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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萱 -【如意(四喜臨門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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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6 00:11:5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南環街一如往常般熱鬧,小販的吆喝聲沒停過,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也沒改變,大夥都朝氣勃勃的充滿生氣。再度走進這條街,如意才發覺自己對這條照顧她好幾年,充滿濃厚人情味的生意大街充滿了想念。

  熱鬧的街突然走進兩位衣著華麗,與四周行人格格不入的男女,眾人皆以疑惑的眼神打量著他們,似乎在問他們想幹麼?是否走錯了地方?

  如意也感覺有點不自在,大家怎麼看她的表情都怪怪的?還沒想出一個所以然,驀然看見一張熟面孔從前方走過,她立即揚聲叫道!

  「老闆娘。」她迅速的跑向過去幾年特別照顧她的南北貨商行老闆娘。

  突然被人叫住,又看見一個這麼漂亮又尊貴的千金小姐朝她跑來,老闆娘有些呆滯的眨了眨眼,轉頭看向身後,懷疑這尊貴的小姐叫的或許是別人。

  「老闆娘,好久不見。你好嗎?」如意開心的問候道。看著眼前這張清秀美麗,笑起來雙眼像會發光般、似曾相識的臉龐,老闆娘瞠目結舌了一會兒,突然「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如意姑娘?」她一臉的難以置信,「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如意微笑著點頭。

  「老太婆我沒眼花吧?」她伸手摸摸她身上華麗的衣裳,又握了握她的手,像是想證實她是真實存在,而不是她幻想出來似的。

  如意問:「你好嗎?老闆娘,最近生意還好吧?」

  「好,我很好,大家都很好。」老闆娘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倒是你這陣子跑到哪兒去了?還有,你這身行頭是怎麼一回事?悅來客棧的金老闆講得不清不楚的,害大家擔心死了。」

  「對不起。」如意歉然的說。

  她當初本來有打算要來向大家道別的,雖然不能明白的說明一切,但至少可以不讓大家擔心她。可是誰知道會發生盜賊闖入家中害相公受傷的事呢?因為事發突然,走得更突然,她便來不及向大夥告別了。「沒事就好,不用對不起啦。」見她一臉自責,老闆娘反倒過意不去。

  「倒是你到底去了哪裡,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變得這麼漂亮?這身衣裳應該很貴吧?」說著,她愛不釋手的又摸了摸如意身上的衣服,多希望自己有生之年也能穿一次這麼美麗的衣服呀。

  面對老闆娘一連串的問題,如意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跟我回家了。」展洪齊替她解了圍。

  老闆娘愣了一下,這才發現如意身旁站了一位一樣穿著華貴衣服的公子,而且一樣面熟……她眯了下眼,隨即想起了他。

  「你就是那陣子常陪在如意身邊幫她的俊公子,你們倆……」她來回看著他們,驀然輕「啊」了一聲。「難不成……難不成!如意,你成親了是嗎?嫁給了這位公子,所以才不再做醃漬鹹魚的活兒了?」

  雖然不中亦不遠矣。如意猶豫的點了點頭,不由得羞赧的紅了臉。「哎呀,發生了這樣的好事,你竟然瞞著不讓大家知道。」老闆娘驚喜又誇張的大叫道,拍手吆喝的對四方道:「喂喂喂,大家看這裡,我有個天大的喜事要跟大家宣佈,真的是天大的喜事!」

  如意才驚覺到她想做什麼,趕忙阻止,「老闆娘,不要。」

  「什麼不要,這麼大的喜事當然要讓大家知道,和大家分享。」老闆娘撥開她的手,再度揚聲道:「大家聽好了,我現在要說的事絕對是咱們南環街今年第一大盛事!不,也許是前所未有的大盛事……」

  「你快點阻止她呀。」如意慌得轉向相公求救。

  「為什麼?」展洪齊嘴角微揚,負手而立的看著眼前這一切。群眾逐漸聚集過來了。

  「什麼為什麼?」如意被他問得一呆。

  「她說的沒錯,喜事當然要讓大家知道,和大家分享,為什麼要阻止?」他將視線移回她臉上,溫柔的凝望著她微笑道。如意眨了眨眼,目眩於他臉上的溫柔神情。沒錯,喜事當然要讓大家知道,和大家!「不對,大大的不對!」她驀然驚醒的搖頭叫道。他揚眉,一副等著聽她說明的表情,而她則是一臉擔憂與「你難道不懂嗎」的表情。

  「這樣會讓人知道你的身份,然後懷疑過去我為何會在這裡生活,流言四起的。」

  「什麼流言?娘待你刻薄的流言嗎?這是事實。」

  「相公?」她驚愕的瞠大雙眼,不相信他會這樣說,他應該知道娘這麼待她,其實也是因為愛護疼惜他的關係呀,他實在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

