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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16 19:26:20
第六十章

  心、砰砰砰跳,似鼓似雷,震得滿胸腔氣息亂竄。

  徐冉微仰頭與他相對。

  「殿、殿下……」

  「嗯?」

  靠太近了……看得她都移不開眼了……

  眉目如畫,鬢若刀裁,無論看多少次,都要嘆上一句:尤物啊尤物,這樣的美貌完全是上天恩賜啊!加上剛才那句蘇感爆棚的話以及此刻他看著她的眼神,這尼瑪完全就是一出活生生的偶像劇畫面。

  太子並未挪開,凝視她,重複道:「孤教你,可好?」

  好!怎麼不好!求之不得啊!徐冉小雞啄米似地點頭,一邊戀戀不捨地欣賞太子的俊臉。

  幸好她已對學神自帶的撩妹屬性產生抵抗力,不然——完全把持不住,分分鐘撲上去啃。

  太子抿抿唇。她如此深情回望的模樣,真是一點都不矜持。

  不過嘛,倒甚是可愛。

  目光觸及她的雙唇,嬌嬌嫩嫩,是好看的粉桃色。太子想起那日在學堂耳房寫下的詩,呼吸一滯,忙地平息心中所想。

  他移開目光,手卻朝她唇邊伸了過去。

  太子的手指自她唇角一揩時,徐冉的心理活動是這樣的:哇靠殿下來真的!——唔,不可能吧——呃,他手指上是什麼,好像是口水絲咧——啊啊啊啊啊,真的真的是她的口水……

  來個雷劈死她,求劈啊!

  徐冉耳根發紅,腦子裡滿是漿糊,想著該如何解釋。

  好像怎麼說都無法挽回形象了……完了,她以後在學神心裡的形象就這麼毀了。

  嗚嗚嗚,怎麼會這樣。

  在她準備硬著頭皮開口時,太子淡定自若地拿帕子擦了擦手,一本正經道:「知道你餓,待會多吃幾碗飯。」

  徐冉眼睛叮地一下發亮。

  輕輕鬆鬆一句話,男神簡直不能更貼心。對,她是因為太餓才會流口水,完全不是因為花痴他!嗯,就是這樣,「吃飯吃飯,殿下也要多吃點哦。」

  太子點點頭,眼神瞄了瞄右手食指。

  小姑娘的嘴唇,是溫溫熱熱的,又軟又嫩,碰起來,跟糯米糰子似的。

  旁邊徐冉埋頭吃得起勁,為了掩蓋自己的尷尬,一碗接一碗。

  太子破天荒地也吃了兩碗。

  福東海在前頭候著,心裡感嘆:天涼了,還好有徐娘子來暖。殿下這顆高冷的心,捂著捂著就該熱了咯。

  中午午歇的時候,兩人討論教騎馬的事情。

  因為有了每七天一次的禮訓,她已經耽誤一天的課程了,若是再為騎馬的事情,另行請假,那就得耽誤兩天,她根本趕不上學堂進度,太累。

  太子沉思片刻,道:「那就在禮訓日教,下午騰出一個鐘頭即可。」

  唔,聽起來蠻不錯的,但是學神真的不擔心禮訓進度嘛。徐冉弱弱地問一句,「若是如此,禮訓日便會少學許多內容。」

  太子:「學不完的內容,那便下次再學。」

  徐冉笑著應下,背過身專心寫堂外題,太子閉上眼安心午歇。

  有徐娘子在的這天,午睡時總容易睡得比較深,睡醒來整個人都爽朗不少。

  等徐冉寫完堂外題,太子也正好從短暫的夢中醒來。穿鞋起身,在她的案桌椅一坐,開始檢查堂外題,瞧了幾行,發現有錯誤的地方,畫了個圈提醒她。再一行,掃至一題算術,她的解法中有一處小錯誤,並未展開詳解。

  「你坐過來。」

  徐冉隨手拖了張登椅挨著坐,太子耐心解說,不止更正了她的解法,並且還教了其他另外三種解法。他刻意放緩語速,偶爾停下來問:「聽得懂嗎?」徐冉點點頭,他便繼續說,若是徐冉說不懂,他便換種更加簡明易懂的說法。

  等講完了,他將寫滿解法的紙夾到她的堂外題中,讓她回去再溫習兩遍。「這題曾在高學大考中出現過,四種解法全部寫出,方能得滿分。你好好記,說不定以後還會出現。」

  徐冉嘆一句:「這題真的好難啊,又難又麻煩,而且還規定要寫出全部的解法?出題的人真是沒人性哦。」

  太子起身,準備開始處理下午的繁務,走到殿門口的時候,回過頭,面無表情:「那題是孤出的。」

  徐冉:噯噯噯!

  合上堂外題,快步跟上去,一本正經:「殿下,這題出得太好了,簡直超脫人性直達神格!」端出崇拜臉,眨眨眼,一閃一閃亮晶晶。

  太子沒作聲,緩步往前。

  徐冉大著膽子問:「不過話說回來,殿下您為什麼會為高學大考出題啊?」完全不符合學神的作風嘛。

  太子:「一時興起。」

  徐冉:「明年大考來一題?」

  太子:「不了。」頓了頓,回頭看她,「孤不會假公濟私,就算你是東宮的人,也不行。」

  徐冉怏怏縮回去。

  太子伸出手摸摸她的頭,「無論是騎馬還是其他,你既是東宮的人,自然樣樣都會是最好的。」他的聲音柔得跟,似裊裊升起的暖煙,「不必擔心大考,孤會好好教你。」

  徐冉羞著臉「嗯」一聲。

  許是得了太子今日的話太甜,徐冉一下午都活潑亂跳的。學完今日禮訓的內容後,劉嬤嬤聽說太子要教她騎馬,意味深長笑道:「娘子,殿下的御射是頂好的,放眼大周,也無幾人能及。」

  徐冉暗搓搓地高興,「我定會好好學的。」

  劉嬤嬤:「好好學自是應該的,只一點,嬤嬤說得直白,娘子莫怪。此次相處機會得來不易,娘子可得好好珍惜,該主動的時候就主動,千萬莫矜持。」雖說徐娘子現在是禮訓人選,但太子殿下心思難測,保不準哪天就換人了。趁勢抓牢殿下的心,才是重中之重。

  徐冉一聽就聽出她話中之意。哎,劉嬤嬤想太多了啦,她就沒這個想攀學神的心,哦不,應該說她沒這個勾引學神的資本吶。

  要胸沒胸,要才沒才,雖然這臉長得有變美的趨勢,但這天下現成的美人多得是,哪裡能輪到她?學神又不是瞎子。

  毛爺爺說過,勞動最光榮!傍不到男神不要緊,成不了老闆娘也沒關係,她可以做老闆最信任的打工仔!只要徹底變成男神的心腹,走向成功顛峰之路就不是夢!

  劉嬤嬤見她一臉鬥志昂揚的神情,出聲鼓舞:「娘子使把勁,殿下那一顆心,遲早都是娘子的!」

  徐冉應下,「好的嬤嬤!」相處這些日子,劉嬤嬤寄予在她身上的希望,她多多少少也明白一二。想到這,徐冉不免有點替劉嬤嬤難過。若劉嬤嬤知道一年多後遲早要換人,會不會氣得吐血?

  其實也不一定非得是東宮太子妃才能給得起劉嬤嬤要的東西,等她日後成了厲害人物,她完全可以提攜劉嬤嬤的。

  晚上回府,吃完飯,徐冉就迫不及待地將太子教她騎馬的事情告訴徐老爺。

  父女倆一邊剝橘子吃,一邊笑得開心。

  徐老爺望了望自己的腿,道:「我這腿沒白斷,值了!」

  徐冉一口吞掉三瓣橘子,笑:「爹,殿下教我騎馬,跟你的斷腿有什麼關係!」

  徐老爺:「當然有關係!大大的關係!殿下定是瞧見我因為教導女兒騎馬而斷腿,欣賞我的慈父之心,所以才開恩說要教你騎馬,你啊,這是沾了爹的光!」

  徐冉吐舌:「上次賜藥,爹還拉著我的手感動涕零說殿下越來越欣賞我了,讓我好好努力報答殿下呢!」

  徐老爺掰開橘子,分一半給徐冉,「賜藥是一回事,教騎馬是一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徐冉聳聳肩。當做沾爹的光好了,橫豎學神肯教她就行。

  這天九月二十一,秋高氣爽,徐冉提前結束完東宮的禮訓,跟著太子往馬場去。

  徐冉第一次見太子穿戎裝,束髮高冠,威風凜凜,如玉樹瓊枝,挺拔高大。

  好帥好帥,穿軍裝的漢子果然最有魅力,顏值又上升好幾倍,完全可以衝破地球征服宇宙了!

  太子親自拿了護腕為她戴上,吩咐道:「孤為你選了匹小馬駒,性情溫和,你先試著馴服這匹小馬駒,待掌握了御馬技巧,孤再為你換匹大馬。」

  徐冉點點頭,全聽學神的!

  太子帶她去看馬,牽了馬給她,過一遍基本的御馬常識,又親自上馬演練一遍。

  徐冉伸長脖子望。

  春風得意馬蹄疾,他騎在高高的馬背上,姿態灑脫,馬飛如箭。

  殺氣與貴氣並糅,學的不是貴族閒遊的按轡徐行,而是戰場風馳電掣的縱馬飛奔。

  太子勒住馬,將馬鞭拋給她,「該你了。」

  徐冉熱血沸騰地上馬,騎著她的小馬駒,與太子並行。太子放緩步伐,一句一句提點,徐冉學得快,等兩圈跑下來,已經掌握得差不多。基本能獨自縱馬跑場子了。

  太子甚是欣慰,誇她兩句。徐冉怪不好意思的,在夫子那邊怎麼也學不來,學神一教,她就會了。難道教學效果真的和顏值相關嗎?

  騎著小馬駒又跑了好幾圈,徐冉說要換大馬騎,太子點點頭,讓人牽來一匹通體火紅的馬,道:「這是齊國國君相贈的「雪中飛」,性溫和耐性好,跑萬里而不知倦,以後便是你的了。」

  學神好大方,一出手就是名馬。徐冉試著與「雪中飛」親近,一邊摸它的鬢毛,一邊道:「以後我就叫它『阿雪』!」阿雪阿雪地喊了好幾聲,親近得差不多了,便準備上馬。

  一開始不敢奔太快,騎著騎著便來了興致,馬上飛揚的感覺簡直太爽了!

  想要告訴全世界,她學會騎馬了!

  她在馬上奔得越來越快,一時得意忘形,馬兒初次識主人,卻並不是太習慣,漸漸地失去控制。徐冉一慌,待回過神想要勒住馬時卻發現根本行不通,只好大喊呼救。

  太子見勢不對,忙地上馬去攔。攔不住,想讓她棄馬跳過來,卻又怕她跌傷,猶豫半秒,千鈞一髮之時,索性撒開韁繩縱身翻過去。

  穩穩地從後面擁她入懷。

  聲音一如既往的淡然:「孤來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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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17 10:00:03
第六十一章

  耳旁是馬兒踏踏發狂的蹄聲和風聲呼嘯而過的簌簌聲。他的手臂這般有力,緊緊地勒住韁繩,牢牢地護住她,那一瞬間,徐冉驀地心安下來。

  只要有學神在,什麼都不用怕。

  在場上駕馬飛奔一圈,馬兒終是得到控制,緩緩地慢下步伐,最終停下來低頭吃草。

  太子翻身躍下,見她呆坐在馬背上,以為她還在害怕,遂張開臂膀,道:「你莫怕,孤會接著你的。」

  徐冉眨眨眼睛,她不怕啊,只不過沉浸在他方才英雄救美的帥氣中久久無法回神吶。

  雖說剛才馬兒發狂的時候確實有那麼一點點害怕,但是!學神縱身來救她時,她已經完全拜倒在他蘇破天際的偉岸中,和學神同騎一馬什麼的,真是超爽!

