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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路可可 -【別怕難為情(時候到了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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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9 20:31: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路可可 -【別怕難為情(時候到了之三)】

蘇立欣很明白老闆季世傑上班時對她的蜜語調情,甜言逗惹,
不過是為了逗其他同事開心,不過是想印證一下自己的魅力。
還好她從不當真,也完全懂得「會叫的狗不咬人」的道理;
還好她從來不愛比她愛打扮的男人,而他的貌美如花完全令她望之卻步。
他完全符合她「必不考慮」的戀愛對象的條件,
不過他的優良品種,倒是絕佳「借種生子」的人選,也許她該試試……
女人都買他季世傑的帳,除了蘇立欣!
他覺得男人多情沒有錯,偏偏她對多情的男人很感冒。
她呀根本把他這個老闆視為毒瘤,防他像防個登徒子。
他會招蜂引蝶、約會無數,甜言蜜語、遊戲愛情,
還不是因為他沒找到讓他真心留戀的女人嘛!
其實,他還滿喜歡她的,如果她可以摘掉黑框大眼鏡,
如果她對他別那麼冷,他還真愛賴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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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9 20:31:5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楔子

    她認識他兩年了啊……

    蘇立欣在床褥間半側起身子,就著金屬鬧鐘所散發出的微弱螢光,觀察著季世傑沉睡的面容。

    好熟悉又好陌生的一張臉孔哪!

    她熟悉這張男性臉孔的深刻輪廓,她熟悉這張男性臉孔的俊美五官,她甚至熟悉這男人每一個喜怒哀樂的表情,包括他那雙桃花眼刻意要對人放電前,眉毛會先微挑的前兆,他的一切她都已經太過熟悉了。

    她陌生的,不過是他此時未著寸縷的結實身軀。她陌生的,不過是他昨晚像狂風一樣的激情吧!

    蘇立欣用冰冷的手心,壓住發紅的臉頰,汪然水眸卻沒法子從他性感的豐唇上移開。

    昨晚的一切,對一個初識雲雨的女人來說,實在是--

    太刺激了!

    蘇立欣的目光從他善於調情的雙唇,移至他枕在頰邊的那雙調情聖手。

    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人為他趨之若鶩了。因為即便她沒有任何經驗可以比較,她還是知道自己昨夜確實是遭遇了一個情場高手。

    他的技巧熟練到連在黑暗中解扣子的速度都快得嚇死人,而他甚至不用和她培養感情,就可以對著她喁喁低語出性感的句子,更甚且還用他那已然習慣勾引的撫觸找出了她原本以為並不存在的性感帶……

    好熱哪!蘇立欣在心裡嘀咕了一聲,雪白玉足從被子裡探出來透氣。

    外頭天色已大亮,但燦然陽光仍然被擋在深色窗簾之外,僅在兩片窗簾交會的細縫間,洩進一線金色光線。

    金色光線灑在季世傑裸露的上半身,季世傑皺了下眉,蘇立欣則驚嚇地閉上眼睛。

    她在幹麼?等到蘇立欣發現自己的行為無疑是在掩耳盜鈴時,她飛快地睜開了眼睛,捉過自己的衣服蓋住頭臉。

    他,仍然在沉睡。

    真是的,她怎麼會忘記這個花花公子是個多會賴床的人呢?

    蘇立欣朝他的睡顏扮了個鬼臉,抬頭看了下牆上的掛鐘--六點五十五分。

    嗯,讓她再待五分鐘吧!畢竟昨天季世傑能碰觸她的地方,一處也沒遺漏,今天也該她的眼睛值回票價一下吧。

    蘇立欣套上了自己的衣服,盤腿在床上坐起。

    她讚歎地看著這個騷包男一身結實的小麥色肌膚,目光也順著他的肌理線條流連至纏在他腰間的白色床單。

    她微微挑起眉,暗暗忖測他的臀部是否也曬成了同樣的金黃色澤。昨天的歡愛全程在黑暗中進行,她實在無從得知他的全身膚色。

    不過,根據她對季世傑的瞭解,他全都曬成如此勻稱顏色的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

    這男人,愛面子。呈現在他人面前的姿態,永遠是一種不著痕跡的優雅。

    如同他這一身性感的男人膚色,看似自然,至於他為這身麥色肌膚,花費了多少時間,那就是不必為外人所知道的內幕嘍。

    說真的,人們對季世傑這個人的評價,很容易只停留在他瀟灑不羈的外貌上。

    其實,他每次出國參展,每次爭取案子的衝勁,總是能為公司接到很稱頭的訂單。只是,旁人感興趣的通常只是他遊戲人間的戀愛次數,對於他焚膏繼晷的努力工作,不僅一無所知,也不想探究。

    事實上,也唯有像他這樣的工作狂,才會特意把住家設在公司上方吧!

    瞧瞧,她這個資深員工有多瞭解他啊。

    蘇立欣一挑眉,牛奶般雪白的臉龐上閃過一陣揶揄,心情卻無來由地感到些許惴惴不安。

    好吧,她承認她開始有些緊張了。

    她或者不是拜倒在他魅力之下的女人,但她以後還要和他朝夕相處,她很難只是單純地看著他,而不去想起昨晚的點滴。

    蘇立欣咬住唇,無助的神態為她黠亮的眼神增添了一抹柔弱氣息。

    其實,只要她不說出昨天晚上的事,就算她真的在面對他時有任何不妥的情緒出現,他也不可能發現真相的。

    畢竟,季世傑根本不知道昨晚和他過夜的人是她,他以為她只是他朋友們送來的一名性感尤物甲乙丙罷了。

    而她既然下定了決心,要頂替那名性感尤物上場,她當然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那現在何必又在這裡輾轉反側呢?

    蘇立欣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在心底不停地提醒自己,當初做下這個決定的動機--

    她想要小孩,不想要婚姻。

    她或者需要一些品種優良的精子,她卻不需要一個花花公子丈夫。

    想當然爾,她也不想讓這個花花公子--她的老闆,知道她對他的精子「圖謀不軌」。畢竟她對現在這份工作勝任愉快,她不想辭職。

    一切都照她的計劃進行得天衣無縫,不是嗎?

    蘇立欣睜開眼,怔愣地看著季世傑,總覺得腦子裡恍惚渾沌地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上哪裡不對。

    那她的心裡為什麼如此忐忑呢?她一向理智而冷靜哪。

    只因為發生了關係嗎?

    蘇立欣強迫自己把目光從季世傑沈睡的容顏上移開,她狠狠地一甩頭,把一頭及腰的烏絲全甩到腦後。

    一片處女膜,沒什麼好留戀的。她現在回家,還來得及梳洗打扮一番,然後,趕在九點前回到公司上班。

    蘇立欣起身下床,扣好了她黑色襯衫上的核桃木菱形鈕扣,穿上了她的黑色窄裙,最後再戴起她的黑框大眼鏡,重新扮演回那個季世傑心目的「古板女」。

    她低下頭,仔細地巡視著床上是否留下了任何「蘇立欣」的痕跡,卻不曾再看季世傑一眼。

    於是,人兒悄悄地遠離,門被輕輕地關上。

    只是,一顆原本該安分待在她襯衫內側的備份核桃木菱形鈕扣,此時卻被壓在他的枕頭之下--

    人算,不如天算哪!

正文 第一章

    半個月前--

    「我厭棄自由了,我厭棄我的心了,把它們交給你,都交給你;假如你願意。」

    季世傑用一種深情款款的語調,朗誦著愛情的詩句,微鬈髮絲隨著他的眉飛色舞而在肩頭晃動著。

    「這句話怎麼樣?」他才念完,馬上低頭看向他最得力的員工蘇立欣。

    蘇立欣推推臉上那副遮了她半張臉的黑框眼鏡,冷冷瞥他一眼。

    「肉麻到極點。」蘇立欣繼續埋頭在鍵盤上,敲打著明天要拿到銀行的信用狀。

    「那就選這一句!」

    季世傑樂不可支地把卡片和銀筆遞到蘇立欣手裡,還恭敬地獻上一鞠躬。

    蘇立欣雙臂交插在胸前,漠然看著老闆大人俊容上的討好笑容。

    「我為什麼要幫你做這種缺德事?」她柳眉微擰,配合著她一身深土色的套裝,活像是被二十年前的古板女教官附身。

    「幫上司追女友,怎麼會是缺德事?」季世傑摀著胸口,晶燦深眸裡儘是受傷姿態。

    「我不是拉皮條的。」蘇立欣不為所動地繼續將信用狀打印出來。

    「我當然知道。」季世傑頻頻點頭,一套亞曼尼的鐵灰西裝讓他修長結實的身材展露無遺。「拉皮條的人若像妳這種撲克臉,嫖客早就被妳嚇得主動到警察局投案了。」

    「哈、哈。」站在一旁印條形碼的新進職員汪雅麗,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經理,你說得太誇張了,立欣姊才不是什麼撲克臉啦!是你老愛去惹她,她才會對你這麼凶的。」

    「問題是,我沒法子不惹立欣啊!」季世傑聞言,立刻轉向汪雅麗哇哇大叫。「立欣多才多藝,整理檔案工作一流,記憶產品的功夫超級好,加上字又寫得一級棒。要不是她始終用那副黑框大眼鏡擋在我們之間,我早就對她展開我的愛情攻勢,何必用那些路人甲乙丙來填滿我心靈的空虛呢?」

    季世傑說著說著,雙手忍不住高舉著以加強聲勢。

    蘇立欣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這種劇碼都演了一百八十遍了,他還演不煩啊!