  「事實就是事實,紙是包不住火的。」

  「可是!」她想為婆婆說話,怎知肩頭卻驀然被人扣住,老闆娘將她轉了個半圈,面對不知何時已聚集到她面前的人群。

  「看看我身邊這位美麗的夫人,大家認得她嗎?有沒有覺得很眼熟?」老闆娘笑容滿面的大聲說道:「這是可是咱們南環街最美麗、心地最善良的如意呀!」

  「如意?」現場頓時響起一片騷動聲,大家睜大雙眼筆直的盯著眼前美麗的姑娘看。

  「真的是如意耶!」有人驚叫道。

  「真的是。」

  「哇,如意你怎麼會變得這麼漂亮呀?」

  「這陣子你都到哪兒去了,前幾天還有人向我問起怎麼這麼久沒看到你呢。」

  「是呀,上回有客人到我家吃到你的鹹魚,直誇好吃,說要跟你買呢。」

  「那你沒跟他說,如意姑娘的鹹魚可是有錢買不到的,哈哈……」

  「好了、好了,大家先安靜聽我把話說完,我的重點都還沒說呢。」熱情又熱絡的聲響此起彼落,一時間竟停不下來,非得老闆娘大聲叫停不可。

  「什麼重點?」有人問。

  「重點就是咱們如意已經嫁給這位英俊有錢公子啦!我就說好心有好報,你們瞧是不是,是不是啊?呵呵……」老闆娘大聲宣佈,一張嘴笑得幾乎闔不攏,就像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個兒的女兒似的。面對大家驚異好奇的注視,如意一張臉紅到不行,直向一旁的展洪齊投以求救的目光,怎知他卻一臉含笑的對她擠眉弄眼,似乎對眼前的景況樂觀其成。「如意姑娘,這是真的嗎?你真的成親,嫁給這位體面的公子了?」

  眾人的注意力全轉向了展洪齊,雖然他一身華服,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尊貴的氣息,但是卻和東大街、西門街那些用鼻孔看人的有錢人不同,至少他現在滿臉笑容,而且還慧眼獨具的看上了他們南環街的姑娘。

  為此,便可以把他當成自個人了。

  「公子,你真娶了咱們如意姑娘?怎麼沒請喝喜酒呢?」一人大膽的開口之後,其它人也跟著抱怨了。

  「就是呀,如意可是咱們南環街之花呀。林家、李家、王家,多少人家的兒子想娶她,你怎麼能靜悄悄地就把人給娶走了呢?」

  「沒錯,不請喝喜酒,也不說一聲,是瞧不起咱們做工的人嗎?」

  「說的沒錯,你好歹也該請大家喝杯水酒吧?」

  「是呀,咱們雖是粗人、窮人送不上什麼貴重的成親賀禮,但至少也能說句恭喜,祝福你們白頭偕老呀,大家說是不是?」

  「公子看來是個有錢人,難道瞧不起咱們這些人嗎?」部份個性比較直率衝動的人,說著竟忍不住動起氣來了。

  「哎呀,大家先別激動,我想這位公子一定會給咱們一個交代的。」老闆娘適時出聲,安撫躁動的大夥道。「我說的對不對呀,這位公子?」

  「對。」展洪齊微笑的點頭,毫無異議。他的確是該好好宴請這些林安城的鄉親們,感謝他們在過去幾年來代替他照顧如意。

  「太好了!」老闆娘喜笑顏開的拍手道:「不過我說如意的相公呀,大家可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呢,總不能一直叫你這位公子吧?」

  「老闆娘!」如意聞言,著急的想岔開話迥避這個問題,怎知一旁的展洪齊已毫不猶豫的開口回答——

  「在下姓展。展洪齊。」

  她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

  「原來是展公子呀,真巧和咱們林安城首富同個姓氏。」老闆娘呵呵笑道:「展洪齊,真是個好名字,大家說是不是呀?!不過怎麼好像有點耳熟呢?」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洪福齊天!」群眾裡突然有人大聲叫道。

  「對,沒錯,就是這個名字!」另一個人大聲接話道:「我記得當初展家老爺為了生病的兒子所取的就是這個名字,希望小少爺能福大命大,否極泰來。」

  如意嚇得臉都白了。怎麼辦?她最擔心的事發生了,她著急的看向展洪齊,他卻老神在在。

  「展……公子,你……真的是展家少爺嗎?」在一片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的騷動聲中,老闆娘鼓起勇氣,試探的問道。

  如果他是展家少爺,那和十年前那個沖喜小新娘同名的如意,不就真的和之前那些傳言所說的,真是展家少夫人了?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堂堂林安城首富之家的少夫人怎麼可能會做個賣鹹魚的小販,每天出入這條南環街呢?

  不可能吧?

  「正是。」展洪齊坦誠不諱的點頭道。

  真的是?!老闆娘驚得瞠目結舌。「可是……可是……」她看向如意,再看向展家少爺,腦袋一片紊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初更時分,展洪齊因黃清有事要報,仍待在書房裡尚未回房,而如意則為白天在南環街之事,心緒難寧,眉頭緊蹙的獨坐燈前愁思解決之道。

  展洪齊進房時,便見到娘子這副沉思苦想的模樣,連他走近了,她都還不知不覺。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認真?」他傾近她,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她驚跳一下,轉頭看他,怎知他的唇就這麼貼了上來,吮吻著她的紅唇,輕咬的挑逗,並在她遏制不住歐唇輕吟出聲的瞬間,將他那熾熱的舌探進她口中,攪亂了她所有的思緒,讓她臉紅心跳,昏昏沉沉的差點忘了有事要和他討論。