  翻身跳下去,一個沒站穩,往前撲去。

  太子主動來接。

  「冒失鬼。」

  徐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雙手趴在他胸膛上,「殿下,剛才謝謝您。」這話好像太薄弱了點,咳了咳,義正言辭吼一句:「殿下,從此以後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太子不以為然,打量她一番,問:「可有哪裡受傷了?」

  徐冉搖頭:「這不有您抱著我嘛,能受什麼傷。」

  她笑靨如花的臉龐近在眼前,太子想起方才擁她入懷的情景。小姑娘那麼瘦小,香香的,軟軟的,糯糯一團縮在他的懷裡,跟隻受驚的小白兔似的。

  這會子又活潑亂跳的了。

  太子自然而然抬起手,點點她的鼻尖,「讓你得意忘形,剛學會騎馬就一味地往前衝,下次不救了。」

  唉呀媽呀,她的少女心。徐冉去拉他的衣袖,「殿下,行行好,下次還是救我罷。」

  太子看她一眼,淡淡道:「沒有下次了。」若他不在身邊,她那樣子不要命的騎法,誰來救她?還是需小訓,她方能長記性。「罰你牽馬繞場三圈。」

  徐冉懵住,好端端地怎麼罰上了。委屈臉,含淚眼:「殿下——」

  他絲毫不為所動。

  徐冉只好苦逼地牽著馬繞場三圈,牽著的還是方才那匹雪裡飛。一邊牽著馬一邊唸唸有詞:「阿雪啊,你可得感謝我,要不是我,你就被殿下哢嚓了,認準你的救命恩人是我哈,下次得乖乖聽我的話,切記不要發狂了。」

  是的,就在太子說要罰她之後,立馬吩咐小太監將馬拉下去宰了,並且罰跪在場的所有宮人。宮人罰跪她求不來恩典,但雪裡飛這馬的馬命可是她救下的。

  好不容易慢步走完三圈,腿都快廢了。天已經昏黑,太子親自送她回府。馬車上,她揉腿捶腰的,太子見她緊皺著臉,於心不忍,出言道:「回去好好休息。」

  徐冉點點頭,因著今天的事情,擔心他不樂意教她了,試探問:「殿下,下次我們還來騎馬嗎?」

  太子:「當然要來。」

  徐冉鬆口氣,還好還好,學神這個老師沒有拋棄她這個笨學生。想起今天與他共騎一馬縱橫全場的酥爽,完全沒有負擔感,只需要安心享受在風中飄蕩的快感,弱弱問:「殿下,下次要是我怕,能找個人陪我共騎一馬嗎?」要騎馬高手的那種哦。

  太子:「那還怎麼學?這種騎法,你一輩子也學不會騎馬。」

  徐冉縮回去。

  「但既然你開了口,孤就勉強應下了。若是你下次有進步,孤可以帶著你一塊騎。」太子面無表情,快速丟下一句。

  徐冉激動地想上去抱他一抱。鑑於學神的高貴身姿,只能在腦海中臆想一番了。

  到了徐府後門,太子交待,「晚上早點歇息,在學堂要好好聽講,堂外題仔細做,切勿粗心大意。」他略一頓,「天冷了,記得添衣。」

  徐冉露出大白牙:「好嘞!殿下,下次見!」

  太子點點頭,聲音柔和:「下次見。」

  晚上吃完飯,鑑於她今日騎馬太累又被罰了三圈,徐老爺便免了她的習字。父女兩個進書房閒聊,徐老爺一手拄著枴杖站著習字,徐冉坐著吃木瓜。

  談起今天的馬場驚魂,徐冉唾沫橫飛,繪聲繪色地描述太子救美的英姿。徐老爺道:「冉冉啊,幸好有殿下在,不然你也得跟爹一樣,不是摔斷腿就是摔斷手。」

  徐冉吐吐舌。

  徐老爺想起什麼,經不住好奇問:「冉冉,皇家馬場氣派嗎?一般人沒機會進去,你爹我也沒去過。」

  徐冉:「可氣派了,比東郊的那個馬場寬敞多了,今兒個我晃了三圈,腿雖沒摔斷卻也快走斷了。」

  徐老爺:「殿下罰你是為你好,哪有你那樣子亂奔的。」

  徐冉撇開眼,哼,她爹還真是堅持護主一百年不動搖。

  回了小院,徐老爺讓人拿上次殿下賜的藥過去,紅玉拿著藥為她擦。徐冉趴在床上享受著紅玉的按摩,一邊回想今天騎馬的事。

  忽地腦中靈光一現,想起學神上馬抱她以及下馬時主動扶她,再回想這陣子學神好像不牴觸與她有正常的身體接觸,呃,難道學神的潔癖症治好了?

  不對啊,他換衣服的習慣還是和從前一樣呀,半點灰塵都見不得,也沒見有多大變化。

  想了半晌,想不出個之所以然,翻了個身,讓紅玉為她捏腳肘。

  真舒服啊。

  緩緩地睡了過去。夢裡夢見一片綠油油的草原,風颯颯作響,高高的馬背上,學神抱著她,白皙俊朗的臉上寫滿溫柔。他對她說,「小姑娘,孤心悅你。」

  徐冉笑著,笑得花枝亂顫,扭扭肩開始高唱套馬的漢子你威武強壯。

  唱著唱著就醒來了。

  因為有了跟學神學騎馬的經驗,徐冉上起學堂的御馬課來,感覺輕鬆不少,很快便能和其他同學一樣盡情飛奔了。由於記著上次學神罰她牽馬走場子的事,跑起馬來不敢太快,下意識放緩節奏,不求帥氣,只求穩妥。

  教御馬的湯夫子很是欣慰,徐冉最近進步很大,值得表揚啊。

  其他同學也驚訝於徐冉的表現,其中沈令音最是好奇。不知怎地,自從上次太子駕臨學堂講學後,無論徐冉做什麼,她都會情不自禁地將其與太子殿下聯繫起來。

  徐冉騎馬的功夫突飛猛漲,會不會和殿下有關?難道,殿下親自教她?

  沈令音耐不住好奇,前去問她:「徐娘子,上次在東郊馬場見你,你連基本的御馬都不會,現在怎地這般優秀?難不成是另請了位好夫子?」

  徐冉誠實道:「是啊,我跟了位絕頂好的夫子。」學神,那可不是蓋的!

  沈令音笑:「哦?是哪位夫子,可否介紹給我,我也想學學。」

  這個嘛,不是她不肯,學神那邊請不動呀。學神可就只收了她這麼一位徒弟,說起來她算是關門弟子呢。不好跟沈令音說的太直白,撒了個小謊:「我與夫子有諾在先,不能透露他的行蹤。」

  沈令音知趣不再問。若真想知道,她讓娘去問問貴妃娘娘即可,宮裡的動靜,娘娘肯定清楚。

  當天晚上回去就同凌氏說了,凌氏跑去問貴妃,貴妃又派人去打聽。

  結果得知最近太子確實帶徐冉去了馬場,並且手把手地教她。一聽,幾乎氣得吐血。

  沈令音倒還好,畢竟她早有過心理準備,而且她對太子的感情並非是男女之間的,大抵是有種老闆被人搶了感覺,外加一點羨慕嫉妒恨,緩緩也就過去了。

  但貴妃就不一樣了。她氣啊,畢竟徐冉不是她選的人,眼見著徐冉與太子越來越親近,她就開始有點亂了。加上上次傳徐冉進宮考禮訓時徐冉的優異表現,她就越發擔憂。

  想來想去的,決定再找個機會,將徐冉傳進宮裡。正好過幾天是太子的生辰,宮裡定會大擺筵席,屆時便有正當理由讓她到跟前來。太子那邊無法下手,但徐二這邊,那就不一定了。

  度過了艱苦奮鬥的七天,因為得了夫子的表揚,徐冉學起騎馬來就更帶勁了。不想做頭名的學子不是好學子!科科滿分是她的夢想!一定要好好把握學神親自教導的機會,吸取他一身絕學!

  所以跟著學神上馬場學習的時候,徐冉格外認真,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不懂就問,也不怕他煩。

  反正學神說過,「惑而不解,是為過。」老師都發話讓她儘管問,那她當然就不客氣了。

  對於她孜孜好學的態度,太子很欣慰。為獎勵她,這天學完騎馬,便帶著她上馬兜場子。

  馬一晃一晃的,徐冉喊:「殿下,快點,再快點!」

  太子抽鞭飛奔。徐冉興奮地喊叫著。

  正是高興時,腦海裡忽地想起一件重要事,過兩天十月初一,學神要過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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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17 10:00:21
第六十二章

  鑑於上次太子差人千里送生日禮物的情義,徐冉想,禮尚往來,學神的生日禮物可不能馬虎。得送份代表她心意的禮,最好是能讓他覺得開心的那種。

  然後就犯難了。想讓學神開心,那可不是易事。他不怎麼笑,情緒如白開水一樣淡,基本沒有很大起伏。仔細想想,還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

  騎完馬,太子送她回府。徐冉想了想,覺得還是開口問吧。免得到時候送錯了禮物,沒討著好反而惹他生氣。「殿下,如果有個人要送您禮物,禮物隨便您挑,您會想要什麼?」

  太子睨一眼,佯裝不知:「這人是誰?為何要送孤禮物?」

  徐冉卡殼半秒,而後笑嘻嘻道:「都說了是如果嘛,殿下您說說看,有什麼是殿下想要的嗎?」

  太子:「孤想要的,一般人送不來。」

  徐冉硬著頭皮問:「是什麼?」

  「自然是一統天下。」太子瞧見她為難的神色,便知這送禮的人定是小姑娘自已。掐算日子,後日是他的生辰,她許是因為這個才問的,倒是有心了。略停頓幾秒,捉弄道:「小姑娘想要將天下送給孤嗎?」

  她要這麼牛逼早就上天了,還考什麼試,徐冉心中腹誹,將頭撇開,腦海中冒出一個想法,叮地一聲,有了!

  太子細瞧著她的臉,「怎麼不說話了?」

  徐冉咧嘴笑,並未正面回應他,指指窗外:「到了。」

  話音剛落,前頭福東海喊:「殿下,徐府到了。」

  徐冉忙忙地就要出馬車,躬身正往外躥,太子忽地一把拉住她的袖角。

  唔?

  「孤正好缺個荷包,你親手繡個荷包就行,不要別的。」

  徐冉想起自己要送的,和荷包差不了多少,當即一口應下:「好的殿下!」

  回了府,晚上吃飯時,一家人圍著桌子,討論著京裡的閒事,大多是徐嬌和蕭氏在說。談起後日太子生辰,徐嬌道:「這次太子生辰,官人在宮中大擺筵席,早一月的時候,京中各家千金就開始忙著裁衣置妝了,為了讓太子殿下多瞧一眼,大家也是夠拼的。」

  蕭氏看向徐老爺:「這次宮中筵席,三品官位者可攜家眷進宮參宴,不知道能帶幾個,要是能將冉冉她們三個都帶去就好了。」

  徐老爺笑:「我也想啊,要是全家都能帶去最好不過,但是只准帶兩個,你肯定是要去的。阿豐公務在身,去不了,剩下的就是冉冉她們三個了。」

  徐佳:「我不去,去了學堂還要請一天假。」

  徐老爺看向徐嬌和徐冉,徐嬌擺手道:「襄陽郡主生病了,她進不了宮,我若撇下她進宮赴宴,她定是要傷心的。況且我答應了她,後日會去王府探她。」

  徐老爺點點徐冉,「那就冉冉跟著去罷。」

  吃完飯,徐冉跟徐老爺去書房,父女倆走在長廊上。徐老爺拄著枴杖一瘸一拐的,徐冉扛著徐老爺的胳膊肘往肩上放扶他往前。

  徐老爺先問了她今日禮訓騎馬之事,徐冉說起太子帶她騎馬,兩人飛奔的感覺要多爽快又多爽快。徐老爺羨慕啊,能和殿下如此親近,他家冉冉真是出人意料啊。這樣也好,好歹圓了他的夢。

  自己沒能做到的事情,女兒倒是替他做到了。

  太子的生辰禮早就備好了,因著上次太子額外送禮給徐冉,徐老爺提點道:「冉冉,殿下那份禮,你可千萬別忘了。」

  徐冉拍拍胸脯,「我記著呢,待會回去就準備。」

  徐老爺:「就兩天不到的時間,你能準備什麼?」

  徐冉將馬車上問學神想要什麼禮物的話一說,徐老爺哎呦呦,摸摸徐冉的額頭,道:「殿下雄心壯志,你怎麼不回應呢?你應該這樣說,『待小的學有所成那日,定竭盡所能,為殿下一統天下之計出謀劃策,肝腦塗地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徐冉信心滿滿地道:「就算我不那樣說,也能讓殿下感受到我的決心。我可是要將天下送給殿下的人。」

  徐老爺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疼,「冉冉啊,你怎麼將天下送給殿下,你要真能辦到,爹還當什麼參知政事啊,爹直接當天王老子得了。」

  徐冉下垂眼,翻了個白眼,哼一聲,「爹你等著瞧好了,我後日就能辦到。」

  徐老爺緩過勁,撇撇嘴,「爹不信。」

  徐冉:「我要做到了呢?」

  徐老爺:「爹就去撞牆。」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徐冉拍拍手,一甩頭學螃蟹橫著走。這牆啊,她爹是撞定了。要知道,她如今可是學神跟前首席大弟子,要是這點小事都辦不到,豈不丟人現眼!

