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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貓子]邂逅(流金歲月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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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0 00:05:0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貓子 - 邂逅【流金歲月之一】

一次「意外」的邂逅,讓江未禮堅持報考平成高中,只因那句:
我有預感,我們會再見面的戲謔言語深深震撼了他……

高中生涯的第一天可說是厄運連連哪!
最慘的是居然被「那個人」撞見他被學長強吻的狼狽模樣。
唉,為了接近宋嘉延,他不顧好友勸告報名冷門的陶藝美術社,
可如今──他後悔了!每當宋嘉延不經意觸碰到他的身體,
他便感覺呼吸急促、心跳狂亂。
而這會兒,身為社長的他還語出驚人地表示要他當人體模特兒!?

咦?他不過是不忍江未禮為了半年前撞到他的事耿耿於懷,
才會應他的要求給他一個陪罪的機會,
他怎麼反而一副被迫犧牲的模樣?
而他雙手掩胸的羞怯舉動更是令人莞爾,
讓他情不自禁想捉弄這般純情可愛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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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0 00:05:2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啊!快閃開!」

  驀地響起一陣清亮的尖叫聲,驚斷了清晨馬路上和諧而寧靜的步調。

  無論如何不願意,在對面那人轉過頭的瞬間,正騎著腳踏車上學的江未禮,還是來不及煞車而撞上由轉角走出來的人。不,不能說是來不及煞車,他早就看見了那個被他撞上的人,是他的煞車突然失靈了──所以錯在於自己。

  該死,還是來不及!摔得眼冒金星、趴在地上的江未禮在心中嘀咕著。

  再沮喪也得面對現實,他只好忍著痛楚爬了起來,卻發現對方被撞倒在地,連眼鏡也摔破了,他不由得心慌,急忙衝到對方的身邊。

  「對不起,你沒事吧?」蹲在對方身邊,他憂心地問。

  等痛楚稍稍過去以後,宋嘉延才直視著眼前陌生的臉龐,將蹲在他身邊、滿臉驚惶的江未禮打量一遍,突然有些好笑的感覺。

  「你是不是受傷了?會不會很嚴重?」對方的沉默,讓江未禮更加緊張起來。

  他怕是把對方撞傻了。

  「如果你問我……」清了清喉嚨,伸手碰了碰近在咫尺的稚嫩臉龐,宋嘉延笑道:「我倒覺得你傷得比較嚴重。」

  被撞倒以後,他不過是有些短暫的暈眩,並沒有傷得多嚴重。

  反觀對方,身上有多處明顯的擦傷,竟然以?別人傷得比他重。

  「啊!」被碰著臉上的擦傷,江未禮痛得瑟縮了一下。或許是過於緊張,他沒察覺自己除了手腳的擦傷以外,連臉孔也未能倖免,被人碰著了傷口才曉得痛。

  「我沒事。」撿起散落身旁的書籍,宋嘉延從地上起身,以平靜的口吻提醒:「傷口不處理會感染破傷風,你最好去看看醫生。」

  他那輛幾乎解體的腳踏車看來也得送去整修了。

  「我害你的眼鏡摔破了,該怎麼賠償你?」發現對方準備離開,江未禮急忙跟著站起來。就算對方沒有受傷,但他的眼鏡因此破掉還是不爭的事實。

  人家即使沒怪他,他仍必須負起責任。

  「撞到我的人是你,所以算了。」拍著身上的灰塵,宋嘉延搖頭朝他寬容一笑。會如此坦承錯誤的人不多了,讓他覺得江未禮老實得十分可愛。

  「呃?我認識你嗎?」江未禮有些錯愕。

  不是認識的人,對方沒有任何理由不和他計較是不?說來奇怪,莫名其妙被撞了,他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生氣,還反過來關心他這個把他撞倒的肇事者。

  就算沒受傷,脾氣未免也好過頭了吧!

  「不,是因?你很可愛。」眸光微閃,宋嘉延淡淡地笑著,他瞥了他身上的國中制服一眼,要一個國中生賠償幾千塊錢的眼鏡,顯然是筆過大的數目。剛剛近距離瞧了幾眼,這個小男生有雙淺褐色的瞳眸,就像晶亮的玻璃珠一樣漂亮,說他可愛並不?過。

  對於可愛的人,他總是特別寬容。

  帶些「痛」的相逢,何嘗不是一場美麗的邂逅。

  還來不及反應,江未禮的臉頰已然潮紅,對於突如其來的恭維有些消化不良,只能吶吶地道:「但……呃……沒了眼鏡很不方便吧?」

  從來沒讓男生說過他可愛,此時的他尷尬得不知如何自處。

  「放心,我的度數只有兩百多,少了眼鏡還不礙事。」宋嘉延笑著,要他放寬心。

  視線有些模糊,至少路還看得見就是了。

  「可是我還是應該……」應該負起腳踏車煞車失靈的責任!

  「我有預感,我們會再見面的。」他突然舉手抵住江未禮正說話的唇,止住了他的話。宋嘉延彷彿預言大師,他笑道:「到時,再讓你好好陪罪吧!」

  不過幾秒鐘,江未禮原本漲紅的臉龐,又加深了幾分艷麗的顏色。

  ?了避免遲到,宋嘉延躊躇了一會兒,還是留下了發愣的江未禮轉身離去。

  真要追根究柢,讓他在意的絕不是那模糊的視力。他下意識的看著沾染了他的溫熱的手指。

  「你,別忘了去看醫生!」

  走了些距離,他突然停下猶豫的腳步回頭,對著還呆在原地的江未禮喊道。見他點了點頭,宋嘉延方才滿意的笑了,再度轉身離去。

  直到他的背影全然消失,目送他遠去的江未禮才回過神來。

  啊!好痛……剛回神,所有的痛覺便紛紛回籠,讓他疼得齜牙咧嘴,皺緊眉頭。

  那些被他忽視已久的痛覺,彷彿刻意加倍發出感應,好討回之前被他遺忘的時間。忍著痛,瞥向還橫屍於地的腳踏車,江未禮忍不住重重歎了口氣。修腳踏車的錢該怎麼跟老媽要?老媽早上才說過,這個月家裡已經入不敷出,要大家共體時艱、開始節約呢!

  嘖,看來腳踏車只好自己修修看了。

  話說回來,那副被壓壞的眼鏡……他真的不用賠償嗎?老媽說做人要有骨氣,他要是讓她知道他弄壞別人的東西沒賠,肯定會訓他一頓的!從脖子延燒到耳根的熱度持續蔓延,江未禮的視線離開腳踏車轉回前方,一個勁兒的盯著早已失去他人影的長長馬路。

  心中似有莫名的東西在鼓噪著,但這並不在他能理解的邏輯範圍內。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好快、好快……臉上的熱潮,久久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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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0 00:05: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糟,要遲到了!

  快、快點、再快點──該死!他不能在高中的開學典禮上遲到!壓低身體努力踩著腳踏車踏板往前的江未禮不停告訴自己,絕不能在今天遲到。

  人家不是常說嗎?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他怎麼能允許他嶄新的高中生活還沒開始,就先因?老媽忘了叫他起床而先失敗了一半?開什?鬼玩笑,全勤獎在開學頭一天就飛走也就罷了,他不敢想同學們嘲笑的眼神會讓人有多難堪!

  人生重要的新階段,誰能忍受被這樣觸霉頭?

  踩呀,踩呀,他拚命踩──非趕上不可!

  趕上他即將展開的青春歲月……「同學,搭個順風車吧!」

  不知哪來的傢伙,突然從後頭跳上江未禮的腳踏車。突來的重量,讓江未禮踩動踏板的雙腳感到吃力,腳踏車不勝負荷地左右搖晃了一下,還好勉強穩住繼續前進的車輪。

  「快遲到了,別停下來!」感覺到江未禮似乎想煞車,後頭的人立即喝道。

  對方半命令的威脅口吻,多少嚇著了江未禮。

  連對方是誰都不曉得,他還是無可奈何地載著陌生人,更加吃力的踩著踏板前進。他知道自己快遲到了,偏又莫名其妙多個沉重的負擔,要遲到豈不更加容易。後頭這傢伙說不定是那種會勒索學生的壞學生,沒弄清楚隨便惹毛了準沒好事。

  啐,今天是走什?運,倒霉透了!

  「你不能再騎快點嗎?」後頭的人向他喝道。

  如果不是載個重死人的傢伙,他當然可以騎快點!江未禮不由得心生詛咒,在心底哀悼快要趕不上的開學典禮,忍不住怨恨後面莫名其妙跳上車來的瘟神。

  賣力往前踩,汗水一顆顆冒了出來,使盡吃奶力氣的江未禮已經喘個不停。

  該死的學校到底快到了沒有,他都快累死了!

  「快點,打鍾了!」不見車速加快,一聽見遠處校鍾已響,那人又喊。

  要快點,不會自己來騎?連反駁對方的力氣都沒有,江未禮還是只能暗自怒?。

  要不是母親三令五申要他離壞學生遠點,千萬不可以隨便和這種人槓上,他說不定就摔車和對方幹上一架了。

  可恨!果然壞的開始,就是失敗的一半。

  快累斃了!好不容易到達校門口,氣喘吁吁的江未禮趴在腳踏車上,有點喘不過氣來。流了一身的汗,讓他口乾舌燥。

  「謝了。」

  搭順風車的人跳下腳踏車,猛然在他背上用力拍下去,丟下一句話就跑進學校,讓來不及抬頭的江未禮沒機會看清楚他的模樣,只能目送著他高大的背影離去。

  下一秒,他想起自己沒有時間發呆,立刻朝學校停車場而去。

  那傢伙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還要去停腳踏車呢!

  就算是以最不明顯的姿勢,沿著邊往自個兒的班級移動,經過班級和班級之間時,多少還是會引起注目,江未禮只得在師長和學生的側目中,帶著尷尬的神情走過。幾分鐘的時間,對此刻的江未禮而言,彷彿拉長成了難熬的幾十分鐘。

  講台上的老校長一邊說話,一邊卻直瞪得他胃痛。

  「你還真有種呢,開學典禮就明目張膽的遲到。」

  等到他好不容易走到班上自己的位子,邵彤就摸到了他後頭,朝他低聲地說著佩服的話。開學典禮的儀式都差不多要結束了,換作他可能寧可不來,也不願意招惹?人的注目。

  又不是想當名人,幹嘛出這種風頭?

  「別糗我了。」努力迴避班導的視線,江未禮幾近耳語的把聲音壓到最低,用眼神暗示打小認識的同伴,他可不想再讓顯然倍覺難堪的班導師丟來更多白眼。

  遲到還說話,豈不是公然挑戰師長權威?

  收到暗示,邵彤做了個鬼臉,還偷?著班導難看的臉色。

  看來他待會兒肯定會被班導留下來訓話。

  在老校長結束冗長的致詞,各級師長也發表完訓話之後,邵彤突然撞了撞江未禮的手肘,低聲問道:「未禮,你覺不覺得學生會會長長得好秀氣?」

  入學之前,他就聽說過平高學生會會長的盛名,確實百聞不如一見。

  平高學生會長之所以盛名遠播,倒不是因?外貌有多秀氣漂亮,而是他幾乎全能的表現相當優異,常代表平高於校際和縣內比賽,各項優勝的獎牌獎狀多不勝數。

  所謂的資優學生,大概就是指台上那種人吧!

  被他輕撞,江未禮才抬頭注意剛上台、正準備說話的學生會會長。

  說實話……學生會長給他的感覺,並非他想像中那戴副厚重眼鏡、聰明絕頂卻有些古板味道的模樣。一如邵彤所言,學生會長的確長得相當清秀,氣質溫和而少了份盛氣凌人的感覺,完全沒有印象裡自傲、高人一等、充滿企圖心的形象。

  不過,學生會長看上去教養良好,大概是出自富賈名門之家吧。

  「未禮,你不覺得學生會長真的過於秀氣、好看了嗎?」不見他有反應,忍到開學典禮結束之後,邵彤不死心地追問著。

  「拜託,學生會長再好看還不都是男的!」江未禮轉過頭,好笑地看著從小到大的死黨。

  說起來,他和邵彤之間的緣分也真算得上孽緣了。

  兩家不過相隔幾條巷子也就算了,從幼兒園開始同班,他們竟然到了高中還不曾分開過,足足當了將近十二年的同班同學。

  住得近,他們都常往對方的家跑,熟到對方父母也彼此串起門子,像是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兒子,天天比較兩個孩子的優缺點。

  兩家母親就常說,要不是兩個孩子都是男生,就可以等著成為親家。

  雖然江家有四個兒子,但看著別人家的小孩長大仍是他們的父母彼此心照不宣的小小樂趣。就算他們彼此交換,到對方的家裡當兒子,相信兩家的父母都不會反對。反正,他們自小到大從對方家裡出門上學的次數,早已多到讓兩家父母見怪不怪的地步。

  就當多了個家人,兩家人都習慣得很。

  「那又怎麼樣?」邵彤一臉懵懂。

  揚起眉,江未禮索性直說:「這裡又不是和尚學校,整個禮堂裡還有那麼多女生,你光注意男生幹嘛?」反正他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沒有不能直截了當說的事。說穿了,再毒的話也難以動搖兩個人歷久彌堅的死黨情誼。

  如果隨便兩句話能打壞交情,他們就不是哥兒們了。

  「注意男生又不犯法,全校的學生又只有學生會長上台說話,誰不會先注意到他?」聽見江未禮虧人的話,邵彤忍不住捶了他的肩側。

  「那也不用一個勁兒的誇他秀氣好看,他又不是你喜歡的女人類型。」學生會長的身材雖不屬於高大健碩,但還不是那種男生女相的類型,說他秀氣得像女人倒也有些誇張。眸一轉,江未禮沒給邵彤插話的空間,他調侃道:「再說,要比秀氣,你也沒輸學生會長多少。」

  在他眼中,眉清目秀,極具長輩緣,常有桃花纏身的邵彤,外貌是很秀氣好看沒錯。

  長相不怎麼樣的話,邵彤也不會從七歲起便開始躲女人。

  有時候,出色的容貌等於麻煩,未必能?一個人帶來好運。

  「別胡說八道了,損我也要有個限度,別人聽見還以?我在臭屁什?。」愣了一下,邵彤似乎微微紅了臉。

  「事實就是事實,誰胡說八道了?」江未禮不以?然地撇撇嘴,他忽然想到因?遲到,班導要他回家前去辦公室報到的事。他歎口氣揮了揮手,「不跟你說了,我要去班導那裡報到,也不知道要精神訓話多久,我看你就先回家去吧。」

  除了住在對方家過夜的時候以外,他們沒有每天一起上學的習慣;不過,只要沒有其它的約會或事情,倒是常常因?順路一起回家,偶爾也順路回到對方的家裡去。

  同情歸同情,邵彤還是朝江未禮揮了揮手,理所當然地選擇回家。

  有些事,是習慣也是默契。

  唉,真想哀悼他的方向感。

  雖然因?新生訓練在正式開學之前來過學校好幾天;然而,江未禮對於廣闊的學校顯然還是相當陌生,有些搞不清楚東南西北。

  找了幾條可能的方向,踏過許多筆直又直角轉彎的走廊,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今天到不到得了教職員辦公室。

  不可否認,他迷路了。

  早知道就應該要邵彤先帶他去找老師,再讓邵彤回家。此刻責怪自己的笨腦袋已經來不及了,他還是忍不住在心底歎氣後悔一番。開學典禮結束之後,空蕩蕩的學校沒幾個人留下來,讓他連問路的機會都沒有。

  再怎麼無奈,江未禮還是得邊找人問路,邊找教職員辦公室。

  「咦,保健室?說不定保健老師還在,或是有其它學生留在裡頭……進去看看好了。」這會兒,他莫名其妙走到寫著「保健室」的木牌下面,江未禮仰頭盯著保健室的牌子暗忖著。

  「對不起,請問有人在嗎?」

  敲了門之後,他直接走進保健室裡,來不及迴避即撞見了不該見的畫面──一個男生以極其曖昧的姿勢壓在另一個襯衫凌亂、幾近半裸的男生身上,正俯吻著對方。從沒看過這種異色畫面,江未禮因而愣住,傻傻地瞪著那兩人。

  「誰?」

  聽見聲響,床上的兩人立即分開,愕然望向不識相的闖入者。

  照理說,這個時間的保健室應該不會有人來。

  「對不起……我在找教職員辦公室……」被那兩人一看,江未禮當場尷尬得漲紅了臉龐,僵硬的雙腳本能地直往後退,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企圖逃跑。

  從制服看來,他們兩個都是平高的學生,而且還是高年級學長。

  才剛開學,他怎麼會如此倒霉?

  開學典禮遲到也就罷了,還闖入高年級學長的詭異世界裡,看見不該看的秘密。一開學就惹毛高年級學長,往後還能有安寧的日子過才有鬼。

  「這裡是保健室。」口氣中不乏嘲弄,苗繼倵只是深深地望著江未禮。他本來憤怒的神色,在看清楚闖入者的臉以後,瞬間化成莫測高深的表情。

  世界小,學校更小。

  「原來是頭迷路的小羔羊。」

  沈瑋彬失笑地搖頭,緩緩扣上襯衫鈕扣。好事被打擾,看苗繼倵的表情也知道他沒了興致,沒做完的事只好改天再做。

  倒是相較於以往,苗繼倵平靜的反應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要是平常的他,早揪起對方的領子,直接拎著人把對方丟出保健室之外。

  「呃……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江未禮有些手足無措,退到了門邊。該臉紅的人沒臉紅,他這個不該臉紅的人卻臉紅了。從他們接吻被人看見,彷彿沒啥大不了的反應看來,兩個男生大方得讓人無法相信。

  他不是不曉得世界上有所謂的「同性戀」……,但這卻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真人實事,撞見兩個大男生抱在一起接吻。就算是他大驚小怪好了,還是無法掩飾被嚇到的事實。對他而言,的確是開錯門,窺見了另一個不該窺見的世界。

  所以──還是快閃人吧!

  「你以?你能就這麼走了?」苗繼倵瞥見他的動作,以極快的速度擋住了保健室的出口。他勾起嘴角,以詭異的眼神鎖住江未禮的臉,露出不可能輕易放行的表情。他的世界裡,沒有想來就來、想走就可以走的人。

  他闖了進來,能否離開得獲得他同意才行!能拍拍屁股、想走就能走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

  他該不會……準備殺人滅口吧?縱使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對上苗繼倵詭異得可怕的眼神,江未禮還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急忙保證:「放過我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雖然這兩個外貌頗佳的學長,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激動瘋狂的人,可是,有些時候外表確能唬住人,用外貌去評斷對方是不是好人,的確是過於膚淺愚昧。

  剛整理好衣服,沈瑋彬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呵,看樣子繼倵嚇到小朋友了。不笑的時候,他實在很像脾氣頗壞的人,難怪小朋友會有神經兮兮的反應,一副迫不及待離開、好趕快解脫的模樣。仔細一看,小傢伙的「質感」不錯,有些青澀,但還挺可愛的呢!

  再過了兩三年,這個小傢伙肯定大有可?吧。真讓人有點期待他的蛻變。

  苗繼倵揚眉,瞄了兀自沉思起來的沈瑋彬一眼,依舊神色鎮定地對江未禮道:「話誰都會說,不負責任的謊人人會撒,口頭上的保證沒有任何意義。」

  「那……怎麼辦?」江未禮直冒冷汗。

  不會真的打算宰了他吧?要是莫名其妙送掉小命,他見了閻王絕對要大聲喊冤!大門被凶神惡煞堵住,不管怎麼看,他發現自己真的是無路可逃。

  何況對方有兩個人,反抗也沒多少勝算哪!

  「你說怎麼辦?」

  雖然他問著不遠處的沈瑋彬,苗繼倵鎖住江未禮不放的陰沈眼眸,卻直直盯著他的臉動也沒動過,好像隨時準備要吃掉他似的。

  江未禮被他看得心慌意亂。

  可惡,胃都痛起來了。江未禮直被他眸中刺人的寒光驚得膽戰心驚。紛亂的思緒中,他仍不由得想──像這種俊酷有型的男生,絕對是很多女學生崇拜心儀的對象吧。要是他是同性戀的事傳了出去,天知道會有多少女生傷心。

  真是不應該呀!

  「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難道我還能左右你的決定嗎?」答案只有兩個字──不能。沈瑋彬有些似笑非笑地自嘲。

  苗繼倵是個自我意識強烈的人。他從不公開他倆的關係,自然是因為他並不認?有必要?了他公開這段交往。對他來說,他並沒有那麼重要,不重要的人,如何左右苗繼倵這種向來目空一切的人?他早勸自己別傻了。

  能繼續留在他身邊,是他目前僅有的願望。

  只恐怕……小小的願望亦將不保。

  「看來,只好讓你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對沈瑋彬的自嘲不以為意,苗繼倵的雙腳突然往前跨一大步,舉手勾起江未禮的下顎,臉瞬間貼近他的臉,近距離直視著他透露著倉皇神色的雙眸。

  他的意圖昭然若揭。

  要他也變成同性戀?「不!我不要──」江未禮心下一凜,猛然甩開苗繼倵的掌控,「我對男人沒有興趣,不想成為你們的一份子!」

  誰都好,快來個人救他吧!