    「沒想到你那麼喜歡立欣姊。」汪雅麗羨慕地看向蘇立欣。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她。」季世傑點頭如搗蒜,還不忘加上一聲惆悵的長歎。

    「天下有你不喜歡的女人嗎?」蘇立欣冷哼一聲,把檢查過的信用狀放到活頁夾裡。

    「偶爾也有。不過,那與妳無關,妳始終高踞著我心目中『最愛』的第一名。從妳兩年前到公司來應徵的時候,我就知道妳將會成為我的得力助手、貼身好……」

    季世傑再度開始長篇大論,俊挺臉上有著不達目的絕不干休的堅決。

    「季世傑,你能不能別再鬼叫了?」蘇立欣不可思議地盯著他滔滔不絕的嘴,她發誓自己真是沒見過比他更囉嗦的男人。

    「妳幫我寫卡片,我就閉嘴。」季世傑簡潔地回答,臉上漾出一個孩子氣的得逞笑容。

    汪雅麗一見到他露出這種童心未泯的模樣,旋即雙眼發亮--她最喜歡老闆露出這種陽光赤子心笑容了。

    蘇立欣見狀,也只能搖頭歎氣一番。季世傑這張皮相啊,不知道還要騙走多少女人心哪!

    「『這次』是要寫給哪個寶貝?」蘇立欣拿起筆,把卡片攤平在桌上。

    「溫妮寶貝。」季世傑笑容滿面地說道。

    蘇立欣快筆在卡片寫下「溫妮寶貝」四個大字,那字體清俊有力,飄逸中帶著靈動,龍飛鳳舞中又帶著細緻。

    其字如人啊!

    季世傑在旁邊看她寫字看得出神,忍不住摸著下顎懷疑了起來。

    怪了,真是怪了!他所認識的女人,凡是能寫出這種字體的,通常都和「美女」沾得上關係。

    怎麼他們家的立欣,不但穿衣服的品味古板得可以,臉上那副黑框眼鏡也礙眼地讓人想大退三步。

    實際上,立欣長得確實是不賴,輪廓五官全都細緻而優雅,雖然膚色稍嫌黯黃,但那膚質看來滑嫩得像豆腐。事實上,她的雙手是他見過最美麗的柔荑之一--雪白、光滑、修長,可惜了她臉部就是沒長上這樣的好膚色。

    「你是要在卡片裡寫--」

    蘇立欣抬頭看向他,一見到他又露出了那種評量的目光,馬上防備地把身子往後一縮,生怕自己臉上深褐色的粉底會不小心剝落,因而露出了她原本的白皙肌膚。

    季世傑一挑眉,露出玩味的表情。

    哇,立欣小姐的警備姿態又要出現了!賭她一秒鐘之後,會深呼吸、瞇眼睛,然後--瞪他!

    蘇立欣深吸了一口氣,瞇起眼不悅地反瞪著他唇邊的笑容。他那是什麼討厭的臭表情,好像他捉到了她的什麼把柄一樣。

    她捏緊筆,努力不讓自己衝到浴室裡去照鏡子。她要有自信!她的深色濃妝化了兩年多,都不曾出過什麼問題,沒道理今天會出狀況。

    「季世傑,你是要寫『我厭棄自由了,我厭棄我的心了,把它們交給你,都交給你;假如你願意。』沒錯吧?」蘇立欣用最平靜無波的聲音問道。

    「對!妳說的一字不差。」

    季世傑一邊鼓掌,在她的桌子邊坐下,一雙長腿晃啊晃地。

    淡淡薄荷古龍水氣味飄上蘇立欣的鼻間,蘇立欣屏住呼吸,實在是不愛那種涼涼的味道。

    「立欣姊,經理才念一次,妳就記起來了喔!」汪雅麗驚訝地說道。

    「立欣就是這麼蕙質蘭心的女子。」季世傑低頭朝著立欣露齒一笑。

    「把你的尊臀從我的桌子上挪開,否則我可不敢保證,我的筆會不會不小心畫到某人的褲子。」蘇立欣拿著筆在指間旋轉著,威脅地瞪他一眼。

    「OK,我下來就是了,請立欣大姊高抬貴手放過我。」季世傑一臉無奈地站回到地面上。

    女人都買他的帳,唯獨立欣把他當成一顆毒瘤。

    「我沒有把你的歷任女友全聚在一間咖啡廳裡聊天說地,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了。」蘇立欣瞄他一眼,繼續低頭寫著卡片。

    季世傑驀地打了個冷顫,摸摸鼻子乖乖地走回座位上。唉,他怎麼就偏偏碰到一個對「多情」感冒的下屬呢?

    汪雅麗咬著唇忍住笑聲,卻忍不住和其它兩個同事--陳姊和小李,交換了好笑的眼神。看老闆和立欣姊鬥嘴,可是他們上班的額外福利啊。

    雖然兩人的外型看來實在不怎麼登對,可是吵架起來的樣子,還真的很冤家呢!

    「拿去。」蘇立欣把卡片朝季世傑的座位射去。

    季世傑長手一舉,迅捷接住卡片,朝她送了個飛吻。

    「立欣寶貝,妳真是太精彩了。」他說,微挑起眉,一雙放電的眼含笑睨著她。

    「請把『寶貝』去掉。」蘇立欣不屑地抿了下唇角。

    「去不得,去不得。『寶貝』之所以寶貝,正代表了它的重要性。況且,我的寶貝可是我暢行天下的利器,是我於公於私的--」雙關語一旦出籠,他便忍不住要觀察古板小姐的表情。

    「如果你還有時間抬槓的話,不如把桌上的那些文件看一看,把那兩份要報價的文件盡快處理完拿來給我。再不然把E-mail分類處理完後再傳給我們。還有,你不是和彰化工廠約好了時間,要去看樣品嗎?」

    蘇立欣也不廢話,馬上把她所能想到的工作內容,一股腦兒地全往他身上丟。

    「停停停,妳的嘴難道不用休息嗎?等我把卡片和玫瑰送到我的親愛佳人溫妮手中時,我自然會和我的愛車一塊前往彰化,然後再回到公司處理公事的。」季世傑拿起檔案夾擋在自己前面,完全沒考慮到自己也正在囉嗦中。

    一幫職員見好戲似乎已落幕,全都笑著低頭回到公事上。

    季世傑趴在桌面上,拿起電話撥號到花店訂花。「我是季世傑。對……我要一束紫玫瑰,半個小時後過去拿。拜拜。」

    溫妮是他目前全力追擊的股市營業員美人--人美、能力強,性子高傲如冰。博得佳人一笑是件具有挑戰性的任務。如果進而發現佳人能和他心靈相通,那將會是完美了。

    他也不是愛風流啊,他只是還沒找到那個能讓他定下心來的女人罷了。

    天知道,他有多不得已啊!

    「今天要不要打賭,溫妮小姐收到花會有什麼反應?」汪雅麗一見老闆掛下電話,立刻興致勃勃地問道。打賭老闆這回的追求者在接到鮮花或禮物攻勢時,會有什麼反應,也是身為員工的福利之一。

    「雅麗,妳很上道喔。才來兩個月,連印條形碼都還會出狀況,就已經會打賭了。」季世傑深黑的眸子笑看了汪雅麗一眼說道,也看不出是真生氣,還是故意出言揶揄。

    汪雅麗聞言,小臉垮了下來,立刻閉嘴低頭,把捲好的條形碼收到箱子裡,再回到計算機前,繼續印下一款條形碼。

    「雅麗工作很認真,學習力也不錯,美國那家最難搞的『WORK』,她也已經能夠看懂部分訂單,而我們公司的五金目錄,她也約莫可以記住幾成了。」蘇立欣簡單地說道,不想雅麗被他的冷臉嚇到。

    「我知道。」季世傑淡淡地說道,並不馬上就亮出笑臉。

    雅麗新來乍到的,是和大家處得不錯,不過工作勤奮程度實在有待加強。能拖的事就拖,上班時還會接私人電話聊天,這也太不把他這個老闆放在眼裡了吧!

    「雅麗昨天還主動加班把我們的樣品室整理好了,你這個當老闆的該嘉許她才對。」蘇立欣沒把是自己要求雅麗加班一事說出來,只把功勞都歸到別人身上。

    季世傑笑著挑眉看了蘇立欣一眼--這女人還真是標準的面惡心善一族。職員主動加班幫公司做事,他怎麼會不知情呢?她當真以為他會開除雅麗嗎?