  晚上回了小院,徐冉讓紅玉和翡翠找些做荷包的錦緞,要最好的那種布料。然後開始有模有樣地學做荷包。燈下挑針,她這臨時抱佛腿的,也學不來什麼精緻活,簡單粗暴地將兩塊布料一剪裁然後一合攏,邊角全部去掉,在其中一塊上面畫了圖案,然後用了一個鐘頭照著圖案繡來繡去。其實也就是最簡單的一針接一針,反面全是線頭,也就正面能稍微入眼。

  紅玉和翡翠在旁邊看得著急,哪有人這麼繡荷包的,這麼個荷包掛在身上,針腳粗糙,邊角扭扭捏捏,完全拿不出手嘛。紅玉忍不住道:「娘子,還是讓我們來繡罷。」

  徐冉繡得有滋有味,她好久沒幹手工活了,一上手還蠻好玩的。以前她讀初中時,班上流行十字繡,女生人手一個,她跟隨潮流也去買了個十字繡,是小熊維尼的圖案,本來打算繡完後送給校草的,結果還沒繡完,校草就轉學了。然後就再沒繡過了。

  「這荷包是要拿來送人的,得親手繡。」

  紅玉翡翠聽完後就更愁了。送人啊,是送給仇人的麼?沒聽說她家娘子和誰有仇啊。

  徐冉一邊繡一邊哼小曲,嫌自己唱的不好聽,讓翡翠唱首《蘇幕遮》來聽。

  翡翠清嗓子開始唱。江南軟語,配著嬌搭搭的調子,音調緩且慢,徐冉繡著繡著也開始學她的調子哼兩句。

  「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簷語。葉上初陽甘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唱著這熱暑的曲子,聽著窗外秋風緩緩自枝頭滑過,落葉輕旋,時間也就這麼過去了。至夜晚十一點時,徐冉實在睏得緊,哈欠連連,繡完最後一點圖案,將荷包縫好,繫上流蘇,筋疲力盡地往床上一躺。

  紅玉事先暖好了被窩,徐冉將荷包往枕頭下一放,閉上眼安心睡去。

  等學神見了這荷包,肯定會高興的,說不定還會誇她聰慧機靈。

  十月初一這日,陽光明媚,難得的好天氣。

  徐冉換上蕭氏準備好的金雀紋秋白曲裾深衣,寬袍細腰,裙襬及地,長髮挽髻,鬢間簪珠玉。蕭氏拉著徐冉的手,左看看右看看。果然是人靠衣裝,素日冉冉總是穿著學堂袍裙,素面朝天的,如今這一打扮起來,竟好看得緊,跟畫上的仙女似的。

  換好了衣裳挽好了髮髻,蕭氏親自上陣為她修眉抹口脂,細細的柳葉眉,紅彤彤的小嘴唇,蕭氏很是滿意,拉起她手開始染花汁。

  生了女兒,自是想著將女兒打扮成美人兒似的,穿什麼衣服啊抹什麼口脂啊,都想親自來打理。可是家裡女兒,徐佳雖已是妙齡少女,卻不愛塗脂抹粉,徐嬌雖喜歡漂亮時興的衣飾,卻有自己獨特的品味,輕易不讓人插手。就剩下冉冉能讓她練練手了。

  對於自己的第一次練手成果,蕭氏表示很滿意。牽著徐冉出門時,頭高高昂起,一臉驕傲:瞧,這個小美人是我女兒。徐老爺在馬車旁等著母女倆,一見徐冉,差點沒認出來。

  這還是他那個清湯掛麵的女兒嗎……

  女子十三即著深衣,進宮赴宴乃是正式場合,徐冉第一次穿深衣,本是有些不適應。但在蕭氏的打理下,以及紅玉翡翠驚豔的,目光中,徐冉馬上找回了自信。

  原來她也是可以靠臉吃飯的!

  徐老爺一直哎呦呦地嘆,「這是誰家女兒呀,她爹娘得長得多美多俊,才生得出這麼俏的姑娘呀!」

  徐冉得意笑,寒磣她爹:「我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徐老爺伸手捏她鼻子,徐冉往蕭氏懷裡躲,一邊躲一邊沖徐老爺喊:「爹,你再捏,我臉上的粉就蹭沒了!」

  蕭氏一把攬過徐冉,啐徐老爺:「老爺別鬧!」

  徐老爺坐回去,徐冉吐吐舌,一家人開始說今日宴席的事。蕭氏不放心,逮著徐冉同她說赴宴要注意的地方,徐冉胸有成竹說沒問題。

  不但沒問題,她還懂得很呢。宮中宴會禮儀她才在劉嬤嬤那邊學過的,記得滾瓜爛熟,劉嬤嬤還誇她做得好,頗有當年先皇后的風範。

  說著說著,馬車入了宮門,一家人下馬車,隨內侍到各自的席桌。三人並不坐在一起,相公們一塊坐,家眷們一塊坐,各府子孫一塊坐。

  徐冉跟著小太監往前去,因上次進過宮見昆貴妃,所以並不覺得緊張,人群中有初次進宮的,免不了緊張。身後有人喊徐冉,徐冉回頭一瞧,是沈令音。

  「好巧,你也來了。」

  徐冉回禮,「是啊,每次都能總能碰見沈娘子。」

  沈令音快速打量她一眼,頗為驚豔。她打探的同時,徐冉也在看她,搶在她前頭,先一步開口:「沈娘子今日真美!」

  沈令音一愣,隨即誇回去,「徐娘子也美。」

  美的人總是容易招人嫉妒。娘子們今日都穿得光鮮亮麗,自是想著豔冠群芳,徐冉也就罷了,畢竟她年紀小,雖然好看,但身高上差了一截,沒什麼競爭力。沈令音就不一樣了,她拔高,瘦瘦長長的身量,水蛇腰如靨面,扎眼得很。加上沈令音的名氣,完全奪人眼球。

  人群中不知是誰,往前一踩,沈令音被踩住裙角,腳下沒留神,徑直往前摔去。

  說那是遲那時快,徐冉往旁一接,正好與沈令音抱個滿懷。

  ……女神好重……

  她是後仰的,沈令音直接倒她身上,徐冉費了好大勁,才沒往後跌。

  「沈娘子……沒事吧……」她、快撐不住了……

  沈令音退後一步站穩,很快從驚嚇中回過神。她先是往後面人群中掃一眼,眼神不同往常的溫婉,透著幾分狠戾。而後回過頭,落落大方朝徐冉一鞠禮,「多謝徐娘子。」若沒有徐冉及時接住她,只怕現在她會摔得滿身灰。再一抬頭,瞧見徐冉為了救她,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壓,壓得滿臉通紅,心中一動。

  感激地又是一拜,徐冉忙地上前扶她。

  唔,沈娘子的耳墜好像丟了一隻……

  沈令音一摸,果然只剩一隻了。許是剛才摔掉的,如今要找,自是要與大隊伍脫離,宴席開宴在即,萬萬不能耽誤。沈令音想了想,索性扯下另一隻耳墜。

  只戴一隻,還不如不戴。

  徐冉沉思半秒,沈校花今日這一身,戴個耳墜會更好看。怎麼說也是同班同學,得相互照應才對。徐冉沒多想,取下自己的耳墜遞過去,「沈娘子,不嫌棄的話,戴我的吧。」

  沈令音一愣。

  徐娘子是裝出來的,還是原本就這般真心待人?

  自她一首《絕句》名揚江南之後,朋友多得是,真心朋友卻沒幾個。徐娘子與她素不往來,何必待她這樣好?

  沈令音正想著,忽地前頭小太監來喚徐冉,說是有事讓她過去一下。

  徐冉放下耳墜就走,臨走前衝沈令音輕聲道:「可別再讓人踩了裙角。」

  沈令音怔了怔,望著手裡的耳墜,拾起戴上。

  大部隊繼續前進。

  入殿的時候,兵部家的三女兒忽地覺著腰間一股刺痛,一不留神拐了腳。直直摔倒,臉朝下,正好摔到台階上,腦門劃出個大口子,血汩汩往外冒。

  宮人忙地將她抬下去請太監,大家驚魂未定。

  沈令音臉上是同大家一樣的驚恐神情,只是在回望那被抬下去的身影時,眼裡閃過一絲笑意,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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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徐冉跟著小太監走,好奇問:「公公,我們去哪?」

  小太監道:「貴妃娘娘要見娘子。」

  徐冉哦哦點頭。昆娘娘又要考她禮訓功課?

  昆貴妃梳妝完畢,準備見過徐冉之後便前去赴宴。在殿裡待著沒意思,反正今日召徐冉前來,也沒打算招待她,就省了賜座賜茶的禮節。

  揮揮手,讓大宮女阿秀扶她到殿外。

  徐冉一進正德宮,便瞧見前頭站著昆氏,身後跟著數位宮人。昆氏瞥見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參天大樹枝葉茂密,昆氏攜她在樹下閒聊。

  徐冉恭恭敬敬地行過禮,打起十二分精神,自動進入禦敵狀態。

  據說昆娘娘和太子的關係不是很好,太子是她老闆,老闆的敵人當然就是她的敵人了,可不能被逮著小辮子。

  昆氏斜眼睨她一眼,有些氣癟。

  她今日不為別的,就想說幾句提點徐娘子,讓她不要痴心妄想,真的將自己當太子妃看。因想著徐冉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嚇嚇就也退縮了,所以也沒有格外準備,只挑了幾個宮裡最漂亮最有才華的宮女。

  若連宮女都比不過,徐娘子也該知道羞恥了。

  哪想數月不見,今日一見,徐二穿起深衣來,溜肩窄腰,通身氣派,一舉一動,超凡脫俗。根本就不是她挑的宮女能比的。

  昆氏不甘心,問:「娘子可知,作為一國太子妃,需得具備哪些條件?」

  徐冉想了想,這個問題問得好,若要當太子妃,首先呢,得配得上學神,那怎樣的女子才配得上學神?光容貌一條,就足以淘汰所有妹子,更別提才華一項了。哎,太優秀了也是種罪啊,難怪學神單身至此,他還是比較適合自攻自受。

  腦海中飛快地轉著,嘴上已經準備好了答案。「無論具備怎樣的條件,都無法配上我們的太子殿下。」

  昆氏一噎。

  這答案太完美,竟無言以對。

  昆氏迅速回過神,一本正經道:「自然得德才兼備,貌美如花。」

  一揮手,勾了勾那個最漂亮的宮女上前,指了指道:「徐娘子覺得自己與她相比,何如?」底氣明顯不足。

  徐冉往旁一瞅,哇,好漂亮的大姐姐。但是呢,劉嬤嬤跟她說過,做太子妃的第一要素,是自信,要相信自己是這世上最好最優秀最能配得上太子的人,這樣跟太子並行時才不會相形見絀。

  徐冉挺起胸,字圓腔正,「自然是——我比較美。」

  眾宮人:她說的好對我們娘娘竟然無法反駁。

  昆氏撇開視線。雖然低估了徐冉的檔次找了幾個宮女來比較,但是既然已經起了頭,做事得有始有終。昆氏再接再厲,揮揮手讓另一位藏書閣的嬤嬤上前。

  問了個關於四書五經中比較難的點,徐冉對答如流。她可是書賽第一,這點難度完全小菜一碟。

  藏書閣嬤嬤誇道:「娘子好學問。」

  徐冉謙虛地一躬,她也就是多背了點書,沒啥學問不學問的。

  昆氏無奈,只得考她禮法。特意挑的大禮,先讓她身邊的大宮女阿秀做一遍,然後讓徐冉做。

  徐冉動作優雅,阿秀自愧不如。

  昆氏還欲說些什麼,張嘴卻發現無話可說。氣極了,丟下一句:「總之你得有自知之明!比起其他人,你還差得遠!」

  昆娘娘果然好凶。徐冉眨眨眼,這就是傳說中的婆媳鬥法嗎,不對啊,昆娘娘不是太子生母啊不應該這麼操心的……想得出神,忽地風一吹,徐冉望見樹上輕飄飄掉下一隻大青蟲,正好趴在昆氏的頭上。

  一挪一挪,一步兩步,咦!蟲子神馬的,真的好噁心!

  昆氏見她不說話了,滿臉呆滯神情,以為她終是受到了打擊,心中順氣,以後就得這麼訓,訓著訓著她就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不想多說什麼,吩咐人將徐冉帶出去,自己也準備前往正殿。眾宮人低著頭,伺候昆氏出行,昆氏比旁人高出一個腦袋,那青蟲在她鬢間爬啊爬的,一時間竟無人看見。

  要不是徐冉正好仰著頭看,不然也看不到。

  這邊徐冉都走到門口了,想了想,就這樣走了好像不太厚道?誰願意頭頂隻蟲子走來走去的呢?反正她不願意。於是回頭提醒昆氏:「昆娘娘,您腦袋上有隻蟲子!」

  話罷,一股溜跟著小太監出了正德殿。

  身後傳來昆氏的尖叫聲。

  徐冉走在宮道上,聳聳肩,看來女人無論年紀大小,都是怕蟲子的。

  走著走著,忽地見前方一抹緋紅身影,身後一眾宮人相擁,匆匆而行。

  徐冉喜滋滋地迎上去,甜甜地喊一聲:「殿下好!」

  太子見著她,一顆提著的心終是放下。

  之前聽說她隨父赴宴,差人去看,卻不見她的身影,回話的小太監說昆氏將她喊走了。他一聽,便趕著來了。

  「殿下還不入殿麼?」學神今天這身好帥,方心曲領絳紗袍,玉帶敝膝,外罩一層紗衣,頭戴遠遊冠。完全的翩翩少年,玉面郎君。

  「正要去,一起罷。」太子負手在背,緩步而行。

  徐冉屁顛顛地跟在旁邊。

  太子問:「昆貴妃找你何事?」

  徐冉愣一下,學神消息這麼通達?老老實實將正德殿與昆貴妃的對話一一道來。

  太子聽完後,眸底含笑,這個小機靈鬼,倒是他多慮了。

  「她頭上有蟲子,你為何不替她弄下來?」

  徐冉攤開手,「我怕呀。」又問,「要不我現在回去替昆娘娘把蟲子弄下來?」

  太子一偏頭,「孤逗你的。」

  徐冉抿嘴笑,學神開玩笑的樣子也帥爆了。

  他這樣偏頭看著她,眸子裡像是含了整個宇宙的浩瀚星光。

  哎呀呀,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看到一次嘆一次,上天真是太不公平。要是她能有學神五分之一的顏值,她就可以改寫穿越生涯蘇遍天下做一個名垂千古的瑪麗蘇了!