  身子突然的懸空,讓她的理智被嚇回來一些。「等、等一下……」她掙開他的唇,虛弱而沙啞的開口叫道。

  「怎麼了?」他停住朝臥鋪走去的腳步,抬起帶著欲望的眼神凝望著她,啞聲問道。

  「白天的事……」她猶豫的開口。

  展洪齊在心裡歎了口氣,早該知道她絕對是在為南環街裡發生的事傷神。

  她為什麼這麼善良呢?娘和展家過去十年來是怎麼對待她的,她竟還為了可能會有人為她抱不平,而傷害到娘或展家的名聲擔憂不已,真是個小傻瓜。

  他先將她放下,自己坐下後,再將她拉坐到他的腿上。

  「就這麼擔心有人會說娘或展家的不是嗎?」他環抱著她柔聲問道,「你應知道,即使出現謠言,那些謠言也絕對都是在為你這些年所受的委屈抱不平的。」

  「但是我並不覺得受委屈呀。」

  展洪齊頓時無言。

  「我說的是真的。」他的沉默讓她以為他在懷疑她心口不一。

  「我知道,所以才無言以對。」他歎息。

  「什麼意思?」她眨了眨眼,露出一臉的茫然不解。他低頭柔柔地吻了她一下,讓她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更茫然了一些。「相公?」

  「你剛剛這麼認真,就在想要怎麼解決這事?」

  她點頭,頓時露出希望他能幫忙想辦法解決的表情。

  「所以,你並不是在等為夫回房?」

  「啊?」她一愣。

  「真是失望。」

  失望?如意倏然睜大雙眼,戚到一陣驚慌。

  「相公,對不起,我……我不是……我……」她著急得不知所措。

  他是不是生氣了?

  「鬧你的。」他笑著說。

  她瞠眼呆住。

  鬧她的?她為了白天在南環街的事煩得頭都痛了,而他竟然還有心情鬧她?一股突如其來的怒氣讓她猛然掙脫他的懷抱,從他腿上跳了下來,轉身就走。展洪齊一瞬間便將她撈了回來,重新抱回大腿上。她想抗拒,但他的雙臂硬是霸道的緊摟著她不放,她只好放棄掙扎了。

  「生氣了?」她一靜下來,他立刻貼到她頰邊柔聲問道。

  如意低著頭悶不吭聲。

  「真的生氣了?」他親吻她耳垂,沒想到她竟轉頭避開。

  哇,看樣子還真的是生氣了,不過她這賭氣不理人的新面貌也很可愛,頭低低的,活像嬌羞的新娘似的。展洪齊輕鬆自若的忖度著,一點也不緊張,因為清楚的知道要怎麼打破這僵局。

  「我有辦法可以讓南環街的謠言變佳話喔。」他開口說。

  只需稍微將如意賣鹹魚的理由,從營生改成想幫失去公公這個支柱的展家和婆婆的忙,這就行了。當然,會瞞著大家和穿著粗布衣全是為了掩人耳目,否則風聲走漏回家,婆婆定會心疼不捨。這些話只要從如意口中說出來,所有沒根據的謠言定能消散,最重要的是,這話若哪天不小心傳到娘的耳裡,也能讓娘明白如意是如何對她以德報怨的。

  「真的?」如意驚喜的抬頭問道,先前所有的不悅都被她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展洪齊的嘴角微揚。「真的。」

  「什麼辦法?」她一臉迫不及待想知道的表情。

  「想知道?」

  她立即點頭如搗蒜。

  「那你先吻我一下。」他微笑的柔聲誘哄。

  如意的薄臉皮一瞬間整個紅透,她不知所措的看著他,一向以來,夫妻間的親昵舉動都是由他主動的,他怎麼突然要她吻他呀?

  目光稍稍往下移到他唇上,她看著他的唇,愈看愈羞,嘴巴卻不知為何覺得愈來愈渴,迫使她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乾渴的唇瓣,殊不知這動作看在他眼裡有多挑情。

  展洪齊的氣息粗重了起來。「你改變主意不想知道了嗎?」他的聲音異常沙啞。

  「想!」她立刻說道,迅速的看了他一眼,再看向他的唇瓣,猶豫了一會兒,終於羞赧的閉上眼睛,將自己的唇瓣往他的印去。

  一碰到他的唇,他就沒讓她再有離開的機會了。

  他抬手扣住她的後腦,將她的甜唇更加壓向自己,熱情而狂野的吻著她,另一手則忙不迭的溜進她衣裳裡,握住她柔軟的渾圓挑逗著,直到她嬌吟出聲,他再也遏制不住自己激狂的欲望,這才一把抱起她朝床鋪走去,熱情的與她歡愛一整晚。

  至於那個辦法嘛,就委屈點,明兒個再出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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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6 00:12: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展府內院的梅園景致如畫,四季皆有其風華,美不勝收,不過卻因主人而籠罩在一片陰鬱的氣氛之中。展夫人近來很幽怨,原本她以為只要待在梅園裡眼不見為淨,就能輕鬆愉快的安享天年,畢竟現在家裡的生意都有兒子在打理,不需要她多擔心。

  但是該怎麼說呢?她可以封住自己的眼睛,卻無法封住耳朵,以及府中所有奴僕們的嘴。

  「夫人,少爺又帶少夫人出門了。」

  「夫人,聽說少爺今天帶少夫人去坐畫舫耶。」

  「夫人,昨兒個少爺帶少夫人去戲房看戲,聽說那出‘尋芳記’很好看呢!」

  「夫人,您看這只小白兔,這是少爺帶少夫人上山賞楓的時候捉到的,很可愛吧?」

  「夫人,您看我這支簪子漂不漂亮?這是少夫人送奴婢的,奴婢好開心喔。」

  這陣子她幾乎每天一睜開眼睛,就可以聽到這樣的聲音,讓她愈聽愈鬱悶。

  養兒子有什麼用呢?娶了媳婦就變媳婦的了,就懂得疼娘子、寵娘子,也不懂得孝敬她這個為他擔憂了一輩子的娘親,真是白疼他、白養他!

