎?我剛好也要買,一起去吧。」男同學還是不死心,跟隨白媛君身後。

    「不了,我喜歡一個人逛。」

    「可是我知道有一家可以集體買,會打七折左右……」

    白媛君終於停下腳步,美麗的雙眼凝視著男同學,直到對方無措的垂下眼睛,她才輕聲開口。

    「抱歉,我「真的」想一個人去,以後也請不要再約我了。」她特地強調這兩個字,加重語氣。

    話說到這個地步,通常沒有人會不懂。

    白媛君習慣一開始就把事情做絕,不留任何餘地。感情這種事,對她而言,沒有模糊地帶,她很明白知道,自己不會跟任何男人交往。

    像她這樣,連男人的碰觸都厭惡到無法接受,又怎麼談戀愛?

    男孩明顯被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傷害,而白媛君趕緊拿了自己的包包便出了教室門。男人自尊心強,通常被這樣拒絕後便不會再輕易嘗試,這個同學應該也不會再找她了。

    白媛君往校門外走去的時候,不禁又想到前幾天在攝影棚遇到的男人。

    那男人後來也沒再出現過,看來博文哥的憂慮應該是白操心。

    她想到這安心許多,抬起手腕看表,在心裏默默計算自己除了吃飯外,還有多少時間可以逛書店。

    「白媛君。」低沉的男音從斜後方傳來。

    白媛君大吃一驚,轉過頭,發現她剛剛才想到的男人,此時此刻,正站在學校的大門柱子旁,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男人的身材高挺,就算只穿著一件普通的黑色皮外套,褐色長褲,看來依舊架勢非凡。俊美的臉上帶著淺淺笑意,吸引許多路過女學生多看幾眼。

    藍映傑今天是剛好經過這所學校,看看時間差不多十二點,就決定碰碰運氣。

    沒想到他才站了幾分鐘,便看到那抹纖細的身影朝大門走來。和上次拍照的時候完全不同,今日的白媛君身上一套襯衫牛仔褲,及腰長髮未起,少了幾分豔麗,看來格外清秀。

    不過她還是那副冷冷的模樣,目不斜視,也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些什麼,經過他身邊時,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存在,藍映傑倒也不生氣,笑嘻嘻的喊住了她,果然,那張臉轉過來時,滿是不可置信。

    「你怎麼知道我念這所學校?」白媛君驚異的問。

    「問問那些工作人員,不就知道了。」藍映傑微笑聳肩。

    藍映傑俊美的笑容,或許在別人眼中充滿吸引力,但在不想跟任何人牽扯上關係的白媛君心裏,只感到厭煩而已。

    她不打算回話,一回了話,對方若再回,豈不就得交談下去?

    所以白媛君自顧自的過了馬路,不過藍映傑隨即邁開長腿,兩手插在褲袋裏,模樣閒適的跟在她身後。

    白媛君心裏謹記鄭博文告誡她的話記得別理他。

    所以,她決定把這傢伙當做隱形人。

    她閃進原先的目的地——書店,走到文史哲的書架前,開始尋找教授指定的書籍,藍映傑果然也跟著進了書店,她用眼角餘光,冷漠的瞄了四處張望的他一眼,便開始翻閱自己找到的書。

    白媛君一向自豪自己一沉浸于書本,就不會被外界所影響的專注,而且她計算過了,下午的課是三點,如果要花一個小時吃飯的話,現在整整有兩個小時可以跟他耗。

    於是,她從第二早開始津津有味的翻閱起來,沒多久,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的體溫,接著,一隻手越過她的頭部,從最上層的書架抽取書籍。

    白媛君的身體反射性縮起,有些不悅的轉頭,果然,打擾她看書的正是那個討厭的男人,藍映傑。

    能將手從她頭上越過,這男人少說也超過一八五釐米,白媛君忖度著。

    而藍映傑像被員警逮捕的犯人般,修長到礙眼的雙手正往上舉著,笑的一臉無辜。

    「對不起,嚇到你了?我只是要拿最上面的「攝影大觀」而已。」

    失算……她沒想到攝影類跟文史哲的書,居然會放的這麼近。

    白媛君依舊面無表情,也不開口,逕自把身體往旁邊移動一些,接著繼續看自己的書。

    藍映傑輕笑一聲,便靠著旁邊書架,緩緩翻起手上的書。二十分鐘……四十分鐘……白媛君每當從冗長的閱讀中回過神,都會聽到身旁的翻動書具聲未曾斷過。

    白媛君努力讓自己心靜,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麼纏人的傢伙,只要裝作沒看到……沒看到……

    良久過後,當快忍耐不住時,她再度觀望四周,不知何時,藍映傑的身影已經消失。

    左看右看都沒瞧到藍映傑,她悄悄籲了口氣,拿起書便走往櫃檯結賬。

    「三百五十元。」

    櫃檯小姐清脆的報出價錢,白媛君拿出錢包掏錢時,櫃檯又被放上兩本書。

    「小姐,我買這兩本。」藍映傑就排在她後方,輕鬆朝著小姐開口,接著地視線掃過白媛君,愉悅的看著她瞪大的雙眼。「好的,五百元。」

    白媛君拿過自己買的書,便急促的走出書店,藍映傑隨後又跟上,一向情緒沒什麼起伏的她,這次真要給他惹惱了。

    她不知道這男人究竟想怎麼樣,不說話,只是跟在自己身後。可是若要指控對方跟蹤自己,卻又還構不成那樣的條件。她從剛剛到現在已經站的腳發酸,肚子也咕嚕咕嚕的嗚叫,口更渴的要命。可是不管她穿過多少店面,藍映傑卻始終如影隨形。

    終於,白媛君瀕臨怒火爆發邊緣。她在人來人往的騎樓裏停下腳步,轉過身,而藍映傑也好整以暇的站住,等待她即將說出的話語。

    「不要再跟著我。」

    她冷漠的言語,足以凍結任何對她抱有期待的男性。

    「我沒跟著你,只是剛好走一樣的路。」

    他無賴的態度,足以氣死任何冷冰冰的女人。

    「睜眼說瞎話……唔……」

    白媛君太久不曾高聲怒吼,再加上一直未進食,突如其來的昏眩衝擊腦部,讓她腳下一陣踉蹌。

    「沒事吧?」

    藍映傑發覺不對勁,伸出手想攙扶,卻被白媛君用包包擋開。

    「……不要碰我。」

    她臉色鐵青的退後,想隔開自己與這男人間的距離。

    不知為何,她真的覺得,一旦靠近這男人,就會很危險,可是藍映傑卻根本不瞭解她的心思,蹙起濃眉,微彎身子,讓自己的臉和她同高。

    靠的這麼近,她更可以發現藍映傑五官的完美和傑出。

    「你貧血?」他低聲問,透露出隱隱擔心。

    「不關你的事……」白媛君勉力站住,嚴厲的瞪視對方,有如被逼到角落張牙舞爪的貓。「就算我的身體怎麼樣,你也不能幫我,我討厭任何男人接近或觸碰,所以——請你走開。」

    她自認話已說的再明白不過,垂下眼睫想等待對方自動從眼前消失,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一個略帶譏嘲的話語,卻從頭頂上方落下。

    「鄭博文就可以幫你?」

    「他不是……」白媛君憤怒想辯駁,才剛再度抬頭,便見到藍映傑脫下自己身上的皮外套,她驚聲喊道:「你幹什麼?」

    藍映傑一臉無所謂。「你不是不能給我碰到?可我又不能放著你不管,所以披件衣服總行了吧?」

    他將皮外套披在白媛君身上,接著將手搭在她已用皮外套隔起的肩頭,硬拽著她走進一旁咖啡廳。

    這樣還不是一樣!放開我,決開!」

    白媛君驚恐的掙扎,不要!她不要任何一個男人碰觸她!好可怕!那種屬於男性的氣味、體溫、力道……

    「怎麼會一樣?我可沒碰到你。」藍映傑不耐煩的回答。等她從驚慌害怕回過神,發覺自己已坐在咖啡廳裏的柔軟沙發座上,而藍映傑的手一刻也沒多停留,將她安置好便迅速撤離,以免惹來她更多的緊張害怕。

    之後藍映傑招來服務生,叫她們先送上麵包,因為他看的出來,白媛君是因為沒有進食導致貧血。

    等一切安頓完,藍映傑坐在白媛君對面,便發現她正恨恨的瞪視自己,他聳聳肩。

    「你餓昏了,省點力氣吧。現在先趴下來休息比較重要。」「還不是你害的……」白媛君小小聲的低喃,轉過頭,不肯正視這男人。

    「你別躲不就好了?」聽到她的話,藍映傑閒適回答。

    你別追不是更好?白媛君懶得和他扯,閉上眼,靠在椅子上養神。

    沒多久,餐點送上,白媛君儘管很餓,但還是小口、小口的吃著食物,直到感覺對面凝視不放的眼神,她才抬頭看向他。藍映傑沒怎麼在吃,只是專注的觀察著她。

    白媛君有點吃不下去,放下手中叉子,將疑惑問出口。「你到底想做什麼?」

    「當我的模特兒。」藍映傑單刀直入。「我只是要你幫我而已,答應了我便不再纏你。」

    答應了他,兩人就得朝夕相處,哪還有什麼纏不纏的問題?

    她上次拒絕他,這次的答復依然一樣。

    「不行。」

    「因為你的博文哥?」藍映傑只要提起鄭博文,就忍不住語帶諷刺。

    他就是不懂,他哪一點比不上鄭博文?為什麼她非得聽那傢伙的話?

    白媛君無語翻動著盤中食物,等於默認藍映傑的猜測。

    良久,她才又輕聲說道:「……為什麼是我?」

    有這麼多美豔的模特兒任他挑選,為何偏是她?她知道自己既沒資歷也沒知名度,更沒天分。

    「因為我看到你拍照時的表現。」

    「很生硬對吧?」白媛君淡漠回答。「我知道大家私底下都笑我,活像個沒有生命的娃娃,或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公主。我不太會笑,也不太會哭,我根本沒有情緒,表現不出他們要的東西。」

    「你剛剛不就對我生氣了?」藍映傑支著下頜,眼中閃耀饒富興味的光芒。

    這讓白媛君有點困惑,微歪著頭,催促他繼續說。

    「我就是想拍你的情緒,想看到你大聲笑,用力哭的模樣。難道你不好奇?不想知道自己內心深處潛藏的一切?」

    白媛君發覺自己的心意有些動搖,她的心中,的確有某些東西在蠢蠢欲動。

    她喜歡現在的自己嗎?喜歡現在這個什麼都不去接觸,等著親人好友將所有東西過濾後,才送到她身邊的生活?

    這個男人,說不定會讓她開始學著「轉變」。

    白媛君想到這個字眼,甚至有些興奮,直到她回過神,發覺自己差點就違背了鄭博文的話,才慌慌張張搖頭。

    「不、不行。很抱歉,我真的不行。」

    博文哥再三提醒她,千萬不要跟這男人扯上關係,他再三提醒過……

    藍映傑的表情因她的拒絕而陰沉,但這陰沉不過一瞬,馬上又恢復溫柔俊美的笑容。

    「不要緊,不需要這麼快決定。」

    雖然嘴裏這樣說,但他知道,她在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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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個星期下來,白媛君見到藍映傑不少次。

    他不再等在校門口,那太沒有效率又有風險,所以,藍映傑選擇直接殺到教室來。

    教授還站在講臺上侃侃而談時,白媛君就注意到身旁幾位女同學,開始竊竊私語,偶爾抬起頭好奇看看窗外,接著幾個人又小聲笑成一團。

    白媛君原先還不怎麼在意,直到過了一兩分鐘,女同學們的騷動還在悄悄持續,她終於將眼神移到窗外,這才知道原因為何。

    她一抬眼,便和罪魁禍首的雙眼對上,接著,對方還恬不知恥的微笑揮手,毫不介意自己又惹來教室中少女的春心大動。

    下課後,一反常態的,白媛君坐在位子上動也不動。

    因為如果在同學們都還沒走的時候,她便出了門,那藍映傑一定會跟上,他一跟上,全班就都知道他是來找她的,到時她就算要辯稱兩個人沒關係都辦不到。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背起包包,硬著頭皮,慢吞吞的走出教室。

    「你還真慢。」藍映傑蹙眉靠在牆上,指指自己的手錶。「都下課整整二十分鐘了,你才出教室?這麼沒效率可不行。」白媛君默然從他身旁走過。

    「怎麼?還是不理我?」藍映傑走在她身旁,輕笑問道。

    「你連我的課表都知道?」白媛君歎了口氣。

    「你們不是都有固定的課?去你系上查一查,我甚至可以將你排的所有課表查的一清二楚。」

    「你都沒別的事做嗎?」

    「當然有,不過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準備半年後的攝影展。」

    藍映傑的口氣很輕鬆,可是白媛君從他的眼中,看出滿滿的執著與自負。

    白媛君默然無語,她對這樣的人其實是羡慕的,找到目標,勇往直前,反觀自己,大概沒有親人,就什麼也不會做。

    「接下來還有課嗎?」藍映傑問。

    白媛君馬上戒備的瞪著他。「幹什麼?」

    「跟我去攝影棚?」

    藍映傑像是沒聽過白媛君拒絕似的,扯一扯又繞回原處。

    「不要。」

    「那我送你回家?」藍映傑拿出一串鑰匙,叮叮噹當的響了下。「我開車來的。」

    「……不行。」白媛君快步朝公車站走去。

    前面一句是「不要」,後面一句是「不行」?嗯,有意思。

    「為什麼不行?搭公車又熱又擠,你不是討厭別人碰你?」「我媽看到我坐別人的車回家,會不高興。」白媛君咬著下唇,站在公車站牌旁,不停的眺望遠方,心想為什麼公車還不快點來?