  「殿下,你今天真好看。」

  她真心實意的一句誇獎,聽在太子耳裡,就像是顆蜜糖,甜得發膩。太子微昂下巴,薄唇輕齒,語氣快得讓人幾乎聽不清楚:「你今天這樣也好看。」

  徐冉沒聽到,湊過去揚起臉來:「殿下你方才說什麼?」

  太子怔怔地看了她好幾秒,回過神淡淡一句:「沒什麼。」

  詩經有言,「有美一人,清揚婉兮。」說的大抵就是她這樣。從前只覺得她活潑可愛,今日穿上曲裾深衣,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竟透出幾分古韻之美。

  小姑娘長大了,長得真快,才一年不到而已。來日方長,以後又會出落成怎樣的花容月貌

  太子垂了視線。

  很快到了正殿,徐冉卻並不與他一起進去。「殿下,您行行好,在這等等,我先進去。」

  太子有些不太高興。

  但也只得同意。曾在她跟前答應過,暫代禮訓一事不會為外人所知,她這般謹慎,是情理之中的。

  徐冉進殿後,太子方才入殿。

  一場宴席下來,與百官同樂,其樂融融。

  徐冉一直吃吃吃。本來她是不敢吃的,畢竟大場合吶,但是後來往她爹那邊瞧一眼,她爹和同僚吃得開心喝得開心,然後她也就放肆吃了。

  沈令音正好坐她旁邊。徐冉一邊吃一邊欣賞場上宮廷歌舞,好不樂哉。沈令音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不知為何,就是無法移開視線。

  總是想著,能從徐娘子身上找點破綻也好。

  她哪裡就這麼沒心沒肺天真浪漫?

  徐冉餘光瞥見沈令音瞧她,並不拆穿,刻意等了一段時間後,發現沈令音還是在看她。心裡納悶,沈校花不吃東西嗎?盯著她肚子就能飽了?

  「沈娘子,來,吃雞腿。」徐冉拿刀割了一塊肥美的烤雞腿肉,蘸了蘸醬汁將盤子遞過去。

  沈令音與她回望的視線撞個正著。當即臉一紅,頗為尷尬。

  「謝謝。」

  徐冉笑笑:「不用謝。」言畢,又歡快地開始吃東西。

  沈令音望著案桌上的雞腿肉,微微一愣,而後拿起嘗了一口。

  味道果然不錯。

  殿上,太子假裝漫不經心地往徐冉那邊掃了掃。

  小姑娘還是一如既往地愛吃東西吶。

  再往對面一瞧,徐老爺吃得也很歡快。

  不愧是父女。

  午宴結束後,徐老爺一家往回走。等到了府裡,徐老爺處理完擠壓的事務,準備去前廳吃飯時,正好在長廊碰到徐冉。想起一事,問,「冉冉,你的禮物送給殿下了嗎?」

  徐冉:靠竟然忘記了!

  徐老爺雙手抱拳笑,「說好的天下呢?」

  徐冉看她爹笑得一副牛氣十足的樣子,哼哼聲,從袖子裡拿出給學神的禮物。

  徐老爺看後,雙眉緊皺,憋了許久,才憋出一句:「……不愧是我女兒……夠機智!」

  徐冉笑得得意,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爹你快去撞個牆。」

  徐老爺不動。

  徐冉還要再說,前頭有人來傳,說東宮大太監福東海求見。

  福東海是來接徐冉入東宮的,說太子請她過去。

  臨走前,徐冉和徐老爺道:「爹,你別忘了自己說的話,牆還等著你去撞呢。」

  徐老爺假裝沒聽見。

  匆匆趕到東宮,太子在思華殿等她,擺了一桌宴,說是和她一起吃個飯。

  他已換了一身衣裳,卻還戴著那頂遠遊冠。徐冉坐在桌子旁,覺得他的帽子好看得緊。太子索性取下冠帽,為她戴上,徐冉戴著帽子笑,一直問:「好看嗎?」

  太子就說:「好看。」

  膳食擺了上來,和午宴的菜色差不多。徐冉想起午宴時也沒見他吃什麼,如今又是吃的這些,好沒新意。過生日嘛,就得有過日子的樣子!

  「殿下,您餓不餓?要是不餓,我去廚房弄點好吃的!」雖然她的廚藝渣,但要是不考慮味道的話,下個面做個糕點還是沒問題的。

  太子來了興致,「你要親自下廚嗎?」

  徐冉點點頭,「為殿下慶生嘛。」

  入了廚房,張太監瞧見是她,立即召了廚房的人交待,一定要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有張太監在旁打下手,徐冉表示這一頓做得很順利。

  麵,就是普通的長壽麵。煮點湯下點涮子,麵燙一燙,撈出來放點醬油和蔥,熱騰騰的長壽麵就完成了。至於糕點嘛,她就讓張太監教她做了超大號的綠豆餅,為凸顯情調,和素華要了根蠟燭,往上面一插,嘿,生日蛋糕也完成了。

  宮人端著長壽麵和超大號蠟燭綠豆餅,徐冉朝太子一躬,祝他福壽安康永保顏值。

  前面那個福壽安康太子聽懂了,後面那句永保顏值雖不懂是什麼意思,卻也沒問。看著這兩樣不怎麼能入眼的食物,太子微微皺了皺眉。

  這,能吃?

  徐冉指著綠豆餅,道:「殿下,吹蠟燭,許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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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頭一回見有人讓他往綠豆糕上吹蠟燭的。

  太子覺得新奇,又覺得有些荒唐,抬眸見她雙手合十一臉期待神情,想了想,只得俯下身湊過去輕輕一吹。

  蠟燭吹滅了,旁邊徐冉喊:「殿下殿下,許心願!生日這天許的心願,一定會實現的!」

  太子勾起嘴角,聲音中透著一絲溫柔,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寵溺。「孤讓給你,你來許。」

  徐冉不客氣地閉上眼,心中默念了個願望。

  太子問:「許了什麼心願?」

  徐冉:「說出來就不靈的,反正和殿下有關。」

  太子一聽和他有關,幾乎想都沒想,便下意識認為:小姑娘定是和那些愛慕他的人一樣,許了沒羞沒躁的心願。

  許過心願後,便要開始吃超大號綠豆糕了。

  徐冉要一把細長的刀,福東海揣著小心臟捧著從廚房要來的刀,猶猶豫豫地不敢遞上前。

  拿刀做什麼?徐娘子這膽子也太大了點!

  太子瞪他一眼,不太耐煩:「拿過來。」

  福東海老老實實地遞過去,心提到嗓子眼,隨時準備著奔過去救駕。

  徐冉切了好多塊綠豆糕,第一份給太子,「殿下。」

  太子接過,象徵地咬了口,然後放下。

  「不吃了?」

  「都賞你。」

  徐冉看著綠豆糕,心想這些她一個人吃也吃不完吶,要不給東宮宮人分點?大家常年伺候學神,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吃吃更開心嘛。留了一塊給徐老爺,剩下的全散了出去。

  起初大家不敢吃,後來太子發話:「既是徐娘子的心意,你們便只管吃。」

  福東海啃一口綠豆糕,激動啊,這可是太子殿下吃過的同一塊綠豆糕。有生第一次覺得綠豆糕竟然如此美味,果然還是徐娘子夠意思。

  太子開始吃長壽麵,第一口入肚,眉頭皺起。

  好鹹。

  徐冉問:「殿下,怎麼樣,好吃嗎?」

  太子沒說話,只低頭吃麵。

  徐冉便杵著下巴看。

  好不容易吃完了,太子鬆口氣,口唇間鹹得不行,捧起茶就喝。也不好喝得太多,只喝了一杯,然後轉過頭同徐冉道:「味道不錯。」

  徐冉咧嘴開心一笑。哎呀,她的廚藝受到學神的肯定了!

  高高興興拿出給他備的禮物,煞有介事地站起來,一本正經彎腰一躬,雙手遞上前:「為慶吾大周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之生辰,小的以天下為禮,祝殿下歲歲有今朝。」

  太子接過一看,是個荷包,上面扭扭捏捏以黑金線繡了「天下」二字。

  徐冉:「殿下你拆開荷包看看。」

  太子鬆了荷包流蘇繫帶,裡面是張地圖,現在的六國版圖。

  徐冉笑:「殿下,這份禮物還滿意嗎?」

  太子掃一眼手裡的荷包,這是他見過的最醜的荷包,卻也是最特別的。小姑娘如今越發聰明了,他說要天下,她便給他天下,還附帶著六國的版圖,倒也「貼心」。

  「滿意。」太子將荷包遞過去,「你替孤繫上。」

  這個就不必了吧……腰間天天晃個繡著天下二字的荷包走來走去,而且這人還是學神,簡直自降逼格。不行,作為學神的腦殘粉,她必須維護自家偶像的男神地位!

  「殿下,這個繡得不好,待我練好了繡工,繡個更好的送給殿下,那個時候再替殿下繫上。」

  太子凝視她,而後道:「你還想再送個荷包給孤?」

  徐冉:「想,怎麼不想,恨不得送百八十個,所有荷包都我一力承包吶!」

  太子點點頭,揮揮手示意她過來。

  徐冉腆著張笑臉湊過去,「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抬手摸摸她的腦瓜頂,眸裡透著歡喜,「你早點練好繡工,孤等著你的荷包。」

  他定神看著她時,眼睛似星星流動,長睫毛又密又黑,像圍著雲霧一般,如遠方寧靜的大海,底下藏著波湧的暗流。

  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期盼和溫柔。

  徐冉高興啊,她覺得男神越來越好處了,平時他雖然看著冷冰冰的,不愛笑,對著任何人都是一副面癱臉,可她知道,學神冰山的外表下,其實藏著一顆柔情似水的心。

  優秀的人總是自帶神秘感的。堅持到撩開這層神秘面紗,他其實可以是個很好的朋友。

  徐冉甜滋滋地應下:「殿下等著我!」感受著學神大老闆摸她腦袋的關愛,心裡賊開心,嘿,今天她洗頭了!

  吃完飯,慶完生,天色已晚,徐冉就回府了。

  徐冉剛回去,這邊太子便讓福東海趕緊上溫茶,越濃越好,最好是能解鹹的那種。福東海不知所以然,忙地上了滿滿一壺茶。喝了一壺,口中還是鹹,又要了一壺。連喝了三四壺,方覺得舒坦了些。

  福東海看著太子猛灌水,心中嘆道:八成是因為徐娘子的那碗麵!以後可得提醒著了,萬不能讓徐娘子親自下廚了。

  要知道,飯做的難吃,保不齊會要人性命的!

  那邊東宮忙地忙外地煮茶沏茶,這邊徐冉回了府,將綠豆糕給徐老爺,徐老爺果然很高興。

  喲,殿下嘗過的綠豆糕呢!

  正要吃,徐冉眼疾手快奪下,「爹,說好的撞牆呢。」

  還記著這事呢。徐老爺癟嘴,手指狠一點徐冉的額頭,「還跟爹唱起反調了,你等著!」

  徐冉一邊悠閒自在地等著,一邊道:「爹,您不撞牆也行,給點銀子,我們私了。」

  徐老爺翻翻白眼,還私了,今兒個他可得好好讓冉冉瞧瞧他這個做爹的有多聰明。

  拿了一張宣紙,提筆往上面寫了個牆字,然後捏起紙角,往徐冉那邊喊一聲:「爹這就撞牆。」然後氣定神閒地拿腦門瓜子往紙上撞去,撞了好幾下,拿手將紙摳出一個口子,厚顏無恥道:「你看爹撞牆撞得多走心,連牆都撞破了!」

  徐冉:我的內心受到了傷害。

  小丫頭片子,還敢跟她自家爹鬥法,嫩著呢!徐老爺哈哈哈哈笑,從徐冉手中拿過綠豆糕,一口吞。

  鬱悶練完字的徐冉往小院走,回了小院,坐在案桌前將明日要交的堂外題重新檢查一遍。從抽屜裡拿起太子寫的解題過程看,心裡嘆道,學神的字寫得可真好!

  不知不覺又將做錯的題全部看了一遍。

  然後往床上躺。

  臨睡前忽地想到今日替學神許的心願。

  「希望學神能夠早日找到真愛白頭偕老,生一堆的寶寶。」

  想著想著,心裡泛起酸來。翻了個身鑽到被子裡將頭捂緊。

  萬一他真找著心頭愛,她是不是就要提前結束禮訓了?

  興許也不能再和學神這樣親近的玩鬧了,不然他的心上人會吃醋的。

  徐冉晃晃腦袋,越想越覺得煩悶。

  想那麼多做什麼,禮訓遲早是要結束的,她目前的任務是好好學習好好考試,為自己掙出一片光明前途。

  嗯,就是這樣,奮鬥吧徐寶寶!向著成功之路邁進吧!