  其實這陣子,她也聽了不少下人對兒媳婦的好評,明白了如意其實沒她想像的糟,可是兒子這樣只疼媳婦不疼娘的,叫她這個做娘的怎能不妒忌,又如何能將兒媳婦疼進心呢?

  展夫人不由得又歎了口氣,深威寂寞。

  「夫人。」杏兒在門外叫道。

  「進來吧。」

  杏兒進了房,手上端了盤面餅,配了兩碟蜜餞和一壺香茶。

  「哪來的面餅?」她疑惑的問,記得車夫今兒個並沒有要出城辦事。

  「面餅和蜜餞都是少爺買回來給夫人吃的。」杏兒回道。齊兒買給她的?展夫人好高興,看樣子兒子還是有想到她這個娘,總算沒白疼他了。

  「蜜餞也是?」

  「是,聽說這蜜餞是-福州特產,是用上等蜜桃以冰糖釀製成的。」

  她伸手先挑起一塊蜜餞送進口中,甜膩適中,十分可口,讓她忍不住吃了一片又一片,面餅反而不急著吃了。

  「他們今兒個又到哪兒去了?」她隨口問道。

  「聽說少爺今兒個比較忙,所以只帶少夫人到茶樓喝茶聽曲兒,一邊談生意。」杏兒答道。

  展夫人皺了皺眉頭。「這成何體統?既然要談生意,為何還要帶媳婦一起出門?是擔心待在家裡會讓我這婆婆虐待嗎?」她有些不悅的說。

  「夫人,少爺不會這樣想的。」杏兒急忙緩頰道。

  「這……聽黃總管說,少爺似乎是想補償過去沒能陪少夫人的時間,所以才每天都把少夫人帶在身旁。」杏兒低道,有點擔心夫人聽了之後會更生氣。那怎麼不也來順便補償一下沒能陪在她這個娘親身邊的時間呢?所以才說養兒子沒用,娶了媳婦就變媳婦的了。

  展夫人的心情又沉鬱了起來,伸手改拿塊面餅送入口中。對她而言,向來代表失望的面餅正好配她現在沉鬱的心情!

  「這面餅!」面餅一入口咀嚼了一下,她猛然站起身來叫道,嚇了杏兒一大跳。

  「夫人,這面餅怎麼了?」杏兒擔心的問,難道是面餅變了味,她沒注意到還送給夫人食用?展夫人沒理她,逕自瞪著手上的面餅看了一會兒,又吃了口,仔細咀嚼著它獨特的味道……就是這味道,就是這味道,她一直在尋找的面餅就是這個味道!

  她激動得眼眶泛紅,端起桌上的那盤面餅,急切問道:「少爺現在在哪兒?」

  「啊?」

  「我問你少爺現在人在哪兒?」

  「應該是在竹園。」杏兒答道。展夫人匆匆走出房門,以最快速度趕到兒子將媳婦帶回來之後,她便沒再踏進一步的竹園院落。

  夕陽西下,彩霞滿天,展洪齊陪著妻子坐在水榭亭裡欣賞晚秋的夕陽美景。

  「齊兒。」在竹園來轉來轉去,好不容易展夫人終於找到兒子了。

  「娘,您怎麼來了?」

  展洪齊訝然的從亭子裡鋪了毛毯的座位上站了起來,身旁的如意也一樣。

  「娘。」她恭敬的福身喚道,即使婆婆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這面餅是你買回來的對不對?」展夫人將手上的盤子往兒子面前送,情緒顯得很激動。

  展洪齊迅速的看了娘子一眼,然後點點頭,一臉茫然又關心的問:「怎麼了,娘,有什麼問題嗎?」

  「你在哪裡買的?那老闆是怎樣的一個人?長什麼樣子?今年幾歲?家裡有什麼人你知道嗎?」展夫人著急的問。

  「這……」他當然回答不出來。

  「你不知道嗎?」展夫人迫不及待的追問。

  展洪齊不解娘為何要知道這些事,又如此著急激動呢?「娘為何要問這些事?」

  「他有可能是娘正在找的人。」展夫人迅速的說道。

  他輕愣,「娘在找的人?娘在找什麼人?」

  「先回答我做這面餅的人是怎樣的一個人,長什麼樣子?大概多大的歲數?」

  「這……其實這面餅不是孩兒買的,而是如意買的。」展洪齊猶豫了一下,終於老實承認。

  早先會吩咐下人說是他買的,是怕娘知道那是如意買的後,直接叫人撒下,連一口都不肯吃。展夫人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一旁的兒媳婦,張口欲言,卻又因為有些尷尬而開不了口。原來這面餅是如意買的。

  想想也是,杏兒剛都告訴她少爺今天很忙了,又怎會有空逛大街買面餅帶回家孝敬她呢?而那蜜餞想來,大概也是她買的吧?要不然男人哪會去買這女人們愛吃的甜食呢?她早該想到的。

  見婆婆一臉著急想問,卻又欲言又止的模樣,如意猶豫了一下,決定主動開口。

  「這面餅是一個姓張的大叔做的,他大約四十餘歲,留了一臉的落腮鬍,家裡除了有大嬸和兩個女兒之外,聽說還有一位七十餘歲的老爺爺在。」

  「姓張?他真的姓張嗎?」聽到這些,展夫人再也管不了什麼婆媳問題,激動的向如意確定。她的本姓就是姓張啊!