    季世傑狀若無事地一手拿起椅子上的羊毛及膝外套,一手拎著卡片,晃啊晃地晃到汪雅麗身邊。

    「雅麗妹妹,妳別學立欣板著一張臉嘛,妳要知道妳的陽光笑容可是我上班的最大動力啊!」他拿起原子筆在雅麗的本子上畫了個亂丑一把的笑臉。「我賭一千塊--賭溫妮一見到我的卡片與鮮花,就會感動得答應我晚上的邀約。妳賭什麼?」

    汪雅麗忍著笑,卻仍然不敢抬頭。

    蘇立欣接收到季世傑的求救目光,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還是擔下了熱絡氣氛的擔子。

    「我賭一千二,溫妮小姐一見到卡片與鮮花,可能只會丟下一句『你的字寫得還不錯嘛』。」蘇立欣說道。

    「那……我跟立欣姊賭一樣。」汪雅麗馬上接話道。

    其它兩名職員立刻同聲附和道。

    「你們還真是不給我面子。這回我鐵定會通殺,把你們的錢全都賺進口袋的。」季世傑咳聲歎氣一番,把外套往肩上一甩,帥氣地走出大門。「我走了,不用太想我。」

    汪雅麗一見到老闆離開,她立刻挨到蘇立欣身邊。

    「立欣姊,老闆剛才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汪雅麗不安地小聲地問道。

    「妳剛出社會,察言觀色的能力還要再努力。」蘇立欣喝了口茶,輕描淡寫地說道。「季世傑其實不是一個太容易討好的老闆,在他底下做事,可以輕鬆,但又不能太輕鬆;可以認真工作,但又不能死板到不知如何響應他的笑話,這是我這兩年來的工作心得。」

    「可他看起來也不是很認真啊。」汪雅麗咕噥抱怨著,年輕的臉上寫著不滿。

    「他是老闆,可以隨心所欲,我們領人薪水,就要認分一點。」蘇立欣說。

    「我當初來的時候,也以為老闆是那種只會花錢的二世祖,後來才發現,『季氏』公司還真是他一手創立出來的。他根本不像他外表所表現的吊兒郎當,他根本是個工作狂。」業務小李補充道。

    「老闆他是工作狂!」汪雅麗的口氣驚駭地像是季世傑是女扮男裝一樣。「他怎麼可能是工作狂」

    「他把公司設在住宅的一、二樓,只因為他半夜兩點還會從樓上住宅跑到公司來接傳真、查資料,然後一工作起來便是沒日沒夜地,五、六點才睡覺是家常便飯。」蘇立欣輕描淡寫地說道,只希望雅麗能多少有些警惕,不要以為這裡是個可以混吃混喝的地方。

    「老天爺,原來他每天十一點才到公司上班的原因,不是因為夜夜笙歌啊。」汪雅麗必須扶著自己的下巴,才有法子讓自己的嘴巴合起來。

    「事實上,咱們老闆有幾任女朋友,就是因為受不了他這種工作狂的個性,才和他分手的。」小李接著說道。

    「妳之前進來的兩名新人,就是因為誤判情勢而被請出門的,妳今天真是該謝謝立欣。」會計陳姊說。

    「謝謝立欣姊。」汪雅麗立刻起身一鞠躬。

    「妳很努力,所以我才幫妳的。」蘇立欣拍拍她的肩,因為雅麗的沒有心機而喜歡她。「最近工作不好找,這裡福利不錯、職員相處融洽,又可以學到東西,如果有心想長留於此,就要多用點心。」

    「我會的。」汪雅麗頻頻點頭,立刻拿起一份出貨文件,想盡快讓自己熟悉裡頭的條文。

    蘇立欣微笑地點點頭,從檔案櫃裡拿出幾份報價單,準備寫信問候一下那些尚未回復的買家。

    「立欣啊,妳生日又快到了,老闆會不會又要帶妳去配眼鏡,當成生日禮物?」陳姊翻著日曆在開支票時,順口笑著問道。

    「立欣姊,老闆記得妳的生日啊?」汪雅麗忍不住分心問道。

    蘇立欣一挑眉,忍不住出口揶揄了他一句:「大家都知道,那傢伙對於記憶女人的生日有特異功能。」

    大夥兒聞言,全都露出會心一笑。

    「可是我覺得老闆真的很喜歡妳。」汪雅麗認真地說著。

    老闆和立欣姊的組合,根本就是愛情小說的男女主角模式嘛。呃,雖然立欣姊是有點不像那種美美的奶油型女主角啦。

    「女人如果相信他的話,那就活該要落得傷心難過的下場了。」蘇立欣嘴裡說著話,手裡找資料的動作可沒停下來。

    「可是老闆對妳真的滿不一樣的,妳看他老是三天兩頭地找妳抬槓,一副只要妳答應,他願意馬上簽結婚證書的樣子。」小李也補充了一句。

    「會叫的狗不會咬人。」蘇立欣的纖纖十指開始在鍵盤上飛舞,發出答答的聲音。

    「立欣姊,妳真的不喜歡老闆這種類型的男人嗎?」汪雅麗可愛的圓圓臉,失望地問道。

    「他的能力是還不錯,也還滿認真的,可是我沒法子接受一個對於穿著打扮比我還注重的男人;他的貌美如花,讓我沒安全感!」

    蘇立欣停下來喝了口茶,這才發現所有人竟都一本正經地看著她說話。

    她難得俏皮地扮了個鬼臉,順手拿起檔案夾在雅麗頭上輕敲了下。「去工作吧,妳待會兒再把美國『WORK』那家公司的訂單流程說一次給我聽,學會了這個客戶的處理方式,妳就沒什麼訂單會看不懂了。我非得要季世傑提前把妳任用為正式員工不可!」

    「可是,妳和老闆--」汪雅麗還想再說。

    「別胡思亂想了,我和他,是百分之百不可能的!」蘇立欣嚴肅地說道。

    蘇立欣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她搭上公車,一如往常地在離她家尚有一站距離的站牌下了車。

    沒有立刻踏上回家的路,她走進一座乾淨的社區公園,逕自走到洗手間裡。

    她站在洗手台前,摘掉只有一百度的大眼鏡,從隨身大袋子裡拿出一瓶卸妝洗面奶,俯身清理著自己一臉的彩妝。

    隨著臉上愈益乾淨清爽的觸感,她忍不住愉快地歎了口氣。

    水珠潑灑在她的臉龐上,褐色的油彩緩緩地從她的臉上滑落,不一會兒便還原了她與生俱來的白皙玉膚。

    蘇立欣抬起頭,用面紙拭淨了臉上的水珠,滿意地看著鏡子裡自己一張水淨白滑的臉龐。

    舒服、舒服、舒服啊!

    天知道她這種崇尚自然的人,居然兩個月要用掉一瓶褐色粉底,真是苦不堪言啊。

    更駭人的是,這種濃妝艷抹的日子,居然也持續了兩年。

    要是媽媽知道她每天都化妝成一張褐色黑臉去上班,不知道會不會氣到口吐白沫。媽媽一向希望她能憑著她這身不算太差的皮相,嫁入豪門當個少奶奶的。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平凡如她想嫁入豪門,不要先偷雞不成倒蝕把米就不錯了。

    媽媽這輩子從沒上過一天班,完全不知民間疾苦。媽媽只知道叫她打扮得光鮮亮麗去上班,卻完全不知職場上的女性若是太過嬌媚,實在很容易被人以容貌定位為花瓶;更甚者,還有高得嚇人的機率會遇上性騷擾。

    想她在兩年前,也就是她還穿著窄裙,用她的美女本色在貿易公司上班時。她每天不但要忍受已婚上司的包養暗示,還要千方百計逃避客戶想利用她的美色來談生意。

    某次,在一次洽公之中,她的飲料遭客戶下藥,當時頭昏腦脹的她幸運地靠著防狼噴霧劑而驚險逃出。那天之後,她決定再也不要過那種心驚膽跳的日子了。

    她辭去了工作,開始用褐色粉底和大眼鏡來武裝自己,她甚至開始穿著一些老氣、不適合她的深色套裝。

    不憑美色的她,找工作突然變得困難了起來。可是,她憑著實力在「季氏」裡待了下來,而且坐穩了他的第一助手角色。

    再不會有人謠傳她是用美色來籠絡人心了,這種「還我清白」的感覺很大快人心。

    蘇立欣望著鏡子裡自己不點而紅的艷唇,及一身的黑衣,她蹙起了眉頭。

    脫下外套,解開了一顆襯衫鈕扣,再從皮包裡拿出一條紫紅絲巾繫在頸項上,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時尚流行一些。

    此時,鏡子裡的「她」,別有一股清艷的氣質。

    她可不想因為自己的衣著保守、不愛打扮,而被媽媽嘮叨到食慾不佳。

    蘇立欣解下髮髻,讓一頭烏溜溜的發直瀉到腰間,她把外套甩到肩上,一路哼著歌,悠閒地走出公園,踏在紅磚道上散步回家。

    晚間八點,路上的車輛不算擁擠。今晚天氣頗好,天空甚至還有幾點星星。

    一輛敞篷黑色奔馳從她身邊經過,車速突然慢了下來。

    蘇立欣警戒地握住自己的皮包,瞇起眼飛快地瞄了一眼車牌號碼--

    該死,好像是季世傑的車!

    蘇立欣臉色驟變,立刻轉身飛奔入一條最近的巷弄間。

    季世傑怎麼這麼快就從彰化回來了?

    她縮在巷子陰暗的角落裡,果然看見那輛黑色奔馳再度回車,緩緩地駛至兩人剛才錯身而過的道路上,終至消失在路的盡頭。

    「好險!」

    蘇立欣拍拍自己的胸口,不敢想像季世傑若是發現她的真面目,會有什麼反應。

    依照他的多情,他必然會對她展開追求。

    然後,她會再度落入那種被人質疑能力的噩夢中。

    她不想往自己臉上貼金,以為自己就是那個能讓他定下心來的真命天女。

    事實上,最可能發生的結果就是--

    她終於被季世傑的追求打動,而他則在一時的新鮮感過後,拍拍屁股離開。留下她和一群往昔的同事,尷尬地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她很有自知之明!

    當上「季氏」的老闆娘,是她媽媽的心願,不是她的。

    雖然,她偶爾也會幻想季世傑看到她的真面目時,可能會有的驚艷表情。他會用什麼樣的眼神凝望她?他還會那樣若無其事地對她開口閉口都是愛啊、喜歡嗎……

    停,她在想什麼啊!