  九月加了御馬課,十月份開始加樂課和射箭課。

  古樂,剛開始徐冉以為是古箏之類的,結果是除了辯五音和奏樂之外,還有樂舞。

  宮中慶賀燕饗之樂,必五音伴奏,即宮商角徽羽。辯五音她早早地在劉嬤嬤那邊接受過訓練。學堂這邊上起課來,自然輕鬆。夫子每每出題,底下無人應答時,便喜歡點徐冉回答。數音相雜糅,徐冉仔細辯,倒也能辯個大致。故頭幾堂樂課,夫子給她的課上表現幾乎為全優。

  受到夫子表揚時,徐冉不得不嘆:想她一個音痴被活生生練成辨音高手,要是受了這裡的教育再穿回現代,完全混得了音樂圈文藝圈學術圈,等她上了高學再深入學習周易和天文地理,說不定還能擺個攤給人算命!

  辨音奏樂以及樂舞是同時學的。奏樂一項,夫子讓大家各自選樂器。徐冉選了個古琴。以前學書法時,旁邊正好有個教古琴的輔導班,那時候流行學古箏小提琴鋼琴什麼的,沒幾個挑古琴。為了招攬學生,那個輔導班學費特別便宜,她媽就順便給她報了一個。

  那個時候嫌古琴無聊不好玩,聲音冷冷清清的,調子又緩又長。現在一想,古韻盎然,清麗而淨,乃讓人心靜之音。

  古琴她沒有學很久,學了個二年,彈得最熟的自然是《高山流水》。全曲《高山》四段,《流水》九段,她記得滾瓜爛熟。以流水聲第六段「七十二滾拂流水」最為順手,手法講究「滾、拂、綽、注」。

  夫子第二堂樂課時,做課堂小測,請大家用自己選的樂器演奏一小段。輪到徐冉時,她自然是選了《流水》中的第六段。

  一曲畢,夫子驚為天人,連連追問此曲從何而習?作曲者為誰?

  徐冉傻愣,這麼有名的曲子,大家不知道?後一想,對哦,她背的四書五經以及史學中,沒有出現過伯牙這個人。這裡是架空的,有些東西有有些沒有,不知道這首曲子倒也有可能。

  徐冉誠實回答:「此曲相傳為一名叫伯牙的人所作,鼓琴遇知己,遂作此曲。」

  看著夫子的表情,徐冉便知道,好了,她完全可以靠這一首曲子撐完今年的奏樂課了。

  一時間激動無比,為她媽當年報古琴班的英明之舉感動得淚流滿面。

  當年練琴被老師訓得狗血淋頭的辛酸,終究還是值得的!

  夫子滿心欣賞地又給她打了個優甲。

  徐冉:蒼天啊大地啊,謝謝啊!

  下了課,夫子問她能不能借琴譜一看,道:「此音如漣漪泛起,餘音繞樑,三日不絕。若能一閱琴譜,乃吾畢生榮幸。」

  徐冉自是應下。回家高高興興地將琴譜寫了下來。夫子得了琴譜,自是演奏一番,夫子乃古琴汶南一派的傳人,每每被人請去奏樂,必奏《高山流水》,並謙虛道:「此曲乃吾一學生所得,她奏起此曲,才是真正的高山流水,悅耳動聽。」

  追問是誰。夫子答:「徐參知家的二娘子。」

  此後「徐二娘子」聞名文人雅士之中。文人的八卦能力和行動能力是強大的,短短一個月,徐冉就接到了十封拜帖,都是請她前去參加什麼什麼詩會什麼什麼雅宴。

  徐冉一律都推了。

  她忙著呢,每天學這個學那個的,加上東宮禮訓,哪有時間去參加趴體。而且啊,她也就這一首曲子彈得好,其他都不行。況且這一首曲子還是沾了伯牙老先生的光,她巴巴地往前湊,實在不太好意思。

  後來還是去了一次雅宴。

  不為什麼,只因為有個人自稱是伯牙,乃此曲的作曲者。因著曲譜給了夫子,徐冉想著大家喜歡就一起彈,所以不少人都有此琴譜。突然冒出個人說是伯牙,徐冉就有點氣噎了。

  平生最恨剽竊抄襲之人,更何況是這種冒名頂替的。

  去的那天,沈令音也在。一見徐冉前來,有些好奇,剛想打招呼,哪想徐冉沒看到她,氣勢沖沖往前走。

  眾人圍著那個自稱是伯牙的人,百般討好請教。無人見過徐冉,自是不知她便是傳說中的徐二娘子。

  徐冉穿了身嫩綠色的裙袍,二話不說,直接就上去問,「先生乃是伯牙前輩?」

  那人長了張鞋拔子臉,轉過頭看了看:「我就是伯牙,小娘子有何賜教?」

  徐冉一躬身,道:「聽聞伯牙前輩所作《高山流水》驚為天人,我甚是痴戀此曲,可否與先生對彈一曲?」

  那人一愣,瞧她不過是個小姑娘,便應下了。

  他日夜熟練此曲,彈起來流暢順手,一曲畢,眾人鼓掌。

  徐冉要來他的琴,閉眼彈完整首曲子,行雲流水,清如濺玉,顫若龍吟。她只是交出了琴譜,卻並未標註詳細的手法,一樣的曲子彈出來,自是大為不同。

  眾人怔住。

  徐冉一字一字鏗鏘有力,朝那冒名頂替的人道:「您自稱伯牙前輩,可有人能證明否?琴譜是從夫子那裡流傳開來的,而夫子的琴譜,卻是我給他的,伯牙老前輩早已逝世,我竟不知,這世上竟還有第二個作《高山流水》的伯牙。」

  說完就走,也不多做停留。等從園子裡出來了,徐冉一口氣呼出來。

  唉呀媽呀,太刺激了!她蘇起來也是可以蘇翻天的!

  園中眾人呆住。沈令音適時插一句:「剛才的小娘子,乃是我的同堂,徐參知家的二娘子。她既說此人非伯牙,那他便不是伯牙。」

  沈令音此話一出,眾人譁然。早有存疑的人,此刻更是大聲質疑。那人一瞧形勢不對,便急急退場。

  園中早聞徐冉之名的,便嘆道:「徐二娘子所彈之曲,著實令人驚嘆。」

  第二天上學堂,徐冉同樂課夫子說清楚,說那人並非伯牙,還請夫子幫忙查清楚。

  夫子最是愛樂之人,當天便託人去官府查戶籍。一查便查到,此人真名柳元,剛從山東到望京,以前是個不知名的禮樂夫子。

  夫子出面澄清,他的號召力大,柳元在望京圈子中待不下去,只好狼狽地逃往別地。

  因徐冉不接拜帖,更是添了幾分神秘感,文藝圈眾人愈發好奇,皆想與之結交一二。

  太子聽聞近日京中之事,這日禮訓,中午同徐冉吃飯時,玩笑道:「前幾天議事,相公們聊起禮樂風雅之事,竟有人提你的名字,說有機會需得請你過府奏一曲。」

  徐冉吃得開心,「最近好多人想請我吃飯呢,我爹可高興了,說有人願出三千兩銀子請我奏一曲,我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聽個曲花三千兩,值得嗎!我都替他不值。」本著不能隨便坑人錢的原則,她自然是全部都推掉了。

  太子凝視著看她,小姑娘這般實誠,換做沽名釣譽之輩只怕早就貼過去了,她倒好,別人想要都要不來的機會,她反而不要。

  不過也是,她要那些虛名作甚?以後有的是揚名天下的機會。

  吃完了飯,兩人回春華殿。

  太子去後殿拿了張古琴,道:「可願為孤奏一曲?」

  徐冉羞答答的,學神竟然要聽她彈琴咧……

  太子斜臥軟榻,拍了拍榻沿,「你坐這。」

  徐冉屁顛顛地坐過去。

  一曲起,悠悠揚揚,如泉水緩流,透人心扉。

  太子想起那句詩來。

  「白雪亂纖手,綠水清虛心。」

  躺在榻上抬眸仰視,她的手那般嫩白,她的腰那般纖細,她就近在咫尺,他忽地就屏住了呼吸。

  好好的一首幽靜之曲,怎地聽得他心都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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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因著加了射箭課。騎馬練好了,但是射箭卻學得不好。下午禮訓結束,太子提前來接徐冉,並和劉嬤嬤說以後下午的禮訓再縮短一個鐘頭,他要親自教徐冉射箭。

  劉嬤嬤聽完自然非常樂意。教吧教吧,恨不得禮訓這一整日都是殿下來教徐娘子呢,越教感情越好!

  去馬場的路上,徐冉忽地想起彈琴的事,剛彈完,便見學神閉眼睡著了。哎,還沒來得及問學神她彈得好不好呢。

  路上便趁機問了。

  太子並未說好不好聽,只說以後他彈一曲給她聽,她便知道自己彈得好不好了。

  徐冉撇開眼。學神出馬,肯定會把她虐得渣渣都不剩啊。

  太子又道:「往你賬上再記三千兩。以後你在孤這裡存的銀子,便有六千兩了。」

  唔!徐冉瞪大眼看過去,學神好端端地為什麼也和李國舅父子一樣,成了散財小童子?

  太子:「你不是說有人願出三千兩聽你一曲麼,孤既聽了你的曲子,便不能白聽。」

  徐冉剛想激動地尖叫,撿錢啦!後來一想,反正都是存他那裡,她又碰不到,銀子是不是她的還不一定呢。然後就沒興致了,平淡無奇地道了個謝。

  太子斜眼瞅她一眼。

  看來最近劉嬤嬤教導得不錯,小姑娘越發從容不迫了,連給銀子這種事,她都能面不改色。

  到了馬場,先騎馬跑場一圈,然後太子就開始教她射箭。徐冉求他先示範一遍,學神騎馬帥帥噠,射箭肯定更棒。

  太子沒有絲毫猶豫,拉弓上弦。

  三箭齊發,百步穿楊,正中紅心。

  回頭對徐冉道:「看清楚了嗎?還要孤再演練一遍嗎?」

  徐冉:已看呆眼。

  等到徐冉開始射箭的時候,用的是徐豐送的那把弓箭。輕輕鬆鬆拉弓一嘣,箭無力出弦,啪嘰一下往下掉。

  太子皺眉,讓她再多射幾次。

  次次如此,太子索性拿起她的弓箭試手,卻是百發百中。

  太子道:「你需多練臂力。」

  徐冉點點頭,將話記下了。太子又問,「這弓箭是誰送的?」

  徐冉一懵,學神怎麼知道這弓箭是別人送的?

  太子指指弓箭內側刻的幾個小字:「贈冉冉。」

  他不說,徐冉還真沒發現。當即一笑,「是我哥送的生日禮物。」

  太子點點頭。

  等結束御射練習,回去的時候,太子道:「你的弓箭太輕,不適合練習,就算拿著練習,學會的也只是繡花拳腿,做不得數。得用真正的大弓。」

  徐冉有些為難,可是這是她哥送的,而且她沒有置辦第二張弓箭。

  太子:「以後你就用孤的金弓。」

  徐冉受寵若驚:「送我的?」

  太子:「拉得弓射得準紅心,便算是送你的。在此之前,只算是借你的。」

  為了藉機私吞太子的金弓,徐冉決定一定要好好練臂力早日射中紅心,雖然太子又開了三千兩的口頭支票,但是金弓卻是她可以憑藉自己努力拿下的。學神的金弓,不用說,定是價值連城!

  當晚回去,太子便差人將他常用的那張金弓送去了。摸著學神的金弓,徐冉興奮不已,將弓箭掛牆上,當即就跑到院子裡,讓紅玉翡翠挑兩桶水來。

  然後紅玉翡翠就看著她們家娘子雙手提著水桶,艱難地在院子裡晃來晃去。

  來回轉了幾圈,水幾乎全濺身上了,冬風一吹,冷啊!

  徐冉放下水桶,趕緊跑屋裡換衣裳。換好衣裳胳膊痠疼,躺床上讓紅玉翡翠捏肩。

  練臂力啊,得找人跟她一起練才好,不然這麼枯燥的練習,容易放棄啊。徐冉想來想去,決定找趙燕一塊練習。

  第二天放學便同趙燕說了此事。趙燕自是應下,並邀她去趙府。

  趙燕的騎射小考皆是滿分,兩人一邊往趙府去,徐冉一邊誇她:「阿燕啊,我聽夫子說,你的騎射在全級排前三都沒問題。」

  趙燕禁不起誇,一被人誇就容易臉紅。她比一般姑娘生得高大,平時又喜歡擺出凶神惡煞的神情,但每每一誇她,就垂下頭跟小媳婦似的。

  完全反差萌啊。徐冉逗她,拿手挑她下巴,裝作多情公子狀:「這位小娘子,你嬌羞的姿態一如風中輕晃的芙蕖,看了叫人好生喜歡。」

  趙燕整張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徐冉哈哈笑,拍她肩膀:「阿燕啊,你以後成親了咋辦,還不得羞死。」

  趙燕越發難為情,嘴上嘟囔:「胡說什麼,我、我不成親的。」

  徐冉:「你不成親?王長使還等著娶你呢!」

  提及王思之,趙燕神情一變,羞憤道:「我不嫁他的。」頓了頓,道:「我同我爹說了,明暉堂我自己考,不要別人幫。」

  話音剛落,前頭抬轎的小廝喊:「娘子,到了。」

  兩人同坐一頂轎子,此刻一起牽手下轎。剛下轎,便瞧見府門口站了個人,哦,不對,應該是一人一馬。

  王思之騎在馬上,頭戴儒巾,一襲青衣,儼然一玉面書生樣。

  一見趙燕,便下馬上前。

  趙燕沒料到他會來,下意識拉著徐冉就往府裡走。

  王思之上前一擋。

  趙燕咬唇,聲音細細的,「你、你走開。」

  王思之凝視她:「阿燕,我就想來看看你,沒別的意思。」

  徐冉:好像當了電燈泡?