    「你二十一了吧?」

    「那又怎樣?」白媛君倏地瞪他,像是被人刺中痛處。

    「很少看到有人二十一歲了,還拿媽媽當擋箭牌。」

    此話一出,藍映傑便看到白媛君臉頰染上一層憤怒的紅暈。

    「你……」

    白媛君正想出言反駁,藍映傑卻輕鬆笑笑,指著她身後。「公車來羅。」

    她慌慌張張的上了車,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後,往她原來站的地方看去,發現藍映傑還站在原地。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織、相會,他的笑容微微收斂,認真的神情讓她的心微微一跳,連忙將頭轉正,不敢再看向他。

    等到公車開動,白媛君終究無法克制的,再度回頭凝望藍映傑高挺的身影,他臉上依舊掛著那副什麼都不在乎的笑容。

    隨著景物後退,他的身影漸漸變小,白媛君這次沒把眼神移開,凝望到再也看不到為止。

    白媛君的家,位在市中心精華地段的窄巷中。

    雖然距離外頭人車喧嚷的大馬路,只要五分鐘腳程,可是一繞進窄巷,一間又一間隔在圍牆中的獨門獨院,便有如與世隔離似的安靜。

    這個家,是白媛君的母親鄭麗娥在離婚之後,辛勤工作才買下的。

    母女倆都喜歡這房子的安寧又不失便利,儘管房子已太老,但她們還是不想離開這,搬到高樓大廈去。

    白媛君打開漆成紅色的門,穿過不太大的院子,進入家中後,出乎意料的,鄭麗娥還沒出門。

    「媽,我回來了。」

    「嗯。」鄭麗娥瞄了她一眼,便又對著全身鏡專心修飾儀容。

    儘管年過四十,她卻保養的極好,身材風韻都不輸三十多歲的女人。

    白媛君靜靜的看著自己母親。

    聽說母親在年輕時,也是個頂尖的模特兒,但和大男人主義的父親結婚後,就退出了這圈子。

    只是這段婚姻並沒有持續多久。

    在她三歲時,母親便因持續不斷的家庭暴力,向法院訴諸離婚,帶著曾經美麗如今卻已滿是傷痕的身體,離開了那個恐怖的男人。

    從那之後,母親便入股自己弟弟所經營的經紀公司,而目前擔任白媛君經紀人的鄭博文,正是她的表哥。

    想到藍映傑對自己和鄭博文之間關係的不悅,白媛君連自己都不知道理由的,小小聲的笑出來。

    「怎麼了?今天在學校發生什麼好事嗎?」

    鄭麗娥聽見白媛君的笑聲,停下正在畫眉的手,微笑問她。

    白媛君搖搖頭。「就跟平常一樣。」

    「可是你看起來還挺高興的,嗯?」

    「沒什麼。」白媛君的性格,讓她即使面對親人,也甚少吐露心事。「媽,你要出去?」

    「嗯。我去公司。」鄭麗娥的精神又回到鏡子上,畫完眉,她一邊撲上蜜粉,一邊開口交代。「我可能會很晚回來,你晚上不要亂跑,乖乖待在家裏。」

    白媛君默然點頭,這句話她從小時候聽到現在,或許在自己母親心中,她永遠長不大。

    或許是因為婚姻的失敗,讓母親對大部分男人都有戒心,連帶的對她管教也極嚴,從以前開始,便不准她隨意外出,就算出門也都得遵守八點回家的門限。

    「這是為了你好,等你念完書,出了社會,懂得保護自己了,媽媽就不會再這樣管著你。」

    這是母親常掛在嘴上的話。

    以前白媛君年紀小時,並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隨著年紀漸長,她卻開始產生了反叛的心。

    不過,這些反叛,也還只露出了一點苗而已。

    鄭麗娥終於化完了妝,對著鏡子又再度照了照,確定沒問題後,才準備出門。

    臨出門前,白媛君一路送她到門口時,鄭麗娥才突然想起,開口說「對了,明天晚上,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

    「公司舉辦的酒會,請了不少業界人士,咱們旗下的模特兒都會去,所以你也跟著去吧。」

    白媛君蹙起了眉。別說這個圈子的人她沒幾個認識了,就連同公司的模特兒,也大半都因她的身份或關係,而不願意接近她。

    這樣的情況下,她去這宴會有什麼意思?

    「我不想去……」

    「為什麼不去?我這是為你好。」鄭麗娥沒將女兒的拒絕放在心上,自顧自的開了大門往外頭走去。「你多露臉,能夠接到的好工作也越多。」

    「可是我……」白媛君還是想開口拒絕。

    「明天別忘了早點回來,我訂了套禮服給你穿。」

    鄭麗娥出了門,沒理會白媛君的拒絕。

    等她走遠了,白媛君咬緊下唇,良久才默默的將大門掩上,走進客廳後頹然坐下。

    她不懂……不懂充斥在心中的煩悶,究竟從何而來?又有誰能給她解答?

    酒會就在宇哲經紀公司大樓的最頂層舉行。頂樓是一片翠綠的空中花園,當夜晚到來,五彩繽紛的燈紛紛自動亮起,將漆黑的夜照的熠熠生輝。

    鄭麗娥一件全黑斜肩禮服,身材豐滿修長,亭亭而立,和參加酒會的賓客說笑談天,而白媛君則穿著一件粉色的小禮服,裙長及膝,一直隱在自己母親身後,偶爾才被拉出來和客人打招呼。

    白媛君不擅言談,一張清秀的臉上,整晚幾乎沒露出笑容過。

    而鄭麗娥沒在和客人說話的空檔,低聲對白媛君一個個介紹,這位是K電視臺的專播,那位是S雜誌社的總編,將場中的客人如數家珍,一個個介紹的清清楚楚,可惜白媛君大半左耳進石耳出,只是默默的看著自己腳尖,彷佛身外一切喧嚷都與她無關。

    「媛君,你到底有沒有在聽?」鄭麗娥不悅的聲音沖進她的心房。

    「嗯?」她有些慌張的抬頭,扯出一絲勉強的笑。「有啊,當然有。」

    見自己的母親臉上表情充滿懷疑,白媛君連忙轉移話題。

    「表哥呢?」

    打從一進酒會,她還沒看見鄭博文。

    「他今天不會過來,你舅舅有其他的事托他去辦。」

    鄭麗娥攏攏髮鬢,隨口回答,一雙鳳眼仍舊銳利的搜尋場內,是否還有該上前招呼的人,她的視線在場內梭巡一遍,最後停留在某處。

    「他也來了?」

    鄭麗娥的聲音趨近於喃喃自語,但在她身邊的白媛君還是聽見了。

    她的眼神順著母親停駐的方向望去,赫然看見藍映傑正站在一群美豔名模中,左右逢源,手上端著杯琥珀色的酒,臉上的輕笑燦爛的刺眼。

    白媛君薄唇輕抿,表哥說藍映傑愛四處拈花惹草,這句話果然是真的。

    「媛君,你留在這,我過去打個招呼。」

    「咦?」白媛君愕然。打從酒會一開始,鄭麗娥不管去哪都會帶著她的呀?

    「博文跟我說過藍映傑的事了,他之後有沒有再找過你?」

    「沒、沒有。」白媛君低下頭,怕眼神會拆穿自己的謊言。「嗯,我是覺得你沒接下這份工作很可惜,不過博文拒絕也有他的道理,你還是個孩子,沒必要跟那種男人混在一起,你就待在這,等我回來。」

    鄭麗娥的語氣果斷堅決,完全不容異議,但這番話卻說的白媛君心裏一股怨氣直沖腦門,她不懂,為什麼連自己的交友情況,都要一個一個的被母親和表哥審核過後,再決定她應不應該靠近對方?

    白媛君就這樣站在原地,看著母親像女王似的排開那一堆模特兒,綻開微笑,和她口中所謂「最好不要接近的男人」親密談笑。

    藍映傑微垂著頭,體貼的配合鄭麗娥的高度說話,嘴唇時而配合著話題勾出好看的弧度。

    他的俊美面貌,即使處在模特兒群中也毫不遜色,幾縷發絲垂落在額前,更添俊邢魅力,白媛君雖討厭自己一直這樣看著他,可是目光又無法克制的被吸引。

    終於,藍映傑朝她瞄了一眼,這一眼,讓她的手緊張的相握,但對方卻像沒注意到她的存在,轉瞬又移了開。

    怎麼會這樣?!白媛君的緊張瞬間轉成失望,接著又成了對自己的鄙視。

    她越來越搞不懂自己究竟在想什麼了,當藍映傑接近自己時,她只覺得很煩,可是當他不在意她時,她卻莫名在意起對方來。

    這份思緒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白媛君索性走到角落,避開人群,靜靜的從大樓頂端,凝視這市區的夜景,頂層的風揚的她臉頰隱隱生疼,長髮在空中翻飛。

    她不想去思考,自己最近越來越難以控制的內心,索性連惹她如此的禍源都不想看。

    儘管她是這樣想,奈何就是有人要打擾這種清靜。

    「在這做什麼?」

    聽到腳步聲接近,白媛君敏感的轉過身,看見是藍映傑,她反應冷漠。

    剛剛圍在他身旁的模特兒,似乎已經四散,母親也不知走到哪兒去了。

    藍映傑見她不回答,也無所謂的笑笑,逕自走到她身旁。「會不會冷?」

    見她身上只有一件粉色小禮服,藍映傑作勢要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往她身上披去,卻被她慌張的避開了。

    她張望四周,深怕這一幕給自己的母親看見。

    「放心,你媽看不見的,她正和一群電視臺的高層長官說話,分不了心,也沒空管你。」

    藍映傑努努下巴,示意要白媛君朝噴泉旁看去。

    果然,鄭麗娥正在和一群中年男人嚴肅的說著話,根本無暇他顧。

    白媛君原先緊張的情緒因此而緩和,此時,他卻突然湊到她耳邊輕聲說.「怎麼,安心了?」說完,還在她耳邊吹了口氣。她瞬間往旁邊彈了好幾步,忿忿的瞪他。

    「你幹什麼?!剛剛不是還裝作沒看到我嗎?」

    她完全沒發覺自己語氣中的酸意。

    「你在意?」藍映傑一臉無辜。

    白媛君話一出口,便後悔的緊咬自己嘴唇。

    「剛剛你媽在場,我可是為了你好。」他笑的很痞。

    她想回嘴,卻赫然發覺,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自己的情緒,早已被眼前這男人所掌握。

    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為什麼這男人輕而易舉可以把別人耍的團團轉?她正為了這項發現愕然時,罪魁禍首卻又湊近,再度在她耳旁輕聲細語。

    「喂……要不要……偷溜?」

    「偷溜?」白媛君瞪大了眼。

    「你覺得這個酒會很無聊吧?那何不離開?」

    「不、不行……如果我隨便離開,我媽就找不到我了……」白媛君的頭搖的飛快。「而且如果真要走,我要怎麼跟我媽媽解釋……」

    「不說不就得了?」藍映傑挑起眉毛,把白媛君從來沒想過的念頭,說的天經地義。

    「啊?」

    「別讓她知道,偷偷的走。」他再次誘惑著。

    「可是就算我今天走了,明天還是要跟我媽解釋……」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還有——你可別告訴我,長這麼大了,你連說謊都不會。」

    白媛君的心蠢蠢欲動,但依舊猶豫。

    她從來不曾違背母親說的話,不管是門限或是交友,她總是乖巧聽從,甚至沒有說過謊。

    始終無法下定決心的她,求助似的看向藍映傑。

    「走不走?」藍映傑輕笑,朝她伸出了手。

    白媛君凝望他的臉,視線漸漸下移,到了那手掌上。

    她在這之前,甚至不願意碰觸親人之外的男性……可是,她想改變,她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封閉自己,厭惡他人,躲在親人的羽翼之下。

    「好……」

    白媛君顫抖的將自己的手交給他,在接觸到陌生的熱度時,因為害怕,手抖的更厲害,隨即被藍映傑溫暖的大掌牢牢握住。

    「走吧。」他溫柔卻不容抗拒的聲音,將她最後一點不安,都緊緊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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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藍映傑的車停在大樓地下室,鮮紅色敞篷跑車,就如同車子主人的個性,囂張且搶眼。

    車子只容兩個人坐進,上頭的黑色棚子還蓋著,和車身的豔紅形成強烈對比。

    「上車。」

    藍映傑很紳士的替她開了車門,將她送上駕駛座旁的座位,甚至盡責的連門也替她開,這讓白媛君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怕她跑了?

    等藍映傑也上了車,還沒發動,他先笑吟吟的轉頭問她。「有手機嗎?」

    白媛君傻愣愣的從小珠珠包裏,掏出了自己銀色的小巧手機,遞了過去。

    本以為藍映傑要打電話,結果,他只是「滴、滴、滴」的按了幾個按鍵,之後就將手機給關掉,往座位後方一丟。

    「你幹什麼!」白媛君大驚,想把手機撈回來,但已捆上安全帶,難以行動。

    「輸入我的電話號碼還有關機,省得人還沒拐到,你媽就Call你回家吃晚飯。坐好,開車了。」

    跑車風馳電掣,三兩下便駛離哲字經紀公司老遠。

    已是深夜,市區道路上依舊車光點點,白媛君被藍映傑剛剛出發前的話嚇到,怯怯的問:「為什麼不讓我打電話?」

    「因為你打了電話,必定勇氣全消,哭哭啼啼的上頂樓回去找媽媽。」

    這些話說的諷刺又難聽,白媛君鼓起兩頰,忿忿的撇開臉,讓自己死死瞪住窗外流動的夜光。

    沉默一陣,氣消了些,她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對。

    如果她真先打電話和母親說要離開會場,只怕她還沒開罵,她就先自己嚇得棄械投降。

    「那你要帶我上哪兒去?」

    「秘密。」

    聞言,她嚇得雙眼瞪大。「你、你不會……對我做什麼吧?」

    藍映傑失笑,等上了車才考慮這些,會不會太晚?她果真如他所想一般,被保護過度,天真到不懂人世險惡。

    不過,他可不想在疾駛的車上開錯玩笑,把她嚇到跳車。「放心,只是看夜景。」藍映傑保證。

    就如藍映傑所言,車子一路開出市區,順著蜿蜒山路而上,最後他索性將車棚打開,享受夜風吹拂。

    白媛君從來沒在夜晚兜過風,儘管風吹的她必須一直撥開拂在臉上的長髮,但當他問起好玩與否時,她還是興奮的大聲喊:「好玩!」

    車子平穩的滑過山路,速度雖快,卻像淩空飛行般安靜,白媛君過癮的享受冷風吹在臉上的感覺,和兩旁景色呼嘯而過的快感。

    約莫過了三十分鐘,車子速度漸緩,駛人路旁連結的小道,接著,眼前出現一棟西式洋房,三層樓高,裏面一片漆黑,顯然沒有任何人在。

    藍映傑用遙控器打開位於一樓的鐵卷門,接著便把車停在庭院中。

    白媛君好奇的四處張望,他竟帶她到位於山上的洋房別墅?