  「是。張大叔的面餅攤就叫面餅張。」如意點頭道。

  「他還有個爹?」展夫人眼眶泛紅。

  「是。」

  「七十餘歲?」聲音沙啞。

  「對。」

  「你知道他們住哪兒?帶我去,現在就帶我去找他們。」再也忍不住激動的情緒,展夫人一把抓住兒媳婦的手,心急的說道。

  「娘,您為何這般激動?您認識他們?」展洪齊眉頭輕蹙的問,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有可能是你舅舅和外公呀,齊兒。」展夫人轉頭對兒子說,激動的眼淚終於忍不住的滑落下來。

  展洪齊震愕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娘,你說的是真的嗎?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何孩兒從沒聽你提過外公和舅舅的事?」

  「這事說來話長,娘以後再跟你說。」展夫人催促道:「如意,你知道他們住哪兒?帶我去找他們。杏兒,叫人備好馬車,我要出去。」

  「是。」

  「等一下。」展洪齊喚住杏兒,勸著娘親,「娘,天都要黑了,明天再去吧。」

  「可是齊兒!」

  「孩兒知道您著急,但這麼晚了貿然打擾人家不好,更何況咱們也還不能確定對方是否真的是外公他們。」

  「不會錯的!娘認得這面餅的味道,而且他們姓張,年紀也沒錯,一定是他們,一定是!」展夫人激動的說。

  「如果真的是,那您更不需要急於一時。」展洪齊緩聲道:「況且外公年歲大了,您這樣突然出現,倘若老人家情緒激動而傷了身該怎麼辦?還是明天讓孩兒和如意先去探一探再說吧。」

  展夫人滿心不願,但是兒子說的話不無道理,她擰眉掙扎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耐心等明兒個天亮後再說。

  如意從沒想過看來雍容高貴的婆婆會出身微賤,幼小還因家裡生活困苦,曾被賣面餅維生的父母賣到大戶人家當婢女,這一切聽起來是那麼的讓人難以置信。展洪齊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事。

  原來當年娘是主子賞給爹的謝禮,後來兩人因晨昏相伴,情投意合,才成親的。

  當時的爹才棄儒經商,學做陶朱公不久,所以娘沒辦法請求爹幫忙照顧娘家,後來經過幾年的奔波,掙得一份家業,有了這座宅邸才想尋親,沒料到一場瘟疫早讓老家人去樓空,從此她便一直靠著記憶中爹所做的面餅味道尋人。

  這件事除了已謝世的展老爺知情之外,無人知曉,也因此受命四處買餅的馬夫一心只想著夫人的身份尊貴,買面餅時總會選擇城鎮裡熱鬧富裕的大街買餅,從不曾走進像南環街這類市井小民所聚集的地方。但常出入南環街的如意可沒想這麼多,單純想到好吃便買回家了,怎知卻意外幫婆婆找到了遍尋多年不著的親人。

  父女、姊弟相認的畫面是那麼的感人,如意熱淚盈眶的看著,想起她分散四處的姊姊妹妹們,不禁也跟著淚灑一地。她們四姊妹在有生之年,是否也會有這樣相聚的一天呢?她們都還安好吧?看她哭得淚流滿面,展洪齊不忍的將她帶離這感人的認親場面,打算先回府去,怎知坐上馬車後的她卻還一個勁的哭個不停,讓他不禁懷疑她是否有其它心事。

  「怎麼了?近來的你好像特別愛哭。」他溫柔地替如意拭去臉上的淚水,柔聲問道。

  她搖了搖頭,又灑落了幾滴眼淚。

  「告訴我。」他總覺得她心裡一定有事。

  「我好羡慕娘。」如意又哭了一會兒,這才拭去臉上的淚水,哽咽的啞聲道。

  「羡慕娘?為什麼這樣說?」展洪齊不解的問。

  「因為娘找到了親人。」

  這回答讓他更加茫然。據他所知,如意不是個孤女嗎?爹娘早已不在人世,當年她就是為了要安葬爹娘才賣身葬父的,怎麼她這說法就像有其它親人與她分散兩地似的。

  「如意,我從未問過你,你還有親人在這世上嗎?」他試探的問。豆大的淚珠驀然從她眼眶裡掉落下來,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一顆接著一顆停不下。

  展洪齊看了好心疼,伸手將她拉進懷中,溫柔的輕輕拍撫著她,一邊為自己的粗心大意向她道歉。

  「對不起,我都不知道。」他早該問她的。「告訴我他們現在在哪兒,我這就派人去將他們接過來。」

  「我不知道她們在哪兒,她們當年跟我一樣都賣人了,我們沒有錢為爹娘辦喪事,只能葬身籌錢。」如意搖頭哽咽道。

  原來如此,難怪面對娘與外公、舅舅的相認,她會哭得這麼泣不成聲。

  「她們是誰?」他柔聲問道。

  「大姊,還有三妹和四妹。」如意拭著淚說。

  「她們叫什麼名字?多大的年紀?身上有無任何特殊的胎記或是可以辨識她們身份的信物?」

  「我大姊叫吉祥,大我一歲,三妹花開,四妹富貴,分別小我一歲和兩歲。我們身上各自戴了一條刻有自己名字的項鍊,像這條一樣。」如意將掛在脖子上從不離身、那扁平白石項鍊拉出來給他看。

  展洪齊看過這條一直掛在她脖子上、平凡無奇的項鍊,只是他一直以為娘子會喜歡它、是因為石頭上刻著她名字的關係。

  「有信物要找人應該會容易些。待會兒我們就找個畫師把它畫下來,再拿圖去找人。」他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塊石頭道。

  「相公?」如意頓時露出既驚又喜的表情。他的意思是要幫她找大姊她們嗎?