  徐冉要走,趙燕不讓,因著眾人皆知王思之乃趙家未來女婿,趙府的侍從也不攔,只在旁裝作什麼都沒看到。趙燕害怕單獨面對他。

  畢竟,最先提出退婚的人,是她。

  心中百般焦急,以為王思之是來這裡質問她的,趙燕拉緊徐冉的手,握得越發用力。

  王思之好不容易才得了機會見她,哪裡肯輕易走開。他平日公務繁忙,壓根抽不出時間,前幾日趙老爺來探口風,談起近日趙燕的狀態以及可能想要退婚的意願,王思之大驚,他不是個善於表達的人,但這種情況下,他就是逼自己,也要將想說的話告訴她。

  「阿燕,你不要退婚好不好?我、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我都改。」

  趙燕一愣,她一直以為王思之也是礙於父母之命,才肯與她定親的。她本來是這麼打算的,若王思之質問她退婚之事,那她便收回此話,讓他來提出退婚。被退婚和退婚者之間,顯然後者聽起來不至於那麼尷尬。

  她都做好心理準備了,他為何又來說這番話?這門親事,是她爹以昔日與王家之恩,王家勉強答應的。如今要退婚,他應該高興才是,畢竟他一表人才,望京城許多姑娘都等著嫁他。

  趙燕深呼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道:「今年考不上明暉堂,我便不考了。是我家裡人的錯,王長使要怪,便怪我罷。我知道的,若你被退婚的事傳出去,肯定對名聲有影響,這樣,你來提罷,我、我沒關係的。」大不了找不到婆家而已。

  王思之聽她這話,聽得心頭梗塞,怎麼,她竟以為他不願娶她?

  「阿燕,這婚我不退,你也不許退!」

  白弱書生硬氣起來,竟也有種威懾人的氣勢。

  趙燕一嚇,反應過來時,王思之已經跨步上前握住她的手。

  趙燕左手牽徐冉,右手則被王思之拉著,三人排成一行,徐冉想,此刻她要變成個男子,這畫面活脫脫一個三角戀啊。

  王思之:「阿燕,今日這話我從未與外人道,我只說給你一人聽。我心愛慕你已久,從前如此,現在如此,今後也是如此,我真心想要娶你,並非迫於兩家媒妁之言。你想讓我做什麼都行,只退婚一事,萬萬不可。」

  趙燕整個人都呆住了。「你我此前並無往來……」

  王思之笑似春風:「雖無往來,可我十三歲就認識你了。」

  那年他十三歲,趙燕十歲。他從小體弱,因著學堂成績異常優秀,有一次下學途中被人欺凌,一捶捶打他身上,他竟無力抵抗。他雖怕痛,卻從不哭,心想忍忍也就過去了,閉眼挨打時,聽得一個清麗聲音,「你們放開他!」

  便是趙燕了。那個時候她長得高,比他還高,一出手同時撂倒四個人。

  她伸手扶他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沒事了,他們被我打跑了,你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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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趙燕回過神,望一眼王思之。

  他文文弱弱的,青袍外穿一大氅,不知在寒風中等了多久,白嫩的一張臉凍得通紅。他凝望她,眸子黑亮,溫溫柔柔,卻又流露出一絲怯弱。

  他怕她拒絕。

  堂堂一思教令長官,竟這般低聲下氣地求她。

  他說的那些話,每一句都令人發羞,可他卻這麼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

  趙燕不由地將頭埋低,埋得更低,恨不得將頭低到塵土裡去。好像這是一件多麼羞恥的事。

  徐冉站在趙燕旁邊,望見趙燕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漲紅,再紅下去,就要蒸熟了。

  這麼站著也不是個法。依阿燕今日的反應來看,怕是第一次聽見王長使說這樣的話。

  告白什麼的,最有愛了。青澀的男女們吶!

  徐冉拉拉趙燕的袖子,又伸出頭去同王思之道:「讓我們阿燕考慮一下。」

  王思之也不想逼趙燕,說完那通話之後,他自己也有些難為情。如今徐冉圓場,自是求之不得。忙道:「好的好的,我在這等著,阿燕你慢慢考慮。」

  這得等到猴年馬月!哪裡這麼快就給答覆的,徐冉道:「王長使您先回去,阿燕她想好了,自會與您聯繫,大冬天的,站著等容易得風寒,您要是病了,我們阿燕肯定自責。您也不想讓她傷心自責吧?」

  王思之連連點頭,不敢多停留一刻,騎上馬就搖搖晃晃地往回走。走前不忘對趙燕道:「阿燕我等著你,無論你要想多久,哪怕一年十年百年,我都等著你!」

  徐冉打了個激靈。

  沒想到她們的教育部部長竟然是個情話技巧滿級的男子,嘖嘖嘖。

  牽趙燕進了府,剛踏進屋子,趙燕便急急地將門窗都關上,似是怕人瞧見一般。而後摀住臉,急得直跺腳。

  「冉冉,怎麼辦?」

  徐冉悠閒自得地倒杯茶,遞到趙燕手裡。阿燕啊,就是太容易緊張,並且將事情往壞的地步想。什麼怎麼辦,有人告白,就接著唄。合適喜歡,就試試,不喜歡不合適,那就直接拒絕。

  雖然這個拒絕,可能麻煩了點。畢竟,兩家已經下了定。

  「阿燕,他今日來找你說那番話,證明他確實是喜歡你,你若想要多瞭解他一點,就不要急著退婚。」她看王長使也挺好的,在望京這裡,也算得上是一枚小高富帥了。

  趙燕:「光天化日,他怎可與我說那樣的話,一點都不害臊,簡直要羞死人了。傳出去,別人得怎麼說我!」

  徐冉哈哈笑,「這說明你有魅力,值得被人喜歡。」要知道,連蘇蘇都接到過好幾封情書了,上次陪蘇蘇在學堂裡走,還有人直接過來告白的。不過蘇蘇平日裝得溫柔嫻淑,確實是招直男喜歡。

  她本以為這裡流行自由婚配,按理說大家的思想應該各種奔放才是,沒想到阿燕還是很保守的,連被人當面告白這樣的事都能羞成這樣。

  趙燕好奇:「冉冉你這般淡定,難不成經常有人同你說這樣的話嗎?」

  徐冉卡住。

  這個嘛,倒還真沒有。雖然在這裡沒有,但不代表她以前沒有嘛,好歹讀小學初中高中時也是有那麼幾個追求者的,雖然大學以後她太宅導致於同桃花運從此兩無交集,但是,聽聽王長使說的告白語,還是毫無壓力的。

  徐冉站起來,攀住趙燕的肩,義正言辭道:「阿燕,一切隨心,不要想太多。」

  趙燕搖搖頭:「我現在不想嫁人,我還有自己想做的事。」

  哎,聽這語氣,王長使恐怕是要悲劇了吶。不過這也不是她能插手的,就算王長使再優秀,阿燕不喜歡他,那也是白搭。

  兩人不再談剛剛的事,轉而說起騎射和學堂之事。

  如今已是十一月,十二月初便要進行大考。趙燕有些害怕,她已經考了兩次,這次就是第三次了。

  「冉冉,你說,要是我還沒考上,該怎麼辦?」

  徐冉有些心疼她,「阿燕,你盡力就好。至於考不考得上,那都是以後的事了,先專心備考,考完再說。」

  趙燕還是有些焦急:「冉冉,今年大考你參加嗎?要不你也陪我一起參加吧。」

  徐冉愣了愣。大考啊,她爹好像提過幾句,說讓她今年先練練手。反正遲早也是要考的,先熟悉一下大考氣氛也好。想了想,應下:「好,今年我陪你參加。」

  晚上回家吃飯,和家裡人說了參加大考的事。

  徐老爺和蕭氏自是高興,說了幾句鼓勵的話,讓她好好準備。晚上去書房練完字,徐佳喊她去院子裡,拿了本自己當年大考的備考印本給徐冉,說讓她好好溫習。

  隔天去呂夫子那裡報名參加大考,呂夫子很欣慰,指著紙上的名單道:「加上你,學堂一共有十三位學子報名參加今年的大考。」

  徐冉湊過去一看,名單上有韓通、沈令音,趙燕,還有蘇桃等。

  出耳房前,呂夫子叮囑道:「你和蘇桃素日與趙燕走得近,這次考試對她而言,至關重要,你和蘇桃好好開導她,讓她不要太緊張。」

  原來夫子也知道阿燕考試綜合症的事哦……點頭應下,「我會和蘇蘇一起鼓勵她的。」

  呂夫子又想起一事,叫住她:「接近年關了,總教員讓每個堂出個才藝,臘月二十八那日在城南搭台,望京高學太學也會有學子前來助興,幼學經儀堂就只佔了一個名額,你古琴彈得不錯,沈娘子舞跳得不錯,你倆正好搭對,估計能選上。」

  唔?這裡也有學校才藝展示麼!還蠻洋氣的。

  呂夫子也沒多提,說讓她先專心準備大考,等大考過後,再同她商量城南彈琴的的事。

  徐冉點點頭,和沈校花一起演出,感覺很有壓力吶。

  為了趙燕的大考能夠順利進行,徐冉提出每日下學後去趙府陪她一起學習。蘇桃也說去。三個小夥伴結伴而行,下了學就往趙府奔,互相督促互相抽查。

  不止徐冉和蘇桃兩人往趙府跑,王思之王長使也常常過府探望。自那日當面同趙燕表明自己的心意後,他便不再羞於啟齒。之前因著趙燕已是未婚妻,且他不善言辭,總是不敢與她有過多接觸。但現在不一樣,倘若他再不努把力,這個未婚妻就要飛走了。

  或許是知道此次考試對趙燕的重要性,或許是得知趙燕總是容易緊張沒自信,他準備了一堆的之乎者也類的雞湯,從各個角度找尋趙燕的優點,恨不得變著法地誇她一百遍。

  他是個文人,最擅長的便是紙上功夫了。每天打好草稿,作詩作賦,當面對她朗讀。為了不耽誤趙燕學習,他掐準時間,站在小院隔著窗戶念半個鐘頭。

  唸完就走,也不要趙燕回應,第二天準時又來。風吹雨打,日日如此。

  剛開始幾天,徐冉和蘇桃聽得不習慣,聽完後雞皮疙瘩都掉落一地。後來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甚至有種「一天不聽王長使表白就渾身不舒服」的感覺。

  趙燕想,從未有人這麼誇過她。

  她竟不知道,她身上有這麼多優點。

  這邊小院裡徐冉和蘇桃每天陪趙燕聽王思之火辣辣的告白,那邊趙老爺感動至極。

  得了個好女婿啊!依王長使這般決心,成親之後定會對阿燕很好。

  開心之後又開始擔憂了。

  王女婿雖有決心,但他家阿燕刀槍不入啊。為了女婿的終身幸福著想,趙老爺決定親自出馬。先是將趙燕的喜好一一告訴王思之,讓他投其所好,然後每晚跑去問趙燕,今日王長使的一番肺腑之言如何如何。

  過了半月,趙燕終於忍不住了,她簡直要被煩死了。

  這天王思之照常來念情詩。

  趙燕起身,同徐冉和蘇桃道:「我出去一會,待會聽到尖叫聲不要出來。」

  徐冉:吼吼吼,阿燕這顆如鋼鐵般堅硬的心終於要被打動了麼!

  和蘇桃一起偷偷跑到窗戶邊偷看。

  趙燕出了門,徑直走向王思之。

  王思之心跳如雷。

  阿燕終於肯接受他了……

  趙燕卻做了個讓人目瞪口呆的舉動。

  嚇得徐冉都合不攏嘴了。旁邊蘇桃拍拍徐冉,道:「我……我沒看錯吧冉冉,阿燕她扛著王長使走了?」

  徐冉嚥了嚥。

  天,阿燕是吃什麼長大的,她竟然能扛起一個男人!

  當事人王思之愣了許久沒反應過來,等趙燕徑直將他扛出了院子,嘭地一聲摔地上。王思之這才醒過神。

  大吃一驚。

  趙燕見他滿臉呆滯的神情,好不容易狠下的心又軟了,說出的話柔柔的,沒有什麼氣勢:「你別來了。」

  她爹肯定不會將王長使關門外,便只能讓他自己知難而退了。

  王思之持續呆滯中。

  趙燕咬咬牙,放出句狠話:「你連我都打不過,日後若娶了我,定會被我欺負死的。」

  王思之噌地一下抬起頭來。

  「我願意被你欺負。」

  趙燕撇開頭,紅臉道:「我不喜歡比我弱的男人。」

  說罷就走,關上小院的門,急急地跑回屋裡。

  徐冉和蘇桃崇拜臉,阿燕真的是神力啊!