  還不知道對方到底準備對他做些什?,可是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心臟怦怦狂跳著,膽汁胃液都快從嘴裡冒出來,讓他緊張難受得要命。太緊張不是好事,容易失去思考分析的能力,可是他就是鎮定不下來。

  「到了這種地步,你以?你能說不?」苗繼倵抓住他的手臂,眸中染上邪肆光芒。

  掀了牌,遊戲才要開始而已呢!

  「放開我!你到底想做什??」

  江未禮徒勞無功,但還是想扯回手。

  只不過不是他沒用,而是苗繼倵的力氣大得嚇人。

  長這麼大,他終於明白什?叫作「無力感」……身?弱者,好像就是脫離不了可憐兮兮、被人隨意玩弄的命運,可憐斃了。生平頭一回,他怨歎要是自己是女人就好了──既然兩個學長是同性戀,如果他是女生,至少可以不用擔心被侵犯。

  「我想做什?,你馬上就會知道了。」苗繼倵牢牢抓著手中的獵物,朝沈瑋彬使了個眼色。

  沈瑋彬似乎有所猶豫,但還是走上前,順從他的暗示,把江未禮的雙手反剪在後。

  有些事是不得不改變了。沈瑋彬不由得暗歎。

  「放開我!我都說對不起了,你們還想怎麼樣?」他扭身掙扎,被沈瑋彬從後頭抓住雙手的江未禮,恐懼地看著正前方一臉詭異神色的苗繼倵。

  老天!他不會被兩個同性戀學長強暴吧?被女人非禮也就算了,可是他們是男生啊,要他被男人強暴,不如死了比較快!

  他們此刻的言行舉止,怎麼看都很像準備對他做出超乎常理的壞事,讓他忍不住心慌而胡思亂想起來。

  「這不就告訴你了嗎?」苗繼倵挑起他倔強的下顎,露出笑容緩緩向前傾。

  不出江未禮所料──他被吻了。

  被抓住雙手,臉色青白的他只能瞪大雙眼,腦中一片空白,承受躲不掉的厄運。也許打擊真的太大了,讓他的手腳有些虛軟,連掙扎的力氣都減弱下來。

  男……男生……他真的被男生吻了?

  一瞬間,他好希望這是夢。

  因?現實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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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0 00:05: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保健室的門被推開了。

  「好熱鬧,你們在這裡做什??」走進氣氛詭譎的保健室,宋嘉延望著突然分開的三人,似乎明白了什?,只是淺笑地問著。

  嘖,來錯了時間。

  他並不想多管閒事。

  「我……」江未禮想求救,但才剛開口就被苗繼倵從後頭掩住嘴。

  「沒什?,只是在和新生做些情感交流,方便日後相處。」沈瑋彬眼神一掃,回以笑容,很有默契地搶著話。「對了,你來保健室有事嗎?」宋嘉延小有名聲,所以他和苗繼倵都認得,也就有份不想將他牽扯進來的默契。

  聽說他不難相處,但看來是令人難以捉摸的類型。

  「找苗桑,看來是不在。」彷彿沒見著江未禮被摀住嘴,宋嘉延還是溫和地笑著。不用多加解釋,苗桑當然是指保健老師──苗乙鈞,苗桑只是學生們對他的匿稱。

  眼前這兩個人他認得,就在隔壁班,都是3B的學生。

  「苗桑有事,中午就回家去了。」沈瑋彬瞭解地點頭,依舊冷靜回答。

  生怕宋嘉延走掉,被人掩住嘴的江朱禮不斷地掙扎,試著發出求救的聲音。雖然知道他念這所高中,可是他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到他,心中五味雜陳卻也只能仰賴他伸出援手了。唉,難道他選擇這所高中是個錯誤?如此難堪的重逢,不要也罷。

  原本的期待,此刻已漸漸化?烏有。

  從宋嘉延的表情來看,似乎是不記得他了,說得也是啦,不過是一面之緣,誰有義務必須記住他呢?只有他像個天真的傻蛋,竟?這個莫名其妙的理由報考這所高中。

  唉,好想一頭鑽進地洞裡,不然死了算了。

  「哦,這樣啊。」眼神瞟向像受困的小動物、正努力發出嗚嗚聲求救的江朱禮,宋嘉延還是覺得見死不救很殘忍,對苗繼倵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苗同學,不介意給他一點空氣吧,我看他再一會兒就要斷氣了。」

  既然認得,他就不打算掩飾自己知道他們的身份。

  「你打算多管閒事?」放下手,苗繼倵緊攬著江朱禮,直視著宋嘉延問。

  事實上,跟外校不良學生打架出了名,學校裡的壞學生亦有所忌諱地對他敬而遠之,平成高中裡敢公然向他挑釁,管他閒事的人不多──尤其是知道他是誰的人。

  伸出手指頭算算,他還數不出一個敢向他挑釁的人來。

  「他是我的朋友,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悶死,這樣是不道德的。」聳聳肩,宋嘉延煞有其事地瞥著楞住的江未禮,發出身不由己的感歎。

  他直視苗繼倵的眼中有著不受恐嚇、非管不可的堅定。

  他的眼眸堅定得足以讓苗繼倵認為他確實認識眼前被他逮住的江朱禮,他不可能置江未禮的死活於不顧。外表一派斯文是回事,他倒是不畏強權的類型。

  江未禮愣得忘了反應,沒想到宋嘉延會記得他這個人。

  一陣陣熱潮湧上心頭,忘了處境依然危險的江未禮覺得好感動,慶幸自己的選擇還是對的。總算沒枉費自己?了他報考平成高中,特地來念這所學校的意義啊。

  他們認識!苗繼倵和沈瑋彬交換眼色,突然鬆開了攬住江未禮的大手。「記住,事情不是這樣結束了。」在他耳邊留下一句讓他膽戰心驚的低喃,他旋即跨步朝外走。

  沒必要,也不想把事情鬧大。要玩,往後的日子還長呢!

  等到那兩人離開,宋嘉延朝江未禮問道:「你沒被怎樣吧?」

  閒事都管了,不關心一下也沒道理,所以他才順口問問,沒其它的意思。

  江未禮勉?其難地搖頭,生嫩的臉龐老實地紅了起來。

  老天,要他怎麼承認?他竟然被個男生吻了……還是在這個人的面前。就算只有幾秒鐘,用長達十幾年的生命換算,或許是短得微不足道,但他仍無法將那幾秒輕易抹去。即使僅僅是幾秒鐘,被男生強吻的震撼卻非同小可。

  期待了大半年,見到宋嘉延的驚喜卻還是無法掩蓋他神色中所透露出的震撼。

  「沒事就好,這裡氣氛不好,我們還是去外頭透透氣吧。」心底大略有個底,宋嘉延朝他俏皮地眨了下眼,便直接轉身走出保健室。

  既然苗乙鈞不在,就沒有必要在這裡多做逗留。

  狹小的保健室裡頭,還殘留幾分危險的氣息,壓迫得讓人有些不自在。

  長長的走廊上空無一人,寬敞的感覺卻讓人心頭驀地放鬆。

  「我很高興你還記得我。」離開保健室,四下張望沒看見苗繼倵他們兩人的身影,江末禮總算安心不少,走在宋嘉延後頭鼓起勇氣開口。

  記得他說過:「我有預感,我們會再見面。到時再讓你好好陪罪吧!」所以查出他所穿的是哪所高中的制服以後,江未禮就一直努力讓那個「預感」成真。

  考進平城高中,是他實踐的第一步,只是重逢的方式不如他想像。

  不管花費多少時間都好,他一直期待著念同所高中之後,能和宋嘉延在某條走廊偶然擦身而過,再同時回頭看向彼此的那種……有些戲劇化卻感人的畫面。

  想起來有點蠢,可是總比現實裡重逢的情況美好吧?

  咦,他認識這個新生嗎?剛剛對著那兩人說他是朋友,不過是幫他脫險的權宜之計。傷腦筋了,他們是在哪兒認識的?思緒飛快運轉,宋嘉延悄悄把江未禮從頭打量到腳,試圖挖掘出回憶庫裡的資料。

  漆黑瑩亮的眼,無邪的清純長相……很可愛的男生,見過不該完全沒印象吧?微微挑起眉,他藏住心底的訝異,沒有說話。

  望著對方明澈的黑眸中篤定他們彼此認識、充滿純然信任的光芒。有一瞬間,宋嘉延的心跳快了一拍,覺得認不認識似乎都無所謂了。

  既然他說他們認識,就當認識吧。

  拆了小傢伙的合,只會讓他感到失望難堪,何必呢。

  對可愛的人,他總是少了點免疫力。

  「你配了新眼鏡,很好看。」江未禮被看得心慌,但還是展露笑臉。

  「你怎麼……」他怎麼知道他配了副新眼鏡?

  說新也不算太新,他戴這副眼鏡好歹快半年多了,不過,原來那副眼鏡載了近三年,相較起來算是元老了。這副眼鏡和舊的那副款式相同,並沒有人注意到他換了新眼鏡,所以江未禮的話才會讓他感到訝異。

  等等!這個小傢伙該不會……是那個小傢伙?

  啊!就是他了!

  是那個騎腳踏車撞上他,害他跌破眼鏡的小傢伙!原來如此,難怪有點眼熟。恍然大悟之後,宋嘉延真?這樣的重逢感到意外。那天摔破眼鏡,所以視線多少有些模糊,雖覺得那個國中生應該長得頗?可愛,但還是無法將他的模樣牢牢記住。

  兩百多度的近視,讓他腦海裡對他的印象有些模糊。

  「什??」宋嘉延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江未禮有些摸不著頭緒。

  「沒記錯的話,離那時候半年有了吧?」

  宋嘉延沒說出並沒馬上認出他的事,只緩緩露出真心的笑容。

  「那時你還是國中生呢,沒想到你會成了我學弟,真巧。」

  「才不是巧……」江未禮衝口而出又倏地閉上嘴。

  承認某些事還是會讓人困窘。

  說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如此堅持、想再見他一面的期盼從何而來。那天過後,他想進平成高中的決心再世不曾動搖,堅決到父母都感到莫名其妙。讀私立的平成高中,超出了他的能力和家裡的負荷,他依舊不改上平成高中的決心。

  事實證明,他的堅持的確讓成績突飛猛進,父母也就成全了他的希望。

  「你特地來找我的嗎?」聽出他話裡的弦外之音,宋嘉延露出淡淡的笑容,以受寵若驚的口吻笑謔道:「我沒想到自己有這麼大的魅力,能讓只有一面之緣的你?了我選擇這所學校呢!看來學校應該付我一點招收新生的費用才對。」

  來找他無所謂,?了他來念這所高中,不免讓他對自己的魅力重新評估。

  聽到有人這麼重視自己,心底難免有些感動。不是每個人撞上你之後,都會?了見你去讀相同的學校。

  大學部的門檻並不特別高,以升學主義掛帥的平成高中是縣內數一數二的私立高中,對學生的要求繁雜,學費亦貴,可沒那麼容易說念就念。說起來簡單,但除非他原本就家境好、成績好,才能另當別論。

  「那是因?我覺得……還是應該賠償你的眼鏡。」江未禮支支吾吾的,有些臉紅,突然覺得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說出來讓人彆扭。

  「我說過不用賠了,你忘了嗎?」宋嘉延失笑,因他的純真。

  沒聽過有人追著要付賠償費的,至少他沒遇過,這小傢伙還是第一個。不過,既然半年前沒要求過賠償,他也不曾往半年之後要求。

  不過,第二次見面,對他又加深幾分欣賞倒是真心話。

  「但是你也說過,再見面的時候,我可以向你陪罪。」江未禮急切地表明賠償的意願。?了這一天,他幾乎省下整整半年的零用錢。

  邵彬也曾說過,他的做法跟個呆子沒兩樣,他還是想這麼做。

  「你?什?如此執著?」宋嘉延有些好奇起來。

  「我……」張口欲言,江未禮又尷尬地搖頭,老實承認:「我不知道。」說簡單點,就是他忘不了宋嘉延這個人,總覺得沒負起責任,心頭老是有石頭懸著。

  或許,是他不喜歡欠了人家的感覺。

  「不知道?」宋嘉延搖搖頭,放棄追根究柢。

  他瞄了一眼手錶,好笑地道:「好吧,如果真的非要賠償你才能心安,我會給你機會的。我是3A的宋嘉延,也是陶藝美術社的社長,休息時間大多泡在社團裡,有空你可以來3A或社團找我。」

  他實在可愛。宋嘉延失笑,他的心竟有莫名的悸動。

  今年,他多了個耿直可愛的學弟哪!

  剛開學,整個學校裡都熱鬧滾滾。

  拿了幾張社團招生宣傳單的邵彤,大老遠就看見江未禮。朝他揮手跑去,氣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一臉興致勃勃地問:「好樣的,聽說你昨天放了老師鴿子?」

  剛開學,還沒和老師混熟,敢這麼做的人可不多呢!

  「什?好樣的,辛災樂禍也別那麼明顯。」剛被老師訓完,江未禮的心情很差。

  聽邵彤興奮的口氣,連他那欠扁的表情都不用瞧,就知道他在幸災樂禍。管他是幾年的青梅竹馬、同學兼死黨,他現在沒被人消遣的度量。

  老師根本不相信他昨天迷路了。

  是啊,換作他是老師,恐怕也不會相信學生這麼荒謬的理由。迷路總有問到路的時候,後來宋嘉延為他指了方向,雖然他總算找到教職員辦公室,老師卻走了。遲到那麼久,教他如何解釋保健室裡發生的事,接受老師異樣的眼光。

  「我哪有幸災樂禍,你這樣冤枉好朋友很不道德喔!」他一手搭上江未禮僵硬的肩膀,另一手還拿著傳單作勢扇著涼風。

  「我認識你幾年了?」江未禮睨了他一眼,從鼻孔裡哼出氣來。

  「幹嘛?數也數不清了,幹嘛費神去數。」邵彤理直氣壯,話倒是按得很順口。

  話說回來,他們到底一起吵吵鬧鬧、在對方家裡互相嬉鬧,一眨眼廝混幾年了啊?

  「是呀,數也數不清了,我還會冤枉你嗎?」江未體涼涼地嘲弄,憑彼此多年的交情,豈會猜不透對方的心思。何況,邵彤根本藏不住,要看穿太容易了。

  見他臉色難看,不安慰一下就算了,幸災樂禍未免有點過分。

  真是損友一個!

  「呵呵。」邵彤怪裡怪氣地笑著,企圖粉飾太平。眼神轉向別處,搭著江未禮肩膀的手拍了拍他的背道:「好歹我昨天也關照過你家,在你家當了一晚的孝子,沒讓江伯伯江伯母太寂寞,你也該感激一下,別和我太計較吧。」昨天回到家,發現父母不在,他就上江家小坐一會兒。

  「你說得好像我昨晚死了,今早才又復活一樣。」江未禮睨著他,一臉不以?然。

  啐!啥叫作替他當了一晚的孝子?

  他不過繞去書局晚點回家,晚飯就讓人代勞吞了去,竟然還要他懂得感激?分明是強人所難。當他回到家,老媽只說邵彤吃掉他的晚飯以後,等不到他就先回家去了。雖說哥倆好不分你家還是我家,但有時候他真懷疑爸媽可能忘了誰才是他們的兒子。

  昨晚,老媽不就用泡麵打發了他這個親生兒子?

  這個傢伙,要去他家也不早點說!早知道邵彤昨晚要到他家去混,就不讓他留下自己先走了,那就不可能莫名其妙被那個學長吻去,害他昨天整晚惡夢連連。

  想到那件事,他又一陣煩躁。

  「就算被導仔訓了心情不好,講話也不必這樣夾槍帶棍的,那可不是做人的良好態度。」邵彤打著馬虎眼,把幾張做參考用的傳單攤了開來道:「來來來,來看看要加入什?社團,別跟我鑽牛角尖了。」

  平成高中因?積極提高昇學率,教育方針以提倡讀書風氣?主;

  然而,?了學生家長們注重學生德智體群美五育平衡的想法,學校規定新生至少參加一年社團活動。升上二年級以後,社團活動就屬於自願參加,不過仍有不少學生在不影響學業之下繼續。

  ?了選擇社團,各個社團的情形和氣氛,邵彤都已稍作打聽。

  基本上,他是打算找個好混的社團賴著窩三年。

  「誰和你鑽牛角尖了!」視線落在那些傳單上頭,江未禮突然想起,宋嘉延說過他是陶藝美術社的社長,他很快便下定了決心。

  「嘿,我們學校有射箭社和戲劇社耶!」沒等江未禮選擇,邵彤突然從傳單中發現自己遺漏的社團,兀自興奮地喳呼起來:「瞧瞧,射箭好像挺帥氣的,不過話說回來,戲劇社缺不了我這樣的白馬王子,真是讓人傷腦筋哪!」

  「傷什?腦筋,你也不問問他們收不收你。」江未禮眉一揚,便不客氣地調侃他。

  就算邵彤覺得不錯,別人也會看上眼。每個社團都有名額限制,熱門社團肯定必須由社長挑選每年想入社的新生,不是想入社的人就可以入社的。

  身?死忠兼換帖的死黨,在對方飄得太高時,總要負責把對方拉下來。

  「開玩笑,連我這種優秀分子都不收,絕對是他們的損失。」

  邵彤臭屁地揉了揉鼻子。放眼望去,他不覺得有幾個新生比他搶眼,他對自己相當有自信。

  「要不要我找把梯子給你?」江未禮好笑地問。

  「要梯子幹嘛?」社團跟梯子扯上啥關係了?側著頭,邵彤疑惑不已。

  「免得你忘了天有多高,厚著臉皮把自己捧上雲端,下不來了又不敢說。」江未禮沒將視線放在邵彤身上,找著想要的社團傳單,若無其事地給了回答。

  愣了一下,邵彤才恍然大悟地想道:「嘖,損人不帶髒字,缺德。」

  「缺什?德,帶了髒字你豈不嫌我沒了水準。」瞥了他一眼,江未禮不以?然地反駁。

  翻了許久,他終於找到陶藝美術社的社團傳單。傳單上的介紹簡單,看起來並沒有積極爭取新生入社的熱忱,似乎只是證明有這個社團存在而已。

  正想說些什?,邵彤卻突然搶過他手中的傳單,發表起打聽的心得:「陶藝美術社啊,聽說這個社的社長是個怪人,所以每年都沒什?人入社耶,你不會想參加這個冷門社團吧?」

  奇怪,他怎麼從來不知道江未禮對陶藝還有美術有興趣?

  但江未禮看著傳單的表情,分明是想進入這個社團。身?朋友,他有義務提供情報。

  「他才不是什?怪人!」江未禮本能地替宋嘉延反駁,還白了莫名其妙的邵彤一眼。「沒有求證就別妄下斷言,你說話要有些分寸。」宋嘉延明明就是個溫柔正常的好人,邵彤哪裡轉來這麼荒謬的情報。

  「你幹嘛瞪我,他是怪人又不是我說的!」邵彤委屈地反駁著,「而且喜歡畫圖和玩陶土的人肯定不少,陶藝美術社卻很冷門,這一點我求證過呀!」都多少年的交情了,竟?了一個不相干的人瞪他,真是不值得!

  「冷門……也許只是學校裡不流行而已。」發現自己過於激動,江未禮有些尷尬,「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可以保證那個社長並不是怪人。」

  「你認識他?」邵彤突然有了幾分領悟。

  「你知道我?了誰念這所高中的吧?」江未禮沉聲問道。

  他可是連家人都沒說,只告訴過邵彤這個秘密。

  「難道是……」未禮那麼快就找到那個人了?才剛開學兩天而已,太厲害了吧。邵彤愣愣的,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和表情。

  「賓果!」江未禮給了肯定的答案。

  經過一夜,他刻意忘記重逢的窘狀,此刻的他難掩興奮神情。

  邵彤終於明白了他想進陶藝美術社的原因。下定決心換來的成果,對努力積極的未禮來說,算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吧。

  唉!老天爺真是太幫忙了。

  踩著疇曙的腳步,江未禮來到陶藝美術社位於西棟大樓的社團教室。

  沿著樓梯爬上位於三樓的教室,他總覺得擦身而過的學生看著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一時間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只能認?

  是自己多心。

  最後,他終於找到目的地,鼓起勇氣敲了社團的大門才走了進去。

  從大門口望去,陶藝美術社約佔兩個普通教室的空間,中間是一塊不小的空地,沿著教室的周圍豎立著三三兩兩的畫架;有個角落放置制陶工具,還有幾排放半成品的木架,已完成的陶杯陶壺則隨地任意擺放。

  整個社團看起來亂中有序,充滿強烈的樸實感。

  一、二、三、四、五。江未禮數了數偌大的空間裡三三兩兩散佈在各角落的五個人。

  五個人各做各的事,不打擾彼此,和諧的存在著。

  「咦,是你!」雙手沾滿陶土的溫理沙第一個聽見聲音,從捏陶的機器中抬頭起來看向不請自來的訪客,頗?訝異地發出聲音,似乎認得江未禮。

  「我?」但是江未禮可不認識她。

  「找社長?」溫理沙收起訝異,沒理他的疑問。

  「嗯。」沒見其它人有反應,江未禮只好響應眼前這個怪怪的女人。真的有點奇怪,從他走進這個社團以後,其它四個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還有她怎麼知道他要找的人是宋嘉延?