  「我無法保證一定能找得到她們,但是不管十年、二十年,我都會找下去,直到找到她們為止。」他以堅定的眼神朝她承諾。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一顆心激蕩得好厲害,她上輩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才有幸能夠嫁予他為妻,還得到他如此多的疼愛與憐惜?她好希望自己也能為他做些什麼,而不是總是享受著他的疼惜與付出而已。

  「為什麼這樣目不轉睛的看我?」展洪齊伸手替她拭去臉頰上的淚痕,柔聲問道。「我也想為你做點什麼,而不是總是讓你為我費心。」她凝望著他說。

  「我只要你幸福快樂。」

  「那你的幸福快樂呢?」

  「在這裡。」他微笑,傾身吻她一下。

  「謝謝你,相公。」如意偎進他懷裡,伸手環抱著他。

  「謝什麼?」他吻著她的髮。

  「所有的一切。」

  她以為他像天上的明月,高不可攀,結果他卻待她如水中明月,小心翼翼的輕掬在手心裡保護著,像是擔心她隨時會散掉、消失不見一樣。

  她覺得自己好幸福,幸福得如履薄冰,好擔心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就像是鏡中花、水中月一樣,全是她幻想出來的。

  想到這兒,她不由自主的輕顫了一下,縮緊了擁抱他的雙手,將自己更加深埋進他溫暖寬闊的胸膛裡。

  「怎麼了,會冷嗎?」感覺到她的輕顫,展洪齊立刻將一旁的襖袍拉過來,仔細的圍攏著她的身子,就怕她真的冷著了。

  如意依偎在他胸前,戚受著他的溫柔體貼,讓他的體溫溫熱自己,讓他的氣息將自己圍繞,心,漸漸地安定下來,不安也隨之消弭。

  馬車以穩定的速度前進著,喀啦喀啦的聲音和馬車規律的搖晃催人入眠,如意忍不住閉上眼睛,馬車卻突然一陣劇烈的震動,馬兒嘶聲鳴叫,車子倏然停了下來,震得她一陣反胃。

  「發生什麼事?」展洪齊揚聲問前頭的車夫。

  「對不起,少爺,有個小孩突然跑到路上來。您和少夫人沒受驚吧?」

  「孩子有事嗎?」展洪齊先問。

  「沒有,小的及時將馬車停下了。」

  「沒事就好,走吧。」

  「是。」車夫駕一聲,馬車繼續往前走,喀啦喀啦的聲音再度響起,規律的搖晃也再起,但如意卻再也感覺不到剛才的舒適,反而有股暈眩作嘔的感覺不斷地湧上來,讓她再也沒辦法繼續依偎在相公懷裡,微微地推開他,挺身坐起。

  「怎麼了?」展洪齊訝然的問。

  「我不太舒服。」她捂著嘴低聲道。

  「什麼?」他沒聽清楚。

  「我!」如意才開口,一陣反胃讓她差點吐了出來,她緊緊地捂住嘴巴,一臉難受的蒼白。

  「停車!」展洪齊立即揚聲叫道。

  聞聲,車夫隨即「噓」的一聲,馬車在顛簸一下後,停了下來。

  「如意——」

  「我想吐。」不等他問完話,她迅速的說道,同時往前方的布簾移動。

  展洪齊的動作比她更快,在聽到她說想吐之後,即趕在她面前早一步跳下馬車,小心卻迅速的將她抱下來。如意雙腳一落地,立刻將他推開,蹲下來便是一陣嘔吐。他一臉著急的看她嘔吐,憂心得不知所措。怎麼會這樣?她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會突然吐了起來?

  「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你覺得哪裡不舒服,如意?」他輕撫著她的背,心急如焚的問道,卻不等她回答,一見她嘔吐似乎停下來後,立刻將她抱了起來,跳回馬車。

  「去大夫那兒。」他迅速下達命令。

  「相公……」如意虛弱的想掙開他。她剛才吐過,身上盡是難聞的氣味。

  「別動。」他立刻阻止她。

  「有味道……」

  「你以為我會在乎嗎?我在乎的是你的身子。你先別說話,休息一下,忍一忍,大夫那兒就快到了。」他眉頭緊蹙的柔聲道,絲毫不在意弄髒弄臭自己的衣服,直接以手袖溫柔的為她拭去唇邊嘔吐時沾染到的些許穢物。