    「你的房子?」

    「不是,朋友的。」

    藍映傑簡短回答,停好車子,率先下了車,而白媛君先從車座後面找出自己的手機,放進小珠包包後,也匆忙隨後跟上。

    這棟房子是袁松恒的產業,但他平日都居住在市區裏,根本不會過來,當得知藍映傑要回國,並且打算租賃而居,便先把這棟房子借給他住。

    這棟別墅位處山上,只要三十分鐘車程便可抵達市區,房子裏頭各色傢俱齊全,裝潢又典雅,藍映傑第一眼見到這房子時,就決定以此為背景,拍攝展覽所需的照片。

    開了門,挑高設計的客廳,立刻吸引白媛君的視線,大門左側有一道回旋梯延伸而上,通往最上層的三樓,她伸長頸子好奇的東張西望。

    三樓落地窗外有陽臺,可以俯瞰全臺北的夜景,很美。」

    白媛君依言走上階梯,推開三樓的落地窗後,兩手搭在陽臺欄杆上。

    果然如藍映傑所言,這棟房子剛好位在一個半弧形開展的山丘上,沒有任何林陰遮擋視線,山下燈流盡收眼底。

    「不錯吧?」

    聽見他輕佻的語氣伴隨腳步聲,她轉過身,瞧見他斜倚在窗旁,手裏拿著兩杯琥珀色的酒。

    見他將酒杯送到自己眼前,白媛君有些猶豫的接下來。

    她沒喝過酒,更不可能有多好的酒量,而且,隨著藍映傑離開是一回事,有沒有必要那麼早踏入成人世界又是一回事。

    喝了酒,她可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胡來。

    藍映傑也沒逼她的意思,逕自靠在欄杆上,靜靜喝自己的酒,欣賞有如不夜城的景色。

    「我……去打個電話。」白媛君還是決定向家裏報備一下。

    藍映傑聳聳肩,表示請隨意。

    反正她人已經在這裏,在這人煙稀少的山上,他也不怕她跑了。

    白媛君進入屋子裏,乘機把酒杯裏的液體倒出窗外,將杯子往桌上一放後,便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電話給母親,幾聲嘟音後,電話就通了。

    「……喂?媽?」白媛君怯怯的、帶著試探性的出聲。

    「媛君?」鄭麗娥的聲音又尖又高,差點震破她的耳膜。「媛君?是你嗎?你現在在哪里?我不是叫你在會場裏等我?你知不知道我整整找了你將近一個小時都沒見到人!」

    連珠炮似的話語,讓她招架無力,好不容易等母親說話出現空檔,她才有機會再度開口。

    「我、我現在在朋友家……」

    知道母親一定會追問,白媛君說的心虛,果然,她只沉默一會,便又尖著聲詢問:「朋友?哪個朋友?你怎麼會在那裏?」「因為剛剛酒會……我實在待不下去……所以、所以……」她吞了口口水,心虛的很,但最終,她還是下了決心說謊。「所以……我就找朋友來接我,現在跟他們在一塊兒,媽,你不用擔心。」

    「你什麼時候有那些朋友了,我怎麼不知道?男的還女的?」

    「男的、女的都有……都是我大學同學,媽,你別擔心,真的不會有事……」

    一旦學會說謊,似乎越講便越順暢,白媛君扯出一串又一串沒完沒了的謊言,一大群人的話,母親總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吧?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呢!」電話那一頭的鄭麗娥,早已回到了家,對著電話憤怒大吼。

    連鄭博文都在半夜被她連連招來,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蹙眉聽著自己姨媽過於高亢激動的語氣。

    「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十一點!十一點了!」

    白媛君咬緊下唇,十一點又怎麼樣?她並不是沒有行為能力的人,也不是無法獨立自主的小孩!

    「好了,媛君,快點回來,告訴媽媽你在哪,我叫博文去接你。」鄭麗娥的聲音稍稍緩和了些。

    「不、不用了……」白媛君沮喪回答。「不要麻煩表哥了,我自己能回去,要不然朋友也會載我……」

    「到底是什麼朋友?告訴我他們的名字跟電話!」鄭麗娥的火氣再度上揚。

    「你又不認識他們……」

    「不認識又怎樣?告訴我名字。」

    白媛君聽到母親的問話,更加手足無措,她抬起眼,不知何時,藍映傑已走進屋內,當他走到她身旁,她看見他臉上的笑意帶著此評不屑。

    他像是在嘲笑她長不大,也像是因為自己的預料成真而笑。

    果然,只要母親一開口,她就會不自禁的認輸聽話……白媛君心裏充滿懊喪的情緒。

    等了許久,鄭麗娥都沒聽到白媛君的回答,不禁冷笑。

    「說不出來?連名字都不能告訴父母的朋友,根本不值得來往,他們只會帶壞你而已。」

    否認了白媛君所交的朋友,彷佛就在否認她有獨立交朋友的能力……居然連交朋友這件事,都要經由母親篩選,分成「值得來往」和「不值得來往」的圈子,再送到她面前,逼迫她接受,這讓她十分難受。

    「媽……你不要這樣……」白媛君哀求。

    藍映傑似乎懶得聽了,直接越過她,往樓下走去。

    一種被輕視的不甘,在白媛君心中開始蔓延,而電話彼端,鄭麗娥依舊自顧自的滔滔不絕。

    「聽媽的話,告訴我地址,你也真是的,既然覺得煩、想離開,跟我說一聲就好,幹嗎叫你那什麼朋友來接你……」

    「媽。」白媛君語氣平靜,打斷她的話。「我今晚不回去了。」

    「什麼?」鄭麗娥尖叫。

    「放心,我沒賭氣,也不會做出對不起自己的事。」白媛君一口氣也不停的說完想說的話,便掛了電話。

    沒幾秒,手機便像催命似的鬧個不停,螢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正是鄭麗娥,白媛君根本不想接,直接切掉,接著將電源一關,收起手機。

    至少今晚,她想照自己的意思做事。

    「怎樣?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斜靠在沙發上,慵懶看著電視的籃映傑,聽到下樓的腳步聲時,頭也不回的問。

    「不用。」白媛君低著頭慢慢踱下階梯。

    「哦?你媽會派人來接你?」

    「不,我不回去。」

    話音方落,她已走到藍映傑身旁坐下,剛好接收到他帶著些許懷疑的眼神。

    「你什麼時候也開始有勇氣反抗你媽了?」

    「就從幾分鐘前。」

    見藍映傑的表情,還是充滿狐疑,白媛君理直氣壯的挺直身子瞪著他。

    「真的!你不相信我?」

    藍映傑大笑。「相信!我為什麼不相信?恭喜你總算不再是個窩在媽媽身邊吃奶的小女孩,叛逆是成長的第一步,哈!」

    叛逆是成長的第一步?什麼時候有這種諺語了?白媛君不解的眨眨眼睛,但很快就決定把他的胡言亂語拋到腦後,豪氣的一把搶過桌上半滿的酒瓶,又從旁邊櫃子新拿出一個玻璃杯,將酒滿滿注入杯子,一口飲下,接著蹙眉吐出舌頭。

    「天啊,好苦!這有什麼好喝的?」

    「你這叫牛飲,白白糟蹋上等美酒。」

    藍映傑勾勾手指,要她過來,她乖乖的聽了話,帶著酒瓶坐在他身旁,看著地斟滿自己的杯子。

    「輕啜一口,一口就好。讓酒在舌尖盤旋,等你充分品嘗到它的味道時,再一飲而下……」

    藍映傑含進了一口酒,薄唇因酒水和燈光閃爍著妖異的晶瑩,引誘白媛君看的目不轉睛,而那口酒,滑過他的唇,落入他的喉頭,她看著他喉結上下起伏,口中有些乾澀。

    他……有如在挑逗她。

    白媛君心裏冒出這個念頭時,連忙又慌張的對自己否認。

    天啊!她怎能有這種念頭?

    「你試試看。」

    一杯酒又遞到了她手上。

    白媛君照著做了,只是苦澀味更甚,到了喉嚨中時,甚至有一股灼燒感。

    「嗯!還是很苦!」

    「小孩子!」

    藍映傑嗤笑開罵,怎知才買了這一句,白媛君像是要鬧睥氣似的,又把手上的酒一飲而盡。

    「喂!」他捨下她手上的酒杯。「你幹什麼啊?小鬼頭,你是打算把以前青春期沒叛逆到的部分,一次叛逆回來不成?」

    「叫我小鬼頭……你年紀又是多大了?」

    白媛君酒一喝,膽子一開,連吐槽、頂嘴她都開始敢做。

    「二十七,整整大你六歲。你剛念小學一年級時,我都念初中了,夠資格叫你小鬼頭吧?」

    「那……」白媛君努力運轉開始有些發熱香沈的腦子。「……老頭子。」

    死小鬼!藍映傑哼了一聲,拉過白媛君的手,一把將她按倒在沙發上。

    「你幹什麼!」

    白媛君的雙肩給他制住,慌張掙扎,他不是說過,只是帶她來看夜景,其他什麼也不會做的嗎?

    「你說呢?誰叫你惹我,死小鬼。」

    這句話講的威脅性很重,她瞪大眼掙扎的更為激動,甚至打算抬起腿踢他,卻被他的長腿壓制住。

    這種情況下,她修長白皙的腿露出大半,現下她既踢不開他,也無法推開身上的重量,只能惱羞成怒、氣喘吁吁的怒視他。

    而藍映傑笑嘻嘻面對她的怒容,空出一隻手拿過酒瓶,在她面前晃啊見,嘴角勾出誘人的弧度。

    「要不要我喂你?包准很甜,一點都不苦。」

    白媛君這下嚇的連紅暈都消了,臉上一片慘白。

    她顫抖著嘴唇,看到藍映傑灌了一口酒,薄唇綻出冷酷笑意,緩緩靠近她,酒氣和古龍水味,混合成一股奇妙的味道,充斥在她的鼻間。

    完了……逃不了了!

    白媛君閉上眼,徒勞無功的將臉轉向一旁,雖然微弱,但她努力表示抗議。

    一陣子過後,她所害怕的事情並沒有降臨。

    她微顫長睫,將眼睛張開一絲小縫,剛好對上他充滿興味的眼神,他早把酒喝下了,老神在在的倚在沙發旁觀察。

    「你……」

    他根本在耍她!她終於發現這件事實。

    白媛君單腳踹出去,只見藍映傑敏捷的閃開,笑嘻嘻的坐到沙發對面去。

    「幹嗎這樣做?!你差點……差點……」

    差點嚇死她了!她縮到沙發去,恨恨瞪視他。

    藍映傑避開不答,反倒換了個話題。「告訴我,你為什麼那麼怕男人碰你?」

    雖然在酒會裏,她鼓起勇氣將自己的手交給了他,但他感覺的到,之後她還是儘量避免兩人接觸。

    剛剛兩人貼近時,她無法克制的顫抖,就是最好的證明。白媛君沉默,她不想說的……平常,她從來不對人說這種事……可是,剛剛喝下的酒精,似乎煽動了某些因數,讓她難得想多話。

    「因為……我爸。」

    「你爸?」

    藍映傑皺眉思考,鄭麗娥在業界是個知名人士,八卦不少,尤其是她惟一的那段婚姻,聽說……是因婚姻暴力而收場。

    「我爸不僅打我媽,也打我。」白媛君沒有隱瞞,坦率承認他的猜測。

    所以她無法忍受異性的碰觸?藍映傑不禁想起,以前看過不少這方面的研究報告,曾經遭受過家庭暴力的孩子,有些甚至只要看到別人稍稍抬起手,便會尖叫逃離。

    「當異性要接觸我時,我心裏告訴自己「這無所謂、這沒有關係」,卻常常還是無法克制的恐懼……但是我討厭這樣……」

    她不想被那個,早已離開她和母親身旁的男人,繼續左右一生。

    畢竟,那個男人已經和她們母女再無關係,只要將心靈上的創傷一併抹去,她就可以從那種討厭的回憶裏解放。

    藍映傑這才明白,她將自己的手重迭於他的手之上時,是抱著怎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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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7 00:45: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一整夜,白媛君一反平日安靜的個性,說了不少話。

    或許是趁著酒興,也或許是因她最不想說給人聽的心事,都已暴露在這個人面前,她講起話來,便撤了不少心防。

    搖晃著酒杯,她仗著五分醉意,連平常一直想問,但礙於顏面說不出口的事,都一股腦兒辟裏啪啦的說了出來。

    「喂……你真的……」

    「真的什麼?」

    藍映傑扶住白媛君往他這邊倒過來的身體,心裏嘀咕著,真該死,他幹嗎要喂小鬼喝酒?才兩三杯下肚,就見她雙眼昏茫茫,身體也搖搖晃晃。

    「真的對女孩子來者不拒,玩完就甩?」

    「誰跟你說這件事的?」

    破壞他名譽!唉!