    蘇立欣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對自己發號施令。

    「預備起--跑!」

    蘇立欣飛快地向前疾奔著,讓早春的涼風刮在臉頰上,冷卻她腦子裡的胡思亂想。

    氣喘吁吁地停在家門口,她彎下身,靠著牆壁調勻著氣息,雪白臉頰因為運動而染上了紅暈。

    掏出鑰匙,才插進鑰匙孔,大門就被人從裡頭打開了。

    「唉呀,真是我們立欣回來了!」

    蘇立欣一聽到媽媽這種刻意裝高貴的語調,就知道她要倒大楣了。

    家裡有客人,而且是要來和她相親的那種!

    她這個月已經相了三次親了!

    「妳阿姨帶了個科技新貴來和妳相親,她有事先回去了。」章金玉接過蘇立欣的背包,看似體貼女兒,實則是為了耳提面命。「這個錢先生每年光是公司的分紅配股,就是好幾百萬,妳可得好好把握。」

    「我說過我不喜歡相親。」蘇立欣臉色一沈,根本不往客廳瞧上一眼。

    她討厭那種被人當成貨物評估的感覺!

    「我和妳爸離婚之後,就靠著他每個月給的贍養費,縮衣節食了十幾年,讓妳讀完大學,妳就不能順從我一點嗎?」章金玉壓低聲音,死命地瞪著女兒。

    「妳和阿姨的婚姻都不快樂,為什麼還要一直逼我結婚?」蘇立欣忍無可忍地低吼出聲,聲音中帶著疲憊的顫抖。

    「妳不懂啦,女人總歸還是要有個歸宿,總歸還是要結婚的。」章金玉堅持地說道。

    蘇立欣看著媽媽,發現她是真的不懂了。

    什麼叫做總歸還是要有個歸宿?什麼叫做總歸還是要結婚?誰規定每個人都要做一樣的事?命運不是應該掌握在自己手裡嗎?

    爸媽明明在她國小三年級就離婚了,加上親朋好友們的離婚率高達了八成,媽媽怎麼還會期待她找到一個好伴侶,攜手一生呢?

    蘇立欣抿住唇,看著面貌保養得宜,卻始終在怨天尤人的媽媽。她不知道該為自己而痛苦,還是為媽媽感到不值得。

    「妳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出去看看錢先生?」章金玉半推半扯著蘇立欣的肩,把她推到客廳,還擰了下她的手臂。「笑啊!」

    蘇立欣僵著笑容,被推到了一個穿著運動衫,戴著大眼鏡的四十歲男人面前。

    毫無意外地,男方因為她的出現而雙眼發亮。

    「錢先生,這是我女兒蘇立欣,她在貿易公司上班,他們公司是出口家庭五金的,很賺錢啦。立欣做事聰明又能幹,老闆很器重她,每年年終都領六個月呢!可是我們立欣對於事業比較沒野心,她比較適合當家庭主婦、賢妻良母啦。」

    章金玉笑呵呵地摟著女兒的肩,儼然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樣。

    蘇立欣什麼話也沒說,像個娃娃一樣地凝著一個笑容,安靜地端坐在一旁,任由媽媽把她誇獎到天花亂墜。

    回到家就是要休息,就是要放鬆,為什麼她回家時,卻永遠比上班時還緊繃、痛苦?

    「蘇小姐,妳很安靜喔。」錢先生興奮的眼直盯著蘇立欣,完全沒預料自己會遇上一個明眸皓齒、氣質高雅的相親女主角。

    「對不起,我人不太舒服。」蘇立欣低聲說道。她真的覺得累了、倦了。

    「妳哪裡不舒服我看妳身體好好的。」章金玉激動地瞪著她,完全沒有預料到女兒會當場給她難看。

    「蘇小姐如果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先去休息?」錢先生馬上體貼地說道。

    「謝謝你,那我就先去休息了。」蘇立欣朝他漾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她完全可以預料到這人接下來的反應--他會驚艷,他會覺得她楚楚可憐,接著他會更加賣力表現出他的紳士風度,最後,她就可以成功離場。

    蘇立欣偏著頭看他,笑容更加溫柔了。

    「妳……去……休息,身體很重要。」錢先生被她的笑容迷得暈頭轉向,也跟著咧嘴傻笑。

    「那我就先回房間了。」蘇立欣依言起身,頭也不回地往房間走去。

    她知道媽媽在瞪她,但是那又如何?

    她受夠了這種無聊的相親見面了!

    「錢先生,真是不好意思。這孩子最近公司的事比較忙,累了一點,下回,我讓她煮一桌菜請你,她喜歡煮菜,也喜歡小孩子……」章金玉急忙地開始解釋。

    蘇立欣倏地拉開房門,飛快地關上門,把客廳的聲音全擋在外頭。

    就當她的叛逆期來得比較晚吧,她再不要由著誰來安排她的生命了。

    她快三十歲了啊!

    今天是錢先生、明天是金先生、後天是福祿壽先生嗎?

    媽媽期待的真是她的幸福婚姻,還是覬覦她未來另一半的財產?

    結婚又離婚也無所謂吧,反正,可以有贍養費,不是嗎?

    蘇立欣唇邊露出譏諷的笑容。

    她把自己扔到床上,卻因為用力過度而撞痛了身上的骨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於是漾上了一層淚光。

    她揉著眼睛,抿著嘴的姿態是孩子氣而惹人憐愛的。

    蘇立欣側過身,把臉埋在枕頭裡,讓自己喘不過氣來。她不排斥結婚,她偶爾也會幻想婚姻生活的美好。可是,媽媽是用外在條件在挑選她的婚姻對像;而她希望共度一生的人,能和她心靈相通啊。

    她是喜歡小孩,喜歡到可以為了想有個小孩而去結婚,但她萬萬沒法子忍受和一個她無法心服口服的對象發生關係。

    如果,可以不要有婚姻這層關係,而擁有自己的小孩,那該有多好。

    「蘇立欣,妳給我出來!」房間外,傳來媽媽用力拍門的聲音。

    蘇立欣顫抖了下身子,還不想那麼早去面對媽媽的叫囂。

    「蘇立欣!妳造反了嗎?開門!」

    「我睡了。」

    蘇立欣把頭蒙到枕頭裡,壓住自己的耳朵,開始大聲唱歌,試圖不讓自己聽到媽媽的任何聲音。

    她不是不會內疚,畢竟媽媽省吃儉用,讓她讀到大學畢業是不爭的事實。

    可她心裡還是不免有怨,她總覺得媽媽在離婚後,就立刻辭掉工作,名義上是為了專心扶養她,實際上卻是為了懲罰她和她爸爸。

    她狠不下心來違逆媽媽,卻也無法讓自己真正的屈就。

    她該怎麼辦?

    她有好多的愛想去愛,可是她沒有對象可以釋放這些情緒。

    難道真要她去找個品種優良的男人生個小孩,然後她當個單親媽媽,用全部的心思去愛那個孩子嗎?

    可是--生命豈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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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9 20:32:1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章

    在一夜無眠之後,蘇立欣頂著兩圈黑眼圈到辦公室上班。

    她早上六點踏出房門之後,就被媽媽臭罵了一頓。

    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安靜地走回房間裡,把自己裝扮成她平常上班時的樣子--深褐膚色、土色套裝、黑色大眼鏡。

    趁著媽媽嚇到連話都說不出來時,她平安地走出家門。

    但是,她的心情還是不好,因為她完全能預料到當她晚上回家時,媽媽會加諸在她身上的疲勞轟炸。

    所以,當季世傑吹著口哨,手拿著咖啡杯晃進辦公室,一臉神清氣爽時,她就覺得一肚子火!

    她拉開檔案櫃,重重地扯出幾隻五金檔案,然後啪地一聲把檔案夾擺到桌上。

    季世傑看了她一眼,驚嚇地拍拍胸口,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自己座位上。

    他按照慣例,分發處理完E-mail之後,轉頭向小李交代衣帽掛鉤的報價,然後和汪雅麗討論確定工廠出貨進度,並親自打電話和工廠討論鎖扣的電鍍顏色。

    半個小時後,季世傑輕咳了兩聲,終於轉頭看向蘇立欣。

    「本人明天要到美國參展兼拜訪客戶,『請問』我要去拜訪的那些客戶資料整理好了嗎?」季世傑笑容可掬地問道,隱約覺得今天的蘇立欣不大對勁,她看來很沒有精神。

    「下班前給你。」蘇立欣頭也不抬地說道。

    「拜訪時間,二度確認了嗎?」他又問。

    「昨天確認完畢了,沒有問題。」她抬起頭,不悅地瞟他一眼--這種瑣事,他平常根本不會問的。

    「那……那……」季世傑決定不畏蘇立欣的冷臉,硬是送上一個一百燭光的大笑容。「妳今天晚上可以留在公司幫我整理樣品嗎?」

    整理樣品時,有蘇立欣在,就鐵定效率驚人。她總是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把東西收整得妥妥貼貼。

    「你--」蘇立欣原本開口要叨念他的臨時抱佛腳,不過她忽然想到--如果留在這裡整理樣品,她就可以晚點回家啊!