  「那裡。」溫理沙用下巴朝最遠處那個靠著窗的背影努了努,她再度低頭將視線放回陶土,專心回到創作上。她以專注嚴謹的眼神盯著手中半成型的陶壺,認真的神情寫明了不歡迎任何打擾。

  這可是她首次參展的作品,不容許任何的瑕疵和不完美。

  本來還想問些什?,江未禮想了想只是輕聲地關上門。

  現在,他終於知道邵彤?什?會說這個社團冷門。不但社團冷門,這些團員似乎也相當冷漠,讓人感受不到歡迎新生加入的氣氛。簡單來說,這些社員給人的感覺就是──愛來就來,不愛來隨你便。

  若用「有個性」來形容這個社團似乎也無不可。

  既然沒人招呼,江未禮乾脆當這兒是自個兒的家,不跟他們客氣了。打定主意之後,他直接朝窗前正望著窗外作畫的背影走去,不自覺地放輕腳步,融入這個社團的氣氛之中。

  發現宋嘉延畫得出神,江未禮忍不住好奇,站在後頭看向他的畫。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宋嘉延的筆觸相當灰暗。

  外頭明明是好天氣,窗外全是明亮宜人的色彩,但那張畫紙上的卻是陰藍的天空、深綠的風景……沒有一隅是窗外的?色。

  畫工很好,沒有人會懷疑這幅圖的作者功力如何。

  可是太晦暗了!若光看這幅作品,他肯定會認?作畫的人個性陰沈,屬於封閉自己、不善交際的類型。總之,跟宋嘉延給人的感覺落差太大,江未禮有些無法相信這是他的作品,偏偏又親眼目睹他正一筆一筆在畫紙上揮灑。

  長這麼大,他第一次深切體會何謂人不可貌相。

  用外貌斷定宋嘉延的作品該是如何,或許是他的想法太過膚淺。

  畫完最後一筆,宋嘉延終於收起畫筆。轉身發現他的存在,他立刻轉換表情笑問:「你來多久了?」有人說他作畫時的表情很嚇人,不會把他嚇呆了不敢說話吧?

  他沒有問他來幹嘛,就好像他們已約好一般。

  「一會兒而已。」

  說真的,江未體有一瞬間被他轉過頭時冷肅的表情稍稍嚇到。

  還想著畫風與人不符,下一秒又推翻了自己的感覺,真有些矛盾。

  「怎麼不出聲叫我呢?」宋嘉延收拾著畫具,依舊溫和地笑問。

  問是這麼問,沒在他作畫時叫他,其實應該算是最聰明的選擇。

  「我看你專心在畫畫,所以……」

  他的笑臉讓江未禮懷疑剛剛是不是錯覺。竟有人表情可以在轉瞬間說變就變,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沒關係。」一一收好畫具,宋嘉延瞥了一眼手錶,朝他露出瞭解的笑容。「怎麼有空過來看我,今天下午沒課嗎?」

  現在才下午三點,還不到新生有自由活動的時間。

  看到他鼓勵的笑容,江未禮立即深吸口氣,一鼓作氣地開口──「學長,我想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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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0 00:06: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不是他的錯覺吧!

  他突然感受到他身後聚集過來的目光,江未禮本能地轉頭。

  啊!他請求入社的聲音,是不是太大了?還是他說了什?不該說的話?錯愕中他發現,社團裡原本各忙各的其它四人,視線像禿鷹見著獵物一般,突然朝他這祭品俯衝而來,讓冒著冷汗的他感覺有些吃不消。

  兩男兩女盯著他,像在審視他是否有入社的資格。

  可是……這麼冷門的社團還挑人?江未禮不自在的往後退,被那四道懾人的視線逼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卻意外跌入宋嘉延的懷裡。

  宋嘉延抱住撞入懷中的人,嘴角掛起似有若無的微笑。

  「未禮,他們沒有惡意,不用那麼害怕。」他安撫的聲音從他上頭傳來,極?自然的抱著他,「初來乍到,難免會被嚇到,習慣就好了。」

  陶藝美術社有兩年沒有新生入社,難怪他們會有那種反應。

  包括宋嘉延這個社長,其它四個人全是高三學生。其實,他們早已做好這個社團將會隨著他們的畢業而關閉的心裡準備,成為平成高中的歷史社團。或許之後會有學生重新開社,不過,那都是他們畢業以後的事,輪不到他們關心。

  學弟……他們有社團學弟了!

  懊,終於等到這一天,果然有這麼一天!

  God!活著的感覺真美好啊!

  「習……習慣什??」他實在有些害怕那四道視線,江未禮根本沒注意到他正被宋嘉延攬進懷裡,還因?後頭溫暖的依靠而略感安心,壓根兒沒法分神去想到那個依靠是來自何方。

  在他發問的同時,那四個人丟下手邊的工作,朝他這方向圍了過來。

  他們排站在他面前,近距離的審視帶給江未禮嚴重的壓迫感,他不自覺更貼近宋嘉延的身體。後頭的宋嘉延對於他下意識的貼近倒是不太在意,樂得提供抱抱服務,順便看看熱鬧。嘿,好玩嘛!

  「別感動太久,你們嚇到他了。」幾分鐘後,宋嘉延失笑地望著社團夥伴。

  雖然是很感動沒有錯,可是這些傢伙表現感動的方法異於常人,一副瞠目結舌的表情像是要把人吞下去,省得給江未禮改變心意的機會。

  「哦。」默契十足地應了聲,四人同時散了去,各自回到原本的位置。

  的確很像怕嚇走江未禮的感覺。

  在江未禮搞清楚情況之前,宋嘉延已經忍不住放聲而笑。他這一笑,才讓江未禮意識到彼此親匿的姿勢有些曖昧,漲紅了臉急忙往前一站。

  「怎麼了?」靜觀他的舉動,宋嘉延挑了挑斯文的肩,露出譴責的眼神調侃:「使用完畢以後,開始嫌棄我的胸膛嗎?」

  沒有特別意思,他只是逗著江未禮玩而已。

  「學長……」轉過身來面對宋嘉延,反而讓他更加心慌。

  心跳的頻率快得不像他自己,讓他感到困惑而懊惱,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裡失常。照理說,大家都是男孩子,就算抱在一起打打鬧鬧也沒啥,他幹嘛那麼緊張呢?是啊,他是如假包換的男生又不是女生!

  一想到宋嘉延只是在和他開玩笑,他欲如此失態,讓他窘得想找地洞鑽。

  ?什?心會跳得這麼快?從小到大和邵彤玩在一起,身體彼此碰觸不下百次、千次了都不曾臉紅,偏偏只要意識到和宋嘉延「肌膚相親」,他就會不由自主地臉紅了起來。

  真是!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一樣,簡直是秀逗了。

  「和你開個玩笑,別緊張。」宋嘉延瞧出他的不自在,眸中閃過理解的光芒,伸出手指敲了一下他的額頭,對他輕笑道:「沒有惡意的,懂嗎?」

  誰知江未禮因為他的動作,臉更紅了。

  「我知道學長沒有惡意。」?了掩飾不該有的窘態和尷尬,江未禮急忙接下話。可血液繼續往臉上衝,他懷疑自己會不會因?腦充血而昏倒。

  眼前這情形,加入這個社團似乎不是明智之舉。

  「那就好。」縱然發現他的異狀,宋嘉延始終笑著,沒有表現出來。

  「學長,我還是別入社好了。」稍作考慮,江未禮覺得別入社才是明智之舉,他怕自己入社以後無法表現平常的自己,會因此讓宋嘉延討厭。

  光是這樣想,他就覺得很郁卒。

  不是錯覺,真的不是錯覺!他很快又感受到四道熾熱的視線投射而來,幾乎要射穿他可憐的背。

  這回,江未禮實在沒有勇氣回頭。

  宋嘉延用眼神示意其它社員稍安勿躁,才平靜地問:「?什??」

  「因?……」老天,那麼丟臉又不合常理的理由,要他怎麼有臉說出口?目光不安地游移,江未禮不想對他說謊卻又說不出實話來,他多希望有個救星能夠及時出現。

  這個時候,他突然覺得他的人生還真有點悲慘。

  就是那天被苗繼倵強吻,他也沒有這麼悲慘的感覺。

  「因?……」宋嘉延朝江未禮靠近一步,帶著讓人不解的神情,他猜測著江未禮的感覺,「你發現這個社團和你想像的有所出入?」

  不少新生都是來到社團以後,立即改變了入社的心意。

  但那是無可奈何的事,就算他們很歡迎新生入社,也不會因此改變自己的作風。想入社,就得習慣和他們相處的模式──大多時候互不干涉。很多平高的學生都說陶藝美術社裡頭儘是怪人,這點他們從來不打算反駁。

  怪,可是他們只做自己,從來不?別人而活。

  能做自己的人才能幸福,兩權相害取其輕,他們寧願讓人說怪,也不想活得太辛苦。是不是怪人又如何?在不妨礙別人的前提之下,自己的人生觀自己決定,活得快樂幸福就好。人生嘛,好不容易走一遭,總要有與?不同的風格,何必因?別人而局限自己的生活方式。

  「什?出入?」江未禮露出不解的表情,他從來沒對陶藝美術社有過任何想像。或許這個社團讓人感覺怪了些,但絕不會影響他是否加入的意願。

  「沒問題了。」眸光閃了閃,宋嘉延突然對他一笑。

  在江未禮想回話之前,陶藝美術社的大門突然被打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走入的人約莫三十歲左右,一張帥氣有個性的臉龐,可能是皮膚保養得相當不錯,乍看只有二十出頭,舉止有種斯文的貴氣,連走路給人的感覺都十分優雅,隱含著相當的自信。

  這種類型的人,走到哪裡都是絕對的發光體。江未禮在心底暗自評量。

  除了江未體和宋嘉延以外,社團裡的安雅德也注意到有人走進來,他停下畫筆,望著那人不冷不熱地輕諷:「大忙人,難得你會記得來社團看看。」

  消失半個多月,他還以?這傢伙死在地球哪個角落裡了。

  「安同學,這是你和老師說話的態度?」苗乙鈞走近他們,不甚在意地回著話。

  因?沒有其它老師願意,所以他受托兼任陶藝美術社的社團顧問。事實上,這幾個學生不惹麻煩、不引人注目,不需要他費心便能自立自強,讓他這個社團顧問相當輕鬆。本來他還以?沒有老師願意擔任顧問是因為他們很難搞的緣故。

  光看表面,大家很容易以為他們很難相處。

  然而,真正相處以後,他發現他們都是富有天分而且很特別的學生。

  所以囉,他這個等於掛名的社團顧問一擔任便是三個學期,讓其它老師頗?失望……呃,意外吧。呵,偶爾來社團裡晃晃,可是他放鬆身心的方式呢。

  「保健老師感覺上跟個護士沒兩樣耶。」拿條毛巾擦了擦沾滿陶土的手,李初瞳沒有惡意地經笑。因?苗乙鈞沒有老師的架子,他們早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

  「嘿,好歹我有上護理課吧!」苗乙鈞笑笑地反駁。

  「一個大男人上護理課你不覺得丟臉嗎?」聽他講解某些生理章節時,班上的女生臉都紅了。安雅德笑著嘲弄他。

  「安同學,你有這樣的性別歧視就不對了啊!醫學研究不分男女,我認真上課、認真講解,教的都是學生需要的知識,?什?

  要覺得丟臉?」眉一挑,苗乙鈞迅速欺近安雅德,故意和他四日近距離相對。他的動作敏捷得像豹一樣,嚇了安雅德一跳。

  「苗桑,別欺負雅德了。」收起畫筆,范亦楠懶洋洋地加入了談話。

  「范同學,是誰先挑釁、誰先欺負誰你沒搞清楚吧?」搞得安雅德臉上泛出不自在的紅暈,苗乙鈞才老神在在地轉過頭,好整以暇望向與宋嘉延同班的副社長范亦楠。還是那副輕鬆自然,自成一格的優雅調調。

  這個社團裡最難搞的人,不是那兩個個性十足的女同學,也不是喜怒表現明顯的安雅德,而是脾氣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宋嘉延,以及常跟在宋嘉延身邊、對外人冷淡的范亦楠。要比較的話,不愛管閒事的宋嘉延還算好相處,看事情總有不同角度的范亦楠又難搞些。

  他總覺得范亦楠早熟得不像高中生。

  「很清楚,那又怎樣?」范亦楠?起眼,直直望著苗乙鈞。

  被他似乎看透某些事的眼神一望,苗乙鈞二話不說轉移目標,走近沒看過的江未禮道:「咦?我沒看過他,終於有沒被你們嚇跑的新生入社啦?」

  還是少和范亦楠打交道,這樣他才會繼續覺得這個社團有趣。

  「是呀,從今天開始,請苗桑多照顧一個人吧。」宋嘉延搭上江未禮的肩。不管他打算說什?,他都是不急不緩對老師笑著,搶在他開口之前開口。

  江未禮想反駁,終究因?肩頭上不動聲色施下的壓力而放棄。

  心跳又加快了,他根本沒有辦法集中精神去反駁。

  「你真的入社啦?」

  先行回家,在江未禮房間躺在他床上聽音樂等他回來的邵彤,看到好友回來便拿下耳朵上的耳機。聽完結果之後他顯得有些意外,他本來以?江未禮親自去過那個社團以後,就會相信他打聽的情報沒有誇大,而放棄加入他們跟他去射箭社報到,沒想到他還是入社了。

  「這種無聊的事騙你幹嘛?」江未禮走到音響前將喇叭打開,讓音樂從音箱裡放出來,悠揚奔放的音樂立即流瀉一室。「又是馬修連恩,都聽幾遍了你還不膩?」

  最近邵彤好像都播放這張cD。

  「好的音樂值得一再品味,這你都不懂啊?」邵彤噴嘖有聲,搖了搖頭,拿他沒轍似地教育著,「阿豆仔都懂得欣賞我們的音樂,你好歹也學著幫別人捧捧場。」

  「連聽整個月,你也品味太久了吧。」江未禮坐到他身邊,忍不住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一個月,市面上新推出的CD都上百張了。

  邵彤聳聳肩,問道:「你不喜歡嗎?」

  「喜歡啊。」歎了口氣,江未禮索性躺到他的腿上去,試著放鬆原本緊繃的心情。

  要是邵彤想洗他的腦,應該算是成功了吧。

  如同人相處久了會?生感情,再不入耳的音樂,聽久了也會慢慢習慣,慢慢覺得比較順耳;只是這張CD粗獷原始的聲音,不像高中生會喜歡的音樂就是了。

  察覺他的疲憊,邵彤不由得問道:「發生什?事了嗎?」

  每當江未體有煩惱的時候,和他獨處時都會特別像個小孩子。

  傷腦筋的傢伙!就是因?在外人面前總是死要面子地耍倔強,累積的壓力才會那麼龐大吧。

  「彤……」

  「說吧,又沒有外人在。」邵彤鼓勵他。

  「我覺得……」就算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邵彤,他也有說出不口的話。

  躺在邵彤的腿上,江未禮實在很想知道同樣是男生,他和邵彤這樣的接觸都沒事,?什?隨便被宋嘉延碰一下,心臟都會抗議得狂跳。難不成他的體質會本能排斥著宋嘉延?光想都覺得荒謬的事,要他如何拿出來討論。

  「我在聽。」俯視著腿上的人,邵彤附著性子等他吐出話來。

  他再不乾脆一點,他就要敲醒他的腦袋了。

  「你幫我去退社好不好?」不拿出來討論,江未禮想到折衷的做法。

  「退祉?你不是今天剛入社嗎?」愣了一下,邵彤露出狐疑的臉色,全然不能理解他不合邏輯的請求,好奇地問道:「既然不想入社,你幹嘛加入?」

  新生參觀社團,可沒有強制必須入社的要求。

  「社團裡只有三年級學長,沒有半個新生入社,我想我還是不要加入比較好。」避開邵彤審視的目光,江未禮直瞪著天花板,試圖擠出像樣的理由。

  他不想欺騙邵彤,可是真正的理由實在讓他無法?齒。

  嘖,每次說謊就不敢看他的眼睛,從小到大一點長進也沒有。

  往後一躺,邵彤無情地把話說在前頭:「要退社自己去退,我才不跟你蹚這渾水。」既然不肯說實話,就是不相信他了,他幹嘛要幫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性。

  全是三年級的學長,他沒好處可不想去招惹。

  該死,又快遲到了!

  開學一個星期,已經被老師警告過三次,江未禮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睡神附身了。老媽明明叫他起床過,他卻老是不知不覺睡回床上去。其它沒遲到的日子,是邵彤來過夜的那幾天,他起床以後順便把他拖下床,否則他遲到的記錄鐵定更輝煌。

  邵彤已開始考慮要不要來接他上學,就知道情況多嚴重。

  雖然是青梅竹馬的同學,他們卻沒有一起上學的習慣哪。

  努力騎著腳踏車往前邁進,江未禮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揮汗如雨、趕得要命的滋味,好像把人生全賭在這輛腳踏車的速度上,慢了一點人生就會被毀掉似的。優優閒閒、憑感覺過日子多美好,真搞不懂活生生的人幹嘛要活得像被趕上架的鴨子那樣辛苦。

  Shit!發明時鐘的人真是個混蛋!

  在江未禮踩著腳踏車詛咒不停的時候,突然有個人從他後頭跳上腳踏車,站在後輪兩側雙手搭上他的肩頭,放肆地喊道:「唷,學弟,載我一程吧。」

  多了一個人,腳踏車車輪立即下陷,讓江未禮有種雪上加霜的感覺。

  聽見對方喊他學弟,?了避免得罪學長,他也只好認命。等等,這個學長的聲音好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耶!難不成……顧不得是否遲到,江未禮猛然煞車回頭。

  一回頭,那張高傲跋扈的熟悉臉孔立即闖入他的視線內,正以桀驁不馴的神態睨著他問:「我們快遲到了耶,你幹嘛突然停下來?」

  「你!」難不成……「幹嘛,別說你忘了我。」長腳撐在輪子兩旁,苗繼倵挑眉跩跩地道。

  「開學那天難道是……」

  同一個人?不會吧!

  「喔,你說我那天搭的順風車啊?」回億似地瞇了瞇眼,苗繼倵想起了什?似的率性地拍了拍江未體的背,「托你的福,那天沒遲到,謝啦!」

  「咳咳!」或許是他用力過重,江未禮不勝負荷,猛咳了兩下。

  真的是他!說什?托他之福那天沒遲到,他可是因此遲到,放學後才會被老師找去訓話。在保健室遇到的時候,他不但裝作不認識還欺負他,害他沒在老師離開之前順利找到教師職員室,實在是太過分了。

  那天在保健室,這傢伙一定是認出他了,所以故意耍著他玩。

  開什?玩笑,他隔天可是被老師訓到臭頭耶!

  「你這小子怎麼這麼不中用,拍一下也咳成這副德行。」苗繼倵不以?然地皺起眉頭,用微微輕視的眼神看著江未禮。

  江未禮無法反駁,只能用眼神狠狠瞪著他。

  誰啊,以為他是拳擊沙袋嗎?沒事捶得那麼用力,也不怕捶出人命來!一方面顧忌他是學長,一方面顧忌他會對自己做什?,才讓江未禮不敢稍加妄動。

  「下來,換位置。」見他不說話,苗繼倵又伸出大手拍了他的背。

  這次他用的力道倒是小了些。

  「呃?」江未禮似乎無法理解他的用意。

  「換位置,聽不懂國語嗎?」苗繼倵拍拍江未禮屁股下的椅墊,等著江未禮。

  看他一副沒吃早餐有氣無力的樣子。騎腳踏車載人是過於吃力些。

  何況,他的塊頭大這個小傢伙太多。

  「哦。」這傢伙的意思是要載他?當江未禮不自在地跨下腳踏車,苗繼倵便從後頭直接跨前坐下,接手掌控腳踏車。

  真是個奇怪的人。他在心底咕噥著,卻不敢有所埋怨。

  唉,遲到時老是碰上他,?什?會這樣倒霉?

  「還不上來,你不知道我們已經遲到了嗎?」見他杵在一旁,苗繼倵半命令地調侃。這小子遲鈍的個性,玩起來還挺有趣的。

  哈,畢業前總算有些新鮮事好玩了。

  苗繼倵已鎖定他?新的玩具。

  「哦。」再怎麼不情願,江未禮還是認命地跨上後座。腳踏車是他的,不上車他豈不是得白白把腳踏車送人,上學沒了交通工具怎麼可以?以這段離學校不算近的距離來說,一般學生都會選擇搭公車,邵彤搭就是搭公車上下學,可是他決定省下公車錢。

  只有身體狀況不良的時候,他才會選擇搭公車去學校。

  「好,走囉!」江未禮一上來,苗繼倵就朝氣十足大喊著往前去。相較於江未體的無奈,他的精神可是好得不能再好,渾身上下充滿著幹勁。

  嘿,偶爾遲到也不是壞事嘛!