    「博文哥。」白媛君老實回答,看到藍映傑瞬間臭了張臉,她心情大好,格格的笑了起來。

    她喜歡看他因為自己而情緒波動,總比他先前對她視而不見的樣子好多了。

    「你還真聽他的話啊!就只因為鄭博文是你表哥?」

    白媛君驚愕叫出聲。「你知道?」

    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藍映傑不屑輕哼。「鄭麗娥是你媽,再加上哲宇經紀公司老闆是你舅舅,我還會不知道鄭博文是你表哥?」

    這種事,就算他一開始不知道,但在鄭麗娥出現後,答案也呼之欲出。

    「哦。」白媛君沮喪嘟嘴。本來還想多唬弄他一下的呢。「你還沒告訴我,我表哥說的對不對。」

    「不對。」藍映傑答的直接了當。

    「騙人!」她一句話含在嘴裏含含糊糊,沒給他聽到。

    如果他不是這種人,剛剛怎麼會在一群模特兒包圍之下,如此輕鬆自在、如魚得水?哼,騙子!白媛君在心中暗罵。

    「女人在我心中,全都是嬌豔又美麗的花。」

    想起自己曾跟好友袁松恒說過的話,藍映傑索性搬出來,再好好教導一次小妹妹。「悠遊在花圃中,只采一朵,豈不浪費?」

    哇!爛人理論!白媛君瞠目結舌。

    她隨即又不甘心的問:「既然都是花,只采一朵不過癮,你幹嗎又纏著我,非要找當你的模特兒不可?隨便到你的花圃中,另采一朵就好了呀!」

    「你不一樣。」

    藍映傑輕笑回答,說的臉不紅、氣不喘,也不心虛。

    這是當然的,在他來講,這可不是謊話。

    白媛君是他想找的「模特兒」,而不是他想「戀愛」的對象,所以———當然不一樣!工作是工作,私人最私人,他這點還分的清楚。

    而白媛君卻因為這句,乍聽之下充滿濃情蜜意的話,紅了大半張臉。

    她……不一樣?白媛君悄悄瞄了藍映傑的側臉,這可真像在拐著彎子說情話!

    這是否表示,她在他心中,佔有「特別」的一席之地?

    喧嚷大半夜,有時聊天,有時笑鬧,白媛君在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再度醒來時,陽光已從客廳的落地窗照進,滿室燦爛金黃。

    她剛睜開眼時還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打個呵欠,去浴室打理完自己後,這才低頭看自己的手錶。

    不看還好,一看不得了,時針已經指在九的位置。

    「藍映傑!藍映傑!起來了,九點了啦!」她慌張的大叫,打算吵醒睡在另一側沙發上的藍映傑。

    「九點就九點……我是夜行性動物……沒到十一點別叫我……」藍映傑咕噥。

    「可是我得回家了,還要趕著上課!」

    今天早上是沒有課,但是下午的課卻從一點開始,她現在回家梳洗吃飯,剛好可以趕去學校。

    此話一出,沒過幾秒鐘,藍映傑滿腹怨氣的從沙發上爬起。

    「好啦!我載你去!小鬼就是麻煩!」

    「你自己也當過小鬼啊……」

    對著藍映傑走往浴室的背影低聲抱怨後,白媛君注意到自己放在桌上的小珠包包,將它打開拿出手機,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按下電源鍵。

    「嗶——嗶——」

    手機出現接受簡訊的訊息,總共收了將近十封,有的是母親傳來的,有的則是鄭博文發的。

    手指猶豫的在鍵上盤旋,她鼓不起勇氣去聽母親憤怒傷心的聲音,也不敢聽鄭博文可能的責備。

    良久過後,她咬牙將這些訊息全部刪光,再度把手機關掉。

    「怎麼?心情不好?」

    返回白媛君家的路上,藍映傑瞧見坐在身側的她,不如昨晚搭車的興奮勁兒,反而又回復的第一次他見到她時的冷漠模樣,支著下頜凝視窗外。

    「沒什麼。」白媛君低語。

    「擔心回家碰到你媽?」

    「……」

    見她沉默以對,他忍不住覺得好笑。

    昨天還鼓起勇氣的女孩,今天又上哪兒去了?要教一個乖寶寶學會革命,還真的很費精神。

    「你媽應該已經去公司了吧?現在就煩惱這個問題,會不會太早?而且,你沒做什麼壞事,何必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我是沒做壞事,可是……」

    「人總要進步,你要學會獨立,你媽要學會不再綁住你。」藍映傑事不關己,說的輕鬆。

    車子停住,他越過她開了車門。「好了,下車吧。」

    白媛君一隻腳跨出車外,又猶豫的轉頭凝視他,藍映傑不耐催促。

    「快下去吧。」

    「嗯……」她不情願的下了車。

    「對了。」

    白媛君倏的又轉過頭,小臉亮起來。「怎麼?」

    「你手機裏有我昨天輸入的電話號碼,如果改變心意可以找我。」

    心意?什麼心意?

    直到他的車子呼嘯而去,她才領悟他指的是攝影的事,其實她早就軟化,想助他一臂之力,只是一直沒機會說。

    白媛君心情沉重的拿出鑰匙,打開朱紅色的大門,現在是早上十點鐘,家裏應該沒有人才對,可是,當她越過庭院,走進客廳,卻發現母親臉色鐵青的坐在客廳裏。

    「你還知道回來?」見到白媛君,鄭麗娥尖聲諷刺。

    白媛君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她本以為母親現在應該在公司,早知道母親會在家裏等她的話,她至少也會先想好藉口才進門……

    她開口想解釋些什麼,可是卻突然覺得很無力,索性閉上嘴,打算直接進房裏換衣服。

    「站住。」鄭麗娥走近,聞到她身上的味道時,勃然色變。「你喝酒了?」

    「一點點……」

    她撇過頭想從母親身旁繞過,卻被她掐住手臂,吃痛的叫出聲。

    「啊!好痛!」

    「你跟誰喝酒了?到哪里去喝?昨天你到底在做什麼?」「就跟你說了,我跟朋友出去!」白媛君憤怒的甩開她的手。

    「跟朋友出去?那為什麼要喝酒?」

    「大家都在喝!」白媛君怒火上升,一邊吼叫,一邊往自己的房裏走。「這很正常!我不過喝了一點點,而且只是紅酒罷了!」

    「大家都在喝你就要喝?那大家去自殺,你是不是也要自殺?」從沒被女兒回嘴過的鄭麗娥,氣急的隨後跟上,尖酸刻薄痛?。

    「這跟那個沒關係吧!」白媛君歎了口氣。「我只是偶爾也想出去和朋友玩一玩,我需要自己的空間……」

    聞言,鄭麗娥默然半晌,瞪著她,一字一句的問:「我只要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跟誰出去?」

    「我……」母親似看穿什麼的語氣讓她悚然一驚,她早就看出她在說謊?

    「到底是誰?告訴我。」

    「……藍映傑。」她在母親嚴厲的逼視下,緩緩道出實話。聽見她的回答,鄭麗娥先是瞪圓眼,接著無力的支住額頭,聲音顫抖問:「昨天……你跟他在一起?」

    「嗯……」

    「除了你們兩人,還有誰?」

    「沒有了……」

    鄭麗娥倒吸口氣,輕輕閉上眼,再度睜開時,狠狠的甩了白媛君一巴掌。

    清脆的聲響響起時,白媛君呆滯住,她摸著自己熱熱辣辣的臉頰,不敢置信的望著母親。

    由於小時候父親常會打人,母親格外疼她,即使離婚後,母親也不曾打過她,即使放根手指到自己身上,只怕她都會捨不得。

    如今,她卻打她?

    「你為什麼這麼傻?」鄭麗娥氣憤到發抖。

    和一個男人共度一夜,會發生什麼事,她猜都猜的出來。白媛君明白母親在想什麼,急忙分辯。「我、我們沒有……」

    「誰會相信?!」

    母親的嚴厲指控,讓白媛君辯解的話語戛然而上。

    母親生她、養她,卻始終不相信她!即使自己說了什麼都沒做,她也不相信!

    白媛君感覺自己像被人用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澆下,冰寒徹骨。

    怒氣驅使下,她不發一言,抓起包包就往門外沖。

    「媛君?!媛君,你去哪里!」

    鄭麗娥還在後頭追著,喊著,暴跳如雷,但白媛君已經不想管、不想去在乎。

    逃出家裏,她才發覺自己無處可去。

    她沒有特別親近的朋友,若跑去鄭博文那,只怕晚上她就被送回家。

    習慣性坐上往學校的公車,她茫然的找位子時,發覺車上零零落落的乘客,都用狐疑的眼光看她,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還穿著昨夜的粉色小禮服。

    太過華麗莊重的禮服,在白天看來卻顯的可笑。

    白媛君默默的走到最後排坐下,躲避眾人視線,偶爾她會伸手輕撫自己臉上的紅痕,心中震驚猶在,對母親的憤怒更是無法消去。

    到了學校後,她下了公車,一路低著頭往自己要上課的教室走去。

    現在的她,實在不知該往哪走,至少把下午的課上完,接著再去想下一步。

    「媛……君?」

    路上忽然有人叫她,白媛君茫然抬起了頭,只知眼前的女孩很熟悉,可她卻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你怎麼……」

    叫她名字的女同學,詫異的凝視她,暫態她感覺臉上一陣燒,人也清醒了點。

    她穿成這樣,也沒帶課本筆記,還來學校做什麼?給人看笑話?

    「我看你不大對勁,所以才叫住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需要我幫忙嗎?」

    對方說的很誠懇,可是白媛君卻覺得很羞恥,和些許的自尊受損。

    像平常一樣,她用冷漠的臉,拒絕一切外在所釋放出的善意和關心。

    「不用了,謝謝你,我沒事。」她的聲音和語氣都十分機械化。

    「可是……」對方依舊猶疑。

    「我真的沒事,謝謝。」再度強調後,白媛君淡然的目送對方離去。

    等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她才走進建築物的廊下,那裏有著許多空曠教室,她可以躲藏,不再被人發現。

    她拿出手機,藍映傑早上說的話,還清楚回蕩在耳邊。

    「你手機裏有我的電話號碼,我昨天輸入的,改變心意可以找我。」

    他說,她可以找他。

    螢幕上出現電話簿的字樣,白媛君輕巧操作,撥了通電話出去,等到彼方傳來一聲懶洋洋的「喂」時,她竟有些哽咽。

    「是我。」

    「怎麼了?」

    「拜託你來接我,可以嗎?拜託你……不要問我為什麼,我現在只想找一個地方躲起來。」她最後幾句聲音又細又小,甚至還帶些哭音,楚楚可憐。

    藍映傑沉默了一會兒,不過在白媛君的感覺來說,卻像沉默了一世紀,久到她以為他會拒絕。

    可是,他最後還是開了口。「好,我去接你。你在哪?」

    聽見他的回復,白媛君松了口氣,至少,她還有一個人可以依賴。

    說明了地點,藍映傑的顯眼紅色跑車,倒是很快的就到達了。

    在T大校門前,眾目睽睽之下搭上這部車,著實需要不少的勇氣,和對好奇眼神的免疫力,不過她管不了那麼多,溺水的人連一根稻草都會緊緊抓住。

    藍映傑早就換了套衣服,黑色襯衫、藍色牛仔褲,臉上掛副墨鏡遮去他犀利的眼神。

    他瞄了坐進車裏的白媛君一眼,很識相的不問她為何還穿著昨夜的小禮服,俐落的打檔倒車,嘴裏問她:「去哪?」

    「你家。」白媛君系上安全帶,悶悶的說。

    「哦?不怕被大野狼吃掉?」

    他純粹是開玩笑,但她卻面無表情的回答:「好啊。」

    反正母親都認定他們不清不白,那她何不乾脆落實,省得白白擔負虛名,而且……如果是跟他,她倒挺願意的。

    藍映傑驚訝的看了她一眼,發現她臉上依舊是古井不波的平靜。

    「還有,我願意當你的模特兒。」

    藍映傑吹了聲口哨。

    從她的反應和態度,肯定是和母親起了衝突,但以現在事情的發展來看,無論她母親做了什麼,他都感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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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7 00:45:5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白媛君答應了藍映傑之後,他很有效率的馬上開始準備拍攝事宜。

    拍攝地點就在袁松恒的別墅中,而跟隨藍映傑的工作人員一接到通知,便一組組的開始將器材運入。

    看著這些人忙進忙出,將客廳所有物品擺設搬開,在中間搭起一個攝影棚,白媛君的眼睛隨著他們轉來轉去,直到造型師提醒她。

    「好了,專心點,別亂動。」

    造型師專心一致地替她整理,她感覺到自己的頭髮被盤起,而放在一旁的一盤薔薇迅速的減少,造型師讓所有的薔薇都盛放在她的發上,花香四溢,現在她有如花之精靈。

    看著鏡中絕美華麗的自己,白媛君簡直不敢相信。

    純白的低胸禮服,映襯著自己蒼白微帶粉色的肌膚,和豔麗的薔薇彷佛兩個世界,如此對比強烈卻又詭異的孤媚。

    白媛君輕輕的用手指劃過,畫上濃妝的臉龐,感覺自己彷佛是另一個人。

    看到自己從未呈現過的這一面,她的心為之震動。

    造型師做完最後的步驟,滿意的繞著她轉了一圈,然後將她帶到藍映傑跟前,藍映傑打量著她,便要她走到攝影棚中央,只見那裏鋪滿華麗絲綢,亮麗耀眼。

    他立起照相機看了她一眼,眼裏有著驚豔,小女孩竟能轉變得如此美麗,甚至吸引了他!不、不只吸引他,相信任何男人,都會被眼前這個混合純真與豔麗的少女吸引。

    藍映傑甚至發覺,他對她的驚豔,不再只是公事且專業的眼光,而是摻雜了私人的情感……

    察覺到自己對她的淡淡心動,他連忙提醒自己已逾越界線,他掩飾不該有的情緒,淡淡的說:「隨你高興擺什麼姿勢,就擺什麼姿勢。」

    白媛君愣住,這樣說她怎麼會知道究竟要擺什麼姿勢?