  趙燕唸著院子外的王思之,垂著頭沒說話。

  第二天王思之果然不曾進院子念情話了。

  他改成爬牆了。而且還是趙老爺找人給支起的梯子。

  趙燕羞憤一句:「死皮賴臉!」

  衝出去跑到牆邊,這次直接將他摔到府門外了。

  「不許再來了!」

  王思之只道:「你多摔摔我,婚後我便能早點習慣。」

  趙燕握拳嚇他,他卻主動將臉湊過來。「你打我也行,遲早是要打的,晚打不如早打。」

  徐冉和蘇桃在一旁全程瞧著,看得她倆小鹿亂跳,嗷嗷嗷叫。

  這完全就是話本才有的情節嘛!

  上東宮禮訓,與太子閒聊時,正好說起趙燕與王思之的事。

  太子放下書,問:「聽起來你好像很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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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徐冉轉過身,雙手抱著椅背,「也不是羨慕,就是覺得很浪漫啊。王長使長得俊,而且還那麼會說情話,說不定阿燕早動心了。」她想起那日趙燕將王思之摔到門外後,隔天往窗戶外面望。分明是盼著王長使來,哎,阿燕這個口是心非的磨人小妖精吶。

  太子琢磨她話裡的意思,浪漫是什麼?風流散漫?她喜歡風流散漫的男子

  不由地緊皺眉頭,又想起她後半句。王長使?是思教令的王思之麼?小姑娘覺得他長得俊?

  徐冉見太子遲遲不說話,抬頭去瞧,問:「殿下?」

  太子回過神,問:「他都說了些什麼情話?」

  徐冉嘿嘿一笑,回想這些日子王思之吐過的神級情話,一句句說給太子聽,完全羞羞臉。太子聽後,嫌太多,讓她在紙上寫下來。

  徐冉不知他要作甚,只好老老實實地謄抄下來。

  太子拿著紙,一句句地看,而後問:「他就是對趙家娘子說的這些?」

  徐冉點點頭。

  太子一句句唸起來。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吾心思之,輾轉反側,徘徊尋之覓之……」

  停下迅速往她那邊看一眼。她認真聽著,目光裡似有星星閃耀。

  小姑娘原來喜歡這些花哨的嘴上功夫。太子頓了頓,招手讓她上前。

  並排坐在一起,太子轉過頭,讓她也轉過來。兩人互相面對面,太子道:「倘若你聽了這些會動心,那趙家娘子肯定也會動心。」

  徐冉點點頭,說的很有道理!

  太子:「那你看著孤的眼睛。」

  徐冉聽話地盯著他的黑眸。

  憑著過目不忘的本事,太子根本不用低頭看紙,他的一雙眸子凝視著,視線全部膠著在她身上,輕啟薄唇,一字一字,柔情似水,說著那令人羞恥的情話。

  他對她說:「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那是王長使對阿燕說過的,始聽只覺令人動心,如今再聽,卻是方寸大亂。

  砰砰砰,空氣中有什麼在跳動。

  徐冉嚥了嚥,經不住要摀住胸膛。心跳得太快,彷彿快要跳出來。

  手剛抬起,太子一手伸過來壓住她的手腕,他慢慢湊近,一點一點地,直至咫尺,「不可分神,認真聽孤一一說來。」

  徐冉懵住。

  眼中只看得見他的臉,耳邊只聽得他的聲音。

  他刻意放低了聲音,富有磁性的嗓音,聽得人酥酥麻麻,彷彿好幾壇烈酒一起灌進身體,迷迷糊糊的,分不清東南西北。

  太子垂眼瞧她,她的臉緩緩染上嫩粉色,那一抹紅暈自她臉頰兩邊渲染來,蔓延到全身各處。

  她嬌俏的小臉是紅的,她白嫩的耳垂是紅的,她細長的脖頸是紅的,視線再往下探,衣襟擋住目光,卻是無法得知了。

  太子恍然大悟,原來她臉上的胭脂,不是胭脂,而是她忸怩的羞澀。

  他情不自禁伸出另一隻手,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

  熱得燙手。

  小姑娘是在害羞,她對他害羞。

  徐冉下意識抓緊衣袖,「殿下……」

  再這麼玩下去,她就真的要心跳過快而亡了。

  太子猛地回過神,正襟危坐,擺擺衣袖,神情迅速冷淡下來,以此掩飾自己的慌張。

  「如何?」

  什麼如何?徐冉一歪頭,「殿下,您在說什麼呀,如何?」

  太子抿抿嘴,不動聲色地挑起一絲期盼的語氣,「是否動心?」

  原來是說這個呀,聯想起他之前說過的那句話,如果她聽了動心那麼趙娘子聽了也動心,原來他是在幫她做測試。徐冉站起來往案桌邊走,「動心啊,殿下光看著我,我就已經心動不已了。這天底下,哪裡有女子能抵擋得了殿下的魅力。」

  太子滿意地點點頭。

  小姑娘還算誠實。

  太子又道:「好好唸書,專心準備大考,如今你的大事,是順利升學,切莫在男女之情上浪費太多精力。」

  徐冉坐回去,翻開書,回頭道:「我每天都有很努力地唸書,沒有想別的。」

  太子往後一躺,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那就好。」

  下午禮訓結束,往騎射場上去。今日徐冉表現得很好,一連射中兩次紅心,太子為了表揚她,帶她上馬跑場子。

  風聲呼呼,徐冉展開臂膀,太子的雙手環在她腰間,往前拉扯韁繩。

  這個姿勢讓徐冉瞬間想到了泰坦尼克號。

  然後就開唱了。

  唱得走心,唱得深情,唱得連音都破了。

  太子聽著她嘴上咿咿呀呀的,全是他聽不懂的鳥語,她這般高興,連帶著他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然後又多帶她跑了一圈。

  下馬送她回府的時候,想著過幾日便是大考,好生交待一番,讓她好好考試。

  晚上練字,徐冉想起白天太子對她深情款款念情話的事,猶豫幾秒,最終還是和徐老爺說了。

  徐老爺義正言辭:「冉冉,你亂想些什麼,太子殿下那是為你好,能聽著殿下的情話而不動搖的,這世上也無第二個男子可讓你方寸大亂了。正是需要奮鬥努力的年紀,殿下這般鍛鍊你的意志力,實在是有心了。」

  徐冉摸摸腦袋,她爹這話說的好有邏輯。再轉念一想到太子今日的囑咐,說讓她不要在情情愛愛上浪費太多精力,擺明是讓她力爭上游為大周為百姓多貢獻一份力量。

  也就不再多想了。

  正準備結束這個話題時,徐老爺湊過來,「冉冉,殿下具體說了哪些情話啊,要知道,那些男女間的纏綿之語,大多可以視作殿下對有志之才的賞識之言,爹也想聽。」

  徐冉黑線。

  「不要!」

  徐老爺怏怏坐回去。「最近因為江西鹽運使的事情,與沈丞相頗有爭執,你爹我心情不好吶!」

  這件事徐冉知道。貌似江西鹽運使騰了個缺,沈丞相想讓自己的人頂上,她爹看好另一個人,清流胡藍。胡藍素日行事低調,且公正不阿,她爹甚是欣賞,故與沈丞相起了衝突。

  作為下屬的徐老爺敢跟上司直接爭執,徐冉也蠻是佩服的,為了安慰徐老爺,徐冉只好學學神的語氣腔調,誇徐老爺一句:「徐相公,孤很是看好你。」

  徐老爺心情蹭地就亮了。

  過了幾日,終是等到大考那日,本來徐老爺想去送的,但是徐冉不讓,本來就不是正式大考,她純粹是來練手的,要是徐老爺一來,她就得緊張了。

  蕭氏特意起了個大早。親自做好早點,讓徐冉坐著吃,她則開始為徐冉打扮。

  穿什麼衣服,戴什麼珠釵,一一精挑細選。

  徐冉則一邊吃一邊享受她娘的手藝。

  自太子生日那日進宮赴宴後,她娘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只要不是她的學堂日,逮著機會為她穿衣打扮。

  「我們冉冉,打扮得這麼漂亮,考場門神見了,定會保佑你考個好名次。」

  徐冉點點頭,忙著就要往外衝。蕭氏攔住她,褪下自己手上的鐲子給她戴上,「這樣才完美。」

  徐冉:「謝謝娘,我先走了!」

  蕭氏站在府門口招手:「冉冉,你一定會考好的!娘相信你!中午給你做香噴噴的烤雞腿!」

  到了考場,開考還早,徐冉在約定好的地點等蘇桃和趙燕。路過的考生紛紛側目,不由得多看她幾眼。徐冉挺不好意思的,大家都穿的素樸,好像就她穿的華麗……

  不一會,蘇桃出現了,上來就說:「冉冉,你今天好美啊!」

  徐冉扯扯嘴角,指了指自己一身打扮,「我娘說這是她給我下的護身符。」

  蘇桃捂嘴笑,「以後我去你府上,也要讓徐夫人給我下個這樣的護身符。」

  徐冉哈哈笑,「沒問題!」

  說話間,趙燕也來了。卻不是一個人來的,王思之跟著呢。

  他雖是便服出行,但考場外不少送行的考生家人都是朝裡當官的,自然認得他,忙地上前打招呼。

  思教令長使雖官階小,但官職可大著呢。幼學高學,皆歸思教令長使一人掌管。

  王思之擺手,並不與人寒暄,只指著趙燕道:「今日我是來送我未過門的妻子前來考試,恕不奉陪,有話改日再敘。」

  趙燕羞得拉起徐冉和蘇桃就往考場裡跑。

  王思之在後面喊,「阿燕,我在這等你,你專心考試,考好考差都沒關係,反正我養你!」

  趙燕往後呸一聲:「誰要你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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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17 10:02:17
第六十八章

  為時三天的大考終於結束。

  徐冉不由地鬆口氣。

  雖說儘量讓自己不要緊張,但是考起來還是會有點小緊張,畢竟這場考試與學堂的月考啊會年期中考都不同,一場考試,興許就定了命運。

  考題總體而言偏難,每場考試考完出考場,都能望見幾個抱頭痛哭的考生。哎,造孽啊!

  考試期間,為了維持心態平衡,三個小夥伴並沒有對答案討論試題什麼的,最後一天所有的科目都考完了,徐冉才敢小心翼翼出聲問趙燕是否考得好。

  趙燕悶了悶聲,臉上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憂,沉默半晌,說:「聽天由命吧。」

  徐冉和蘇桃對視一眼,阿燕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兩人齊齊上陣安慰,她們這一安慰,趙燕反倒不好意思起來,道:「我沒事,考完後反而覺得輕鬆了,至於考不考得上,我也不多想了。」

  蘇桃弱弱問一句:「那要是……」

  話未說完,趙燕搶先道:「要是沒考上,我就不考了!」

  蘇桃:「阿燕,你別說氣話……」

  趙燕認真道:「我已經浪費三年的時間了,冉冉以前說過,人生苦短,應該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想清楚了,考明暉堂不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是我爹和我家裡人想讓我做的事情,我努力也盡力了,不管結果如何,我都無憾了。」

  能考上自是謝天謝地,若考不上……也只能安心接受了。

  蘇桃看向徐冉,徐冉看向趙燕。

  既然阿燕自己都這樣想了,若考不上就不考了,她自己做出了決定,無論怎樣,只要她自己開心心就好。徐冉下意識想到武學,之前和趙燕談過,趙燕很是嚮往武學。

  她總是說,她舅舅是武學出身,如今保衛邊疆,是個令人佩服的將軍!

  看得出,比起考明暉堂,趙燕更想要考武學。或許考不上明暉堂,她真的就去考武學也說不定。

  想到這,徐冉有些擔憂。一般考武學的女孩子教少,世家子弟中,最次的選擇才是武學。

  但如果阿燕真決定以後考武學,她一定會支持到底。每個人都有所長有所短,或許阿燕的長處是武學也不一定。

  徐冉:「阿燕,我支持你。」考不上明暉堂就不考了!

  趙燕本來有些擔心,擔心大家不理解她。都考了三次,堅持了三年,為什麼不繼續?她怕別人這樣問她。

  但是有了徐冉這句話,她忽地覺得無所謂了。管別人怎麼看她,至少還有冉冉支持她。

  蘇桃沒說話。

  她從小被教育一定要奮力考上明暉堂,若是不考明暉堂了,她根本想不到還有什麼合適的出路。對於同樣是官宦子弟出身的趙燕,她不由地為她擔心。

  不考明暉堂,那考什麼?考其他高學?

  在望京,達官貴人的眼裡只有一個高學,那就是明暉堂,其他的別人都瞧不上眼!