  午休時間,保健室裡。

  吃完便當以後,苗乙鈞看著有時候會找他一起吃午飯的苗繼倵,以有點八卦又不是太八卦的口氣閒聊:「有人看到你和一年級的新生一起上學。」

  「那又怎麼樣?是誰放了我鴿子,害我遲到的有沒有聽說?」誰那麼多事,連這種無聊的新聞也要傳。大剌剌躺在保健室的床上準備午睡,苗繼倵不惑興趣地打著哈欠。

  「我叫過你,是你自己要賴床。」苗乙鈞聳聳肩。

  父母去年再婚,他們這兩個沒有血緣的兄弟有志一同決定搬出來住,好讓老倆口享受新婚甜蜜的幸福──其實是不想整天看到年紀有一把的父母,在他們兩個面前卿卿我我。

  肉麻當有趣,是他們對父母唯一的評語。

  雖然苗繼倵未成年,但有苗乙鈞同住所以他們的父母並未反對。

  「放我鴿子就放我鴿子,你還管我今天和誰一起上學!」雖然不是第一次,也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苗繼倵還是不太客氣地嘲弄。

  「關心弟弟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麼能不管?」苗乙鈞從容地笑著。

  似乎想確定他語裡有幾分真實性,苗繼倵突然從床上翻起身看向他。凝視他幾秒後,他頓了頓,才用開玩笑般的口吻,懶洋洋地道:「怎麼,吃味了?」

  「要吃味、該吃味的人也不是我。」苗乙鈞搖搖頭,眼神裡充滿暗示性的笑意。「有些人就是容易不安、胡思亂想,你好歹也?人家想想。」

  「沈瑋彬托你打聽的?」眉心一皺,苗繼倵的不悅全寫在臉上。

  肯定是那個多事的傢伙跑來跟苗乙鈞胡說八道!要問不會自己找他問嗎?真不乾脆!他不喜歡那種多疑又不敢親自確定的人,他以?沈瑋彬不是那樣的人。

  「他是那樣的人嗎?」苗乙鈞問出他心底的疑問。

  「不是。」苗繼倵沒來由地肯定。

  至少他希望不是。

  苗乙鈞眸光微閃,輕笑:「是我和他聊天以後,忍不住想雞婆一下。他並沒有托我打聽你的事情,他知道你會有什?反應,而且那也不是他的作風。」

  沈瑋彬是個相當聰明而內斂的人,該做與不該做的事情分得很清楚。

  就算被苗繼倵甩掉,他也不是個會把事情鬧開的人。

  「你也太雞婆了一點。」苗繼倵鬆了口氣,忍不住嘲弄他。

  「我關心你們嘛。」苗乙鈞還是笑。

  「真是關心就好了。」苗繼倵不信任地撇了撇嘴。看來,是該和沈瑋彬把話說清楚,也該是好聚好散的時候了。他不希望對方陷得太深。

  一開始他就說過他們的交往止於身體,止於彼此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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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0 00:06: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收起畫具,宋嘉延走向窗邊正在發愣的人。

  從走進社團開始,江未禮就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直盯著地板,一會兒歎氣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喃喃自語,不打擾別人卻更引人注目。很少在作畫中分心的宋嘉延,也因為他古怪的情況分心了好幾次,索性用江未禮當模特兒作畫,順便觀察他的反應。

  江未禮發了一個小時的呆,剛好夠讓他完成一張人物的炭筆素描。

  不知?何,很少畫人物的他就是想畫江未禮。

  有實物可供臨摹,畫出來的成品果然真實許多。

  連他站在江未禮面前,他都絲毫沒有發現,宋嘉延不免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魅力不足。蹲下身體,他對他歎道:「進這個社團讓你覺得那麼痛苦嗎?一下歎氣、一下皺眉,像個憂鬱少年一樣,不知情的人還以?我們欺侮你了。」

  江未禮的模樣,會讓新生更不敢入社。

  猛?起臉,江未禮才發現宋嘉延俊期的容?近在咫尺。

  怦坪怦……他的心臟又失序地狂跳起來。

  瞥見江未禮突然緊張起來的反應,準備離開社團的幾個人湊了過來。

  「社長,我們可沒有欺負他喔。」溫理沙首先搶白。

  「也沒對他多友善。」范亦楠就事實補了句,看著宋嘉延和江未禮的眼神似有深意。雖然從來不曾表明心意,只想待在宋嘉延的身邊就好,可是……胸口?什?會痛?

  不是下定決心,不想有天因?分離而痛苦,或者被拒絕而失去陪在他身邊的權利,才選擇當他一輩子的朋友的嗎?能夠默默守護著他就滿足,?什?發現他對江未禮?生特殊的感覺以後,心卻那麼痛?或許是他高估自己。因?宋嘉延從來不曾對誰感興趣,他無法體會事實來臨時會讓人多難受;也或許,曾私心以?……他永遠不會對任何人感興趣。

  多可笑的傻勁,人都會變的。

  「你對人家也沒友善多少。」安雅德低聲補了句。

  「就是。」?了幫理理沙講話,李初瞳亦附和。

  平常雖然話不多,可是她永遠站在溫理沙那一邊,不容許任何人欺負溫理沙,就算是這幾個還稱得上朋友的社團夥伴也一樣。

  心頭一陣暖意,溫理沙瞭解地和她交換眼神。

  「我從沒打算對誰友善。」直視著江未禮,范亦楠倒是很直接,想法全寫在眼底。如果江未禮打算退社,他絕不會是出來阻止的那一個。

  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

  「你們先走,我有話跟未禮聊。」隱然有一絲山雨欲來的詭譎,此時宋嘉延笑著開口,像是完全沒有進入他們的話題一般,打斷了他們沒啥營養的爭議。

  所有人無異議散去,唯獨范亦楠表情複雜地留在原地。

  「今天我會自己回去。」發現他沒走,宋嘉延又補了一句話。

  因?從范亦楠考上駕照,騎摩托車上下學以後,總是會去他家接他上學,大多時候則順便送他回家。事實上,他們很久沒有分開回家過了。

  「我知道了。」范亦楠表情有些僵,但還是轉身離去。

  也許已經太晚了吧。是他自己放棄得太早,哪來的權利後悔抗議?在宋嘉延發現江未禮的存在之前,他有過太多爭取的機會。

  怪不得別人,是他自個兒浪費時間,把宋嘉延拱手出讓。

  沒多久,社團只剩下江未禮和宋嘉延兩個人,原本就空曠的教室更加寂靜。

  猶豫了會兒,江未禮還是忍不住道:「社長,范學長好像不喜歡我。」

  「你怎麼會這樣以?呢?」宋嘉延微微訝異。

  「因為他看我的眼神……」難以解釋那讓他似懂非懂的眸光;可是那種眼神,絕對包含著某種重要的涵義,一種排斥他的主要理由。

  唉,這種情況他要不聰明一點,要不就笨一點。

  聰明點,他就能理解出那個理由;笨點,他就不會發現問題而煩惱。

  「你多心了,亦楠看人本來就沒什?表情的。」宋嘉延站起身笑了笑,至少他知道范亦楠絕不是讓江未禮發了一個小時呆的原因。

  「是嗎?」無法多說什?,江未禮不由得苦笑。

  感覺這種東西,本來就很難解釋清楚,無憑無據更不好說。

  「對了,你不是說要賠償我那副摔破的眼鏡嗎?」見江未禮點了下頭,宋嘉延立即開心道:「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就當是賠償我的眼鏡,好不好?」

  在江未禮追問幾次後,他終於想到一個不錯的好點子。

  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江未禮幾番猶豫後,還是會給他肯定的答案。

  但禮貌上還是要問問,畢竟……

  人體模特兒!?

  從聽到宋嘉延的請求開始,江未禮臉上的紅潮就不曾遇去過。

  他一點都不覺得要他當人體模特兒會是個好主意。連被宋嘉延碰一下都會臉紅,何況是要他脫光光??什為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換作別人,他想也不想就會拒絕。

  問題是,他現在不但已在宋家,還在宋嘉延的房間裡。

  誰教這就是宋嘉延要求的「賠償」。

  一路跟著宋嘉延回家,他緊繃的情緒從來沒有放鬆過,難以相信自己會被誘拐成功。當然,他一開始先拒絕宋嘉延的要求,直到最後才又軟化答應。

  可是他又後悔了,非常非常的後悔!

  在宋嘉延準備畫具時,江未禮只能坐在房間的沙發上,不自在地瀏覽著他寬敞雅致的房間,努力讓自己放鬆心情。整個房間裡都是宋嘉延身上那股淡淡卻獨特的麝香味,讓他不安的感覺裡多了幾分燥熱,有種被他緊緊擁抱在懷裡的錯覺。

  「你可以隨便看看沒關係。」發現江未體的視線,未嘉延不甚在意地對他笑。

  「哦。」應了聲,江未禮站了起來。

  走到一面牆前,背對宋嘉延,他忍不住舉起雙手拍打自己高熱不退的臉,希望自己別老像個初進心上人房間的女孩子,真是丟臉。

  再這樣丟臉下去,他乾脆轉學算了。

  幾分鐘之後,他發現牆上除了一幅陶土浮雕的掛畫外,沒有其它屬於個人的美術作品,疑惑的他朝宋嘉延問道:「社長,你不掛自己的畫嗎?」

  「我的畫太灰暗了,不適合掛在房間影響起床時的心情。」像是在討論別人的作品一樣,宋嘉延的神色很平淡,指著牆上唯一的掛畫道:「那還是理沙送我的。」

  指著陶土作品時,他並沒有掩飾心中的喜愛。

  陶土的?色並不明亮,不過那幅作品的味道,跟他房間的風格還挺吻合。

  說是理沙送他,其實是他在作品還只是雛型時便中意它,所以虎視忱忱在一旁靜靜等待,等理沙作品一燒成還來不及冷卻就跟她硬拗來的。就算是藝術家,也不會對自己所有的作品都滿意;理沙也很喜歡那幅作品,當然捨不得。

  「學姊的作品?」江未禮不好追問,只好順著他的話道。

  不跟著轉移話題也不行,他總不能問他?什?畫風如此灰暗,?

  什?不畫點明朗的色彩,以免早上起床看了影響心情吧?那些,似乎還不是他能問的問題。

  「嗯,很漂亮對吧?」

  「是很漂亮。」原來學長喜歡這種東西,那他也去學陶藝好了。還沒選擇要畫畫還是玩陶土的江未禮,突然有種莫名的執著,想討宋嘉延歡心。

  那執著成長得太快,連他自己都來不及發現。

  宋嘉延笑了笑,見他已稍微放鬆了心情,便道:「好了,別忘了我們今天的目的,你去沙發那坐好,把衣服給脫掉吧。」

  他一邊說,一邊開始在房間中央架起畫架。

  江未禮剛鬆懈的緊張感在聽見他的話之後立即竄回。看著他忙碌的身影,江未禮說不出話來只好僵直地回到灰藍色的沙發前,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

  唉,他也討厭自己的不乾脆,可是……誰快來救救他吧!

  準備好畫架和炭筆之後,宋嘉延望向江未禮,瞧見他緊張的模樣,不由得緩緩歎了口氣,充滿包容地笑道:「我知道你還不習慣這種事,不過多脫幾次你就習慣了;不然,我們一個步驟一個步驟慢慢來,今天先脫上衣就好了。」

  「社長,我身材瘦小,畫起來不好看。」江未禮忍不住做垂死掙扎。

  又不是脫衣秀,什?叫多脫幾次就會習慣!他想他永遠也不會習慣這種事。雖然都是男生沒有錯,可是他也只曾在邵彤面前光溜溜過,可沒有其它經驗啊。

  萬一,宋嘉延拿他跟別人比較「那個」……光想像,江未禮就尷尬得想死了。

  「沒關係,人體素描講究寫實,胖瘦不是重點。」宋嘉延覺得江未禮還未完全發育,瘦些也是正常的,更符合他想畫的少年圖。

  「可是……」

  「別不好意思,我來幫你脫吧。」放下拿在手中的炭筆,宋嘉延繞過畫架朝他走去。

  再說下去,天都要亮了。今天多少要有點進展才行。

  「我自己來就好了。」江未禮急忙抓住領口直搖頭。

  「等你自己來,我什?也別畫了。」宋嘉延又歎了口氣。說要自己脫,偏又把衣服領口抓得那麼緊,好像有人要侵犯他一樣。

  不管江未禮同不同意,他逕自上前脫他的衣服。

  幾番拉扯,紅透臉龐的江未禮,還是被他剝光了上身的衣服。

  「呀,你身體也好紅呢!」看見他光裸的胸膛,宋嘉延有些錯愕。他只當江未體的臉紅是不好意思,所以他並未特別放在心上。

  人嘛,凡事總得要有第一次,他很高興江未禮給了自己。

  「那是天生的,我沒辦法。」聽他一說,江未禮紅透了的臉蛋又添幾抹紅暈,他有些賭氣地悶吐了兩句,瘦得可憐的雙臂擋在胸前。

  擋不住春光外洩,他也想留住一些尊嚴。

  「嗯,那倒也是。」

  江未禮沒有回話,悶聲死盯著地板。

  見他突然賭氣的模樣,宋嘉延突地捧起他的臉問道:「你是男生吧?」

  「當……當然是。」來不及抗拒他突來的動作,江未禮沒得選擇,只能直視著近在眼前,幾乎和他眼對眼、鼻貼鼻,連嘴唇都快貼在一起的臉,連說話都不敢太用力,怕會把氣吐在眼前這張臉上。雖然說那也沒關係。

  臉頰彷彿無止境的燒燙著,快把他的理智都燒燬了。

  「是男生,就別那麼在意有沒有穿衣服,夏天打赤膊的人滿街是喔。」宋嘉延幾乎貼著他的臉微笑著開導,像是全然沒注意到他那副緊張得快休克的模樣。

  他當然不容許江未禮打退堂鼓。

  「可是,我沒有在別人面前打赤膊的習慣。」滿街都是,不代表他必須傚法啊!江未禮暗暗叫苦,全身發直僵硬,連動都不敢動一下,聲若蚊吶。怕一動,他微微顫抖的嘴會不小心吻上宋嘉延相隔不到兩公分的唇。

  老實說,他很懷疑宋嘉延是不是故意消遣他。

  「凡事總要有個開始,你會馬上習慣的。」輕拍他的臉,宋嘉延突然放開他退回畫架旁,重新拿起放置在畫架上的炭筆。

  「我們開始吧。」

  彼此間的距離讓江未禮鬆了口氣,心底卻隱隱約約跑出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距離即使?生安全感,也掩飾不了那股失落的情緒。

  「不用太緊張,你隨意擺個舒服的姿勢就可以。」?了轉移江未禮的注意力,宋嘉延打破作畫時沉默的習慣,「別一直想你沒穿衣服,我們來聊聊天吧。」

  看到江未禮瑟縮的模樣,真的會讓他感覺好像在欺負小動物。

  「聊……聊什??」宋嘉延坦然自在的態度,讓江未禮覺得自己很小家子氣,用手擋在胸前的舉動有點可笑,終於勉強紅著臉放下雙臂。

  他討厭自己像個女生一樣彆扭。

  做不到的事情,對方再怎樣請求都不應該答應;雖然後悔,既然是答應下來的事,他就該好好去做。江未禮在心底說服著自己。

  「什?都好,譬如說你的夢想,想做的事等等……」隨口回答,宋嘉延開始下筆。

  「我沒有夢想。」至少現在還沒有。

  「那想做的事呢?」開始在畫紙上勾勒出臉部輪廓,宋嘉延和他閒聊的口氣很平淡,並不覺得一個人沒有夢想是奇怪的事。

  夢想那種東西,該有的時候就會有了。

  期待、幻滅,幻滅、期待……不斷重複這樣的軌?,夢想就是那種東西。

  能夠實現的夢想,只能說是奇?或是某種理自的境界。

  不可能實現,所以才能叫作夢想。年紀愈大,夢想愈少,不就是因?長大的人開始覺悟有些夢想如何期待也是一場空,終究是年幼時綺麗的一場夢。人類想飛,萊特兄弟把人送上天空,然而人類還是長不出翅膀,真實感受臨空飛翔,隨時隨地振翅高飛不是嗎?早日看透,少些做白日夢的力氣,不如把力氣實踐在能做到的理想上。

  如果有人說他的思想灰暗,他的確不能反駁。

  「我沒有想做的事。」停頓一下,江未禮才囁嚅地道:「倒是有不想做的事。」雖然他喜歡看宋嘉延畫畫時專注的神態,卻不想當他的人體模特兒。

  每當宋嘉延作畫中隨意朝他瞥來,他都會覺得心跳好像停了一下。

  明知道自己是他的模特兒,江未禮還是尷尬得久久不能自己。

  宋嘉延嘴角揚起淡淡微笑,不用問也知道什?是他不想做的事。

  忽然覺得他那般不放棄的倔氣很可愛,「哦,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樣的工作?」

  「未來的職業或許不是我能選擇的。」所以他實在懶得去討論。多少人念了喜歡的科系,畢業後卻從事完全不同的職業,根本無法興趣與職業兼俱。

  老爸和幾個哥哥的感歎,讓他很早就領悟這點。

  「不能選擇不代表你不曾想過,對吧?」?了作品的傳神,宋嘉延觀察著江未禮細微的表情變化,自然沒有漏掉他眸底一閃而逝的光芒。

  年紀輕輕便如此認命,倒是挺少見。

  猶豫了會兒,江未禮才有些不自在地道:「或許……我能當個老師。」

  他想延續母親的夢想,他覺得當老師似乎很不錯。雖然腦袋不是絕頂聰明,可是他相信勤能補拙,也許有一天真的能實現當老師的理想。截至目前為止,關於想當老師的事,他只告訴過邵彤一個人,連家人都不曾輕易透露。

  ?什?輕易告訴了宋嘉延,連他自己也迷惑。

  「喔,聽起來不錯。」宋嘉延唇邊的笑似有深意。

  「社長呢?」?了免去尷尬,江未禮轉而問道。

  「我?」紙上的炭畫頓了一下,馬上又開始動了起來,宋嘉廷以認真而平淡的口氣說出了讓人會覺得是開玩笑的話:「只要能保障到老的工作都好。」

  「社長,你該不會想當公務員吧?」江未禮有些錯愕,腦中只拼出一個籠統的概念。

  雖然他的畫風難以置評,能力卻是有目共睹,參賽作品總是頗得許多美術評審的賞識。聽說他的作品得過不少校內外的獎賞,甚至有美術大學的教授欣賞他的資質,已經推薦他畢業後保送上美大,大家自然都以為他將來會準備當個畫家。

  宋嘉延給人的感覺本來就充滿藝術家的氣息,很難讓人想像他當公務員的模樣。

  「當公務員保障好、福利佳,年薪似乎也不錯,聽起來是份好工作。」紙上的人物已約略能看出神韻,宋嘉延邊畫邊給了江未禮期待外的答案。

  他知道江未禮希望他會反駁。

  「那畫畫呢?你要拒絕美大的保送嗎?」江未禮難掩飾心中的惋惜。

  像他這種有才華的人,去當個平凡的公務員,任誰都會覺得很可惜。很多人心有餘而力不足,感歎自己沒有上天給予的天賦。

  宋嘉延打量著倏地激動起來的江未禮,直到他不知所措的神態浮現,他才收回視線,幽幽地提醒:「你忘了,老師也是公務員,當上美術老師我還是可以繼續畫畫」很顯然,如果他真的當了老師,絕不是?了作育英才──是?了穩定的保障,還可以持續作畫。

  這年頭,光靠畫畫維生,畢竟還是不太牢靠。

  不管別人看法如何,宋嘉延其實是個相當實際的人。

  江未禮愣了許久,終於慢慢意識到一件事──宋嘉延繞著圈子逗著他玩。宋嘉延不在乎他的沉默,仍繼續畫著江未禮的人物畫,神情更加專注。

  「社長,我回去了!」咬了牙,江未禮突然抓了衣服跳起來。

  不給宋嘉延阻止的機會,江未禮直接衝出房間,跑下樓,整個臉漲紅的他邊穿衣服邊跑,一個不注意撞上了正要上樓的人。

  「對不起。」沒去看對方是誰,他丟下一句道歉離去。

  范亦楠來不及說話,盯著他跑開的身影,冷沈的黑眸忽然格外陰鬱。

  不到兩秒,二樓房間傳來了暢放的笑聲。

  眼神從消失的身影移向二樓,范亦楠眼中的陰鬱摻雜不同的異樣情感,讓他打消了上樓的決定。

  他雖然總是一張笑笑的臉,卻很少如此開懷大笑。

  那種愉快的笑,是范亦楠從沒聽過的笑法。

  真笨,他不該來找他的!

  「唉,天涼好個秋。」

  滿身是汗、從教室外跑進來的邵彤,剛走到江未禮後頭,就聽見趴在窗台上的他的感歎,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道:「喂喂,夏天還沒結束耶,你在那裡什?天涼好個秋?」

  快到秋天了是沒錯,可是他們還踩著夏天的尾巴。

  「天涼好個秋跟夏天有什?關係?」江未禮不解地回頭。他只是覺得心情有些憂鬱,很適合在秋天發牢騷,純粹希望秋天早點來而已。

  唉,今天的社團活動不知道可不可以找個理由燒掉不去。

  「你……唉,算了。」本來想好好唸唸江未禮,看到他那副死氣沉沉的德行,邵彤索性拉了張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歎道:「你這傢伙,夏天還沒走歎什?秋天,年輕人別那麼憂鬱好不好?看了讓人腸胃打結,好心情都被你弄壞了。」

  好歹學學他,忙都忙死了,哪有時間好憂鬱。

  他真的忙壞了,所以他最近去江家的時間不多,不知道江未禮近況如何。開學有段時間了,他也不覺得他有適應不良的地方,自然搞不懂他怎麼突然變成憂鬱少年。

  前幾天他還好好的嘛!