    藍映傑和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沒有要提示她的意思,她只能擺出平常工作時慣常擺的姿勢,但瞧見他的臉色不對,她就知道自己做錯了。

    藍映傑走了過來,扯住她的手臂,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扯亂她的頭髮,伸手弄糊了她的妝,然後說道:「仰躺在地上。」

    白媛君依話躺了下來,任由散落的發絲和薔薇鋪滿一地。

    「放鬆你的心情,眼睛凝視我。」

    她依言試圖放鬆自己,可是被十幾雙眼睛灼灼凝視著,讓她想要當作沒看見都難。

    因為他人的視線,白媛君不禁扭怩的動動身子,藍映傑注意到她的異樣,便站直身體,用力拍手要所有人注意。

    「其他人先離開。」

    工作人員向來對藍映傑的話惟命是從,三兩下就全部走了個精光。

    偌大的房子中,瞬間安靜下來,只聽到屋外偶爾傳來的鳥嗚啁啾,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入,微風吹拂,平和安寧的有如置身仙境。

    「這樣……你可以放鬆了嗎?」

    藍映傑輕笑,白媛君輕輕點頭,調整好姿勢,仰躺在地板上倒看著攝影機,所有的東西在她的視界中都是倒著的。

    絲綢柔軟的觸感輕撫她的臉頰,此時,攝影棚中所有的燈光一起打亮,映射在一旁的聚光板上倒射回來,使她身上的白色緞面禮服熠熠生輝。

    「把這個鏡頭想成你喜歡的人……你希望他看到你什麼樣子?你在什麼時候最美?」

    整個情境如夢似幻,白媛君的眼被攝影機鏡頭的深黑所擄獲。

    喜歡的人?她眼裏出現的只有藍映傑一個。

    「如果我說……我喜歡的就是你呢?」她的眼神忐忑不安,低聲詢問。

    沒有一個男人能帶給她這種感覺,她因他而改變了自我,甚至最難過時,她所想到的也是他。

    藍映傑只愣了一秒,隨即笑道「那不是更好?直接看著我,連想像都不用想像。」

    這是白媛君第二次鼓起勇氣試探,而他的答復,彷佛在鼓勵她。

    意識到他凝望自己,再加上被強烈的燈光照得昏沉,她軟弱無力的癱在地上。

    「很好,就是這樣……你美極了,不會有人比你更美……」藍映傑性感低語,挑逗著她。

    他是真心的這樣想,現在的白媛君,連他都開始心動,既美且豔,卻又不失她原先的純真。

    以前他要她擔任模特兒,純粹是因看中她可能有的變化,怎如變化之後,連自己都被這小女孩展現的風情所吸引。

    「……真的?」白媛君喃喃囈語,以前是曾有不少人稱讚過她的容貌,可她從不在意。

    同樣的話,從藍映傑口中說出,卻讓白媛君感到心滿意足。

    她真的很美嗎?強烈的燈光在這時,好像萬千眼光灼熱燒著她的身體。

    笑容盛開在她嬌美的臉上,帶著些許紅暈,些許芬芳,她像花苞徐徐綻放,有意無意的勾引面前的男人。

    而藍映傑也確實被她所勾引,目不轉睛的凝望,用快門代表他對她的讚賞,閃光燈快速閃動,將此刻化為永恆。

    「映傑。」

    「嗯?」

    藍映傑正整理客廳桌上散放的照片,他一張張的挑,全神貫注。

    而一個西裝筆挺,面貌英俊的男子則坐在他對面,雙手交叉放在藤上,極為嚴肅的凝視他。

    「你知不知道,哲宇經紀公司的人要我傳話給你,叫你把人還回去?」

    「什麼人?」藍映傑吊兒啷當的回答,眼睛一絲也沒離開照片過。

    袁松恒歎口氣。「別跟我裝傻,我指的就是白媛君。哲宇經紀公司上上下下,全為了她跑到你這來而鬧翻了,尤其是鄭姐,甚至揚言要告你。」

    藍映傑瞄他一眼,低笑說:「你知不知道她幾歲?」

    袁松恒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帶著深意的凝視他。

    「二十一,她二十一歲了。我沒強迫她跟我走,她是自願的,哪一條法律規定二十一歲的成年女性,沒有愛哪就上哪的自由?她憑什麼告我?」

    「可她是鄭姐的女兒,母女之間的爭吵,你沒必要介入。」「我才不在乎她們怎麼吵,我只管我能不能拍出我想要的照片。」

    「那讓她回去,你還是可以拍你想要的照片。」

    「是她自己要來這的。」

    藍映傑不耐煩的放下手中照片,往沙發上一靠,挑釁的看向袁松恒。

    「你……沒慫恿她?」

    袁松恒明白自己好友的個性,聽說白媛君是個很乖巧的孩子,如今會鬧出走,這件事八成他也有分。

    「你說呢?」藍映傑但笑不語,等於默認。

    袁松恒煩躁的站起來,緩慢的在客廳裏踱步。

    這次白媛君出走,鄭麗娥第二天見她沒回家,發瘋似的到處查,過沒幾天,鄭博文便趕到衰氏企業,要求身為他好友的袁松恒出面勸他。

    因為他們知道從藍映傑這邊下手,只會碰上一個又一個的釘子,甚至連這間別墅都進不來。

    而袁松恒也著實不願自己的好友惹麻煩,才專程趕到這裏來勸人,畢竟大家都算混同一個圈子,鬧成這樣,將來還要不要見面?

    「映傑,我問你。」

    「嗯?」藍映傑懶洋洋的回答。

    袁松恒停下步,猜測的說:「那女孩子……是不是喜歡你?」

    如果不是喜歡,為何逃家會逃到一個沒認識幾天的男人家中?為何不找朋友幫忙?

    「應該是吧。」藍映傑對這問題似乎沒什麼興趣,隨口回答。

    「那你呢?你對她的感覺?」

    「很可愛。」

    「很可愛?就這樣?」袁松恒不可置信,沒有男人會用這種隨意的態度,描述自己愛的人。

    「你要聽實話,就工作上的觀點來看——」藍映傑見袁松恒問的認真,也不禁開始沉思。「是,我喜歡她,她是個能激發我想像的模特兒,但私人上,我對她並沒有愛情。」

    這句話他說的有點心虛,不可否認的,他對她確實有點動心。

    看到她只展現在他面前,有如花綻放時最美的那一刻——他沉醉了,沉醉在她動人的芳香裏。

    「就這樣?」

    「不然你希望聽到什麼回答?」藍映傑瞪著眼好笑的看他。

    莫非袁松恒希望聽到他說「他愛她,所以用盡心機也要將她帶離母親身邊」?拜託!

    袁松恒還待辯駁,甜美的聲音就伴隨著腳步聲傳來。

    「藍大哥!」

    一個身穿高領線衫、及膝裙的女孩,從裏頭的房間走出來。

    她看見袁松恒時微微一愣,而袁松恒則將她全身上下審視一遍,在心裏讚歎著追女孩的轉變。

    「藍大哥,這位是?」

    白媛君不安的抓緊手上的包包,而藍映傑則牽過她的手,讓她也坐在沙發上,依偎在自己身旁。

    這種親昵的舉動,讓剛剛才聽藍映傑冷酷發言的袁松恒大皺眉頭。

    尤其是白媛君凝望藍映傑時,眼裏明顯的愛慕,更充分顯示出她滿懷少女心思的愛意。

    袁松恒就是不瞭解他這一點,既然對對方沒意思,就算是為了工作,也不該和對方糾纏不清啊。

    「這位是我的好友,他叫袁松恒。」藍映傑輕鬆的向兩人介紹對方。「松恒,這就是白媛君。」

    兩人互相打過招呼,白媛君便朝著藍映傑撒嬌。「藍大哥,你不是要送我去學校?」

    「嗯,我去拿車鑰匙。」

    藍映傑上了樓,客廳獨留兩人,白媛君因為跟陌生人相處,局促不安的低頭抓緊自己膝上的裙擺。

    「白小姐。」袁松恒溫柔喚她。「你的母親和表哥都很想你。」

    白媛君身體一僵,滿懷戒心的抬眼。

    「就算你不想見你母親,好歹也跟你的表哥談一談?」

    見她低下頭,袁松恒再度勸誡。「你也不想害你的藍大哥惹上麻煩吧?至少談一談,讓你的親人明白你在想什麼,免得他們擔心。」

    「是他們不聽我說話的……」良久,白媛君才咕噥了聲。

    「他們現在願意聽了。你表哥說,只要你想找他,隨時打電話,他會開飛車過來接你。」

    袁松恒的話,挑起了白媛君想念親人的心情,總算乖巧點頭。

    「還有……接下來說的話,若是我誤會你了,也請你不要生氣。」袁松恒深吸一口氣。「若你喜歡藍映傑,我勸你離開他。」

    「為什麼?!」她不解的問。

    原先聽這人的話還有幾分道理,她才聽下去,可是怎麼現在又管到私事來?

    「因為他純粹把你當作拍攝對像而已。」

    「什麼意思?」

    還沒得到答案,藍映傑已經下了樓,看他們氣氛不太對,他好笑的問:「你們幹什麼?吵架了?」

    「我先走一步。」袁松恒有禮但冷漠的先行告別,至少,他辦到了哲宇要他幫忙的事,仁至義盡。

    他走了,卻留下白媛君滿腹疑惑跟不安。

    袁松恒離開後幾天,拍攝工作依舊順利進行,只要白媛君沒要上課的空檔,藍映傑都會和她待在別墅裏,尋找各種場景角度,凝視她面容上一分一妙變化的細微表情,再捕捉拍下。他工作時的專注眼神,著實吸引白媛君,讓她更感受到他的魅力。

    這人真的很奇妙,平日大而化之,什麼也無所謂,可是一開始攝影,他的眼神就變的認真嚴肅,但當凝視她這個「素材」時,卻又溫柔的叫人怦然心動。

    白媛君本來自然的坐在桌上,頭髮隨意垂落,全身只罩著件大襯衫,讓藍映傑拍攝,但她看他看出興趣來,支著下頜發呆。

    「這樣看著我幹什麼?」藍映傑總算注意到她的異樣,停下拍攝的動作。

    白媛君從桌上跳下,直接走到鏡頭前彎下身體,透過鏡頭凝視他的眼睛。「都你拍我不公平,我也想拍你。」

    她一彎身,過大的襯衫便滑落一邊,露出白皙纖瘦的肩膀,優美的線條一路延伸到她的鎖骨,藍映傑的眸光轉暗,他轉過了臉,掩飾自己因她無意間的挑逗而起的情潮。

    開什麼玩笑,他們只是工作上的關係而已!

    「哪有什麼公平不公平?我是做攝影的,本來就該拍人,你是模特兒,當然是被拍。」藍映傑粗聲說。

    「可是我也想試試看拍照啊。」

    完全沒有注意到籃映傑的異樣,白媛君注意力都放在攝影器材上,甚至好奇的伸出手來摸摸冰冷的機器。

    「好吧。」藍映傑將焦距、光圈等全都先調好,才把相機交給她。

    「真的可以?」

    「反正你的部分已經拍完了,今天有空間可以陪你玩。」

    藍映傑自顧自的往沙發上一倒,勾了勾手指,嘴邊綻出邪魅的笑,故意裝出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樣。

    她的部分拍完了?白媛君有些驚訝、有些失落,那接些來藍映傑豈不是不需要她?那他又要去拍誰?而且,他們之間的關係呢?

    甩甩頭,她決定先把這些煩人的事拋在腦後。

    反正她依舊住在這,依舊跟他朝夕相處,他拍的是不是她,又有何關係?

    「來,給我一個溫暖的、陽光的、朝氣蓬勃的,有如天使般,但又要帶著憂傷和哀愁的笑容。」

    拿到主導權,白媛君得意的用鏡頭對著藍映傑,逼他乖乖聽話。

    「那是什麼鬼要求?」藍映傑蹙眉。

    「你們這些攝影師不是都這樣?」她越靠越近,不悅的哼。「沒事就要我們憂愁中帶著華美、哀傷中帶著甜蜜,可愛中帶著美豔……誰知道你們在說啥啊!」

    「我可沒有這樣過。」

    藍映傑好整以暇的躺在沙發上,一雙長腿因沙發不夠長,只得委屈的稍稍彎起一腿,另一腿索性就掛在沙發扶手上了。

    「你現在的表情輕鬆中帶點苦悶,很好、很好!Wonderful!」白媛君一邊說,一邊按快門。

    藍映傑被白媛君惹的好氣又好笑。

    「你可以再靠近一點,看我臉上是否淨白無瑕。」

    「你說的哦……照出來滿臉坑疤,我可不負責。」

    白媛君依言,將鏡頭直接移到藍映傑正上方,而他趁此機會將她用力一拉,兩人便雙雙倒在沙發上,她又笑又叫的想推開他,但他卻輕鬆將她手上相機接過,先放到桌子上,以防萬一,接著才好好壓制住懷裏亂動不停的獵物。

    「啊!你放開我,可惡、重死了、你害我不能呼吸啦……」

    突然,白媛君的聲音戛然而止。

    藍映傑低下頭看他身下的人兒,這才注意到白媛君努力轉過頭,想隱藏自己的臉,卻掩藏不了耳後和脖子大片的紅暈。

    他將她的臉轉過來,讓她用正面面對自己,此時,她一雙眸子早已濕潤,紅唇微張,期待又害怕的看著他。

    「藍大哥……」白媛君撒嬌親昵的呼喚,喚醒了他的理智。

    他之所以對她溫柔,對她好,對她甜言蜜語,一切應該都只是因為他需要白媛君乖乖的給他拍照,不是這樣嗎?

    如今她的部分已經拍完,他就不該再跟她有所牽扯!

    而且當初為了不要牽扯不清,面對白媛君的示好,他從未給過確切的答復,只用曖昧帶過,就是為了要能簡單分開,如今他若碰了她,以前做的豈不全都白費?