  如意紅了眼眶,突然又有一股想哭的衝動。她是怎麼了?以前可不曾像現在這般愛哭。馬車顛了一下,然後停了下來。「少爺,到大夫這兒了。」車夫的聲音揚起。

  展洪齊二話不說,立刻抱她下車,再一路抱進大夫的藥鋪裡,讓大夫瞧瞧她到底是生了什麼病。

  大夫先大致問了下情況,再替如意把脈,這只手把完又換另一隻。

  「大夫,怎麼樣?」展洪齊著急的站在一旁,忍不住開口問道。

  大夫又安靜的把了一會兒脈,這才收手微笑,公佈答案,「夫人有喜了。」

  聞言,展洪齊又驚又喜的瞠大雙眼,如意也一樣,只是除有驚喜之外,她還有些難以置信,無法相信就在此時,她的身體裡已經孕育著一個孩子,她相公的孩子。

  她伸手覆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感動莫名。他的手在此時也伸過來覆上她的。

  她抬頭看他,他正凝望著她,深邃的眼中全是對她的深情與感動。

  「謝謝你。」他低聲對她說道,嗓音異常沙啞。

  如意看著他,驀然對他漾出一抹燦爛如花的笑靨,「謝謝你。」她也回了同樣一句話,然後反手緊握住他的。兩人相視一笑。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幸福也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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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6 00:12:19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彎彎曲曲的黃河經過都城向東面的莘集村緩緩流去,平靜的水面像條被馴服的黃金巨龍,鄰鄰波光閃映,圍繞村子周遭的蘆葦全被圈圍在一道綿延近百里的石堤裡,堤下且設有水門,旱時可開敵引水灌溉。

  村裡最熱鬧的街上,此時鞭炮聲劈咱作響,莘集村將近二十年來沒有這麼喧騰歡喜過了,連年的水災讓村民苦不堪言,十年前,江南絲湖莊的上官家透過和當朝六王爺的交情,向聖上建言,這才取得官方力量,一同修築了這道石堤。

  由於地質特殊,石堤建築不易,光是處理地基問題就耗費了六、七年光陰,終於在今年趕在汛期之前竣工。

  讓村民歡欣鼓舞的還不只這樁好事,全國知名的吉祥錢莊也在莘集村開設分號,今兒個開張大吉,一大長串的鞭炮就是他們放的,店門剛開就已排了一長串人龍,人人掩著耳朵卻笑得嘴都闔不攏,因為錢莊日前宣佈個大利多,只要開幕當天來存銀,就送個討吉利的紅包。

  村口一家老客棧最近也換了店東,更名為「富貴客棧」,出資的金主是浮華山莊,聽說其當家主母愛極他們招牌菜糖醋魚,以及數年前由林安城引進的鹹魚料理,三不五時就愛跑來光顧,後來莊主嫌客棧老舊,乾脆跟鄭老闆買下來重新裝修,也不管這麼豪華的客棧村裡沒幾人住得起,就莊主口氣聽來,就算買來養蚊子也無所謂。

  不過,這幾天因為石堤完工與吉祥錢莊開幕,客棧裡倒住進不少貴客,縣太爺也將在午時宴請築堤的大功臣!上官夫婦。

  「欽、欽,玉哥哥,你看前頭有好多人在排隊呢?是不是有什麼好吃的啊?」

  人群中,一個圓潤少婦彎著笑眼,拉著身旁的夫婿想跟著瞧熱鬧。

  俊美男子無奈的看向妻子,「剛不是才吃過糖醋魚才出來的嗎?現在又想著吃,你這頭小豬仔肚子裡到底裝了什麼?無底洞似的填也填不滿。」圓臉小娘子笑笑的指了指自個兒肚皮,「不是什麼洞啦,是咱們的第三頭小小豬仔!」

  他急忙拉住妻子,「什麼?你又有了?怎麼現在才說呢,走走,咱們趕緊回去,這裡人多,萬一有個閃失怎麼辦……」

  話才說著呢,幾個小毛頭就前後追逐的往他們這邊跑來,其中一個較小的孩子不小心碰撞到小娘子,幸好男人眼明手快,及時攬住她。

  小孩沒站穩,跌了地,手中握著的紙飄落到小娘子腳邊。

  跑在他前頭的哥哥折了回來,「裴銘,你真的很笨耶,跑最慢還會跌倒。」

  「二哥,你先別管我啦,你先趕快回去跟娘說,我們找到如意姨母了。」

  小娘子訝異地聽到這個名字,眼角餘光不意又瞥到地上的那張繪著圖案的紙,頓時渾身一震。「玉哥哥,你、你看,這是!」

  那是跟她頸上白色石頭一樣的信物,不同的是,上頭寫著的是「如意」二字。

  夫妻倆馬上朝裴鈞、裴銘看過去。「兩位小兄弟,你們方才說的如意姨母可是姓金?」兩兄弟對望一眼,裴鈞機靈的問道:「您認識我們如意姨母嗎?我娘找她找很久了,您知道她的下落嗎?」小娘子急急搖頭,「我不知道:-……對了,你娘……你娘要找如意,那你們的娘是……」

  兄弟倆齊聲道:「我娘叫金吉祥。」

  她眼眶瞬間湧出淚水,這……這有可能嗎?那會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姊妹嗎?