  「啐,你以?我喜歡這樣啊!」江未禮不滿地自嘲,突然想起不知道邵彤午休時間去哪兒了,看見他一身汗,才露出疑惑的表情問:「你剛去哪兒了?」

  「勞動。」邵彤拿著毛巾擦汗。

  「勞動?什?勞動?」沒聽說午休要出公差啊。

  「當然是賺外快的勞動囉!」邵彤低下頭,腦袋在跨開的雙腿之間甩了甩,還真甩出不少晶瑩的汗水,他拿毛巾粗魯地擦著頭髮。

  望著那顆低下去的腦袋瓜子,江未禮附著性子問:「什?外快?」

  就算是午休時間,學生也不能出外校打工吧。

  「咦,我沒跟你說嗎?」邵彤猛然?起頭,直視著江未禮疑惑的黑眸。

  「看來,你最近沒跟我說的事可多了。」皺起眉,江未體的口

  氣開始有些酸溜溜的,卻又想到自己沒告訴他的事也不少,似乎沒有責怪對方的權利。上高中以後,就算還是同班同學,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卻起了微妙的變化。

  參加的社團不同,多少讓他們原本緊密的生活開始分開。

  人嘛,總是會不斷成長,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天空。開始各有各的生活圈,哥倆好的感情漸漸疏遠,或許也是無可避免的吧。

  發現自己愈來愈多愁善感,江未禮倏地有些彷徨起來。又不是感情交惡了,他幹嘛像個女生胡思亂想,真可惡!上高中以後,邵彤逐漸脫離中學時代的稚氣像個大男生,更讓他自覺長不大而懊惱。

  連身高,邵彤都在不知不覺中高他一個頭了。

  「喂喂,你的口氣很像被丈夫冷落的妻子,亂哀怨的耶!」邵彤想逗江未禮開心而忍不住開他玩笑,朝他做著鬼臉吐舌頭。

  「你胡說什?,我又不是女生!」像是被看穿了似的,江未禮有些惱羞成怒。

  若是有人敢說他娘娘腔,他肯定跟那個人拚命。

  「我沒胡說啊,很多學長都說你很漂亮,擺著很耐看耶。」邵彤沒察覺江未禮的不悅,想起社團裡的學長還曾要他介紹他給他們認識。

  「你剛剛到底去哪兒了?」若不是邵彤,他早就翻臉了。忍住脾氣,江未禮只是擺出難看的臉色,讓邵彤知道他根本不想聽到別人說他漂亮。

  說秀氣還能勉強接受,漂亮根本是形容女生和小孩的字眼。

  那簡直是說他長不大,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哦,那個啊!」發現江未禮真的不高興了,邵彤也就轉移話題。「籃球社校際賽快到了,找我去當他們練習的對手,當然啦,我不會白白讓他們操囉。」

  一場練習賽打下來可是相當激烈費力的事,不盡全力還會被罵的。

  提到社團,江未禮突然問道:「你今天和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什??你今天不是有社團活動嗎?」很久沒去江家了,也有點想念江家的父母,去倒是無所謂,不過邵彤還是覺得很奇怪。

  今天他沒有社團活動,照理說他不會要他特地留下來等。

  而有社團活動的日子,他們通常很少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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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0 00:06: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邵彤從來沒有這麼不自在過。

  老天,這是個什?樣的社團?虧江未禮還毅然決然入社,要是他,肯定參觀的頭一天就落跑,離這個怪異的社團遠遠的。喜歡熱鬧的人,本來就難以習慣「冷」的地方。明明有七個人在,卻連走動的聲音都沒有,害他運跟江未禮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唉,虧江未體能沉得住氣,一個人在那裡玩著看起來很硬的泥土。

  既然都入社了,好歹也該有個學長指導他一下吧。

  呆坐一旁,假裝複習功課的邵彤都快憋死了。百聞不如一見,這個社團真是怪透了,外面傳聞的一點都不誇張,有過而無不及啊。

  嘖,拒絕不了未禮的請求,或許是他的致命傷吧!

  「同學,你看起來好像很無聊。」作品告一個段落,范亦楠突然走近邵彤。

  「還好啦!」什?看起來很無聊,他是真的很無聊!無聊到偷看每個人在做什?,?什?能忍受這樣的寂靜,順便暗自給了他們每一個人打分數。從課本中抬頭,邵彤便看見評價中最不可能和他說話的人來和他說話。

  「你想當他的守護神嗎?」范亦楠略頓,然後淡淡瞥了江未禮一眼。

  「當然不是,我只是剛好有空而已。」?了顧全江未禮的面子,邵彤不得不這麼說。不然還能說江未禮對社團有恐懼症,不願意自己來嗎?可憐了他這個朋友就是了。

  「你不會每次都有空吧?」范亦楠冷嘲。

  「當然……」被看穿謊言,邵彤的表情開始有些尷尬。

  以江未禮的情況,難保不會這樣要求。

  范亦楠嘴邊扯起譏諷的弧度,閒聊般地問道:「你知道老鷹是怎麼讓雛鷹學會飛的嗎?」如同他該有的覺悟,江未禮也該有。

  邵彤僵硬地搖頭。

  范亦楠眉一挑,只有簡單兩個字──「放手。」

  江未禮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社團活動時間還沒結束,邵彤竟然丟下他,跟范亦楠走了!

  那他怎麼辦?雖聽不見他們之間的談話,但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沒想到最後的結果會是這種沒道理的情況。范亦楠到底跟邵彤說了些什???什?邵彤會丟下他先走?不管怎麼想,他都認?

  邵彤是最不可能棄他於不顧的人啊。

  當江未禮回過神來,才發現社團裡的其它社員也都走了。

  又只剩下他和宋嘉延。

  「救星走了,很難過?」宋嘉延察覺他的視線,不由得朝他淡淡一笑,仍繼續收拾著手邊的畫具。

  他把感覺全寫在臉上,要人看不出來都有點難。

  老實得可愛哪!

  「社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江未禮刷地臉紅,打死也不肯承認被說中了心事。

  「去洗手吧,我們也該走了。」沒有拆穿他不夠火候的掩飾,收拾好畫具的宋嘉延拿起自己的東西朝門口走去,準備鎖上社團大門。

  低頭看了一眼沾滿陶土的雙手,江未禮只能乖乖地點了頭。

  走出社團教室,江未禮便走到洗手台前準備洗手,宋嘉延順手替他開了水龍頭,當他正要伸出手去洗的時候,宋嘉延突然握住他的手,讓他嚇了一跳。

  「社長,怎麼了?」來不及臉紅,他只想到陶土會弄髒宋嘉延的手。

  他覺得宋嘉延的手比較適合拿畫筆,不應該沾到泥土。

  「?什?想學陶藝?」凝視著那雙滿是陶土的手,宋嘉延好奇地問道。有兩個選擇,原本他以?江未禮會選擇繪畫,讓他有指導的機會。

  然而江未禮選擇了陶藝,難免讓他感覺有點不愉快。

  沒有表現出來,可是他的確不高興,他認?江未禮並不是真的喜歡陶藝,只是故意避開他。他發現自己並不喜歡受到江未體的排斥。

  「我覺得……好像很有趣。」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些什?,江未禮還是慌亂得不知所措。

  他總覺得社長的眼神好像在責備他一樣。

  ?何?選擇陶藝不對嗎?

  宋嘉延不發一言,只是將江未禮的手放在水流下,自行替他清洗髒污的手。看著清澈的水漸漸帶走江未禮手上的黃色泥污,他的感覺才好些。

  「社長,我自己洗就好……」江未禮突然又臉紅了。

  宋嘉延專注的神情,止住了他還沒說完的話。他愣愣地站在那兒看著他替他洗手。那雙漂亮的手被他弄髒不打緊,還這樣替他服務讓他自覺消受不起。

  一般來說,男生不會這樣對待男生,不會幫男生做這樣的事才對啊。

  這種溫柔應該是女生專屬的,不是嗎?

  雖然覺得奇怪,江未禮又不能否認這種感覺讓他悸動,甚至不去在乎別人要是撞見,會如何看待此刻的他們。社長都不在乎了,他又何必在乎?

  夕陽四干,空氣裡依舊蕩漾著奇異的暖意。

  意外瞥見兩人身後拉長的影子,江未禮突然覺得親匿的影子好像戀人。但,影子終究是影子,不分男女又如何?現實中的他們依舊都是男生,所以不可能有進一步的關係,任何舉動都沒有意義,社長不過是純粹好心替他洗手而已。

  怪的是……他不該?社長的舉動?生悸動。

  奇怪了,他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

  無法拒絕宋嘉延,所以江未禮只好繼續當他的人體模特兒!

  連續一個星期,宋嘉延仍未要求他脫掉下半身衣物,所以他也安心許多。雖然還是不能完全習慣這項工作,至少他已經不會因?裸露上身而彆扭,愈來愈能進入情況。

  當是在訓練自己吧。在宋嘉延作畫時,江未禮學著不去在意他的視線。

  光是被宋嘉延看著就臉紅心跳的情況,在他刻意忽視的壓抑之下,總算是如他所願的進步很多,稍微控制得比較好。

  不管感覺如何,他都不願意讓宋嘉延看出來。

  畫了許久,宋嘉延自然地望向江未禮,才發現江未禮竟然在沙發上睡著了。

  愣了一下,他不由得露出淺淺笑意。

  會睡著,代表江未禮總算能進入輕鬆狀態吧。他不是不知道江未禮假裝鎮靜,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他只要一進到他的房間就開始不自在。

  花了不少時間,江未禮終於能放輕鬆了。

  「有什?好怕的呢?」手有點酸,所以宋嘉延放下了畫筆,放經腳步走到沙發旁,彷彿自言自語說給自己聽:「我又不吃人,對吧?」

  他突然發現,江未禮的睡?近瞧似乎更可愛。

  雖然江未禮在意自己的稚氣,他卻覺得這樣的江未禮也很好。

  或許等江未禮再長大些,就不會有這麼一張秀氣稚嫩的臉龐,說起來,有點可惜呢。忽然間,他突然能體會日本人會喜歡美少年的心態。美少年長大了未必還會很可愛哪。長大以後,長相和個性會變得出人意料之外的粗獷也不一定。

  想到江未禮變得很粗獷的模樣,宋嘉延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又急忙摀住自己的嘴。

  要是江未禮知道他在想什?,八成會氣得漲紅了臉。

  不知?何,就算彼此之間像現在一樣沒有交談,但是和江未禮在一起的時間總是讓他覺得很愉快。宋嘉延也訝異於這奇妙的氣氛。

  有江未禮存在,他似乎就沒有理由獨樂樂。

  嗯,很奇怪。

  當江未禮一覺醒來,就發現宋嘉延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

  而他──睡在床上。他不是坐在沙發上,而宋嘉延站在畫架前畫他的嗎??什為他會睡到床上來,還蓋著棉被呢?從床上坐起身的江未禮一臉茫然,尚無法進入狀況。雖然,事實很顯然就是宋嘉延看他睡著以後,便將他抱上床去。

  「你醒啦?」發現他張開眼,宋嘉延便合上手上的課本。

  「我……」江未禮欲言又止,?什?會睡著這種事,問別人似乎有點好笑。

  「很晚了,你肚子餓了吧?」不在意他的遲疑,宋嘉延就時間直接判定。

  「很晚了?」江未禮有些驚恐地找著房間裡的時鐘,肚子也咕嚕咕嚕響起來,似乎是抗議著沒人喂,空了有段時間。

  「嗯,再一會兒就過十一點了,你晚餐還沒吃呢。」

  「?什?不叫我,我該回家了。」江未禮急忙跳下床。要是爸媽心血來潮打電話到邵家,發現他人不在那裡,現在一定急得人仰馬翻。

  「因?你睡得很熟,所以我就讓你再睡會兒。」宋嘉延理所當然地道。

  「你……算了。」是他自己睡著的,想怪也不知道能怪誰,江未禮急忙想找上衣穿上,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去,省得家裡的人胡思亂想。

  奇怪了,他的制服呢?

  「現在回家太晚了,你留下來住一晚吧。」宋嘉延仍坐在沙發上,望著江未禮忙碌的舉動,似乎沒興趣知道他在我什?,也沒開口問。

  「不行,我家裡的人會擔心。」衣服到底在哪兒呢?

  翻過棉被,他四下找還是找不到他的制服。

  「打個電話不就好了?」看他的動作愈來愈焦慮,宋嘉延才走到自己的衣櫥前頭,打開衣櫥拿了件家居服出來,拋到他的手上道:「別找了,你的制服我媽跟我的制服一起拿去洗了,烘乾了明天就能穿,你先穿我的衣服吧。」

  江未禮本能地接住衣服以後,有些錯愕。制服……被當成「人質」了。

  這下子,似乎非留下來過夜不可。唉,他現在不是該打電話回家,而是該打電話到邵家,如果他爸媽不知道他沒在邵家,就請邵家的人替他關照一下,免得父母擔心。

  「未禮醒了嗎?」宋母聽見樓上的騷動,於是便上樓來。

  一聽見宋母的聲音,江未禮就急忙把手中的衣服往頭一套穿上。

  雖然宋母知道他們在作畫,送點心給他們吃時也撞見他沒穿上衣好幾次,他還是覺得在她面前光著上身很奇怪。有些事,似乎永遠難以習慣。

  不過,宋母的反應倒是很平常,好像他有穿衣服跟沒穿都一樣。

  「醒了,有東西給他吃嗎?」宋嘉延朝進房的母親問,自行認定江未禮要留下來,但口氣好像在問有沒有剩飯可以喂小狗──至少江未禮這麼覺得。

  「有是有,不過菜都冷了,我去熱過吧。」本來她準備睡覺的,可是她喜歡江未禮,疼他跟疼自己的兒子一樣。話說回來,她總覺得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在想什?,看似好相處其實不然,難免把想疼兒子的心寄托在未禮身上。

  至少,江未禮直率反應的個性可愛多了。

  「伯母,不用麻煩了,我不餓。」江未禮急忙表態,不好意思麻煩人家。

  雖然他是真的餓了。

  「可是……」宋母望向自己的兒子。

  宋嘉延瞧了江未禮一眼,才對母親道:「他說不餓就算了。」

  「喔,那我去收拾嘉連的房間讓他睡吧。」宋母向來是兒子說了算數,也認定江未禮要留下來過夜,所以她才會把江未體的衣服拿去洗。

  想到人在美國留學的哥哥並不喜歡別人隨便用他的房間,宋嘉延直接對他母親說道:「他跟我睡就行了。」反正一下就天亮了。

  江未禮是住一晚,又不是決定暫時住下來。

  聽見他的話,江未禮的心跳怦然加快,卻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怎麼拒絕呢?兩個男生一起睡又沒什?,也不想被宋嘉延當成怪胎,他怎麼也說不出心裡荒唐的理由。

  保持無止境的沉默,似乎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這樣啊,時間也不早了,那你們早點睡吧。」宋母離去前也順手帶上門。

  跟母親道完晚安之後,宋嘉延便問江未禮:「要洗個澡嗎?」

  「嗯。」只要能夠暫時離開宋嘉延的視線範圍,江未禮覺得去做任何事都好,他必須讓自己冷靜下來。洗個澡絕對是個再好也不過的主意。

  或許,讓腦袋沖沖水,他會正常些……

  洗完澡,江未禮穿著宋嘉延的睡衣走回房間。

  一進房間,他就聞到了食物的香味。

  「桌上有泡麵,吃吧。」坐在沙發中翻閱著雜誌的宋嘉延,聽見江未禮開門的聲音並沒有從書中抬頭,直接去了句話給他。

  算準江未禮差不多洗完澡的時間,他泡了一碗泡麵放在書桌上。

  一個小動作而已,卻突然讓江未禮覺得好感動。

  本來,聽見宋嘉延告訴他母親說:「他不餓就算了。」的時候,江未禮還以?因?自己臉皮不夠厚,非餓一個晚上不可了。

  沒想到他會去替他張羅食物。

  雖然只是泡麵,他卻真的好感動。

  「你幹嘛一副感動得快掉淚的樣子,這輩子還沒吃過泡麵嗎?」沒聽見江未禮回答,宋嘉延不經意?起頭,因他的表情而失笑。

  只是泡麵而已,又不是滿漢全席。

  可見江未禮有多餓。既然餓了,還跟他媽客氣什?呢?真是個傷腦筋的小朋友,跟母親可以準備的食物不同,他頂多只會煮泡麵而已,也沒得挑剔。

  「不是的,我……」江未禮難以形容心中的感覺。

  讓他感動的不是那碗泡麵,而是宋嘉延的做法和心意。

  「吃吧,面都快糊了。」沒等江未禮說完,宋嘉延只是笑笑地提醒。聽見他的話,江未禮乖乖地在桌前坐下,開始一口一口

  吃下心底滿溢的感動。

  突然間,他開始有些明白老因?宋嘉延而臉紅心跳的原因。

  懷著複雜的感覺吃麵,他再也不敢偷瞧宋嘉延一眼。

  等江未禮吃飽,吹乾了頭髮,宋嘉延已準備上床睡覺。

  當宋嘉延換好睡衣躺上床,見江未禮還杵在床邊不動,便拍拍旁邊的位置輕笑:「是不困還是嫌我的床小,怎麼不來睡覺?」

  宋嘉延知道江未禮有些害怕自己,卻始終不明白他在怕些什?。

  偶爾和他開開小玩笑,不至於讓他怕他怕成這樣吧!

  「我……沒有。」躊躇了幾秒,江未禮還是上了床,爬到宋嘉延剛剛拍的位置。

  上了床,他盡量讓兩人之間空出距離,避免任何肌膚相親的機會。現在的心跳頻率都快超出他所能承受的範圍,他無法想像要是有所接觸,自己會不會猝發心臟病。不願意讓宋嘉延覺得他奇怪,他已經盡最大能力表現出鎮定。

  「怎麼了?討厭和男生一起睡嗎?」江未禮上了床卻沒躺下,讓宋嘉延不由得笑道。

  他還故意流露幾分被嫌棄而受到傷害的表情。

  床不算小,江未禮卻拚命往邊邊的地方靠,很顯然是避免和他有所碰觸。看著這舉動,誰都會以為他不是習慣一個人睡,就是不喜歡和男生睡。

  「不是。」唉,就是不討厭才糟糕。

  面對宋嘉延受傷的口吻和眼神,江未禮難以解釋自己複雜紊亂的情緒。愈來愈不受控制的燥熱侵襲著他的身體,讓他只希望天能馬上亮就好了。

  這種情況之下,他壓根兒沒有半點睡意。

  「你的行為看起來不像『不是』。」看他睨著他還往旁邊裡,宋嘉延的聲音裡多了濃濃的調侃,瞧得臉紅心跳的江未禮更加不自在。

  「我……我想睡了。」心一慌,江未禮索性逃開。

  再討論下去,他只會更加難以自持,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哦,那睡吧。」不在乎他逃避掉問題,宋嘉延眸底仍有淡淡的笑意,伸手將他朝自己這邊拉了一把,「過來些,否則你會翻到床下去的。」

  或許他沒拿好力道,江未禮整個人驀地向他倒了過去。

  「啊……」沒有任何準備的江未禮,猝不及防一個側倒。撞進宋嘉延懷中。他想盡辦法避開接觸,偏偏有人不能讓他如願。

  很清楚對方無心,那種感覺才更加無奈哪。

  「呀,撞痛了嗎?」沒想到他那麼輕,宋嘉延有些抱歉地道:「你怎麼像個女生一樣沒什?力氣,還是肚子還餓所以沒力氣?」

  「我才不像女生!」江未禮直覺地反駁。

  他長得不像女生,個性也不像女生啊!

  就算對宋嘉延有種說不出來的情愫存在,他依舊不認?自己像女生。

  雖然他有些時候容易臉紅,至少沒有女生那般嬌柔及動不動就灑淚的習慣,所以,他不像女生。雖如此,江未禮卻突然想到:如果他喜歡上宋嘉延,這點會不會是個致命傷?因為他不像女生……當然也不是女生。

  因?不是女生,所以沒有喜歡宋嘉延的權利?

  那,他對他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呢?如果上帝造人理所當然該是女配男、男配女,又?何讓他好好一個男生,對其他男生會有心動的感覺?難道他是上帝手中失誤的瑕疵失敗品?這是上帝的失誤,?什?要降罪在他身上呢?

  這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好、好、好,不像。」發現自己踩到地雷,宋嘉延馬上改口,拉著他一起躺下,「睡吧,我們明天還要早點出門,上課前得先去社團晃一下。」

  反正等過兩年,江未禮就不會這麼在乎這種玩笑了。

  就算他這麼說了,江未禮還是有點郁卒的感覺。將臉撇向另外一邊,他可沒有辦法對著宋嘉延的臉睡覺。罵他白白浪費機會,還是笨到家也好,他就是沒有辦法。

  他依舊相當純情派。此刻,宋嘉延就隨他去,不管他了。

  唉,困了嘛!