    「藍大哥?」白媛君再次呼喚。

    藍映傑不發一語,將她的手拉開,甚至溫柔的替她把衣服俺好。

    白媛君不解的望著地的動作,直到他像對待小孩似的拍拍她的頭後,離開沙發站起道:「再玩下去,對我們都沒好處。」

    她臉上羞赧的微笑凝結。

    玩?他對他們之間的關係,居然用「玩」這個字來形容?!

    「遊戲結束了。」藍映傑依舊笑得溫柔,只是眼裏多了她以前曾注意過,卻刻意被自己忽略的冰冷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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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7 00:46: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遊戲結束?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白媛君不懂。

    她當初躲他不是遊戲,撤下心防讓他接近,也不是遊戲,而到這房子來和他在一起,更不是遊戲。

    藍映傑怎麼能這樣說?!

    她想追問,可是一對上他看似溫柔、實則冷酷的眼神,她又卻步了。

    因為一旦問出口,她怕會得到更殘酷的回答。

    而藍映傑話也只說到此,進一步的,完全閉口不談。

    所以兩人還是像先前一樣住在一起,只是藍映傑待在這間屋子的時間變少了,他常跑到別處,而白媛君問他到底去哪時,他也只是笑笑。

    「我去沖照片,這裏連暗房跟電腦都沒有,我很難作業。」「這樣啊……我能跟你去嗎?」

    她滿懷希望的提出要求,可是卻被他一口回絕。

    「不好吧?」藍映傑簡單回答。「你還要上課,而且我去那邊不是玩,有很多事要忙,沒辦法分神照顧你。」

    若不是幾天之後,藍映傑真的帶了一大迭照片回來同她分享,她幾乎要以為,這是他故意要打發她,讓她自動走人的藉口。

    白媛君一張張仔細瞧過他帶回來的照片,幾乎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印象裏,她每次拍的照片,一律是冷漠及不自然的表情。

    可是在他拍出來的照片裏,她不但笑的甜蜜可愛,望著鏡頭的雙眼更是真摯而充滿感情。

    白媛君坐在客廳,一張張的翻閱那些照片,她不知道藍映傑看到這些照片時有什麼感覺。

    這些照片清清楚楚傳遞出一個訊息,她是因為他,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她一直在用笑容跟眼神告訴藍映傑,她喜歡他,愛他,難道他不願意給予她回應嗎?

    想到這,白媛君挫折歎氣,而一回來就把照片丟在客廳桌上,走入房間不知做什麼的藍映傑,再度出來時,身上換了套西裝。

    「你要去哪?」白媛君問。

    為什麼要穿得如此慎重?

    「之前我拿了幾張照片給贊助廠商看,他們決定先拿去發給公關,替幾個月後的展覽打廣告,增加知名度。今晚的晚會,就是先在業界中放風聲。」藍映傑平淡的說,穿著西裝的他,比平日的不修邊幅更添風采。

    「我也要去!」

    白媛君從沙發上跳起來,這種事藍映傑從來沒跟她說過!

    藍映傑瞄了她一眼。「你母親和表哥都會在場。我是為你好,才沒跟你說。」

    為了她好?白媛君忿忿的回瞪他,為什麼她怎麼看,他最近的所作所為,都像要早日把她這燙手山芋脫手?

    「我要去。」白媛君再度強調。

    藍映傑聳聳肩。「隨你。」

    她上樓快速換了衣服,再匆忙跑下樓,跳上藍映傑的車子。

    到了酒會會場,白媛君馬上下意識的頻皺眉。

    自己當初逃出來,正是因為母親逼著她,做這些她討厭的事,如今,她卻為了看住一個男人,又巴巴的跟著回到這裏,前後對照,豈不可笑?

    牆上掛著已做成巨幅海報的照片,據說,這樣的巨型海報要做上三張,掛在連銷書店的外牆上,另外還有小型和超小型的,讓廠商貼在各處或供客人索取。

    巨型海報上,一片薔薇的粉紅絢麗花海裏,散亂發絲的女人,眼神有些迷惘,有些陶醉……鮮紅唇邊溢出甜美笑容,而微微散亂的妝更顯慵懶。

    在場所有的人,都驚歎於攝影者的功力,紛紛圍在藍映傑的身旁,但白媛君卻被冷落,站在會場角落,偶爾才有人經過和她攀談。

    為什麼?白媛君困惑的望著海報裏的女人。

    或許是因為每個人都看的出來海報中的女人,並不是「白媛君」,那名女人是藍映傑用虛假的愛慢慢灌溉、成長,她之所以能夠笑得如此甜美,因為當時的藍映傑依舊溫柔。

    所以他們不稱讚她,而稱讚藍映傑,因為從頭到尾都是他塑造了這一切。

    「看到那張海報,我才知道,小女孩真的長大了。」

    背後一聲低沉長歎,拉回白媛君的注意力。

    「博文哥……」她吶吶的喊。

    站在身後的,正是一個多月不見的鄭博文,他手裏端著杯飲料,遞給白媛君,眼裏是溫柔且包容的笑。

    「這是?」白媛君接過。

    「紅茶。還是,你要開始改喝酒了?」

    說到酒,她便會想起自己在藍映傑的故意煽動下喝的第一口,她眼神黯了黯,輕輕搖頭。

    「喝茶就好,酒一點也不好喝。」

    「最近過的好嗎?」鄭博文走到她身旁,陪著她靜靜靠在牆上,冷眼觀察會場內冠蓋雲集,熱鬧非凡的景色。

    「還不錯。」白媛君說的有些心虛。「媽媽呢?」

    「她在那邊,瞧到了嗎?」

    順著鄭博文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她發現原來似乎目不轉睛瞧著她的母親,在兩人的視線交錯後,隨即冷淡移開眼。

    瞬間,她難過的想掉淚。

    「姑媽很倔強,你別放在心上。她其實很關心你,一直催我到處找你。」

    「我知道……我知道……」白媛君努力克制自己,別讓眼淚落下。

    鄭博文低頭凝視她看來哀傷的臉好一會兒,斟酌用詞後,才謹慎的開了口。

    「你……跟他……進展的如何?」

    「還好……沒什麼大問題……」

    白媛君沒說實話,而且,她相信表哥也心知肚明。

    若真的沒問題,不會只有藍映傑接受所有人的讚揚跟羡慕嫉妒的眼神,有如天之驕子,永遠站在聚光燈的中央,而她躲在角落,等待他施予一個眼神,卻一直沒有等到。

    他只顧環繞在他身旁的那群女人。望向他在聚光燈下的俊逸身影,白媛君的眼神寂寞。

    「你知道嗎?」鄭博文緩緩說道:「藍映傑已經對外放話,準備開始尋找下一個模特兒。」

    白媛君聞言倏地抬起頭。

    「看你的表情,應該是不知道。你明白他找下一個模特兒的意思嗎?這表示你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工作上的利用價值。」

    她都明白,別說了、別說了……握緊手裏的酒杯,她纖細的手臂微微顫抖。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白媛君茫然的看了鄭博文一眼,紅唇撩起,眼裏有著茫然。

    「我、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繼續纏著藍映傑,直到他願意接受她?如果怎麼纏,還是沒結果呢?該放棄嗎?可是她又不甘心……

    儘管她不想承認,這種曖昧的狀態,的確還讓她抱著希望。

    「不要忘記,如果真的哪里都不能去的時候,還有「家」這個地方在等著你,不管何時何地,儘管回來。」

    鄭博文溫柔的交代,用親人的溫暖無盡的包容白媛君。

    而藍映傑儘管在如雲的美女包圍下,應該是樂不思蜀,不過,他還是常常下意識間,用眼神尋找白媛君的去處。

    當發現她和鄭博文站在角落,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麼,他冷哼,心想八成鄭博文又拿那一套「浪子回頭金不換」的理論,在勸告著她吧。

    反正表兄妹能怎麼樣?鄭博文對她怎麼想是不知道,但他知道她對鄭博文只有兄妹之情,他無須把這放在心上。

    何況,白媛君也根本不需他擔心介意。

    其一,他對她只有工作上的情分。

    其二,白媛君這女孩死心眼,就算他不理她,她也會巴巴的跟上來,這幾天下來的相處,就是最好的證明。

    打從他說了「遊戲結束」之後,白媛君對待他的方式,就變的小心翼翼,做任何事都會用眼神徵求他的意見,就怕惹他討厭。

    想到這,藍映傑心情更好。

    「藍先生。」一個活潑的聲音,讓他的眼光從白媛君身上轉回。

    他眼前站著一個俏麗的少女,削薄的短髮服貼在她細長的頸子上,亮麗的大眼上方刷著淺藍色混金色的眼影,身上的小禮服採用不規則剪裁,非常適合她叛逆的氣質。

    藍映傑讚賞的瞇起眼睛,細細瞧她。

    這女孩的類型完全跟白媛君相反,白媛君蒼白沉靜,這個女孩活潑大方。

    「什麼事?」打量過後,藍映傑笑瞇瞇的回答。

    「您好,我叫元瑞竹。」少女調皮的彎彎腰,拉起裙子向他行禮。「聽說您在尋找第二個少女當拍攝的對象,不知我是否夠格?」

    「哦?」

    主動的女孩子也不錯,至少比白媛君那樣內向的女孩玩得起遊戲。

    藍映傑一邊應聲,一邊不著痕跡的往白媛君所在的方向瞄去。

    不知何時,鄭博文已離開她的身旁,而白媛君依舊像個小可憐似的凝望他,被他的一舉一動所牽引。

    當看到元瑞竹接近他時,她的臉色明顯變了,本來輕啜著飲料的動作也停下,不安的以雙手緊握住杯身。

    「夠格啊,你這麼漂亮,怎麼會不夠格?」知道白媛君的視線從來未曾離開他身上,藍映傑做戲似的將手臂環繞過元瑞竹的肩。

    而元瑞竹也很識相,立刻小鳥依人,甜蜜蜜的偎在藍映傑懷裏,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白媛君的臉霎時轉白,隨即苦澀難堪的低下頭。

    「那您是要讓我擔任模特兒了?」元瑞竹沒注意到,藍映傑的眼睛老住白媛君的方向瞄,興奮發問。

    「你先說說,為什麼要當我的模特兒,理由是什麼?告訴我。」

    藍映傑對白媛君的反應挺滿意,便把注意力放回元瑞竹身上。

    這女孩的確很不錯……藍映傑的腦海中,開始描繪另一種風情的元瑞竹。

    內向的白媛君能變的如此風情萬種,那活潑的元瑞竹,是否能改造成清純天真的模樣?

    白媛君搖晃著手中的杯子,強迫自己只能注視那因搖晃而產生的水波,她不想看……不要去注意,就不會難過……

    可是,終究無法克制自己,她抬起頭,想排過人群走到藍映傑身旁,聽聽那兩人在說什麼。

    她離開角落,眼睛裏只注視著藍映傑將手放在女孩的肩上,女孩開心的將頭靠在他寬厚的肩膀,兩人交頭接耳,偶爾開心的笑出來……

    「白小姐。」

    有人拍拍她的肩,讓她猛然轉過頭,對方被她突如其來的反應嚇的退後幾步。

    「什麼事?」

    白媛君收斂起自己的失態,故做面無表情的凝視對方。

    她現在只想奔到藍映傑的身旁,把那女孩拉開。

    「你好,我是S雜誌社的總編輯。」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看到白媛君秀美的臉,緊張的用手帕擦汗。

    「你長的真是漂亮啊……」他不好意思的呵呵笑道:「抱歉,我一看到美人就緊張,你別介意。」

    白媛君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正打算繼續往前走時,男人卻將手放上她的肩,白媛君不著痕跡的用了開。

    她還是不喜歡男人觸碰自己,悲哀的是,對於藍映傑的觸碰,她卻毫不排斥。

    「請問您到底有什麼事?」白媛君的聲音摻了幾分著急與嚴厲。

    因為她從眼角餘光,可以瞥到藍映傑摟著女孩,越來越往角落走去,兩人親密的姿態讓她妒火如熾。

    「這是我的名片,是這樣的,敝雜誌社的社長,在看過這次的宣傳照後,對你的美貌驚為天人,若你願意,敝社願意替你籌畫寫真集……」

    南口媛君想也沒想,馬上拒絕。「抱歉,我沒興趣。」

    以前就有不少這樣的工作找上門,可是還沒通過鄭博文這一關就被刷掉,這純粹是因他覺得這種工作,對她不但沒好處,可能還會阻礙她末來的發展。

    「別這樣,你先跟敝社的社長談談看嘛?」

    男人笑瞇瞇的,似乎很親切,拉著白媛君就要往別處走去。

    「抱歉,我還有事,我跟人一起來的……」她著急的望向藍映傑的方向,卻發現他早已不見蹤影。

    「不礙事,只是談一談而已,咱們社長人很好。」

    以前她根本沒自己處理過這種事情,一切有母親和表哥在前頭擋著,她想拒絕又怕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再加上她不想在大庭廣眾下出醜,所以不敢大肆張揚,只是晃動手腕想脫身,但對方卻緊緊扣住她的手不放。

    就在慌張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她猛然被摟入另一個佔有性的懷中,抬頭一望,是藍映傑。

    她愕然,他不是忙著跟其他女孩打情罵俏嗎?

    「陳先生,找她有事?」藍映傑沒理會她驚愕的眼神,只是自顧自的將她抱在懷中,彷佛宣示主權,並且笑瞇瞇的和那男人打招呼。

    「呃……藍哥,好久不見哪……」

    被稱呼為「陳先生」的男子,萬分尷尬的瞄瞄四周,往後退了出去。

    倒是藍映傑在他走後,一張臉臭的可怕,馬上推開白媛君,讓她踉蹌好幾步。

    而藍映傑隨即跨開大步步出會場,往停車場走去,白媛君踏著小碎步在後方追著。

    「等等我……等等……」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發現自己真的不懂藍映傑。

    一開始當她對他有用時,他可以不顧身段的拚命追著她,當她的利用價值消失時,他又想把她當作障礙一腳踢開,但如今在他快要成功甩開她的時候,卻又挺身保護她?