  歐陽靈玉握緊妻子的手,催促著裴家兩兄弟,「快點,快帶我們去找你們的娘!」

  富貴客棧裡,縣太爺正宴請上官武玥夫婦倆,滿桌的莘集村招牌料理,包括糖醋魚、雪絨湯等等,看得花開眼眶都熱了。

  上官武玥知道妻子思鄉心事,主動夾了一口鹹魚豆腐堡給她,想讓她換換心情。「剛剛吳大人說,這是店裡這幾年來最受歡迎的鹹魚,你嘗嘗看。」新口味總不會又讓她想到姊姊妹妹們吧。花開溫順的夾起輕嘗一口,沒想到魚肉剛入口,她臉色就變了,「這是……是……」娘的味道!娘親手做的鹹魚就是這個味道!掌櫃的剛好領小二又送上菜來,她急忙問:「請問,這道菜是誰做的?」

  小二被問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老實回答,「是在咱們這幹了二十年的大廚許伯呀!夫人,有什麼問題嗎?」

  許伯?男的?她一愣,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怎麼可能會是個男人做的呢?這樣的味道,明明只有娘會做,大姊、二姊曾幫忙做過,那時她還小,也想幫忙,可是娘跟她說,等她明年長了一歲再說……

  善於察言觀色的掌櫃見到這位上官夫人口中喃喃念著什麼「味道好像」,正想出口詢問,眼尖瞥到門口處剛進來的展家夫妻,熱絡的主動道——

  「上官夫人,這道鹹魚豆腐堡用的鹹魚,是展家商行少夫人祖傳秘方,您喜歡這味兒,不如我為您引薦一下如何?」

  見她急急點頭,他馬上退下,到門口去請展家夫婦過來一敘。

  手上拿著一迭印有信物模樣傳單的如意,苦著臉對丈夫說:「你說,這法子真的管用嗎?這幾年來,拿著傳單和假信物來招搖撞騙的人那麼多,我們真的可以找到姊姊、妹妹她們嗎?」

  展洪齊安慰著她,「你別心急,也許等會有人就會來告訴你她們的下落呢!」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滿臉笑的掌櫃打斷。「展少爺、展夫人,廳上有幾位元貴客想認識二位元,他們十分喜歡展夫人的鹹魚。」

  「喔?是哪些人?」展洪齊不太鹹興趣的問。

  「縣太爺宴請的客人,江南絲湖莊的上官夫婦。」

  「過去應酬一下好嗎?」他問著妻子,見她柔順的點頭,才隨著掌櫃前去。

  也不知是不是有那麼巧,裴青夫婦因著今日吉祥錢莊開幕回到這小村子來,也是投宿在這富貴客棧,聽小廝說起縣太爺在此宴客,想說過來打聲招呼。

  他們幾乎和展家夫婦前後腳到達,進到廳裡時,就聽到兩個女人同時的驚呼聲!

  「二姊!」

  「花開!」吉祥身子重重一震,這個名字,她……有沒有聽錯?晶瑩的淚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她還是努力睜著眼,任淚珠撲簌簌流下,眼前兩個相擁的婦人,真的是花開和……如意嗎?瞧瞧她們的五官,跟孩子時的模樣沒差多少,噢,是顯得貴氣了點、成熟有韻味了些……

  「吉祥,你怎麼哭了?」裴青發現妻子的異狀,驚聲問道。

  如意、花開一聽「吉祥」這個名字,連忙轉頭一看,不敢置信的又哭又笑,「你、你是……大姊……」

  「嗚,大姊、二姊,我好想你們……」花開根本不管還有一堆大男人在場,哭得像個娃兒。

  「你們怎麼會在這兒呢……不不,這一點也不重要,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們了……」吉祥也哭得泣不成聲,兩隻手忙碌的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

  掌櫃和縣太爺看得一頭霧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三個女人的丈夫則是了然於心,對視一眼;他們還不認識彼此是誰,但已有一個共同的心聲!太好了,妻子多年來的心願總算實現了。

  只是……好像還少一個……

  「娘、娘,你在哪裡?我們找到如意姨母了!」裴家老大裴錫跑得喘呼呼的,他們三兄弟上街遊玩,看到人家在發這個傳單,一看之下不得了,急忙回客棧,就是想告訴娘這個好消息,哪知娘跟爹都不在房裡,是小二哥說他們往這兒來了。

  他要過來時,看到兩個弟弟領著一對夫妻,裴鈞說,他們也要找如意姨母,還要找娘。

  事態緊急,他來不及弄清楚怎麼回事,總之,先把人都帶過來再說,也顧不得禮數,急得大呼小叫。

  只見,那個長得圓呼呼十分討喜的小娘子,看著眼前的眾人,傻傻的邊哭邊問:「你們……哪一位是如意,我是富貴,我、我……我忘記你們的樣子了……」

  「咦,這小冊子裡寫的是什麼?」李大嬸來到吉祥錢莊存銀,順手從櫃檯拿起一本小冊子,不識大字的她問著櫃檯裡的掌櫃。掌櫃津津樂道的說:「您老還沒聽說啊,金家四姊妹賣身葬親……」

  「啊,那個喔,我怎麼可能沒聽說,一年前四姊妹大團圓可是驚動咱們莘集村哪,真沒想到那四個丫頭都這麼好福氣,從丫鬟變成當家主母,了不起,真是我們莘集村的四道光。」李大嬸如數家珍的道。

  「是啊,以前咱大當家將夫人姊妹的事印在小冊子裡,放在錢莊裡廣為流傳,好幫她尋找其它幾位姊妹的下落,現在人找著了,就把這結局夾在這小本裡,謝謝各方善心人士的幫助。」

  「喔,掌櫃的,你倒是為老婆子我說說,這結局是如何啊?」她好奇的問。

  「結局……當然是皆大歡喜,咱們這個‘增訂版’,還有金家四姊妹如何從丫鬟變夫人的過程呢!」

  「哎唷,這我倒是沒聽說了,你就好心點,快點說給老婆子我聽聽啊!」掌櫃的清清喉嚨,「故事呢,就要從莘集村突然發大水的那年說起。那年,吉祥十歲,如意九歲,花開、富貴也才七、八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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