  躺下之後,直到身旁的宋嘉延熟睡,江未禮的腦海裡還是有各種問題翻騰。

  忍不住悄悄轉過頭凝視著宋嘉延已然入夢的熟睡臉龐,他總算敢堂而皇之在這麼近的距離,仔細將這張老是讓他臉紅心跳的臉孔看清楚。或許是看不見宋嘉延的眼睛讓他膽子也大了起來,只要盡量控制好呼吸不失控就好。

  「社長……」

  他輕聲呼喚,不見宋嘉延有所反應,他的膽子又大了幾分。不知?何,現在的他覺得有種幸福滿溢的感覺,要是能夠永遠和宋嘉延在一起,那幸福似乎就可以一直延續下去。是著想吧?那種不合常理的期望總會落空。

  或許,那就是?何他當初還懵懵懂懂時,就知道該逃開宋嘉延的原因。

  要是逃掉了,他就永遠不用弄懂總讓他失常的緣故。

  不過,既然沒逃掉就面對現實吧!

  能如此坦然面對,除了連自己也訝異之外,最重要還有一份前所未有的堅持。那份堅持的心,引領他不斷追尋著他不是嗎?

  宋嘉延對他而言,的確有股龐大的吸引力,超出他青澀年紀所能理解承受的範圍,牽引著他迷戀不悔的腳步不曾改變。

  「社長,你會唾棄我吧?」

  江未禮歎息般地喃道,害怕宋嘉延發覺他的情感之後,就會逃得遠遠的,再也不會像現在一樣,親切照顧著他這個學弟。

  到時候,別說繼續當他的模特兒,恐怕連社團都得退社了。

  深吸了一口氣,江未禮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偷偷順著宋嘉延的輪廓碰觸,然後隨著愈來愈緊張的心情,悄悄傾前,在熟睡的他的唇上印下輕輕的吻。他想將這份難以言喻的悸動,永遠深藏在心底,就當作是紀念不能一償風願的初戀。

  他很清楚──該捨的捨,該藏的藏。

  他只是偷了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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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0 00:07:0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你?什?躲著我?」

  面對突如其來的指控,江未禮顯得有點茫然。社團忙,月考忙,可是他從來沒有躲著誰,被這樣冤枉實在有點沒道理。

  想來,最近的運氣似乎不錯,不然他不會差點忘了有苗繼倵這個人。

  「學長,我沒有躲你。」江未禮歎氣道。

  光是宋嘉延的事就讓他夠心煩了,別人還嫌少點什?似的,偏纏上他。

  事實上,他連他是誰都還不清楚,幹嘛要躲他呢?開學那天在保健室發生的事,他都能想辦法忘掉不去和他計較了,他還想怎麼樣!

  「沒躲,?什?我早上都碰不到你了?」苗繼倵指證歷歷,態度高傲。

  ?了配合騎腳踏車的江未禮,他好一陣子都沒搭苗乙鈞的車上學,費盡心思卻連一次也沒遇見過江未禮,心情怎麼可能會不郁卒。

  要不是忍無可忍,他也不會被到一年級的教室來。

  對他來說,做這種引人注目的事雖不稀奇,但是做起來還是很不爽。

  「學長找我有事嗎?」太陽穴隱隱抽痛,江未禮開始有點頭痛。真奇怪的人,就那麼想搭「免費交通車」嗎?唉,看來他提早上學是正確的選擇。

  「沒事就不能找你?」苗繼倵偶傲地反問,不悅極了。

  好想歎氣哪,不知道喚出聲來會不會挨揍?江未禮對凶神惡煞般的苗繼倵實在沒轍,不由得在心底感慨,還得力持平靜道:「不是沒事就不能找我,只是有事找我才正常,學長不需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對吧?」

  照常理來說,三年級學生應該相當忙碌才對。

  除了宋嘉延那種已被保送大學的學生外,三年級的學生確實很忙。

  「時間是我的,浪費在誰身上隨我高興。」苗繼倵轉出他的意思,雙臂環胸,撇了撇唇。想玩就玩,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及時行樂向來是他生活最高指導原則。

  他本來就是個隨心所欲的人。

  所以,當情況不能如他意時,他總是感覺非常地不爽快。

  「既然學長這樣想,我也無話可說。」江未禮不打算和他爭辯。在一年級教室前和學長站在走廊上,不想引人注目也難,他不希望招惹更多的是非。

  慘的是,這個學長似乎小有名氣。

  即使刻意忽略,他還是不能欺騙自己,假裝沒聽見週遭細碎的耳語。

  也許是因?不知道苗繼倵是個同性戀,不少低年級女學生都是他的仰慕者,他們光明正大站在走廊上,要當隱形人根本不可能。要不是下課時間快結束了,他會換個地方說話。

  終於,在他的千所萬盼之下,上課鐘聲響起。

  本還想說什?的苗繼倵,聽見上課鐘聲不禁皺了皺眉頭。

  他沒錯過江未禮鬆了口氣的表情。

  「放學在校門口等我。」在江未禮以?終於能夠解脫的時候,苗繼倵冷不防抓住他的手腕,將他整個人往前一拖,以不容拒絕的口吻命令道。

  得意地看著江未禮錯愕的神情,苗繼倵露出詭異的微笑,而後鬆開他的手旋踵離去。

  這正所謂是: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剛從教室外回來的邵彤,瞥見午休時間又掛在窗邊發呆的江未禮,躊躇一會兒,才走到他後頭拍他的肩膀笑謔:「未禮,你看起來很憔悴喔。」

  要放手讓小鷹飛,也不用完全置之不理吧。

  最近他確實忙,因?籃球社社長的邀請開了前例,他成了各個運動社團力請來當練習對像的人選,真的忙到無暇關心從小到大的同班同學兼死黨;不過,看到江未禮沒啥元氣的模樣,他總覺得不照顧他一下也太狠心了點。

  對消沉的他不聞不問,他的良心真有些過不去。

  枕在窗戶上的江未禮聽見招呼,側過頭,?起慵懶的眼,用一種陌生的目光將邵彤從頭到腳緩緩掃了一遍,好像在看什?沒看過的珍稀動物一樣。

  「幹嘛這樣看我?」邵彤被看得心虛,笑容有些僵硬。

  江未禮沒說話,又把頭轉了回去,掛在窗邊。

  「喂,我在跟你說話耶!」難以忍受被忽視,邵彤推著他的肩膀低叫。

  好歹應個聲,這小子也太不給面子了。

  「你很臭,離我還點。」江未禮仍動也沒動,卻突然懶洋洋地道。

  「你……」聽見他不知真心還是玩笑的話,邵彤一時之間不及反應,愣在原地,千想萬想也想不到江未禮會這麼說。剛踢了一場足球賽回來,他的確是滿身大汗,好聞不到哪兒去,可是這又不是他第一次玩成這副德行──卻是江未禮第一次嫌他。

  今天真的……有臭得那麼嚴重嗎?

  邵彤下意識拉起身上的運動衫嗅聞,似乎受到不小的打擊。

  「還不走啊?」看都沒看邵彤一眼,江未禮還是望著窗外。

  「未禮,你的態度很傷人喔。」歎了口氣,邵彤旋即露出哀怨的神情道:「要是我哪裡得罪你了,大家把話講清楚不就得了,你幹嘛對我這種態度?」

  「你哪有得罪我的時間?」下課時間想找他說話都難,更何況連放學也碰不到面。

  有時候,他覺得和邵彤都快成了陌生人。

  好像上高中以後,邵彤就被其它陌生人瓜分,想和自家兄弟聊聊還得先掛號排隊。活躍的邵彤,無疑是他們這屆新生中的風雲人物。

  「喂,大家都是好哥兒們,你不會因?我忙而生我的氣吧?」邵彤很清楚他心情不好絕不是?了他,自己只是被遷怒了,他又繼續道:「再說,前兩天我蹺掉社團活動去你家找你,等半天你還外宿不回哩。」因為他去了江家,江未禮那晚在宋家睡過頭,說人在邵家的借口自然穿幫,還被家人念了一頓。

  「你還敢說!」想起誰害他借口穿幫,江未禮直起了身瞪著他。

  存心害人,哪天不好去,偏要挑他不在家的時候去!

  「別連這種事都怪我好不好?我哪知道你那天會在別人家睡過頭,你又沒先打個招呼,半仙也算不到這種事OK?」邵彤無辜地聳肩。

  真是沒良心,也不感激他替他安撫了江家人整晚。

  「對啦,算不到!」

  「不是我在說,你今天的火氣很大喔!」露出懷疑的眼神,頓了半拍的邵彤小心翼翼四下張望,確定沒人在聽他們說話,才小小聲問道:「便秘啊?」

  「你才便秘咧!」如果手上有課本,江未禮一定砸在他臉上。

  邵彤雖放低聲音,但江未禮來不及多想便脫口而出,立即引來同學們的側目。

  本來不滿的表情,瞬間寫滿了尷尬。

  挑起眉,邵彤攤攤手、搖搖頭,一副「這可不是我的錯」的表情。

  「少幸災樂禍了。」江未禮壓低了聲量,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好啦,不要老是別人欠了你八百萬的樣子,我又沒招惹你。」吐了吐舌頭,邵彤討好地笑。「天氣那麼好,你這麼陰沈很殺風景耶!」

  「天氣好關我屁事,心情不好誰陽光得起來?」江未禮埋怨。

  最近的他一再麻煩纏身,運氣糟透了。總覺得生活變得很不順遂哪!

  暗歎了口氣,邵彤才若無其事地問:「誰讓你心情不好了?」

  有些雲絮飄過心頭,但並未泛起太多漣漪。

  江未禮在躲著他。

  感覺很明顯,宋嘉延能感受到江未禮的眼神始終躲著自己,縱使來了社團也幾乎不正眼瞧他,每當他想走到江未禮的身邊,他就假裝找事做避開。

  琢磨之後,他決定要問個清楚。

  「未禮,對我有哪裡不滿就說吧,別躲著我。」在江未禮又要避開的時候,宋嘉延牢牢抓住了他的手。他實在不喜歡江未禮躲他的態度。

  江未禮因為他的話而楞住,表情似乎有些無奈。

  是他的態度有問題,還是他們太敏感了??什?大家不是說他對他們有不滿,就是說他在躲著他們?說實話,他想躲開宋嘉延倒是真的。

  不過,想躲他的原因,絕不是因?對他有所不滿。

  是因?心情曖昧,不知如何面對啊!

  若不是害怕被厭惡,不想讓宋嘉延覺得他奇怪,發現他對他有特殊的情愫,他又何嘗願意對喜歡的人如此疏遠,不把握所有能見面的時間呢?

  他只得強忍所有的感覺,強迫自己表現出不在乎。

  明明喜歡得要命,卻還要假裝無視於他,那不是隨便人都能懂的感覺。

  「我沒有。」終究,江未禮還是無法去解釋。

  誰又知道,只要他看著宋嘉延,就幾乎無法抑制快要失速的心跳,連呼吸都難以控制。

  有時候,他真希望誰能給他冷靜下來的力量。

  「沒有嗎?」宋嘉延審視的眼神,一寸寸考驗著江未禮的心肺能力。

  搖了頭,江未禮很用力地確定,「沒有。」

  能掩飾的,他絕不會輕易洩露出來而毀了他和宋嘉延之間的關係。就連對邵彤都說不出口的話,對著當事人自然更加難以?

  齒。

  「那你今天還會去我家吧?」沒有追問,宋嘉延確認另一件事。

  今天,他打算進展到下一步──要求江未禮脫下長褲讓他作畫。

  「社長,我今天和人有約。」江未禮有些遲疑,口中卻迅速冒出一個借口,第一次感激苗繼倵無理的要求,雖然他很懷疑和苗繼倵相處會多愉快。可是,光想到要和宋嘉延相處一整晚,人還沒去到宋家,他的心臟就快跳壞了。

  相較之下,跟苗繼倵一起回家似乎比較容易忍受。

  宋嘉延凝視著他,黑眸異常深沉。

  「我沒有騙你……」宋嘉延的眼神逼得江未禮有些失了分寸,補了句話。他總覺得會被看穿,讓他打從心底緊張不安,怕宋嘉延會看出什?端倪來。

  宋嘉延要是再不出聲,他恐怕真的會改變初衷,乾脆跟他回家去。

  總比活活被看得胃穿孔好。

  「你和誰約了?」須央後,宋嘉延問道。

  「一個……學長。」唉,良心?何如此不安,他是?了彼此好啊。不諱言,江未禮認?盡量減少和宋嘉延接觸,自己就不會繼續深陷下去,更不會讓他因發現真相而感到為難。

  事實如此不是嗎?可惜社長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如果他只是需要一個模特兒,或許只要找到能替代自己的人,那麼……不,這樣不好!江未禮驀地中斷想法,無法忍受讓其它人代替自己的位置。

  難以否認,在宋嘉延的房間裡,有太多他不願割捨與人的回億。

  他不想讓宋嘉延和別人在那房間裡獨處!

  「約在哪兒?」察覺他不想說出人名,宋嘉延還是平靜地問。

  「放學後,校門口。」雖然是迫於無奈,江未禮也很清楚要是爽約,下場肯定不會好到哪兒去。躲得了今天,明天苗繼倵還是會被到班上去。

  與其兩邊為難,不如先解決苗繼倵的事,弄清楚那個人到底想幹嘛。

  唉。繼續這樣下去,他的高中生活都快毀了。

  還沒享受到升級的快樂,他身邊的麻煩就接踵而來。升上高中以後,他連喘氣休息的機會都沒有,幾乎沒有一天過得平靜沒有煩惱。

  有時候,他真的會不由自主地羨慕生活充實又多采多姿的邵彤。

  高中生活,應該像邵彤過的一樣才對啊!

  宋嘉延最後只是開口道:「那待會兒我們一起回去,如果真的有人在校門口等你,我們就改明天。」

  怎麼會這樣?江未禮突然有種非常不安的預感。

  不會出事吧?

  放學時間,平成高中的學生魚貫離開學校。

  怕被江未禮溜掉,苗繼倵無視於離校學生的注目,早等在校門口守著。站在校門口的二年級糾察隊員,因為他的存在顯得格外緊張,只有三年級的糾察隊長敢和他說上幾句話。沒辦法,苗繼倵校內外「威名」遠播,不是招惹的對象。

  放學時間,就算他站在校門口阻礙交通,也沒人敢趕他走。

  又不是不想活了。

  不管江未禮如何擔心,該面對的事還是要面對。踩著沉重的步伐朝校門口走,他的心情像鉛塊一樣沉重,而宋嘉延的腳步聲充滿讓他不安的節奏。

  一看見江未禮的身影,苗繼倵倚在校門柱子上的身體立即直了起來。

  他本來要迎上前去,卻因?江未禮身邊的人頓步。

  「學長。」

  拖延的腳步再緩慢,江未禮還是來到苗繼倵面前,不太自然地喊了聲。從離開社團以後,他就不去看宋嘉延的臉,此時更是不敢。

  當初,社長從苗繼倵手中救下他,自然沒想過他們還會來往吧。

  江未禮忍不住,還是偷?了宋嘉延一眼。

  果不其然,他的表情充滿複雜的神色,正以匪夷所思的眼神逮著他偷?的視線。啊,早知道就不去看他的表情了。江未禮狼狽地收回視線,頭低得快垂到了地。

  唉,他何嘗想跟苗繼倵來往呢!

  「我不記得我約了兩個人。」苗繼倵傲慢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他沒想到這兩個人會走在一起,又想到那次三個人初見面時,宋嘉延的確說過江未禮是他的朋友。研究著他們的神情,苗繼倵突然瞇了瞇眼。

  難道這兩個人之間……「我們剛結束社團活動,只是一起走這段路而已。」確定江未禮並未說謊,宋嘉延望向苗繼倵淡淡解釋,聲音讓人完全聽不出情緒。

  明明是沒有起伏的音調,江未禮聽來卻格外驚心動魄。

  「你們同個社團?」苗繼倵當然不知道江未禮加入了陶藝美術社。

  「哦,未禮沒跟你說嗎?」宋嘉延牽起友善的嘴角,視線緩緩落回江未禮緊張的臉龐,眸裡沒有絲毫笑意。

  感受到他的視線,江未禮的身體變得更僵硬。

  這到底是什?情況呀?

  「大概是覺得不重要,所以忘了提吧。」眸光閃了閃,苗繼倵不在乎的口吻叫回宋嘉延落在江未禮身上的視線,似有幾分挑釁的味道。

  兩人的視線交會,劈哩?啦激起無言的火花。

  不用把話挑明,他們立即明自彼此目標一致,是敵人不是朋友。

  忘了提?前前後後加起來,他們有過的交集不到三次,他?什?

  得告訴苗繼倵他參加陶藝美術社的事?他們連朋友都說不上吧!江未禮在心底深深歎氣。

  苗繼倵的說法,肯定會讓社長的誤會更深。

  「也許是吧。」宋嘉延溫和地笑。

  站在他身邊的江未禮,卻無法放下心來。因為他始終握著拳頭,像是在壓抑著快管不住的脾氣。要是換個場合,江未禮真懷疑眼前的他會打破溫和的表情對他發飆,質問他是不是自找麻煩,?什?又去招惹苗繼倵。

  相處過後,他早發現社長不是個永遠笑著的人。

  在愈熟的人面前,他的喜惡愈明顯,幾乎隨性所至從不掩飾;

  不熟的人,才會認為他是個好好先生,頂多覺得他的個性帶點神秘。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沒有弟弟的社長,已經拿他當成弟弟看待。

  不願意是一回事,但江未禮終究無法否認察覺到的事實。被當成弟弟,對發現自己喜歡上宋嘉延的他來說,無疑是件殘忍的事。

  點了頭表示同意,苗繼倵並沒繼續和宋嘉延聊天的打算,直接轉向一直沒說話的江未禮問道:「我們走吧,你的腳踏車呢?」

  「我今天沒騎來。」

  江未禮知道宋嘉延看著自己,卻提不起勇氣去看他。

  本來就約定去他家當模特兒,宋嘉延會給他車錢回家。光從這點,宋嘉延就知道他是臨時改變主意,答應了苗繼倵的約會。

  多多少少,宋嘉延有種被背叛的感覺。可是他又能怎麼辦?

  來到學校附近的公園,苗繼倵和江未禮在噴水池前坐了下來。

  從離開學校以後就不曾交談,此刻的他們望著公園裡三三兩兩閒晃的人,心中各有所思。顯然,沉默並未帶給他們太大的困擾。

  「他是你的情人?」釐清思緒後,苗繼倵斷然問道。

  「當然不是!」江未禮愣了一下,立即反駁。

  要是以前,他會將苗繼倵的話斥?無稽之談;察覺自己的情感以後,他只能感歎他說的不是事實──可悲的事實是,他一廂情願喜歡著宋嘉延。

  兩情相悅,成了他心中不能圓的遺憾。

  要是社長能喜歡上他,要他每天虔誠祈禱都可以。

  苗繼倵揚起眉,突然抓住他的手,霸氣地道:「那你當我的情人吧!」確定他們還沒進展到戀人階段,再不把握住重要的時機,他豈不是個呆子!

  想要的東西,要搶就要快、狠、準!

  「不要,我又不喜歡男生。」他不喜歡宋嘉延以外的男生。驚嚇過度的江未禮急忙拒絕,死命想扯回被苗繼倵抓住的手。要不是被抓著,他恐怕早就逃得老遠。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同性戀,他也沒想到他會真的對自己出手。

  不會是那天壞了他們好事的報復吧?

  其實他的心中始終有個底,很清楚苗繼倵不會放過他。然而,很多事不是有了心理準備,面臨狀況的時候就能處理得好的。

  心一慌,他只想逃。

  「那不是問題。」苗繼倵詭笑,的確沒當成問題。

  很多人一開始都說不喜歡,愛上以後還不是難以自拔。性別問題從來不是他追求對像時會放在心上的事,更不可能因此打退堂鼓。

  「你不是有情人了嗎?」江未禮突然靈光一現,問了一句。

  要是知道苗繼倵約他的用意,他寧可跟宋嘉延回家去。老是讓自己陷入莫名其妙的情境,他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個笨蛋。

  連選擇都做不好的笨蛋。

  「如果你在意,我可以甩掉他。」苗繼倵不在乎地說道。沈瑋彬對他而言,不過是各取所需的伴,無所謂繼不繼續在一起。

  意思是,如果他不反對,他就享齊人之福?