    上了車,當車子在馬路上疾駛時,藍映傑眼睛注視前方,淡淡的開了口。

    「你知不知道剛剛那傢伙是幹什麼的?」

    「不知道……」白媛君怯怯搖頭。

    「你還被保護的真好啊。」藍映傑冷笑睨她。

    像白媛君這樣的天真女孩,讓她去見識一下人間險惡也不錯,幹嗎還救她?!她的媽媽和表哥都沒注意到了,怎麼反而該把心思放在新的模特兒身上的自己,卻偏偏注意到?!

    這難道代表著……他的心思即使在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也一直跟隨她的身影?!該死!他不該放任這種情況,而是該早點把她趕回家,讓她繼續做個乖乖牌。

    「謝謝你……」

    此時,擾亂他思緒的罪魁禍首就坐在身邊,細聲道謝。

    「不用跟我道謝。」他煩亂的耙梳發絲,故意粗魯的問:「對了,你什麼時候回家?」

    這句話如他所願,將白媛君刺的遍體鱗傷,也讓她閉上了嘴。

    但藍映傑卻沒有刺傷她的快意,只有滿腹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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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從那酒會之後的幾天,白媛君比起先前,更是小心翼翼。她沒忘記藍映傑那一句——「你什麼時候回家」,他難道真鐵了心非要她走?

    白媛君縮在沙發一角,假裝看雜誌,實則常偷偷抬頭看沙發另一端的藍映傑,只見他正專心一志的在調整鏡頭。

    客廳一側臨時搭成的攝影棚一直沒拆,今日不知怎麼回事,他一早便在裏頭忙東忙西。

    「藍大哥……」

    白媛君鼓起勇氣喊了一聲,可是藍映傑頭也沒抬,應也不應。

    「藍大哥,你今天要開工啊?」她只得自己沒話找話說,總算獲得他懶懶的回應。

    「嗯。」

    「你今天要照的是……」

    她才問出口,答案就自己上了門。

    隨著門鈴響起,藍映傑抬起頭,作勢要去開門,但白媛君為了討好他,飛快的先他一步從沙發上爬起來,笑瞇瞇的說:「我去開!你待在原地別動!」

    藍映傑欲言又止的望著她,眼裏閃著複雜的光芒,良久,他坐回沙發上,繼續埋頭做自己的事。

    白媛君三步並做兩步穿過玄關、庭院,開了大門,眼前是一個穿著小可愛加熱褲的亮眼辣妹。

    辣妹看到她,眨了眨眼,又往裏頭探探。

    「請問……籃映傑先生在嗎?」

    「在,你是……」

    對方沒回答,逕自推開了白媛君往裏頭走去,白媛君慌忙跟上。

    她盯著那一頭飛揚的金髮,苦苦思索在哪兒見過這女孩,這女孩俏麗的面孔很眼熟哪……

    辣妹推開木制門,一見到還坐在沙發上的藍映傑,馬上包包一甩,長腿一蹬,飛撲到藍映傑身上,笑著大發嬌嗔。

    「藍哥!這間房子好難找喔!你幹嗎約在這?!好險我找人用機車載我,整整在山上繞了一小時呢!」

    「總歸讓你找到啦,瑞竹。」藍映傑也沒推開她,和顏悅色的任由她坐在自己腿上。

    「不行!下次你要來接我!」

    「下次的事下次再說。」藍映傑打著哈哈,眼睛瞄到站在一旁的白媛君,見她雙手緊握,站的直挺挺的,睥睨他倆,雙頰血色盡失,白若透明。

    「媛君,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瑞竹。」藍映傑故意忽略她難過的表情。「瑞竹,這是媛君。」

    元瑞竹總算從藍映傑身上爬下來,將白媛君從上到下打量夠了,才笑容滿面的湊上,伸出手想和白媛君相握。

    「啊,我知道了,你就是藍哥上次拍的那個模特兒對不對?照的好漂亮呢,我好喜歡那張海報。」

    白媛君對她的熱情毫無回應,只是生硬的回答:「謝謝你。」

    哇,哪來的冰山女?元瑞竹碰了個釘子,回頭看向藍映傑,後者聳肩,她也只能吐了下舌頭,甩甩手收了回來。

    她又蹦蹦跳跳坐回藍映傑身旁,臉上帶著甜笑依著他。

    「我一看到那張海報,就對自己發誓,說什麼也要讓藍哥照我!所以我就毛遂自薦啦,沒想到藍哥真的答應。」

    藍映傑終於有些不耐煩了,為什麼他找來的模特兒,要不是像白媛君這樣悶,就是像元瑞竹這般聒噪?

    「好了,工作了。」藍映傑把元瑞竹靠在自己肩上的頭推開,站了起來。

    「我先回樓上去……」

    白媛君低聲說著,想順著樓梯走上,卻接收到他挑釁的眼神。

    「你可以留下來看,我很歡迎。」

    「對啊,媛君姐,我也希望你能留下來指導我!」

    面對元瑞竹的活潑,她只能勉強回以微笑。

    想到藍映傑和元瑞竹說話時,不經意流露出的無奈,她的心就隱隱作疼。

    在她看來,那樣的無奈,是合著憐愛的成分在裏面的,或許依藍映傑的個性,也只有元瑞竹這樣的女孩!才能制住他……

    搬了張凳子坐在一旁,白媛君乖巧且安靜的凝視他倆。

    沒多久,造型師和工作人員也來了,如同一次一樣,元瑞竹先被帶去做造型,當她再度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完全看不出先前那種辣妹模樣。

    元瑞竹扯著薄紗長裙抱怨。「怎麼叫我穿這個?我不習慣啦……」

    白媛君嘴角輕勾,在她看來,這裝扮倒讓小辣妹成了楚楚可憐文藝美少女哪。

    一如上次,工作人員撤了個精光,而藍映傑一開始攝影,眼裏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他專注的透過鏡頭,凝視著元瑞竹。

    她知道那是怎樣的眼神。

    那樣的專注、溫柔,足以令任何女性心醉神迷,所以連元瑞竹這樣大而化之的女孩,都在他的凝視下漸漸安靜,甚至有些羞赧。

    感覺一陣酸意在心中蔓延,白媛君撇過了眼。

    若她繼續待在這,一定會失態,她可能會憤怒的大罵藍映傑,甚至是元瑞竹。

    可是,她有什麼資格罵?

    白媛君疲累的站起身,對著兩人說:「我去廚房泡茶……」藍映傑背對著她,點了點頭,而元瑞竹則朝她微笑。

    她離開客廳往廚房走去,燒了壺開水,拿出茶具,往壺裏舀了幾匙紅茶葉,便靠在牆旁,呆滯的看著水蒸氣上揚。

    她故意把動作放的緩慢,越慢越好,最好她出去時,照片已經拍完了,那女人已經走了,整間房子裏又只剩他倆。

    最好能這樣……

    可惜天不從人願,燒水的壺沒多久就十萬火急的發出長嘶,提醒她拿泡茶當作藉口,逃離那個地獄的時間已經結束。歎口氣,白媛君將茶沖好,放入圓盤,才又無精打采的步出廚房往客廳走。

    「——很好,你這樣真的好美,是我見過最美的……」

    熟悉的聲音和語氣,傳入她的耳裏。

    「真的?」

    元瑞竹受到稱讚,整張小臉通紅,不停格格笑著,像個甜美的洋娃娃就跟她先前一樣。

    「當然是真的。」藍映傑沒有注意到白媛君已經走到他身後,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素材」上。

    對他來說,「素材」一向比真正的人來的重要。

    他盡力哄著她,只求她像朵花綻放。

    「比任何人都美?」洋娃娃還在祈求稱讚。

    藍映傑微微愣了下。她比任何人都美嗎?不,他至少知道有一個人,比她還要美。

    因為那個人勾起過他的心動,眼前的元瑞竹卻沒有,他對她的讚美純粹商業。

    不過,這停頓也只一瞬。

    「嗯,比任何人都美。」

    白媛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咬緊了唇。

    她這時才知道,什麼叫心死。

    茶並沒有端出去,白媛君又再度將茶壺端回廚房,接著她便靜靜靠在冰冷的牆旁,不想出去、不想看他們倆、不想去想自己對藍映傑曾有的悲慘盼望……原先是想等他回心轉意才賴著,結果卻是讓自己悲慘。

    不知過了多久,她回神時,茶水已經涼了,索性倒掉。

    當白媛君低著頭,無意識的重複一遍燒水、舀茶葉、沖茶的過程時,廚房的門被「叩、叩」的敲了兩下。

    「怎麼泡茶泡了這麼久?」

    白媛君沒有回答,依舊低著頭做自己的事。

    藍映傑嗅到了一絲空氣中的不對勁,他凝視白媛君的動作,被她的優雅無聲,輕巧細膩所吸引。

    當她把熱水注入茶壺時,才低聲問了句。「拍的怎麼樣?」「今天的進度完成了。」

    藍映傑說的無奈,其實,他怎麼拍,都拍不出他想要的感覺。

    甚至,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管元瑞竹擺出怎樣的姿勢和笑容,他心裏都覺得不對勁。

    或許真正不對勁的是他自己?

    「那麼……恭喜你了。」

    白媛君的淡漠惹來藍映傑的不悅,為了引起她的反應,他故意說:「對了,我要送她回去。」

    「是嗎?我茶快泡好了呢。」

    她不冷不熱,微俯的頭讓藍映傑有硬勾起她下巴,看清楚她表情的衝動,幸好他尚能克制,沒有動手。

    「你自己喝吧。」

    藍映傑怒火越旺,外在表現就越冷酷,他轉身要出廚房,白媛君卻呼喚。

    「藍映傑。」

    不同于以往「藍大哥」的稱呼,這點讓藍映傑心裏打了個突,總覺得不對,卻又說不上哪里不對。

    不過白媛君終於開口呼喚,這倒讓他志得意滿,回過頭抱著胸靠在門上。

    「怎麼?」要開口求他?要說他對她不公?

    白媛君總算把頭抬起,明亮的雙眼眨也不眨的和他對望。

    「你記不記得,你曾說過……女孩子在你心中,全是一朵又一朵的花?」

    不知她突然提到這個是什麼意思,藍映傑蹙緊了眉。

    「我是提過,那又怎樣?」

    白媛君忽的勾起微笑,她的笑迷蒙恍惚,宛如身在夢中。「如果女人真的如你所言,那麼,我或許是朵紫荊。」

    紫荊?藍映傑不懂她打的啞謎。

    眼前的她蒼白如往常,漆黑的長髮飄逸,臉孔精緻且秀美,若非唇邊的淡然笑意,她整個人就像個沒有生命的古董娃娃。

    藍映傑還待再問個清楚,元瑞竹開朗的聲音已從外頭傳過來。

    「藍哥!好了沒啊?再不出發,要來不及吃晚飯了。」

    「快去吧。」白媛君聽到,連忙催他出門。

    藍映傑踱出廚房,又遲疑的回頭望她一眼,直到白媛君再度朝他微笑,擺了擺手。

    「再見。」

    不對,一定有哪里不對!

    坐在高級西餐廳裏,藍映傑沒怎麼在吃,反倒滿腦子都是白媛君的影子。

    有人會看著自己喜歡的男人和別的女人離去,還能微笑兼恭送?又不是日本女人!而且現在的日本女人也不來這套了!

    「藍哥?」坐在他對面的元瑞竹,瞧他臭著臉沉思的模樣,本來好吃的食物也難以下嚥,索性直接開口問:「藍哥?喂,你還好吧?」

    他的心思回到面前少女的身上,元瑞竹見他總算回過神,安心的呼了口氣,接著卻聽他嚴肅認真的問:「瑞竹……你對花語有研究嗎?」

    呃?這麼嚴肅的問這種問題?元瑞竹犯疑的瞅著他。

    「算是有一點吧。」

    「那麼……你知不知道「紫荊」的花語?」

    元瑞竹失笑。「藍哥,我從來不知道,男人也會對花語有興趣耶……」

    「快點說。」藍映傑不耐煩的催促。

    「哦。」元瑞竹趕忙正色以對,不敢再惹他生氣。「我記得,紫荊花的花語,好像是……悲傷,嗯……還有背叛的意思吧?」

    「悲傷和背叛?」藍映傑重複一遍。

    「被背叛的話,又有誰不哀傷的呢?」

    背叛?藍映傑的眼裏泛上一層薄怒?開什麼玩笑,他的所作所為,怎麼能叫做背叛?

    他從沒給過她承諾,何來背叛?他只是順著她想要的,對她甜蜜對她好而已,不過情不自禁吻過幾次,她就自以為能在他心中占一席之地了?

    她自己要誤會,又怎能把哀愁傷心強加在他的身上?

    哼,可笑!白媛君的痛苦根本是自找的!

    「藍哥?」元瑞竹的聲音聽起來模模糊糊,彷佛在很遙遠的地方。「你、你是不是又在生氣啊?我做錯了什麼嗎?」

    「你沒做錯什麼。」

    藍映傑煩躁的將腿上的餐巾拿起往桌上一丟,便拿了帳單準備付賬。

    「你慢慢吃,我有事要先走。」

    「咦?!」元瑞竹一口牛排卡在叉子上,吞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直到藍映傑匆匆忙忙的買單走人,她瞧著桌上那滿滿沒動的菜肴,聳了聳肩,決定繼續攻佔這些美食佳餚。

    藍映傑火速開車趕回去,車子停在屋外時,屋內的一片漆黑,讓他起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開門進屋,點起燈後,他三層樓上上下下全繞遍了,沒人。

    於是他選擇在客廳內等候,或許白媛君去市區逛街吃飯,儘管這可能性極小,但他還是寧可往這方面想。

    一直等到夜深人靜,白媛君都沒有出現。

    她從來不曾這麼晚回來。

    平日他回家的時間不定,但無論是半夜或清晨,他都可以見到白媛君靜靜的在客廳等著他,或喝著咖啡,或靠在沙發上看書。

    所以……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藍映傑上了二樓,進入她所住的房間,床鋪、桌子,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收拾的乾淨整齊,打開衣櫃,空空如也。

    她走了——他終於意識到這件事。

    走的靜悄悄,連紙條都不留下,沒有人味的房裏,滿溢孤寂。

    喔,不……她不是走的靜悄悄,在出門之前,白媛君笑著跟他說:「再見。」

    她已經說了,只是他沒有注意。

    藍映傑頹然坐在床上,平日看來英挺的身軀,現在卻顯的失意。

    他成功的趕走了她,此時此刻應該高興的徹夜狂歡才對……但是,為什麼剩下來的,卻只有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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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7 00:46:4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白媛君在藍映傑離開後,自個兒整理好一袋私人用品,走了三十分鐘的山路去搭公車,幸好她住在這的時間並不長,屬於她的東西也不多。

    回到市區,白媛君來到自己家門口徘徊良久,天色已黑,眼見屋裏透出點點燈光,她卻遲遲不敢進門。

    她這下回來,母親會說什麼?