    「你明天就要出國了,為什麼不早點整理呢?」她板著臉,口氣平和地說道。

    季世傑一見她還算客氣,立刻笑嘻嘻地迎上前說道:「我有其它事要做啊,我上星期才剛從大陸回來,感冒了兩天,接著不知不覺就到了要出國參展的時間了。」

    他說著說著,又習慣性地坐上立欣的桌邊,拿起她的筆在長指間要玩著。

    「算了,我也有錯,我早該提醒你整理樣品的,對不起。」蘇立欣一本正經地說道,伸手搶回自己的筆。

    「妳千萬別跟我說對不起。」季世傑俊挺眉眼上滿是內疚。「是我要麻煩妳留下來加班的,是我不對。」

    「我也可以留下來幫忙整理樣品。」汪雅麗急忙說道,生怕老闆覺得她辦事不力。

    「妳住得太遠了,等妳回到家都天亮了。」季世傑給了雅麗一個讚許的笑容,目光卻又晃回了蘇立欣疲累的面容上。「而立欣如果在這裡待得太晚了,還可以睡在樓上,四樓有間客房。」

    四樓的房間,與其說是客房,倒不如說是蘇立欣的專用房。

    和立欣相處久了,有種革命情感外加兄弟姊妹之情。有時,他出國太久,需要立欣坐鎮時,他也會放心地把家裡的鑰匙交給她。

    「立欣姊會睡在樓上喔?那……妳的家人不會擔心嗎?」汪雅麗好奇地問道,還是覺得這兩人的關係很奇怪。

    「就是在公司加班,沒什麼不放心的。」蘇立欣淡淡地說道,心裡卻悲哀地直髮噱。

    當初,媽媽知道季世傑單身,所以每次她要加班時,媽媽根本只會叮嚀她要「好好把握機會」。幸好,後來經由她不遺餘力地宣傳季世傑的花心,媽媽才死心的。否則,媽媽那樣的交代算什麼嘛!

    蘇立欣蹙起眉,完全沒發現季世傑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雅麗啊,妳來兩個月了,還不知道立欣對我這一型的俊美男子免疫嗎?」季世傑伸手要去揉蘇立欣的頭髻,她把自己繃得太緊了。

    「不要亂動我的頭髮!」蘇立欣在空中攔截住他的手,還順勢把他推下桌子。

    「你離我遠一點,我要工作。」

    「立欣,不要老是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嘛,我有事情要宣佈。」季世傑調整了下頸間的深藍條紋領巾。

    「不談私事。」蘇立欣拿起開水喝了一口。

    「不要那麼鐵面無情哪,人是血肉之軀,當然會有七情六慾嘛。」季世傑趁著蘇立欣還來不及回嘴的時候,立刻先聲奪人地宣佈道--

    「我昨天開車從彰化回來時,對一個長髮美女一見鍾情。」

    「你上星期四也在機場對一個空姐一見鍾情。你根本是濫情好不好?」蘇立欣不敢苟同地瞪他一眼。

    其它三個同事全都笑出聲來,汪雅麗甚至還冒著被開除的危險,用力地點了下頭。

    蘇立欣被雅麗一本正經的表情逗笑了,微擰的眉頭也不自覺地鬆開了。

    「不不不--上星期四的空姐和昨天的美女完全不同型,昨天的電波強度特強。」季世傑誇張地說道,滿意地看著立欣眼中漾起了淡淡笑意。

    很好,立欣看來似乎開心一些了。他這個得力助手什麼都好,就是把心事悶在心裡這件事不大好。認識兩年多了,他對她的認識始終很表面。

    「老闆,你這回鍾情的對象是哪種類型的美女?」小李首先插嘴問道。

    「我沒看清楚--」季世傑一看到蘇立欣翻白眼,馬上開始強調自己絕非只是隨口說說。「我昨晚在馬路上驚鴻一瞥她的側臉之後,佳人就匆匆離去了。唉,芳蹤杳然啊……」

    蘇立欣的笑容僵在唇邊,心裡閃過不好的預感。

    昨晚!馬路上!驚鴻一瞥!匆匆離去!

    不會那麼巧吧?!蘇立欣連忙拿起茶杯喝茶,以掩飾自己的心虛。

    「那位美女身穿一件黑色上衣,繫著法國風的絲巾,淡紅色口紅,一頭及腰長髮隨風飄逸。」季世傑仰頭看著天花板,一臉深陷情海的陶醉模樣。

    蘇立欣倒吸了一口氣,梗在喉嚨裡的茶霎時直往鼻腔裡衝去。

    「咳!」她猛咳出聲,拿起一張面紙掩住半張臉。

    季世傑見狀,好心地走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背。

    「走……咳……」蘇立欣的頭低得幾乎撞到桌面,而左手仍然念念不忘做出趕人狀。

    可惜,她身邊的那隻大蒼蠅,不但文風不動,而且還繼續地拍著她的後背,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老闆,那位佳人身高多高?多大年紀啊?」小李對於老闆鑒賞美女的功力,簡直五體投地。

    光是驚鴻一瞥,老闆居然也可以看得那麼仔細!

    季世傑摸著下顎,目光停在蘇立欣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

    蘇立欣身子一僵,因為驚嚇過度而怔怔地盯著他似笑非笑的臉孔--他幹嘛這樣看她?

    她屏著呼吸,耳朵聽到的全是自己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聲音。

    「昨天那位美女和立欣差不多高,年紀應該小她個兩、三歲。」季世傑一本正經地說道。

    好險!蘇立欣鬆了口氣,瞬時鬆懈地低下頭,不自覺地伸手拍拍胸口。

    季世傑瞥了她一眼,頓時決定自己實在應該多多關心她一下,她幹嘛一副被人捉姦在床的樣子?

    蘇立欣才調勻了氣息,雙眸一揚,正好與他猜疑的目光對了個正著。她心一慌,唇邊的笑還來不及斂去,便倉皇地低下頭。

    他眉毛一揚,只覺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還滿可愛的,眼睛睜得圓滾滾咧。

    「季世傑,你還敢說自己不『濫情』,你昨天早上不是才剛送花去給溫妮小姐嗎?」蘇立欣為了證明自己與平日無異,她深吸了一口氣後,便抬頭用一種咄咄逼人的口氣質詢他。

    「喔,對噢。」季世傑表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乾笑兩聲,俊容閃過一陣小尷尬。「我忘了。」

    所有人聞言,全被他的無情打敗到趴在桌面上。看來這個溫妮很快便要下台一鞠躬了。

    「溫妮小姐看到你的花,有什麼反應?」蘇立欣推推眼鏡,一臉精明地追問。

    「她收到花之後,雖然臉上故作鎮定,但眼裡全是驚喜。當她姿態端正地拿起卡片時,我發誓我看到她眼中的水光一閃。最後,她答應了我的星期六晚餐之約。」季世傑說得天花亂墜。

    「講重點,她看到玫瑰花之後,究竟說了什麼?」蘇立欣雙臂交叉在胸前,不客氣地看著他。

    「唉,我早懷疑妳和我的歷任女友串通好來拐我的錢,拿去吧!」季世傑垂頭喪氣地從皮夾裡拿出一千兩百塊。「溫妮小姐真的是說『你的字寫得還不錯嘛』,而且還一字不漏。」

    「耶!每人淨賺四百塊,中午訂豪華大便當!」小李手舞足蹈地說道,而所有人也緊跟著他眉飛色舞了起來。

    蘇立欣低笑出聲,感覺陰暗心情全都一掃而空。

    季世傑出神地望著立欣唇邊的笑容,發現自己喜歡看她笑。她笑起來,總是眉眼全納在濃濃笑意裡,是種天真不防備的真誠笑法。

    改天,找立欣吃頓飯好了,就當是他們友誼的開端好了。

    他從不曾和一個女人相處三個月以上,還仍然保持著新鮮感,立欣算是他的一個特例。也許,他每回總要找她鬥嘴的原因,也是因為想看她露出回異於平日漠然的開懷模樣吧。和他爭辯時的她,鏡片下的雙眼璀亮如星哩!

    季世傑心情大好地衝著立欣笑,笑得好像兩人已經變成了什麼知己好友一樣。

    蘇立欣盯著他笑瞇瞇的眸子,驀地打住笑意,驟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立刻斂起笑容,皺眉瞪著他。

    「立欣,妳繼續笑嘛,妳打賭又贏我一次了,幹嘛笑得這麼吝嗇?笑一下嘛!」季世傑仍然一徑笑吟吟地看著她,而且還熱絡地朝著她湊近。

    「我不想笑。」蘇立欣見狀,立刻板起臉,不給面子地拿起檔案夾遮住他的臉。

    這傢伙無事獻慇勤,非奸即詐。她現在心裡直發毛,生怕他靠得太近、看得太仔細,不小心發現了她就是那個讓他「一見鍾情」的女人!

    季世傑懷疑地看著立欣的臉頰,她現在是在臉紅嗎?

    呃--立欣的膚色太深了,有點看不出真相。

    「那我請妳吃便當,笑一個嘛。」季世傑誘哄地說道,眼睛還是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你如果請所有人吃飯,我就笑。」蘇立欣被他的注視弄得有點心神不寧,她別開眼,故意把大夥兒全扯了進來。

    「立欣姊,萬歲!」汪雅麗第一個跳出來歡呼。「老闆,請吃飯!」

    「立欣的一笑還真是值千金啊。」季世傑嘖嘖有聲地說道。「各位同事們,今天中午打電話叫披薩怎麼樣?」

    「耶!」汪雅麗開心地叫出聲來,還不忘快樂地拍拍手。

    蘇立欣和季世傑見狀,兩人不自覺地相視一笑,雅麗果然還是初出社會的小女孩,高興的樣子就是很孩子氣。

    季世傑心血來潮地拍拍立欣的頭,然後在她還來不及橫眉豎目之前,他吹著口哨,心情大好地走到座位上打電話叫披薩。

    要不是他真的對立欣少了一點心動的感覺,立欣真的是個不錯的對象。兩人之間的默契是不言而喻的,加上她不自私,心胸寬大,工作能力強,又能完全理解他的快人快語,又能包容他對工作的熱忱……

    哇!這麼一想,立欣簡直是上天為他設計的妻子嘛!季世傑偷瞄立欣一眼,在心裡歎了口氣。

    可惜,他太浪漫、太重感覺了,而他也必須老實地承認自己沒法子對一副黑框大眼鏡產生任何衝動。如果立欣把髮髻鬆開、眼鏡拿掉、再換去那套毫無曲線可言的古板套裝……

    蘇立欣渾身不自在地抬頭,果然看見他又對著她上上下下地打量。

    「季世傑,你今天是吃錯藥了嗎?幹嘛一直盯著我看!敢情你也對我『一見鍾情』嗎?」蘇立欣決定反客為主地丟出戰帖,攻擊有時是最好的防禦法。

    「不,我對妳的感情豈是『一見鍾情』,我是對妳『日久生情』啊!」季世傑嬉笑之間,突然發現立欣的手腕其實好纖細。嗯,她太瘦了。立欣,妳晚上加班想吃什麼?」

    蘇立欣面對季世傑突如其來的一問,她一愣。

    「你是豬嗎?」蘇立欣脫口說道,還沒吃中餐咧。

    「我看去買鰻魚飯好了,我記得上回妳把整盒飯都吃光了。」他自言自語,轉身打開計算機,心思一下子就進入公事之中。

    蘇立欣拿起拆信刀,拆開信件,心中其實不無感動。

    季世傑是個好老闆,也會是個好朋友,只可惜他不會是個好男友,也不會是個好老公,他太浪漫、太多情!