  江未禮禁不住在心底吐血,他急忙搖頭,「不,我對你沒有意思,也不想當你們之間的第三者,破壞別人的戀情!」

  光是苗繼倵的心態,就讓他不能接受。

  跟價值觀不同的人還談什?戀愛?到時成天吵架就夠了。對於苗繼倵的「名聲」,他多多少少聽過一些,刪去加油添醋的部分還是很嚇人,他想和他吵架恐怕也沒膽,光想像就很辛苦,他怎麼可能傻傻地任由這種事成真。

  至少,他會盡最大的努力,設法回絕掉他的「青睞」。

  「又沒人說你是第三者,幹嘛自己定罪名?」苗繼倵牢牢抓緊他想掙脫的手,冰冰冷冷的語氣擺明了他目中無人。「如果我真的喜歡他,也沒你破壞的份。」

  「不喜歡他,你幹嘛和他在一起?」江未禮疑惑。

  「各取所需。」挑了挑眉,苗繼倵只給了四個大字。

  各取所需?江未禮不明白他的意思。

  看見他眸底未減的疑惑,苗繼倵才又輕佻地睇著他道:「小朋友,難道你不知道動物都有『生理需求』嗎?」

  「又不是野獸,你怎麼可以說成這樣?」江未禮驀地微紅了臉。

  只有野獸才會因?生理衝動而隨便找個對像發洩吧!

  「談性事,人類並不比野獸高尚多少,只是假道德,不敢搬上檯面講而已。」苗繼倵不以?然地撇嘴,對於守身如玉、只對某人死忠的人可沒有特別高的評價。

  不表示意見,不代表他佩服死守著道德規範的人。

  「就算學長認?是各取所需,對方未必這麼想啊!人之所以?人,就是因?有腦子思想,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更不會任意去傷害別人,這道理學長不懂嗎?」江未禮有些激動,連手腕被抓紅了都不在意。

  「你又知道對方是怎麼想?」苗繼倵懶洋洋地反問。

  只要他開口,沈瑋彬絕對不會反對分手的事,這他比誰都確定。

  那是他當初答應交往的條件。

  「學長,只要曾經在一起,被甩了雖都會受傷。」盯著光有俊酷外貌,卻不懂替人想的這個爛人,江未禮實在很想洗洗他的腦子。

  「如果你堅持,我們去求證如何?」苗繼倵不甚熱中地問道。

  「問題不在那裡!」老天,真有種被打敗的感覺。

  「那在哪?」明明完全沒問題。

  開口欲言,江未禮卻歎了口氣道:「反正我不想當你的情人就是了。」去問對方,豈不是在苗繼倵跟對方分手前還殘忍的二度傷害,這種事他當然做不來啊。

  何必做那種傷人的蠢事,他又沒跟苗繼倵交往的意思。

  他喜歡的人是宋嘉延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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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0 00:07: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什?不想!?」

  苗繼倵使勁將江未禮的身軀往自己一扯,他的神情和口氣顯得咄咄逼人。敢像江未禮這樣明白拒絕他的人,數起來還沒幾個,遑論是他主動提出交往的要求。

  這小子擺明不識相!

  江未禮撞上他的胸膛,戰戰兢兢地仰起頭,突然覺得口乾舌燥,「因?……你是男生,我們又根本算不上認識,我怎麼可能喜歡你?」

  生來比人矮,氣勢上就輸掉大半,這是多可憐的事啊!

  不想就是不想,就像肚子餓就想吃飯一樣,哪需要理由啊!

  「那些都不是問題!」苗繼倵再次強調,胸口重重地起伏,忍耐他斷斷續續找著不成理由的借口。只要宋嘉延能讓他動心,他有把握自己也能。

  「學長,你別強人所難好嗎?」江未禮無計可施,只能試著和他講道理。「沒有人被強迫和別人交往會快樂,跟一個不快樂的人交往有何意義,何必非要弄成那樣呢?」

  「我會讓你快樂的。」苗繼倵相當有自信地睨著他。只要他們有開始的機會。

  「學長,快樂不是別人能給的東西。」貼著他結實起伏的胸膛,江未禮有些不自在,百般無奈地道:「在你勉強我跟你交往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很不快樂了。」

  「你不跟我交往看看,怎麼知道我不能?」苗繼倵蹙眉,討厭別人否定他。

  任何事情不去嘗試永遠沒有答案,凡事都要做了才會知道結果。

  江未禮頓了頓,突然問道:「學長?什?想和我交往?」

  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似乎是他的動機。他不打算當沈瑋彬的接班人,當苗繼倵「各取所需」的交往對象。他身上,沒有他所「需」的東西。他不否認自己有動物的本能,可是若不是喜歡的人,他寧願將本能壓抑下來。

  珍惜自己,珍惜喜歡的人,他認?是很重要的事。

  就算宋嘉延不會愛上他,江未禮卻記得因為他臉紅心跳的悸動。

  如果他不曾喜歡人,那屈服於苗繼倵的「惡勢力」也就算了;

  可是曾有的感覺太鮮明,他已經明白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更不能糟踢自己也踐踏別人的心。

  若沒有那般悸動,他不想跟任何人交往。

  「因?我喜歡你,不行嗎?」苗繼倵連想都沒想,說得理直氣壯。

  至少,他讓他覺得新鮮有趣,比誰都可愛。

  「那學長喜歡和你交往的那個學長嗎?」江未體的臉有點灼熱,但還是力持鎮定。從沒想過會聽到男生這樣的告白,要他全然無動於衷的確很難。

  他多希望聽見宋嘉延這麼說。

  猶豫幾秒,苗繼倵還是點點頭,不討厭沈瑋彬是事實。多少感覺還不錯,他才會答應和沈瑋彬交往,甚至持續「各取所需」

  的關係達半年之久。

  「那學長繼續和他交往不就好了。」江未禮一口氣說出。

  「呃?」苗繼倵有些錯愕。

  趁他分神扯回手,江未禮就這麼一溜煙地跑掉。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苗繼倵只是怔怔地望著逃掉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充滿興味的弧度,對某人誓在必得的感覺愈來愈堅定。

  風很涼,涼不透他的心。

  來到宋家門外,江未禮猶豫著是否要按下門鈴。這一猶豫,就花了三十分鐘。

  明明想逃開,他不懂自己?什?又走到這裡來。在苗繼倵的告白之後,他突然好想見到宋嘉延,甚至管不住自己雙腳走的方向,然後就到這兒來了。

  就是想見到宋嘉延,渴望的感覺如此鮮明。

  可是,一想到今天發生的事,他還是害怕宋嘉延會不高興。分開的時候,連說聲再見都沒有正視社長的眼睛一眼,如果他生氣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還是回家吧!抬頭望著二樓的窗戶,江未禮失了按門鈴的勇氣。

  一瞬間,他的身體僵住了,下一秒轉頭就跑。很快地,有個人從後頭追了上來,在幾分鐘之後追上狂奔的人,硬生生拉住他的手臂將他扯停。氣喘吁吁的他們望著彼此,一下子喘不過氣也說不出話,兩人身上佈滿汗水。

  「你?什?要跑?」氣息稍微平順,宋嘉延皺著眉心問道。

  從二樓窗口看見江未體的時候,他本來就打算下樓開門,誰知道還沒離開窗邊,就發現未禮看見他以後竟然拔腿就跑,像是逃命一樣。

  又不是見鬼了,他有那麼可怕嗎?那種態度未免太羞辱人。

  「我……咳咳!」想要說話,還猛喘著氣的江未禮卻被口水嗆著。

  見狀,宋嘉延立即拍撫著他的背,邊替他順氣邊歎:「不用那麼急,慢慢說就好了。」他只要江未禮把話說清楚,不在乎他說得有多慢。

  他有些意外江未禮今天還會來找他,多少消弭了他心底的不快。

  「我不知道。」江未禮猶豫之後,吶吶地道。

  「什?意思?」不知道什??

  「我不知道我?什?要跑。」說完,江未禮整張臉已紅透。

  看到宋嘉延的那一秒,他不由自主走到宋家的雙腳又不顧主人意願轉身就跑,全然不顧主人的下場將會如何,他要如何解釋出自本能的行動?自然只能說不知道了。自我厭惡的感覺,果然比任何感覺都不好受。

  望著他,滿頭大汗的宋嘉延仰頭一歎,卻又笑了起來,「未禮,你真是有點奇怪。」滿天的星光閃耀,美得讓人覺得很多事可以不去計較。

  「學長?」江未禮有些尷尬,還是不懂他笑的理由。

  「你看,今天晚上的星星很亮呢。」沒多作解釋,宋嘉延突然望向天空。

  跟著他的視線,江未禮也看見了比平常明亮的星空,似乎也感受到宋嘉延此刻的感覺。他們在狹小的巷道裡並肩而立,靜靜望著這屬於他倆的星空。

  他們的心因寬廣的天而開闊。

  此刻,無聲勝有聲。

  坐在沒什?聲音的房間裡,江未禮又開始緊張起來。

  宋嘉延察覺到他的不自在,沒說什?,只是端了杯熱飲給他。晚上總有些涼意,不知道江未禮剛才在他家門外站了多久,手的確是有些冰涼。

  「謝謝。」江未禮接過杯子,立即感受到杯身的溫暖。

  這杯奶茶,給人的感覺真的很溫暖。雙手緊緊握著杯子,盯著杯中宋嘉延親手為他泡的奶茶,輕輕冒著的白煙竄入鼻腔;此刻的他感受的竟是如此唾手可得的幸福滋味。有時候所謂的幸福,只是實現最簡單的渴望。

  可愈是簡單的夢,有時愈難實現,不是嗎?

  「既然來了,?什?不直接進來?」看他啜了口奶茶,宋嘉延才輕聲詢問。要不是他心血來潮走到窗邊,發現他站在門口,恐怕他到最後都不會去按門鈴。

  他可不想這麼煩躁一晚上。

  「因?……好像有點晚了,所以……」很多事是難以解釋清楚的。

  宋嘉延沒多問他和苗繼倵的事,的確讓他鬆了口氣。

  一旦被問起,他怕會緊張得短了幾秒鐘壽命。

  如果苗繼倵向他告白的事傳開,社長因此認為他們兩個有啥曖昧,他豈不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他死也不想被社長誤會他和苗繼倵的關係。

  無法想像到時百口莫辯的他會有多痛苦。

  「所以什??才七點而已。」宋嘉延提醒他。他有種被打敗的感覺,每次他來當模特兒,哪一次不是待到晚上九點以後!說七點太晚實在過於牽強。

  「可是我說過今天不來……」其實他真的不該來,只怪他的腳不聽話。

  他本來已決定好,能逃避自己的心一天是一天。

  或許哪天他會發現對社長所?生的異樣感覺並非他所感受到的愛戀情愫,那他就能夠重新調整心態和社長相處,不再像現在一樣奇怪。

  雖然他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還是忍不住想逃避。

  他明明就是男生啊,?什?還會喜歡上男生?大家都很正常,他幹嘛搞得自己神經兮兮的,他真的很想拿根棒槌敲醒自己的腦袋。

  或許他該找個女生交往看看。

  「誰都會臨時改變主意,沒人說這樣就要捉去槍斃。」最重要的是──他的人都已經來到他家門口。

  宋嘉延深深望著他低垂的臉,實在很想弄明自他此刻的心思。

  「我沒想那麼多。」江未禮被打斷思緒僵笑著。

  「以後別這麼笨了。」宋嘉延掄起拳頭,敲了下他的頭,便轉身走向房間裡放置畫架的地方,重新在畫板上擺上一張新的畫紙。

  既然有個小笨蛋自投羅網了,就來開工吧!

  「社長,你今天要畫畫?」見他的身影走開,江未禮鬆了口氣卻也有些失落。

  宋嘉延瞥了他一眼,拿起素描筆笑道:「你不是送上門來了嗎?」

  如果他今天早點來,他本來打算畫水彩畫,現在只能退而求其次,畫素描就好。他不喜歡畫人物畫,卻很喜歡畫江未禮的感覺,總覺得畫起來特別順手。如同源源不絕的靈感,任誰都知道要好好把握,不要讓感覺輕易溜走。

  有些感覺,一旦溜走就再也找不回來。

  「我是……」無論動機?何,他都不是想來當模特兒。

  「脫衣服吧!」宋嘉延準備好開始作畫,並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瞧著眼前衣著有些凌亂的江未禮,他竟覺得有幾分教人留戀的美感,或許他改天應該畫畫穿著衣服的江未禮──一如沒有模特兒時候,憑記憶所畫的作品。

  江未禮永遠不會知道,陶藝美術社的社員都因?看過他畫的他,所以距不對他感到陌生。當然啦,社員們也是因為他從不畫人物畫,所以更對他這個人印象深刻,而初見江未禮的溫理沙,才會沒頭沒腦迸出那麼一句「是你」。

  放下喝到一半的奶茶,江未禮開始認命地脫掉上衣。

  有時候,他真希望能學會拒絕別人的方法,不用老是身不由己。

  在宋嘉延面前,脫衣服已經脫成習慣,不會像剛開始的時候那般彆扭,解開一顆扣子都像要他的命一樣,總要花上老半天的時間。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進步?一顆一顆解著制服上的鈕扣,他有種哭笑不得的感慨。

  「今天褲子也脫了吧!」等他脫完上衣,宋嘉延淡淡地吩咐。

  「什??」他被嚇傻了。

  淡淡掃了他一眼,宋嘉延重複道:「我說,把褲子也脫了吧!」他記的很清楚,一開始他就說過他要的是裸體模特兒,讓未禮穿著褲子本來就只是暫時的事。

  就算未禮需要時間適應,他也認?自己給足了時間。

  該進入情況了。

  不是開玩笑的吧!

  等江未禮回神,宋嘉延已經蹲在沙發前,替他解著褲子上的皮帶。

  「社長,你做什??」江未禮驚恐,想逃卻無路可退。

  社長真的要他全裸?老天,如果有面鏡子,他一定會看見鏡中的人有張難堪得想挖個地洞把自己深埋起來,永遠都不想出現在別人面前的羞紅臉龐。他根本無法想像自己的驕傲昂然挺立在社長面前的時候,他會有多想就此死掉。

  寧可被揍幾拳,他也不願意社長要求他這種事。

  「看你慢吞吞的,幫你一點忙。」宋嘉延理所當然地回答。

  「不,我不脫!」拉著快被他解掉的皮帶,江未禮死命守著最後防線。

  不守住就完蛋了。

  「都是男生,有什?好害羞的?」宋嘉延解著皮帶的手和他形成拉鋸戰。

  「社長,放過我吧!」不管他怎麼說,江未禮還是哀求。

  換作別人就算了,可是要盯著他裸體看一小時以上的人,是宋嘉延啊!赤裸裸耶,要他赤裸裸地坐在喜歡的人面前,就是把自己當成道具部會有反應。

  自我催眠到這種程度也沒用。

  「這是你答應過我的事,做人怎麼可以言而無信?」宋嘉延附著性子的聲音裡充滿不容拒絕的威勢,直視著他燥紅的秀氣臉龐質問:「多久了?我給了你那麼多的時間去適應,?什?你到現都不能進入狀況?」

  「社長,那不是時間的問題。」他有些可憐兮兮地道。

  問題是,他無法在宋嘉延面前無動於衷地裸著身體。

  「那是什?問題?」維持著溫和的語氣,宋嘉延放開他的皮帶。

  「問題是,我就是做不到。」江未禮黑眸裡充滿不安與惶恐,只能試著尋找適當的解釋,不想讓宋嘉延認為他不乾脆,甚至是在找麻煩。

  如果可以無動於衷,他何嘗不想乾脆點。

  吸了口氣,宋嘉延在畫架旁踱了好一會兒,突然轉頭對沙發中的人問道:「我問你,如果今天換作是邵彤畫你,你做得到嗎?」

  「或許……可以。」江未禮愣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

  因?對方是邵彤,是他打小認識穿同條褲子長大的人,彼此的身體哪裡沒看過?如果在對方面前會因?裸體就感到不自在,他們豈不白當了十幾年的好哥兒們?在認識宋嘉延之前,他也不是個會介意和男生袒裎相見的人。

  至少,只要是因?環境需要就不會在意。

  「好,真是太好了。」宋嘉延的語氣很輕很慢,凝視著他的眼神卻異常深沉。他突然一把扯下畫板上的白紙,在平靜無波的淡漠神情中,將好好的畫紙在手中揉成一團,直接丟進字紙簍裡,背著他道:「穿衣服,你今天先回去吧。」

  江未禮被他的反應嚇著。

  社長甚至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突然,江未禮後悔了,後悔自己的彆扭。就算在宋嘉延的面前全裸有多難過,他也願意去做這件事──只要能平息社長面無表情的憤怒,要他做什?都可以。

  他總覺得……宋嘉延會從此不理他。

  對他來說,那將是多?嚴重的打擊!

  在僵窒的氣氛中,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來。

  沒有心理準備之下,宋嘉延和江未禮不由得同時望向門口。

  因?習慣問題,直接開門走進這個房間的范亦楠,就這麼對上兩雙各有所思的黑眸,愣了愣才朝宋嘉延問道:「你不是說你一個人在嗎?」

  最近他光臨宋家之前都會詢問,盡量避開江未禮來當模特兒的日子。

  六點的時候打電話來,嘉延的確說他晚上不打算作畫。

  「他剛來找我,馬上要走了。」宋嘉延回了簡單幾個字,沒有多作解釋。

  聽見他趕人的話,江未禮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悶不吭聲地穿回上衣。現在,他連說好的機會都沒了。

  「學長,我先走了。」穿好衣服,江未禮背起書包走向門口。

  「嗯,再見。」宋嘉延漫不經心地回了句。

  走到房間門口,江未禮忍不住回過頭,發現宋嘉延已經走到書桌前,全然無視於他的存在,彷彿他已經離開這個房間。空氣彷彿被抽光了,他的心縮得好難過。

  「再見,路上小心。」范亦楠琢磨情況之後,朝回過頭的江未禮道。

  點了頭,江未禮難過地開門離去。

  「這樣好嗎?」等他帶著失落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范亦楠才再度開口。他不明白發生了什?事,江未禮相當沮喪卻是明顯的事實。

  雖然這種情況對他而言似乎比較有利。

  回過頭,宋嘉延孩子氣地撇了撇唇角,低噥:「該沮喪的人不是他。」

  在范亦楠面前,他的個性有著外人不知道的一面。

  不用多解釋,他都能猜出亦楠話裡的暗示;可是有很多時候,他真的拿那個小傢伙捉摸不定的心思沒轍,很難弄清楚他到底想怎麼樣,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面面俱到。他討厭江未禮老是避著他、怕著他的模樣,偏偏那個小傢伙表現得那麼明顯,豈不是教人更加沮喪無奈?花了那麼多的時間,很難教人不失望吧?

  他發現自己的確不喜歡那種失去控制權的感覺。

  「怎麼,剛剛發生什?事了嗎?」是呀,該沮喪的人是我才對。

  范亦楠暗自感歎,還是保持著平靜的表情,試著去瞭解狀況。

  看到宋嘉延如此在乎著別人,現在最該懊惱的人本來就是他。

  明明愛著他。還裝著只當對方是好朋友,他實在懷疑自己怎麼會落人如此愚蠢的境地。私心裡,他根本不想把宋嘉延讓給任何人。

  結果呢?他還在這兒一副冷靜沒事的樣子。

  真是愚蠢到家了!如果有槍,他恐怕會當場斃了不中用的自己。內心醋海翻騰,但范亦楠在宋嘉延眼中依舊是一如平常和他談心的好哥兒們。

  「他不肯脫衣服。」宋嘉延趴在床上,將臉悶在棉被裡頭低吼。

  再怎麼冷靜,范亦楠還是錯愕了一下。

  「你知道我想畫他的裸體,從見到他的那一天開始就想!」看不到范亦楠的表情,早和他討論過這個念頭的宋嘉延,還是悶在棉被裡頭叫囂抱怨。「你想,我給了他多少時間適應。可是他偏偏不肯跟我合作!真是白搭了我!」

  等啊等,他總以?會等到江未禮首肯的時候。

  事實卻是,江未禮只要不是他就好,在別人面前就可以脫光。

  那他算什??會吃裸男的千年老妖怪嗎?真是可惡!將心理的不平衡全數發洩出來,宋嘉延總算覺得輕鬆許多,翻了身看著站在床邊的范亦楠。

  不怕嚇著死黨,反正他失控的時候不多,一旦失控總要發洩個徹底。

  宋嘉延不會知道,范亦楠一直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

  看過宋嘉延畫的幾張圖,江未禮都好好穿著身上的褲子,所以他自然以?宋嘉延已經放棄畫江未禮裸體的想法。沒想到,他玩真的。

  「你怎麼了?」見他表情有點奇怪,宋嘉延不由得坐了起來。

  范亦楠搖頭,再也無法抹去心中的苦澀,卻只是安撫道:「或許,他只是需要更多的時間,離畢業還有大半年,你不需要急在此時不是嗎?」

  唉,他多希望嘉延想畫的人是他,他絕對會義不容辭的啊!

  「我知道,可是他的說法讓人生氣。」能惹毛很久沒生氣的自己,宋嘉延開始有點佩服江未禮。不知道?什?,江未禮總能讓他的情緒超過負荷。

  算了,范亦南說得也沒錯,反正離畢業還有大半年,時間還多的是。只要他能在畢業前拐未禮脫掉褲子,就能完成高中最想要的畢業紀念品。

  「什?說法?」范亦楠不動聲色,好奇地問。

  心都揪在一起了,自己還那麼好奇幹嘛!