    會冷眼瞧她?還是會看不起她?

    想到這,她心生怯意,原本已插進門孔中的鑰匙還是拔了出來,離開家門,她隨便找了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速食店,點了杯可樂茫然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對面坐下一個男人,認真凝視著她,良久後,幽然歎口氣。

    「幸好你沒跑太遠。」

    聽見熟悉的嗓音,白媛君緊咬嘴唇,眼裏被水氣染上一層霧。

    「我剛剛也在你家,聽到門外有聲響,就在猜是不是你回來了……等了許久,你都沒進門,所以我只好出來找,這附近的商家都找遍了,花了我一個小時,差點要以為那是錯覺,以為你根本沒回來。」

    白媛君沒有回答,因為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哽咽、會失態、會哭的難看,她垂下頭,用長髮遮掩自己的面容和表情。

    但鄭博文卻溫柔的替她撥開發,低聲說:「回去吧?嗯?」她沒有回答,眼淚終於滑落,低聲輕泣哽咽,伴隨著哭聲,她終於點了頭。

    鄭麗娥對於她的歸來,沒有怒?,沒有指責,只是靜靜的接過她的行李,替她放入房裏。

    「媽……」白媛君站在自己房間外頭,膽怯的呼喚她。

    「回來就好,以後別再走了。」

    鄭麗娥低聲說完,便去廚房煮了碗面給她吃。

    白媛君這才發現一件事,她以前不曾嘗過愛情,對親人給予的親情,感到黏膩而不耐煩,但被愛情傷過後,再度回首,這才知道,天底下有什麼感情能像親情般不求回報?

    不過這次的出走,依舊在她們母女之間,植下一道禁忌的話題,母親絕口不提籃映傑這個人,而白媛君也沒心思對別人去提他。

    她現在只想躲避,找個角落像受傷的小獸,默默舔舐自己的傷口。

    白媛君忙著上學、打工、拍照,自從藍映傑替她拍的照片公開後,她又多了不少工作,甚至不止平面媒體,連走秀性質的工作都找上門,她也樂的不讓自己清閒下來,因為人一清閒,腦子就會亂轉,而且老是轉到不該轉的地方去。

    秋末轉入深冬,一晃眼,兩個月就過去了。

    藍映傑沒有聯絡她,她也沒聯絡藍映傑,任何人都看的出來,他們倆吹了。

    八卦雜誌上還替他倆曾有過的感情,留了一小篇篇幅報導——

    知名攝影師,始亂終棄?

    白媛君在裏頭被記者以A小姐相稱,對她算的上客氣,不過報導裏所有的細節都跟真實完全不同,讓她啼笑皆非。

    而且,最後結尾的句子,全是忙著宣傳藍映傑即將展開的攝影展,讓人不禁懷疑是否是公關公司,故意發出新聞稿炒作。

    白媛君翻著八卦雜誌,唇邊勾起苦笑。

    其實她的表現已經進步許多,剛離開籃映傑時,她連他的名字都不願聽見,也極為害怕知道攝影展的消息。

    儘管那些事情與她有關,她卻拒絕接觸,所以一切的事務,都必須由鄭博文代為處理。

    她將事情都推給了別人,躲在角落沉浸在難以平復的傷痛中。

    幾個月下來,她明瞭自己這種行為是懦弱且無用的,所以,她開始一點點、一點點,循序漸進的讓自己堅強。

    如今,看到藍映傑的消息,她甚至可以用平靜的心情看待。

    若再遇到他,或許她會祝福他,攝影展終於籌備完畢,以他的能力,相信能大獲好評。

    「能夠笑的話,是不是表示已經沒事?」

    鄭博文端來兩杯咖啡,一杯放到她面前,替她加了兩顆糖,一匙奶精。

    「……或許。」白媛君放下雜誌,專心啜著咖啡。

    「不想他了?」

    他,當然是指藍映傑。

    白媛君沉思良久,她……想不想他?

    「還是想。」她老實承認。

    怎麼可能不想呢?

    她逼著自己忙碌,成天有如陀螺似的繞圈轉個不停,不就是怕自己空暇時會想藍映傑?

    想他吊兒啷當的模樣、想他拍照時專注的眼神,想他陪自己兜風、來接自己走時的事……

    「我想他,可是想他的同時,我也怕再度受傷。」傷過一次,或許得花上一兩年才足以平復。「更何況,他根本也不想理會我。」

    白媛君自嘲的笑,要不是藍映傑對著其他女人,說出曾對她說的話,只怕她還傻傻的等著地回心轉意吧。

    藍映傑如果是處心積慮的想趕走她,那他做的實在成功之極。

    鄭博文的手指沿著咖啡杯的杯緣滑動,凝視著她裝作開朗、實則依舊心痛的臉龐,輕輕地說:「我想,這就跟打疫苗一樣。」

    「……疫苗?」

    「我跟姨媽都把你保護得太好了,一個人沒瘋狂過,就會一直想試試瘋狂的滋味,人就是這樣,禁制越多,越想沖出去自己闖一闖,你沒談過戀愛,就會把戀愛幻想的甜美可人,當一有那種感覺出現,便奮不顧身一頭栽進。」

    鄭博文微笑著分析,聲音溫柔,不帶一絲責?或指控的意味,但仍讓白媛君羞慚的低下頭。

    「我一直欠媽媽和你一個道歉……」

    「我們不需要你道歉。」鄭博文搖搖頭。「而且,你現在不就等於打了疫苗,有了免疫力?」

    是嗎?白媛君聽的心虛,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免疫了,如果藍映傑再出現在她面前,她能毫不動搖?

    彷佛故意要試探她一樣,這兩個月來的風平浪靜,突然之間刮起狂風暴雨。

    白媛君先是從公司同行的閒聊口中,得知在她離開後沒多久,元瑞竹就被藍映傑換掉,下一個模特兒人選,人人有希望,個個沒把握。

    「換掉?為什麼?」

    白媛君經過公司的休息室時,幾個口風不緊、又愛傳八卦的年輕女孩,便躲在裏頭吱吱喳喳,話音飄了出來,引人側目。

    「天曉得羅!聽說那位藍大攝影師,用一句「你不是我要的類型」,就把她給換了耶!」

    「那他要的類型是怎樣的?」

    白媛君本來不想聽這些八卦,但最後理性難以戰勝情感,還是停下腳步。

    「該不會他要的類型就是……咱們公司的「公主」?」

    「不會吧!那他還找別人做什麼?!直接和那位大小姐一直合作不就得了!」

    「真是討厭!你們說,她會不會是靠關係得到這份工作的。」

    越聽越沒意思,話中真實成分沒多少,倒聞的到有人打翻一缸子醋,白媛君對這些人有事沒事的中傷,早就聽到耳朵長繭,絲毫沒放在心上。

    她只關心一件事——元瑞竹被換了?

    她苦笑,沒想到藍映傑前一秒才將元瑞竹捧的如此之高,下一秒卻又讓她摔的這麼深、這麼痛,想想她跟自己的遭遇差不多,甚至還更慘一點。

    下一個——又會是誰?儘管折舊率、汰換率皆高,但沖著藍映傑的名氣,只怕還是一堆女人前仆後繼。

    這個問題還沒得到解答,出乎意料,白媛君就再度見到藍映傑,而且,還是他打電話來要求見面的。

    當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時,白媛君著實猶豫了好一會兒,凝視螢幕,心裏猜測著藍映傑現在還打電話給她,究竟是為什麼?

    或許……他也忘不了她。

    不可能、不可能!

    白媛君很快的否定這個可能性,無論如何,不接起電話,就不會知道他打電話的用意……她要接嗎?

    如果接了,又讓好不容易平復的心,再掀波瀾的話,那她又該如何是好?手機響起的那一段時間,白媛君心裏冒出一大堆可能的、不可能的猜測,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

    所以,直到手機整整響了三十秒之後,她才終於回神接起,深吸一口氣後,對著手機那頭開口。

    「喂……」

    她的聲音可有顫抖?一定要保持冷靜……她無法克制的一直在心裏告誡自己。

    「白媛君?」

    藍映傑在電話那頭的聲音,還是讓她的心猛的一跳,但她隨即就發現那語氣冷漠極了,瞬間,狂跳的心,再度落了地。

    「我是。怎麼了?」

    期望變成失望,白媛君害怕語氣洩露了自己的心情起伏,只得用冷淡的回應,讓自己聽來不動搖、不在乎。

    「你最近有沒有空?出來見個面。」

    「為什麼?」她的聲音隱含強烈的戒備和敵意。

    藍映傑默然了好一會兒,才又再度開口。「你搬走的時候,還有些東西沒拿,我總要還給你。」

    白媛君皺起眉頭,她那時不是把所有東西都拿光了嗎?難道還遺留了什麼?

    「是什麼東西?」

    「反正你來拿就對了。」他的聲音開始不耐煩。「看你是要來我這拿,還是找送過去給你都行。」

    帶著滿腹疑惑,白媛君說出一個離學校很近的咖啡廳位址,因為她一點都不想去他家。

    到了約定的時間,她老早便在咖啡廳裏的沙發座上等候,她戴著眼鏡,將頭髮束起,一派學生清純裝扮,這純粹是因她最近名氣漸開,開始有人會對她指指點點之故。

    藍映傑準時到達,他一推開門,婉拒服務生的帶位元後,便朝四周張望,終於瞧到白媛君,走到她所坐的桌子前,拉開座椅坐下。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演藝圈那一套?」

    他嗤笑,惹的白媛君不悅,她摘下眼鏡後,雙手交握冷淡的看著他。

    「如果你今天的目的只是來調侃我,可以請回了。」

    藍映傑有些愕然,有些不敢置信,訕訕的說:「你以前不會這樣對我說話。」

    「你可能忘了,我一開始對你的口氣就是如此。」

    在她還沒愛上他的時候,她一直是這種態度,是愛情讓她改變,如今她的愛他不要,她自然也可以把溫柔收回。

    「不是說我有東西忘記拿?」她轉回話題。

    藍映傑掏出一個紙袋,丟在白媛君面前,照片從未封起的開口中掉出,散落在桌面。

    「這些照片你也該有一份。」

    白媛君將照片撿起,掂了掂份量,發現比她先前看到的部分還要多,有許多是藍映傑未曾拿給她看過的。

    他們在房子各處都照過,陽臺、庭園、樓梯、閣樓……她有時笑,有時沉默,有時低著頭沉思,甚至連她睡著的模樣都有。

    「你怎麼可以……」白媛君帶點責備的看著藍映傑。

    他甚至連她不知自己在鏡頭下的時候都照?

    再翻過去,照片的主角便不是白媛君,而是藍映傑。拍攝的手法有些粗糙,拿著鏡頭的手甚至晃動了,讓照片周圍出現模糊的痕跡,但是藍映傑的笑容依舊躍然於紙上,鮮明生動,眼裏滿是溫柔。

    「這些是你照的,所以夾在一起還給你。」

    他的語氣很生硬,下一秒,只見白媛君把照了他的部分全抽出來,往他的方向推。「我不要。你拿回去。」

    她要他的照片幹嗎?

    他把這些照片拿來,又是想做什麼?

    諷刺她還沒忘情,所以同情的拿照片來,安慰她的相思之苦?

    多謝!不過她真的不需要。

    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遠離他,好忘記情傷。

    藍映傑瞧她拒絕的這麼決絕,凝望了照片好一會兒,默默無語的將照片收回。

    白媛君這才注意到,他現在的氣焰已比剛進咖啡廳時收斂不少,是因為她的緣故嗎?

    「你今天叫我出來……就只是為了拿這些照片給我?」她試探的問。

    「其實你大可以用寄的,不用自己跑一趟。而且,事實上這些照片我根本也沒多想要,你早告訴我是這些東西,我就不會過來了。」

    這段話彷佛戳破藍映傑的心事,他臉一陣青一陣白,又掏了兩張票丟在桌上。

    「我怎麼可能只為了這些事就找你?!這是攝影展的票,你可以跟鄭博文一起去看,若你要參加開幕儀式,來會場時報出身份就可以了,他們會讓你進去。」

    「……我不一定會去。」

    白媛君拿起票,手指在紙張上面摩挲,並不如藍映傑所預料的,視若珍寶般收起。

    她是故意的,因為她也想讓眼前這個男人嘗嘗,不受重視的痛。

    而藍映傑的臉色,果然越來越難看。

    「隨便你,反正我也不期待。」藍映傑冷冷的拋下這句話,便逕自起身。

    他走的時候一如來時,像陣旋風刮過,迅速消失了蹤影。白媛君一頭露水的坐在原處,不知他此行的目的究竟為何,他最後留下的那句話,著實有點像賭氣哪……

    彷佛一個小孩子被戳破了心事,便故意大聲講話,來掩飾他的不知所措。

    可是這麼說來,藍映傑究竟撒了什麼謊?

    莫非……他其實只是想要約她出來,卻又找不到理由,只好假裝要拿照片跟入場券給她?

    不會吧……隨即她為自己荒謬的猜測失笑——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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