    他比較適合一夜情。

    可惜,她沒勇氣和他來段一夜情,否則,她可是很想有個像他的孩子呢!

    當天稍晚,夜間八點十五分。

    在公司收拾樣品到一個段落後,蘇立欣摘下了眼鏡,揉揉鼻樑,整個人癱在待客沙發上,背痛到一動也不想動。

    季世傑出門買便當去了,五十坪的公司只剩下她一個人,空空蕩蕩地。

    她深吸了一口氣,還滿喜歡這種靜謐的感覺。

    家裡的夜晚總是充斥著媽媽不停說話的聲音,和電視連續劇的吵鬧聲,她很難感覺到安寧。

    蘇立欣起身伸了個懶腰,手機卻在同時響起,劃破了她的寂靜天地。

    鈴鈴鈴,鈴鈴鈴……

    她咬住唇,心驚膽跳地拿起手機,看著來電號碼--

    是季世傑的死黨徐漢仁打來的。

    呼,幸好不是媽媽!

    「喂,徐先生,有何貴幹?」蘇立欣往沙發上一躺,聲音愉悅地問道。

    「立欣啊,都說過一百次別叫我徐先生了,那樣我會以為妳在和我爸說話。」徐漢仁的大嗓門透過手機,仍然丹田有力得讓人咋舌。

    「有事嗎?」蘇立欣把聽筒保持在距離耳朵五公分的地方。

    「季世傑這次出國什麼時候回來啊?」徐漢仁問。

    「十天後,他生日的前一天回國。」蘇立欣想也未想地便回答道。

    季世傑的朋友們都知道她是最瞭解他行程的人,所以每每要給他什麼意外驚喜時,手機就會直撥到她這裡。

    而她媽媽就會頻頻追問--誰打來的?結婚了沒有?有沒有兄弟沒結婚的……

    「他生日前會回國喔,就知道這傢伙很會斤斤計較,根本就是等我們送禮嘛。」徐漢仁哈哈大笑著,笑聲震耳欲聾。「妳知道世傑生日那天,有沒有什麼廠商要拜訪,還是客戶來訪之類的?」

    「他回國後目前只有一個行程--他生日的隔天下午,要去機場接客戶。」蘇立欣說道,唇邊噙著笑容。「我知道你們每年都會精心幫他策劃慶生活動,我怎麼敢不把他生日那天的行程空出來呢?」

    她很羨慕季世傑和這群大學同學的感情,即便他們已經畢業十幾年,即便有的人已經結婚生子,他們依然固定在每個人的生日那天聚會。不像她,學生時期少數幾個好朋友,都被她媽媽三不五時的電話騷擾給嚇得漸行漸遠了。

    「感謝妳的大力相助,妳實在是太貼心了!」徐漢仁大聲嚷嚷著,繼而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那……能不能再麻煩妳幫個忙?」

    「不麻煩的話,我就幫。」她笑著說道。

    「哈哈!」徐漢仁又大笑了起來。「難怪世傑對妳讚不絕口,妳的反應果真很快。我廢話不多說啦,我們幫世傑安排了一位香艷刺激的性感美女,打算在他生日時送給他。」

    「你們都幾歲了,還在玩這種把戲啊。」蘇立欣不敢苟同地搖搖頭。

    「唉呀,我們是看世傑已經安分了好長一段時間,所以才想出這等大禮的。」徐漢仁說道。

    「是啊,他好安分啊,昨天他才剛送花給溫妮小姐。」蘇立欣不以為然地挑挑眉,毫無形象地把長腿伸上沙發扶手。

    「哈哈,世傑那傢伙宣稱這幾次的戀愛,都只是他單方面帶給對方幸福的追求感。因為他通常和這些美女吃過幾次飯之後,就覺得他對別人沒感覺了,所以無法達到上床的境界……」徐漢仁因為和蘇立欣熟了,說話便肆無忌憚地地叨叨碎念了起來。

    哇!真想不到季世傑還滿有格的嘛,她還以為他根本是下半身動物咧!蘇立欣對自己扮了個鬼臉,長腿在沙發扶手上晃啊晃地。

    「說真的,我們真的覺得他老了,愈來愈龜毛、挑剔了,所以,我們這回趁著他生日,特別幫他找了個完美女神,打算讓他消暑退火一下。」徐漢仁說到這裡,停下來喘了口氣。

    「徐先生,你的話很矛盾喔。你說季世傑對那些對像沒感覺,所以沒法子釋放,然後,你們幫他找個他不認識的女人要讓他釋放,難道他對陌生人會有感覺嗎?」蘇立欣眨眨眼,奇怪地問道。

    「孩子,這妳就不懂了。」徐漢仁呵呵呵地又笑了。「對男人來說,一夜情就像一場春夢。」

    「是啊,『春夢了無痕』,只要拍拍屁股走人,對吧?」蘇立欣嘲諷地說道,翻了個白眼--男人哪!

    「妳這句話說得真是太好了,本人謹致上我十二萬分的佩服。總而言之,季世傑這回的生日大禮,可以算是他收心之前的狂歡吧,我們接下來可是打算幫他安排相親了,他啊,也算玩夠了--」

    玩夠了?她才不相信季世傑有法子說收心就收心。蘇立欣懷疑地一挑眉。

    「請問徐先生,你究竟是要我幫什麼忙?我現在人在公司,季世傑快回來了,你可不希望他提前知道你們的驚喜吧。」蘇立欣打斷他的話,看了眼時鐘。

    「啊!我差點都忘了這件事了,難怪老婆說我老了。」徐漢仁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哈哈大笑。「我需要知道世傑生日那天何時會從公司回到家裡,我能不能請妳直接和那位禮物小姐麗麗聯絡,好讓她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麗麗的電話號碼幾號?」蘇立欣懶洋洋地從沙發上起身,記下電話。

    「麻煩妳了。啊!完了,我要去接我老婆了,我遲到十分鐘了,她鐵定會了剝我的皮……」徐漢仁慘叫出聲。

    「快去接你老婆吧,祝你好運,BYE。」

    蘇立欣掛斷手機,無意識地看著紙片上的電話號碼。她拿起眼鏡,正準備要戴上,手機聲再度響起,她直覺接起手機,以為是徐漢仁有什麼事沒交代完。

    「立欣,妳快回家!我有事要找妳!」章金玉尖銳的聲音興奮地從話筒中傳出。

    「媽,我不是打電話告訴過妳,我今天要加班到很晚,所以不回家了嗎?」蘇立欣身子一僵,臉上的輕鬆神態也隨之凝滯。

    黑框眼鏡再度被放回桌上,她揉著自己開始疼痛的太陽穴。

    「加什麼班!妳那個老闆不是很花心嗎?妳留在那裡沒什麼搞頭,還是嫁個好男人比較重要。我跟妳說,昨天那個錢先生有打電話來,他對妳很有興趣,說要約妳去喝咖啡。妳趕快回來,我帶妳去買一些適合去喝咖啡的衣服。」

    「媽,我不能回去,我還有工作要做。」蘇立欣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著,決定和媽媽在電話裡把話說清楚,這樣媽媽至少沒機會對她動手動腳吧。「還有,我對那個錢先生根本沒興趣。」

    「什麼沒興趣!」章金玉聞言,旋即大喊出聲。「他家世背景好、職業也好,妳怎麼可以對他沒興趣!妳挑來挑去的是什麼意思?不然,妳說啊!妳到底對誰有興趣?妳給我說啊、說啊!」

    要忍耐!蘇立欣深吸了一口氣,拚命地忍耐著不對她回吼。

    她緊蹙著眉頭,苦惱到甚至沒發現,在她身後,季世傑正拎著便當走進了大門。

    「妳是啞巴啊!不會說話啊!妳到底對誰感興趣?」章金玉的怒吼伴隨著乒乒乓乓的摔東西聲音,更顯得刺耳。

    「媽,我對誰都沒有興趣。」蘇立欣深吸了一口氣,她捏緊拳頭,決定撂下重話。「我根本就不想結婚,可以嗎?」

    電話那頭傳來短暫的沉默。

    蘇立欣咬住唇,不馴地昂起下顎。她管不了那麼多了,與其再任由媽媽支配她未來的人生,不如現在就一次把話說清楚。

    她已經不年輕了,她只想好好過一段真正屬於自己的人生啊!