  心裡頭雖是這樣想,但這畢竟只是她個人的想法,蘇桃出聲道:「阿燕,我也支持你。」

  為朋友兩刃插刀,這是冉冉教她的。

  忽地窗外傳來聲音,「燕燕,我也支持你!」

  趙燕打開窗戶,王思之躥出頭來,兩手趴在窗檯上,踩著窗檯下養小魚的水缸,氣喘吁吁地仰起頭。

  應該是好不容易爬牆進小院的。

  「燕燕,考不考都無所謂,你開心就行。」王思之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轉眸向屋裡的徐冉和蘇桃問好,「兩位小娘子好,多謝二位對內子的照拂,王某感激不盡。」

  徐冉和蘇桃捂嘴笑。

  情痴啊情痴。

  趙燕臉一紅,「你胡說什麼,誰是你內子?」哐噹一聲就將窗給放下。

  而後便聽到王思之噗通一聲掉進水缸的聲音。

  三人在屋裡笑,趙燕終是忍不住,跑出屋去將他拎了出來。大冬天的,身上全是濕的,王思之凍得渾身發抖,被趙燕拎出來的時候,臉上卻是笑的。

  「燕燕!你肯理我了。」

  趙燕撇開頭,小聲啐一句:「討厭!」

  大考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三堂考試的人中,只有韓通入了明暉堂的標準。沈令音的成績不作數,她早就有內定的名額了。徐冉蘇桃趙燕三人,親自跑到呂夫子那邊拿詳細的成績和結果。

  蘇桃的成績離入學明暉堂還差那麼一小截。徐冉也是,並沒能夠達到入學的及格線。

  趙燕,比她們二人考得更差。理所當然落榜了。

  呂夫子心裡也不好過,下學前特意安慰趙燕,並說她明日可以不用來學堂了,反正考都考完了,就在家休息吧。

  徐冉送趙燕回家。

  一路無言,徐冉也不敢輕易開口。就算阿燕之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真得知落第的時候,心理還是會有那麼一丟丟難受的。

  畢竟是一年的辛苦,沒誰能做到立馬豁然開朗。

  等進了屋,趙燕忽地返過身抱住徐冉,趴在她肩上抽泣。

  徐冉嘆口氣,輕拍著她的肩。

  「我沒用,我沒用,我真是個沒用的人……」

  徐冉聽得也想哭,但她忍住了。這種時候,阿燕最不需要的,就是旁人同情的眼淚。

  任由趙燕哭了許久,等她抬起頭時,徐冉為她擦眼淚,柔柔問:「還想哭嗎?」

  趙燕搖搖頭。

  徐冉為她挽起鬢邊的碎髮,聲音輕輕的,「阿燕,還記得那天你怎麼說的嗎?不管結果如何,你都無憾了。」

  趙燕點點頭,一抽一抽的,「我……我就是覺得難受……」

  徐冉輕拍著她的後背,「難受是正常的,但你不許再說自己沒用這樣的話了。阿燕在我心裡,可是個非常非常厲害的人。」

  趙燕淚眼朦朧看她:「我厲害?」

  徐冉:「放眼大周,和你一般年紀卻擁有相同身量的娘子,幾乎找不出幾個,也就越國的孟相能比較一二了。」

  趙燕好奇道:「長得高,也算是厲害的人?」

  徐冉:「當然啦,胖了可以瘦,瘦了可以胖,但是身量卻是無法改變的。這是老天爺給的賞賜!」

  趙燕又問:「那還有呢?」

  徐冉不假思索道:「你力氣大,腿腳功夫好,打架一級棒!」

  趙燕破泣為笑,「冉冉你盡瞎說。」

  徐冉繼續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恨不得將趙燕身上所有的閃光點都放大一百倍。

  聽著聽著,趙燕不由地笑起來,那股子落榜的沮喪此刻一掃而盡,在徐冉的帶動下,她甚至開始展望未來。

  「冉冉,你說我去考武學好不好?」

  徐冉早就料到她會有此想法,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道:「你覺得合適便行。」

  趙燕拉住她的手,眼裡有光在閃:「冉冉,你說我以後能不能當個大將軍?」

  徐冉對望她,這一次,她肯定地點了點頭,「阿燕,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的。」

  在她認識的人中,阿燕是最有毅力的一個。阿燕能夠堅持三年考明暉堂,況且那還不是她自己想要做的事。那麼為了喜歡的事情,她一定能一直一直堅持下去。

  趙燕是個說風就是雨的人,放榜後的第二天,她便跑去報名了來年的武學考試。

  常科高學是在十二月考,諸科高學和武科高學則是在來年的三月底考試。趙燕也不再去經儀堂上學,專心在家裡備考,並請了個武學夫子,加強練習御射和武術。

  趙老爺雖然想讓趙燕繼續考明暉堂或者通過和王思之早日成婚而換取家眷入學的名額,但他終究還是心疼女兒,不想再逼她,遂同家裡親戚交待一番,他家阿燕不考明暉堂了,切莫再提了。

  至於王家那邊,趙老爺也說的清楚。本來就是打算藉著家眷入學,如今趙燕不考了,這親估計是成不了了。

  王思之道:「我等她,她什麼時候願意與我成親,那便什麼時候成親。只要不退婚,一切都好說。」

  兒子這般堅持,王家爹娘也不好說什麼,只得依兒子的心願。趙老爺難為情,他沒想到王思之竟對他家阿燕如此執著,他不想逼女兒,也不想辜負王思之,只得私下偷偷給王思之開個後門。

  比如說女兒專心練武放鬆警惕的時候,他便瞅準時機讓王思之進去送送花唸唸情詩之類的。又或者隔三差五地喊王思之過府一共吃晚飯,諸如此類,接縫插針地給兩人創造機會。

  雖然,每次王思之都會被他家阿燕揍得鼻青臉腫。

  王思之一次次被摔出趙家大門又一次次堅持不懈地爬起來時,趙老爺就會在旁邊感嘆。

  他要是個女兒家,有個這樣的男子追求,只怕早就投懷送抱了。哎,果然阿燕這性子,是隨了她娘吶!

  這邊趙燕熱火朝天地準備著武學考試,徐冉也全力以赴地投入到學堂學習中。

  這次大考,她沒能到錄取的及格線,其實也蠻難過的。只是因著一心安慰趙燕,所以就將自己的那份沮喪給吞進肚裡了。這天去東宮禮訓,太子正好問起大考的事,徐冉有些傷心。

  「依如今的成績,是考不上的。」

  太子讓她一一報出各科的分數。

  徐冉:「周法史學周禮優甲,帖經墨義算術策論詩賦書法甲,御射樂乙。」明暉堂入學要求十一門功課中至少八門功課為優甲,而她只有三門為優甲,想想實在是憂心。

  太子又問:「經儀堂提前參加大考的考生中,有幾人能達到入學資質?」

  徐冉一愣,答:「只五人。」

  太子點點頭,「這就是為什麼需要八級溫習的理由了,幼學七級學子去考,大多數是考不上的。」

  徐冉抿抿嘴,聲音細細的:「可我想成為那五個人中的一個。」

  太子抬眸望她。她趴在案桌上,怏怏地翻著書看,整個人沒什麼精神。

  小姑娘這是受打擊了。

  太子自榻上起身,穿鞋走過去,站在她身後,抬手很自然地摸摸她的腦袋。

  「會的,今年沒做到的事情,明年一定能做到。」

  徐冉低頭,「要是我考不上明暉堂怎麼辦?」

  太子微微彎腰,湊到她耳邊,「那就不考了,孤勉強行個方便,讓你直接來東宮當差。」

  徐冉眼睛一亮,「真的?」

  太子刻意頓了頓,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後:「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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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17 10:02:34
第六十九章

  許是為了安慰她,下午禮訓中途,太子命人端甜點過去,等禮訓完畢,太子又親自端了碗蜂蜜粥送過去,順便接她去馬場。

  有東西吃,心情自然好,更何況是學神親自端來的。徐冉開開心心地吃完,整個人又活過來,跟著太子上馬車出發。

  車上太子問,「緩過勁了?不沮喪了?」

  徐冉懵了懵,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大考之事。一本正經道:「早就緩過勁了。」

  太子點點頭,心想,記得她以前說過,不開心的事情吃點甜的,心情也會隨之變得甜滋滋。果然沒錯。

  忽地又想起以後的事。

  倘若將來小姑娘傷心難過了,他就將全望京的甜點都買回來賞給她,這樣就不怕她不高興了。

  徐冉換了語氣,又道:「大考的事,雖然緩過勁了。但是殿下捉弄我,卻讓我甚是傷心。」

  太子皺皺眉,「孤什麼時候捉弄你了?」

  徐冉湊過去,「就中午午休的時候,說行方便讓我到東宮當差的事啊!給了希望又讓人失望,哎。」

  她故作深沉的模樣,太子瞧了只覺她甚是調皮,不由地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你倒是說說,若真來東宮當差,想當個什麼差事?」

  若說上次被他捏鼻子,覺得各種惶恐。那這次被捏鼻子,徐冉就已經習慣了。她不願意被她爹捏鼻子,可不代表不願意被學神捏鼻子。

  學神捏她鼻子的時候,真的溫柔爆了。

  徐冉完全不掙扎,花痴臉沉思狀,「東宮有什麼差事是我能當的嗎?」

  因被捏著鼻子,她聲音怪怪的,太子差點笑出來,卻終是忍住了。「你覺得你能當什麼差?」

  「我能伺候殿下呀!」她往前湊。

  太子心頭一動,假做漫不經心地問:「你能伺候孤?」

  徐冉抿嘴笑。這回可算瞧清楚了,剛才學神分明是快破功了!原來學神的笑點是這個!只要發出怪聲他就會笑了!

  摸清了萬年冰山的融化點,徐冉不停地往前湊,一邊湊一邊尖著嗓子道:「捏肩,捶背,端茶,遞水,樣樣都能做!」

  太子捏緊她鼻頭,不讓她湊過來。

  下定決心要看到學神笑容的徐冉豁出去了,學綿羊咩咩咩叫幾聲。

  太子抿住嘴。

  徐冉怏怏坐回去。

  不鬧了?太子斜眼往她那邊一瞥。

  徐冉卻忽地轉過來,自己捏住鼻子學福東海的口頭禪:「殿下——小的有罪,您千萬不要饒恕小的——」

  太子笑出聲。

  他一笑,徐冉覺得整個冬日的寒冷都被驅散了。像是陽光普照大地,他便是那輪初升的暖日。

  徐冉杵著下巴看。

  太子轉頭問:「你這樣看著孤作甚?」

  徐冉如實回答:「殿下好看。」

  太子一怔,望著她近在咫尺的明媚面靨,忽地一顆心噗通噗通地亂跳。

  忙地移開視線,儘可能讓自己平靜下來。他這一掩飾,臉上的笑容便散了,又恢復成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了。

  徐冉暗自嘆氣。

  學神的偶像包袱喲!還是放不開吶。連笑一笑這樣平常的事情,也難得見,也算見到了,也是轉瞬即逝的事情。

  車外福東海聽著兩人的對話,撇撇嘴嘴甚覺委屈。

  徐娘子學什麼不好,偏偏學他,他有經常將請罪的話語掛嘴邊嘛?偏生殿下還笑了。

  難得他真的動不動就請罪?

  福東海一挑拂塵,翻眼想了想。

  好像……確實每天都要說上那麼兩三遍……

  馬場練習完畢之後,太子送她回去。可能是由於大考並未如意的緣故,徐冉此次練習格外用勁,拉起弓來恨不得拉滿了才射箭,上馬車時,已是滿頭大汗。

  冬日出汗,容易著涼,太子取來自己的大氅。因著此時身在外面,沒有地方洗手,太子嫌眾人的手髒,遂親自為她繫上。

  她小小一個,縮在他的白狐狸大氅下,小臉凍得通紅。太子伸手一邊為她繫帶,一邊囑咐:「大考的事,無需再垂頭喪氣,孤說你明年能考上,你便可以考上,記住了嗎?」

  徐冉「嗯」一聲。學神都這樣安慰她了,她肯定不會再想那麼多無用的了,繼續前進,補全自己的不足方是王道。

  披著大氅往馬車邊走。大氅太長,她完全撐不起來,拖在地上染了一地的泥土。

  福東海心中哎呦一聲,徐娘子這般糟蹋殿下的衣物,殿下的潔症怕是又要發作了!忙地就要上前托起大氅,還沒到跟前,太子忽地一個回頭,瞪著眼睛瞧他。

  福東海灰溜溜地退回去。

  太子繼續與徐冉並肩而行。

  福東海心中納悶,怪事,殿下這會子怎麼不發作了?往日衣物上沾了水漬都要大發雷霆的,今日倒是怪,竟一句話都沒說,還不讓人上前整理,是怕耽誤與徐娘子的相處麼?

  福東海轉念一想,想到徐冉入東宮之後太子的變化。太子殿下這潔症,好像就只對徐娘子一個人不起作用?

  福東海想通了,心中放下一塊大石頭。

  這下好了,以後太子和徐娘子大婚後入洞房,便不用搓什麼五遍十遍的澡了,他們這些東宮宮人也可以鬆口氣了。

  大考過後,眼見著還有十來天就要過年了。

  呂夫子同徐冉重提城南彈琴的事情。徐冉自是一口應下,又問沈令音是否同意,呂夫子一愣,發愁道:「本來已經定好沈娘子了,但沒想到有幾個小娘子不服氣。說什麼彈琴一曲《高山流水》自是彈不過徐娘子,但是跳舞也未必跳不過沈娘子了。鬧到主教員那邊,說是要公平擇選。這不,明天下學後公開擇選。」

  徐冉一聽,不免覺得有些可惜。雖然和沈校花合作有壓力,但她還蠻期待的,沒想到會橫出這一遭。人美有才華遭嫉妒吶!

  又問:「沈娘子參加公開擇選嗎?」

  呂夫子點頭,「參加啊。」

  這倒是出乎意料的事。徐冉想,本以為以沈校花的清高,肯定是不屑於爭這個才藝表演的名額,給了就跳,沒給就不跳,沒想到她竟也參加公平擇選。

  完全不符合沈校花的逼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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