  作踐自己也要有個程度,但他還是無法不去關心宋嘉延。

  宋嘉延想解釋卻又甩甩頭,決定不去多想江未禮的事,轉移話題問道:「算了,他的說法不重要,你今天要不要住下來?」

  「你說呢?」范亦楠反問,語氣並沒有太多的起伏。

  「當然是住下來聊通宵了。」既然他一如往常般地問著,宋嘉延也就照舊習慣回答,旋即跳下床,往房門邊走邊說:「你等等,我去樓下拿啤酒。」未成年並不能改變他們打高一起,兩人躲在房間小酌暢談的習慣。

  誰知道天什?時候會塌下來,人生不趁此時共歡更待何時。

  反正,幾瓶啤酒是小意思,根本醉不倒他們。

  明天一早,他們照舊上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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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0 00:07: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拿了兩顆橘子,邵彤走上江家的小陽台。

  「你幹嘛整晚那副天塌在你臉上,郁卒得要命的表情?」丟了顆橘子給倚在欄杆上的江未禮,他忍不住抱怨。兩個人都沒有社團活動,又自覺很久沒來踩踩江家的地板,所以他今天特地跟著江未禮回家,可是他整個晚上笑都沒笑過半次。

  最近的江未禮都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看了就讓人胃痛哪!

  盯著路燈,江未禮只是懶洋洋地聳聳肩,連反駁都懶。

  「不要這副死樣子好不好,伯父和伯母看起來很健康,連你那三個哥哥都有精神得要命,你有什?好哀怨的?」想到剛才被江家哥哥們「蹂躪」的事,邵彤不由得歎氣。秉持大公無私的精神,江家三個各有所成的哥哥,都拿他跟江未禮一樣「疼愛」,甚至疼過了頭。

  從小,他就跟有三個哥哥沒兩樣。

  「誰哀怨了。」江未禮終於側頭睨了他一眼。

  「你要不要拿鏡子照照自己?」邵彤剝著橘子皮,非常有誠意地建議。

  沒聽過你對鏡子笑,它就會對你笑,你對鏡子哭,它就會對你哭嗎?對著整天臭著一張臉孔的人,他很佩服自己沒被傳染壞心情。現在的江未禮很不像話,他打小認識的江未禮從來不是個憂鬱的人,沒想到上高中以後會變成這樣。

  「吃飽撐著也別老消遣我!」江未禮沒好氣的回道。

  心情不好的時候,誰也沒有被人消遣還跟著陪笑的好脾氣。

  「說說事實而已,誰會吃飽撐著消遣你?」邵彤翻了個白眼。

  「你!」江未禮冷哼一聲。

  邵彤剝橘子的手停頓了一下,用手臂輕推江未禮的身體,吊兒郎當地問道:「幹嘛,隨便說說聊聊,還真的跟我發脾氣啊?」

  這小子最近愈來愈難伺候了。

  「沒有。」他輕哼了聲,分明還是賭氣的口吻。

  「沒有就別擺著一張生氣的臉,吃片橘子。換個心情吧。」邵彤剝下一片橘子塞入江未禮嘴中,才開始津津有味吃著剩下的橘子。

  「好酸。」江未禮皺起眉。

  「還好啊。」邵彤喜歡吃橘子,一點也不覺得酸。

  「你的味覺秀逗了嗎?」江未禮懷疑地問道。

  「是本來就不酸吧。」邵彤又塞了片橘子給他,彷彿想證明江未禮的錯覺。

  「好酸。」來不及拒絕,他只好又吃了一片橘子。

  「又不是女人,那麼怕酸。」邵彤忍不住調侃。

  「又不是女人,你那麼愛吃酸的。」他不甘示弱地反諷著。

  「好啦,幹嘛?橘子吵架,很沒品耶!」邵彤禁不住失笑自嘲。?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他們就快跟女生沒兩樣了。

  「說得也是,真無聊。」歎了口氣,江未禮頗能認同。

  回歸正題,邵彤問道:「那你可以告訴我,你心情不好的真正理由了吧?」

  江未禮有些猶豫,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才好。

  「跟宋嘉延有關嗎?」江未禮不說話,邵彤乾脆自行猜測。

  「你怎麼知道?」他相當訝異。

  「你以?我們認識幾年了!我可是你肚子裡的蛔蟲耶,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在想什?。」邵彤臭屁地用大拇指摸了摸鼻子。

  江未禮喜歡誰自然也逃不過他的眼。

  「你是說……」隱約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江未體的表情有些訝異。

  難道他真的知道?不可能吧!

  「雖然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喜歡上他了好不好?」看到江未禮吞吞吐吐有話要說卻說不出口的模樣,邵彤索性先吧話說明白。

  在江未禮還不明白時,他早就知道江未禮對宋嘉延的感情超平常理。也許都是身?男生,才讓江未禮下意識否認他對宋嘉延一見鍾情。說什?要賠償,用那麼遜的借口考平高,他只是不想揭穿江未禮當時曖昧不明的心境罷了。

  念了高中以後,江未體的轉變更證實了他的想法。

  愣了一會兒,江未禮只能吶吶地問:「你不覺得奇怪?」

  邵彤處之泰然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讓他有些無法相信邵彤會如此輕易接受他喜歡男生的事。

  若是平常人,早瞪著眼拿他當異類看待。說不定還會出現踉蹌跌在地上,或是邊倒退邊逃跑的滑稽反應。

  邵彤的表現卻只像是在聽他說著學校裡發生的事一般。

  連絲毫訝異都不曾出現在他的黑眸裡。

  「奇怪什??」邵彤挑眉反問。

  「他是男生,我也是。」話說出口,他總覺得有些尷尬。

  「你們高興就好了,沒犯到我頭上來關我什?事,我幹嘛要覺得奇怪?」邵彤以「他這問題才奇怪」的表情盯著他,還是那副不甚在乎的模樣。

  「你不會看不起我?」他難免會擔心。

  能讓他剖白心事的朋友,只有邵彤而已。

  他不希望讓最好的朋友瞧不起。

  停頓幾秒,邵彤突然認真地看著江未禮,皺著眉心以嚴肅的表情問道:「如果立場交換,是我喜歡上男生,你會看不起我嗎?」

  江未禮搖頭。

  「那不就得了,別自尋煩惱好嗎?」邵彤聳聳肩,自行下了結論。吃掉一顆橘子,他又拿回江未禮手中那顆橘子開始剝皮。

  兩人不再交談,靜靜倚著欄杆各有所思。

  剝完橘子皮,邵彤又分了半顆到江未禮的手裡,兩人安靜地吃著。

  這棵橘子還是有點酸,一片一片放進嘴裡,卻慢慢從微酸的味道裡化出甜味,在心底瀰漫開來。

  突然間,江未禮感動地瞭解到什?叫作真正的朋友。

  一如他懷疑自己時,邵彤會給他包容和諒解。

  從來沒有三年級學生入社,而且還在學期未的時候。

  難怪陶藝美術社的社員對於剛入社的苗繼倵和沈瑋彬,個個投以疑惑的眼神。一般來說,只剩一學期就要畢業,三年級沒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不太可能跑去參加,遑論大多數三年級的學生都退出社團了。

  不過,既然社長同意他們兩個入社,其它人也沒啥話好說。

  心底暗自叫苦的人,只有江未禮而已。

  ?什?情況總是愈來愈糟?有一搭沒一搭地捏著手中的陶土,他的心思根本無法放在陶藝上頭,不時偷瞄著專注於作畫的宋嘉延,及那兩個根本像是來度假的人。

  直到冷冷的聲音,從他的正上方傳來──「如果沒心,就別玩了。」不知何時。宋嘉延已走到他面前,面無表情地盯著江未禮手中未成形的陶土,沒有起伏的聲音帶著一絲責備的味道。

  未必需要多認真,可是就算玩也要玩得用心,這是他給社員唯一的社訓。江未禮進入社團以後,從頭到尾都顯得心不在焉,完全看不出想要玩陶土的心。

  陶土在他手中,只像一塊沒有生命的廢土。

  「對不起,我……」江未禮被逮著他分心,有些羞愧,幾乎無法?起頭去看宋嘉延。社長已經很久不曾主動跟他說話,誰知道竟然是?了他的不專心破例。

  察覺其它人陸陸續續投來的視線,他巴不得能平空消失在他們眼前。

  「用不著跟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的,是你的時間。」宋嘉延始終保持著冷淡的神情,只是凝視著他侷促不安的臉道:「既然覺得社團活動那麼無聊,你可以提早離開。」

  青春有限,的確沒有必要非耗在這裡不可。

  還有很多運動性社團可以讓他覺得充滿朝氣和樂趣。

  「社長,我知道我錯了,請不要趕我退社。」江未禮急切地站起身,希望宋嘉延能給他一次反省的機會。不來社團,他就幾乎沒有見到他的機會。縱使社團進來兩個麻煩人物,?了能看到喜歡的人,他再頭痛還是會來報到。

  許多時候,人生總得有些取捨,端看哪邊的事更重要。

  天秤兩端,本來就少有能平衡的時候。

  「你退不退社,不是取決在我。」宋嘉延瞬著他惶恐的臉,不冷不熱字字句句清楚地道:「取決在於,你有沒有將心放在社團活動上頭。」

  沒有心,留在社團裡也沒有用。

  眼看著江未禮就要羞愧得自動退社,社團難得入社的新人即將泡湯,溫理沙忍不住開口幫他說話:「社長,未禮很快就會進入狀況,你別太嚴厲了。」

  她感覺最近的社長有些不像社長,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

  說不上來,可是至少能察覺他對江未體的態度有變。

  「是呀,會嚇壞他呢!」既然溫理沙開口,李初瞳自然停下手邊的工作幫腔。

  在她沉迷於作畫的時候,唯有溫理沙的聲音能吸引她的注意。

  「社長,人總有失神的時候,我想未禮也不是故意的吧。」?了保住社團的「傳人」,安雅德捏著陶壺的雙手並未偷閒,嘴巴卻破例管起閒事。

  而范亦楠專注的目光只是深深望著宋嘉延細微的表情變化。

  沉默了會兒,苗繼倵對江未禮道:「你退社,我跟著你走。」

  不用說,苗繼倵若是退社,剛入社的沈瑋彬也會跟著退社,其它人瞬間明白他們進這個社團的目的──只?江未禮。

  雖然對苗繼倵的性向略有所聞,但並不八卦的他們親耳證實還是訝異。

  在氣氛有些冷滯的時候,社團的大門像是挑準時間打開似的,改變了氣壓。苗乙鈞閒散優雅的長腿晃入陶藝美術社,眸光在學生們怪異的表情上掃過之後,才笑問:「你們今天心情可真好,在玩大眼瞪小眼的遊戲培養感情啊?」

  這些學生沒有各忙各的,全停著不動本來就是很奇怪的事。

  畫面詭異,要是有人挑這時拜訪,可能還沒踏進來就自動關上門離開。

  「誰像你那麼無聊!」其它人沉默,安雅德卻嗤了聲。

  「安同學,這麼說有欠公允吧?」苗乙鈞習慣了他的挑釁,並沒有太在乎,他依舊打量著社團裡的氣氛,試圖找出這些學生不對勁的主因。

  「苗桑,我要早退。」在?人的注目中,宋嘉延突然去了句話便離去。

  事實上,他想早退從來不需要老師同意,苗乙鈞只是掛名的社團顧問,社團裡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這個社長在作決定,跟苗乙鈞報備不過是表現適當的尊重。

  不到兩秒,江未禮便趕上去。

  苗繼倵想追上去,卻突然被范亦楠快速的動作擋住,不悅地問:「你做什??」

  愈發現那兩人的不對勁,他愈必須積極阻止他們繼續發展下去。

  「你不想被他討厭吧?」無懼於他凶神惡煞般的眼神,范亦楠冷冷地道。

  苗繼倵鎖緊眉心,眼神變得更加深沉。

  從頭到尾看著苗繼倵的反應,沈瑋彬實在無法抹去心中難以言喻的感慨。本來以為他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此刻看來卻是那般不同。或許,跟著他進這社團,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吧。增加相處的時間又如何?親眼證實他即將離自己遠去的事實,讓他心中滿是苦澀。

  苗乙鈞開始有些瞭解情況。

  原來……是這麼回事。

  要追上宋嘉延走路的速度並不困難,江未禮卻直盯著他的背影,跟了他好長一段路無法開口。宋嘉延明知道他跟在身後,卻始終沒有轉過頭來。

  他就像個小跟班似的。

  發現宋嘉延走進保健室,江未禮猶豫幾秒後便跟進,誰知剛踏進門的下一秒,就被人硬生生壓在牆上,撞痛了兩側的肩、直皺眉頭的他卻沒有喊出聲音。

  只因?──他很清楚對方是誰。

  「你不懂什?叫作適可而止嗎?」他想靜一靜,弄清楚自己愈來愈混亂的情緒,偏這小子卻如此緊迫盯人!簡直是──存心找人麻煩!雙掌壓在他的雙肩,宋嘉延冷冷的口氣中充滿氣焰,足以讓不識相的人打退堂鼓。

  問題是,江未禮是那個不能逃的人。

  怔征盯著臉色驟變的宋嘉延,他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他最初認識的那個人,彷彿全然變了人。回想初識的邂逅,宋嘉延絕對是個讓人感覺斯文溫柔的人,難以想像他也會有眼前截然不同的形象。

  儼然從紳士變成了野獸。

  ?何會這樣?

  從他受到驚嚇的眼神中,宋嘉延意識到自己的失控,他收斂起過於放縱的情緒,冷聲問道:「能告訴我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做才會高興?」在范亦楠之外的人面前,連對家人他都極少如此失控。

  認識江未禮之後,他平靜的生活頓時一團混亂。

  「我不懂社長的意思。」他並沒有任何想法,只是單純地不希望被喜歡的人討厭。

  江未禮發現自己似乎帶給宋嘉延很大的困擾,卻又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難道,社長連他的存在都覺得礙眼?不久前,他對他還好得沒話說,?什?才沒多久的光景,情況就完全逆轉了呢?他真的一點都不能明白。

  「不懂?你何不好好回想。」宋嘉延幾乎笑了出來,但眼神卻是犀冷的。

  迎視著近在咫尺的俊?,伴隨狂跳的心努力思考之後,江未禮還是不太確定地問:「社長是因?我不肯全裸給你畫……還是在?

  苗學長的事生氣?」

  「我?什?要因?苗繼倵的事生氣?」宋嘉延眼底的光芒閃爍,顯得有定焦躁。

  他無法承認江未禮猜對了。

  當他選擇跟苗繼倵一起回家、寧願取消他們早就說好的約定時,他的心便蒙上一層陰影,遑論苗繼倵堂而皇之侵入陶藝美術社後,社團活動時總盯著江未禮身影不放的模樣。雖然有拒絕學生入社的權力,可是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那兩個人。

  迫不得已,他只好讓陶藝美術社多了兩個任我行的幽靈社員。

  社團不支薪,否則那兩個人還真像來吃閒飯的。

  若是以往,他相信自己不會?了這種事心煩;可是一想到苗繼倵的動機,每當發現苗繼倵大剌剌地盯著江未禮看,他無法否認自己有一絲不悅,甚至後悔答應讓他入社。早知道,將他們兩個的入社申請書駁回就好了。

  因?你的表現很像啊!江未禮心底這麼想,卻沒膽說出口。

  他光質疑後一項,代表社長的確氣他不肯當全裸模特兒的事,他不禁懷疑最近社長之所以不大理他,恐怕是從那時候開始就不高興,到現在還在和他鬧脾氣。

  可是,社長跟他鬧脾氣?他總覺得難以相信。

  「是啊,麻煩是你找來的,或許我應該生氣。」見他沉默,宋嘉延輕諷。

  「對不起。」雖不能阻止苗繼倵入社,可是他依舊不能否認苗繼倵的確是因為他入社。雖然他覺得苗繼倵以找他的麻煩,對其他的社員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若不是宋嘉延此刻發飆,他也沒想到他會那麼在意苗繼倵入社的事。

  既然在意,幹嘛讓他入社?

  決定權如果在他的手中,他才不會讓苗繼倵進來。每當他用那種充滿詭譎、暗示的目光,不畏任何人的側目,直直朝他看了過來時,他就雞皮吃痞掉滿地。被覬覦獵物已久的豺狼隨時盯梢的感覺,不是被盯上的那只獵物,不會瞭解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你以?你在?什?事道歉?」胸中升起無奈的情緒,宋嘉延煩心地問。

  「?你不高興的事。」江未禮直覺地回答。?任何事情道歉都不重要,只希望他能原諒他,別繼續生氣下去就好。

  他粗線條的回答方式,出乎宋嘉延的意料之外。

  突然之問,他放開江未禮笑了。

  「你原諒我了?」看見他一如初識的笑臉,江未禮明顯鬆了口

  氣。

  早知道道歉會有用,他八百年前就把對不起說出口了,何必郁卒這麼長一段時間。他個性耿直得可以,實在不懂得該如何面對生氣的人。

  舉手碰碰他的臉,宋嘉延搖頭失笑:「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諒。」

  所以他才問他以為他在?什?事道歉。

  其實他比誰都清楚,這陣子之所以表現異常,大多是自己的問題。被影響的人毫無理由同他道歉。

  可是,他覺得這樣的江未禮異常地可愛有趣。

  心中那股悶氣似乎也被抵銷掉了。

  「那社長真的不生氣了?」他還是想確定。

  「你的意思好像我在無理取鬧。」微微挑起眉,鏡片底下的黑眸閃爍著光芒,宋嘉延恢復往常的笑容,給人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那溫和隨性的調調又回到了他身上。

  事實上,他並不想和未禮僵持下去。

  破壞兩人的關係,對他而言並沒有任何好處,徒惹煩躁罷了。

  「社長,我不是……」

  「今天要去我家嗎?」不等滿臉焦慮的江未禮辯駁,宋嘉延已經搶先問道。好一陣子沒畫江未禮,總讓他覺得有點不習慣,彷彿生活裡少了一些重要的活動。

  既然和好,他的手也蠢蠢欲動。

  愣了愣,江未禮這回沒有猶豫,馬上點了頭,連問都沒問是不是必須把衣服脫光光。冰山總算融化,他才不會傻得重蹈覆轍,又走回頭路。

  社長不理他的日子裡,他努力思考過後有了結論。

  既然對方是他喜歡的人,自己又不是女生,既沒胸部也沒屁股,做點犧牲付出根本就不算什?,能幫上社長的忙應該覺得高興才是。學校有上千名學生,社長卻挑中他當模特兒不是嗎?

  光是這點,他就該慶幸。

  至少,他是被社長選中的人。

  「你真的喜歡上江未禮了對不對?」

  隨著社員的離去,沈瑋彬和苗繼倵也離開了陶藝美術社。一起回家的途中,沈瑋彬突然停住雙腳,盯著地面,僵硬地問道。

  本來不想問了,但他終究還是鼓起勇氣開口。

  不問,他只會拚命欺騙自己。

  走在前面的苗繼倵回頭,深慮中的黑眸直直盯著沈瑋彬,頓了口氣才回答:「喜歡就是喜歡,哪有什?真的假的,你問這幹嘛?」

  既然不反對沈瑋彬跟著他進陶藝美術社,他就沒打算隱瞞對江未禮的興趣。

  若是不喜歡,他何必打破慣例追求別人。

  「那我呢?」深吸口氣,沈瑋彬突然很想知道他在苗繼倵的心中到底算什?。本來,他以?這半年的時間足以改變些什?,讓他在對方心中有點不同。

  對於苗繼倵,他的付出從無保留。

  誰知,江未禮的出現讓他恍如大夢初醒。

  「你?」苗繼倵開始察覺他的不對勁,才想起他今天似乎安靜得過分。沈瑋彬從來不是個沉默的人,只是他全副精神都放在江未禮身上,沒注意到他的異常。

  咬緊牙恨,沈瑋彬求證地問道:「你會選擇他而放棄我嗎?」

  他發現他完全得不到苗繼倵的注意,勉強留在他的身邊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遲早他都會提出分手的要求──當他對江未禮愈陷愈深時。他並不貪心,可是他是個正常的人,有血、有淚、有情感,需要感覺施與受,當然希望在苗繼倵心中,會有個專屬於他的位置。

  當對方連個眼神都不給,再不貪心的人,也會因?失寵而感到沮喪。

  「我以?我們當初說好了。」說好不管誰要走都好聚好散。

  苗繼倵皺起濃眉,腦中卻忽然閃過江未禮的聲音──就算學長認?是各取所需,對方未必這麼想啊!人之所以?人,就是因?有腦子思想,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更不會任意去傷害別人,這道理學長不懂嗎?

  當時不在意的話,此刻卻在他腦海裡嗡嗡作響。

  是不是他真的錯估了某些事?

  顯然,所謂的好聚好散還是會對其中一方造成莫大的傷害。

  沒有意外,清楚得到預想中的答案,沈瑋彬扯起嘴角,苦澀一笑。此時,就算是苗繼倵騙他也好,他多希望他能看在半年的交往份上,為他說個善意的謊言。

  至少,不用馬上讓他承受殘酷的事實。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吸吸鼻子,他已有些哽咽。

  雖然不保證會做到,苗繼倵還是問:「什??」他眼中那股無法掩飾的傷痛,多多少少勾起他心中某個角落沉睡的罪惡感,軟化了幾分過去的絕情。

  本來已不抱希望,沈瑋彬聞言相當感激,他緩緩說出希望──「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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