    季世傑站在原地,看著立欣用雙臂環住了自己,可憐兮兮地低下了頭。他濃眉一擰,只覺得為她感到心疼。

    「妳不想結婚!妳說的那是什麼鬼話!」等到章金玉終於反應過來時,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幾乎讓蘇立欣的耳膜被撕裂。

    蘇立欣把手機拿遠到一個手臂長的距離,然而媽媽的聲音卻還是清楚可聞。

    「蘇立欣,不要以為妳現在說這些鬼話,然後今天早上又故意穿那樣出去,我就會被嚇到,告訴妳,我已經把妳那些衣服全都丟到垃圾桶裡了!妳再敢給我搞鬼試試看!」

    季世傑驚愕到說不出話來,他完全沒想到立欣會有這麼一個不講理的媽媽,雖然他也很想把立欣的衣服丟到垃圾桶裡,可是他不會。

    因為每個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那是個人自由與尊重的問題。

    「媽,我已經快三十歲了,我是個成年人。」蘇立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鎮定,可是肩膀卻忍不住在顫抖。

    季世傑把便當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

    「好啊!翅膀硬了就搬出去啊!妳搬出去,我就死給妳看!我就死給妳看!」章金玉的威脅透過話筒,淒厲地讓人寒毛直豎。

    「媽,妳不會去死的……」一股酸楚從喉頭升到了鼻間,讓她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因為妳死了,就看不到我和爸爸因為妳的死而痛苦的樣子了。」

    眼淚從眼眶滑落,「啪」地一聲滴到蘇立欣的褲子上。

    蘇立欣驀地關上手機,全身的肌肉都因為要忍住放聲大哭的衝動,而拚命地顫抖著。

    她緊摀住自己的臉,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

    只是,幾聲不受控制的乾嚥聲,還是從指縫間傳到了空氣裡。

    季世傑的唇抿成一直線,他不想離開,卻也沒資格站在這裡窺看她的脆弱。

    「立欣。」季世傑轉而走到她的面前,低聲喚道。

    蘇立欣乍然抬頭,忘了自己此時並未戴上黑框大眼鏡,一雙翦水秋眸便幽幽然地望入他的眼裡。

    天,季世傑感覺自己的胸口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

    他瞪著蘇立欣,全身陡地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感覺自己的血液在瞬間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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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9 20:32:40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三章

    這是蘇立欣、又不是蘇立欣!

    佳人杏眸長睫上漾著水珠,襯得一雙黑柔眸子更加晶亮如星。

    「妳……妳……」

    季世傑瞪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立欣,一時之間想下出自己要說什麼,只是眼也不眨地盯著她。

    蘇立欣一見到他目瞪口呆的樣子,立刻驚覺大事不妙。

    她伸手撫住自己臉龐,慌張地低頭拿起眼鏡掛回臉上。

    當她再度抬頭時,黑框眼鏡再次佔據了她三分之一的臉龐。她微僵地板著臉孔,又回復成她平時嚴肅的神態。

    季世傑眨了好幾下眼,一下子還沒辦法適應她瞬間的變臉,原來一副眼鏡可以讓人從天堂掉到現實。

    怪了,為什麼她拿掉眼鏡之後,他居然會覺得她有點眼熟?季世傑百思不得其解地盯著她的臉看。

    「你在這裡站了多久?」蘇立欣口氣不善地問道。

    「抱歉,我聽到了妳和妳媽媽的對話。」季世傑輕咳了兩聲,表情不甚自然。

    蘇立欣沒開口,一徑低頭瞪著自己的手指,她不敢看他,就怕看到他恥笑她無能的表情。

    她一個快三十歲的女人,至今卻還無法自主的這件事實,讓她覺得好羞恥。

    鈴鈴鈴、鈴鈴鈴!

    兩人的目光同時停在她的手機上頭。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我幫妳接,好嗎?」季世傑小心翼翼地問道。

    「隨便你。」她賭氣似地別開頭。

    季世傑接起電話,用極有朝氣的聲音說道:「喂,我是立欣的老闆……蘇媽媽,妳好。不好意思,要麻煩立欣今晚加班……立欣喔,我叫她去整理樣品了。」

    季世傑吸了一口氣,感覺立欣媽媽急促的說話方式讓他有點喘不過氣。

    蘇立欣抬頭偷瞄季世傑一眼,只見他正朝著她扮鬼臉,擠眉弄眼的,一臉讓人發噱的誇張表情。

    她的嘴角抽動了下,心情也隨之輕鬆不少。他就像他平時的模樣,沒有刻意正經,也沒有故意表現得不在乎,他似乎覺得這樣的事很尋常。

    蘇立欣繃緊的神經,慢慢地鬆懈下來。

    「嗯,是……是是是……是有機會的話,我會注意的。我知道了……抱歉,公司有電話進來了,再見。」季世傑掛斷電話,長吐了口氣後,轉頭看向立欣。「我的天啊,妳媽媽說話都不用喘氣的喔?」

    「她很愛說話。」蘇立欣淡淡地回答道,三秒鐘之後卻還是忍不住忐忑不安地問道:「我媽跟你說什麼?」

    「呃--妳媽要我幫妳介紹男朋友。」季世傑輕咳了一聲,比她還不自在。

    「你不用理她。」

    「奇怪了,妳媽媽怎麼沒問我有沒有女朋友?好歹我未婚,而且小有資產啊!」季世傑一臉忿忿不平的模樣。

    「我媽知道你是個花心大蘿蔔。」她簡單地說道。

    「請稱呼我花花公子,比較不鄉土。」季世傑把頭髮往後一撥,故意朝她拋了個媚眼,擺出一臉萬人迷的表情。「還有,謝謝妳在家裡的大力宣傳。」

    蘇立欣笑出聲來,心情開始上揚。

    「不客氣。」她大聲地說道,唇邊也開始揚起了小小笑容。幸好,他對待她的方武很「平常」。「便當呢?我餓得快昏倒了。」

    「米粒香Q、鰻魚香嫩的高級便當……來也。」季世傑飛快?過便當,朝著休息區的餐桌,彎身作了個揖。「客人,請上座。」

    蘇立欣才坐到餐椅上,季世傑就熱絡地幫她打開鰻魚便當,並撕開筷子包裝,遞到她手裡。「吃飽飯:心情好,然後什麼事都會海闊天空了。」

    蘇立欣看著他坐到她的對面,她心頭一熱,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飯,又咬了一口鰻魚,只覺得齒頰留香,好吃到連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好吃。」她又吃了一大口。

    「唔……妳不是還沒三十歲嗎,妳媽幹嘛這麼急著把妳嫁出去?」季世傑嘴裡塞滿了飯,含糊不清地說道。

    「女人和男人不一樣,你三十歲之後還行情看俏,我如果三十歲的話,可以選擇的對象就少了一半。」她埋頭猛吃飯的同時,還不忘抽空歎了一口氣。

    「這話聽起來有蹊蹺喔,妳剛才下是說妳不想結婚嗎?」季世傑奇怪地瞥她一眼,又送了一口飯到嘴巴裡。

    「我不是不想結婚,我只是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她走到休息室角落的小冰箱,拿了兩瓶飲料--冰烏龍茶擺到他面前,柳橙汁則擺在自己手邊。

    任何含咖啡因的飲料都會讓她失眠,而他則是把咖啡和茶當開水喝的人。他們兩人的生活習慣差異實在是滿大的,可是,他們是朋友,所以沒有什麼關係。

    這也是她對婚姻裹足不前的原因,她不想再改變自己去配合別人,她對她的生活已經妥協太久了。

    「說實話,我其實比較想擁有自己的小孩,至於家庭,可有可無。」她啜了一口柳橙汁,輕描淡寫地說出自己的真實心情。

    「妳想有小孩還不簡單嗎?一旦天雷勾動地火,又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的話,小孩就會自然來臨了。」所以,他總是分外地注重安全措施,他可不想哪天有一卡車的孩子站在他家門口叫爸爸。

    「用嘴巴說當然簡單,萬一我沒結婚就先生孩子,一個沒有父親的小孩,在生活上就是要吃虧,遭受異樣眼光的。」她不以為然地瞥他一眼。他啊,根本就只想到肉體歡愉的部分。

    「這事也不難解決啊,這年頭結婚離婚,跟吃便當差不多一樣容易。妳要是真的只想有小孩,就找個男人假結婚不就得了。外籍新郎就是不錯的主意啊,合約先打好,保證好彼此的權利,你們甚至可以不必同床共枕,妳想生誰的小孩,就連妳老公都管不了妳。」

    季世傑想都未想地就把這些話說出口,討論這事的口氣倒像在吃家常便飯,同時還不忘順手把兩人吃完的便當疊在一起,開始整理起桌面。

    「你真奇怪,還會想到這種事。」蘇立欣瞪大了眼,心裡卻興奮地波動了下。

    他的主意,還真是個不錯的提議。

    「一點都下奇怪,不過我個人是覺得找結婚對像容易,找孩子的爸爸可就難一點。」他一派悠閒地喝著烏龍茶。

    「這話倒是沒錯,隨便找一個男人,哪知道他有沒有什麼奇怪的病?」她抿著唇說道。

    「說的也是,這種事還是要小心一點。」季世傑認真地點頭說道。

    「這話由你嘴裡說出來,聽來還真是格外諷刺。」蘇立欣瞄了眼前身經百戰的浪子一眼,嘴角抖動了不,就是覺得想笑。

    「拜託,我是安全性行為的提倡者。」他大聲抗議道,還不忘拍胸脯自吹自擂地說道:「我的性伴侶一向很固定,而且我一定會做好防護措施。要不是我們真的太熟,我就毛遂自薦當妳孩子的爹了。想我頭腦優秀、身材高挑、品味一流、品種純良的--」

    「停,廢話少說。」蘇立欣打斷他的話,可沒興趣聽這只孔雀誇耀他的優點。

    他的條件是不錯,而且看來也滿注重「保健」的,她打燈籠也找不著這麼完美的「一夜情」了。

    蘇立欣雙眼發亮地看著他,腦子裡隱約地閃過一個大膽的主意--他生日快到了,而她手邊正握有一個大好機會!

    她可以頂替那位麗麗小姐,只要出現的時候,一片漆黑沉沉,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據她所知,季世傑住處的窗簾清一色都是完全不透光的材質,只要她再多注意一下細節,她就可以和他……蘇立欣深吸了一口氣,不敢再細想下去,否則她會沒有勇氣看他。

    「立欣,別說我這個老闆不夠罩妳喔。我最近會幫妳注意一不,如果我身邊有合適妳的對象時,我就安排兩位秘密會面。在那種月黑風高,分不清楚誰是誰的地方,讓兩位進行一場生男育女的風花雪月。」季世傑沒察覺到她的異狀,繼續滔滔不絕,且為自己的用語得意洋洋了起來。

    「大恩大德,感激不盡喔。」蘇立欣轉身朝著辦公室走去,心臟不停地在加速中。

    她真的要那樣做嗎?

    「立欣,我們再聊一下嘛。」季世傑拿著他的烏龍茶追了上去。

    「吃飽喝足了,該工作了。」她現在只想快點把工作做完,她還有好多事要考慮。

    「有時候真搞不清楚妳是老闆,還是我是老闆。」不過身為老闆的他,一點都不反對員工比他還拚命啦!

    「少囉嗉,早點整理完,就可以早點休息。」

    於是,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之中,整理樣品的工作,總算是告了一段落。

    凌晨時分,立欣已在四樓客房裡沐浴完畢,並換上她放在這裡的一套休閒衣褲,捧著水杯坐在床上發愣。

    她愈想愈覺得季世傑是個不錯的人選,他擁有許多讓人欣賞的特質,而他讓人討厭的花心,則不是她這種只要一夜情的人所要擔心的範圍。

    反正,不管她當晚有沒有懷孕,她都把和他「在一起」這件事,當成她的一次冒險。

    蘇立欣把水杯放在床邊,她關上所有的燈,拉上了窗簾,屋內頓時變成完全的闃黑。

    她讓眼睛適應黑暗,憑著記憶走到鏡子前看著自己--

    太好了,她根本看不到自己!感謝季世傑睡覺不喜歡有任何一絲光線干擾的怪癖!

    「就這麼決定!」蘇立欣大聲地說道。

    她摸著黑,跌跌撞撞地走回床邊,伸手要關燈,手卻不小心撞翻了床邊水杯。

    等到她好不容易開好燈時,白開水早已灑濕了半邊的休閒褲。

    她皺著眉,褪下了休閒褲。那她穿什麼睡覺?總不能叫她穿著西裝褲睡覺吧,那樣她會失眠。

    蘇立欣抿著唇,往自己的下半身一瞧,上衣的長度勉強遮到了大腿的一半,她泰半的腿裸露在外,像在勾引人一樣。

    不過,她擔心什麼呢?這裡又沒有別人。她就是相信季世傑不是會擅闖別人房間的人,才會安心地住在他家,不是嗎?

    蘇立欣放心地爬上床,把自己裹在棉被裡,閉上眼睛。

    她沒想到的是--她的門只是緊掩著,並沒有關好。

    一切,從這一晚開始。

    開始,改變。

    清晨五點半,當正常人仍在酣睡時,唯有在出國前才不會賴床的季世傑,已經起床做好了萬全準備,打算與他那只二十公斤的大行李箱一塊出國奮戰。

    只是,在他應該要出門的前一刻,他卻突然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地在屋內團團轉。

    他的護照不見了!

    他明明記得自己把護照擺在外套口袋了啊,可是找不到!

    他就是找不到!

    季世傑不信邪地再把外套口袋全翻了一遍--空空如也。

    他急亂地奔回房間,在各個抽屜、地板、床鋪上尋找護照--一無所獲。

    他火燒屁股地衝向客廳,掀開行李箱和他的筆記型計算機提包裡,一層一層地翻找著--護照仍然連個影都沒有!

    「奇怪,怎麼會不見?我昨天明明放到外套裡了啊……」季世傑第N次摸向口袋。

    沒有、沒有、就是沒有。

    「立欣!」季世傑想也未想地便往樓梯的方向奔去,大聲地討起救兵來了。

    「立欣啊,我的護照下見了--」

    他慌慌張張地衝上四樓客房,客房未關緊的門扉因為他走路的急驚風速度,而打開了約莫十公分的空隙,正巧可以讓人看清楚屋內的動靜。

    季世傑站在門口,沒有冒昧地進去,雙眼卻心急地往床上一看--

    這一看之不,他差點因為腿軟而倒在地上。

    她……她怎麼會這樣啦!

    季世傑嚥了口口水,眼睛卻因為過分震驚而完全沒法子眨動。

    床上的立欣整張臉龐都埋在枕頭裡,一頭及腰長髮披在米色枕褥間,背影清純而誘人,緹花被單覆在她的臀部以上,只露出……只露出……

    只露出一雙讓人垂涎的長腿!

    那雙美腿細緻、修長的程度,甚至足以擔任美體雕塑的廣告模特兒!

    季世傑不解地皺起眉頭。完全下明白為什麼立欣的手臂白皙、雙腿白皙,偏偏臉上的皮膚就黯黃到不行呢?

    會不會……她臉上塗了什麼暗色粉底之類的東西?季世傑摸著下顎,上前了一步,猜疑地盯著她的髮絲,試圖從髮絲縫隙間,尋找著她臉頰的膚色。

    可是,會有女人存心把自己變醜嗎?他不大相信。

    床上的人兒蠕動了一下,長腿無意識地一踢,緹花床單全被踢開,眼見就要變成限制級畫面了--

    季世傑見狀,連忙向後退了一步,心兒怦怦跳地關上了房門。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雖然很養眼,也不該亂看。

    他瞪著門板,腦子呈現一片空白狀況。

    他剛才來找立欣是要做什麼的?

    「護照!」季世傑轉身撲到門板上,一陣狂敲猛敲。「立欣!立欣!救命啊!」

    「立欣……」他拉長了聲音,哀嚎似地長叫著。

    「發生什麼事?」

    房門沒打開,只傳出她沙啞卻鎮定的聲音,她似乎很習慣他這樣的慌亂了。

    「立欣,我的護照不見了,現在距離飛機起飛時間,還有--」他看了下手錶,哇哇大叫了起來。「完了啦!我只剩兩個小時了啦!」

    「安靜一點,深呼吸。」

    蘇立欣站在門裡頭,她一個口令,季世傑一個動作。

    季世傑深呼了一口氣,只覺得立欣尚未完全清醒的聲音聽起來又慵懶又性感的,和她長腿斜倚的模樣正好可以相互呼應。

    「季世傑,你昨晚不是把護照放在你外套口袋了嗎?」

    蘇立欣一本正經的聲音硬生生地打斷了他的遐想。

    「我也記得我放進去了啊,可是我找了好幾次,就是找不到啊!」季世傑第N次把手放到外套口袋裡--沒有護照啊!

    「不可能沒有,我明明看到你把護照擺進外套的內側口袋啊。」她語氣堅定地說道。

    「我的外套沒有內側口袋。」季世傑堅持地說道。

    「季世傑!」蘇立欣的聲音變得有點抓狂了。「你這回出國穿的是黑色針織外套,不是你那件羊毛領的藍色外套,黑色針織外套有內側口袋!」

    季世傑驚呼出聲,立刻低頭看著自己的黑色針織外套。他連忙把手伸到口袋內側裡,一摸--

    「找到護照了嗎?」蘇立欣問。

    「找到了!找到了!」他高舉著護照,手舞足蹈地對著門板傻笑。

    「你幫幫忙好不好,怎麼每次出國的時候,都這麼會窮緊張?」蘇立欣的聲音帶著濃濃的不解。

    「冤枉啊,我不是故意的。我自己回國的時候,還不是打理得很好。」季世傑委屈地說道,他也不想每次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啊。

    「怪人。」

    客房門內,蘇立欣不客氣地下了評語。

    季世傑交叉著雙臂,也覺得自己很怪。他一年出國沒有八次,也有六次啊,對於整理行李、收拾護照這些事,他早就游刃有餘了。

    每次立欣不住在他家時,他不也都萬事OK嗎?怎麼立欣一住他家,他一碰到問題的話就會直覺先找上她呢?

    咦,仔細一想,在立欣還沒成為他的助手前,他似乎從沒在出國前手忙腳亂過!

    季世傑的眉頭愈擰愈緊了,門板幾乎快被他瞪出一個洞來。

    或者該說,只要有立欣在,他就會有點少根筋,就會露出丟三落四的本性。是因為他的潛意識裡完全相信她會照應到他忽略的部分吧!

    他太依賴立欣,依賴到有點像是在--撒嬌了!媽媽咪呀,他這輩子只在他媽媽和他初戀女友面前,才會撒嬌得這麼誇張啊!

    「立欣……」季世傑對著門板喃喃自語著,感覺自己又開始混亂了。

    「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快去搭飛機啊!」蘇立欣口氣急促地催促著。

    「天啊!我快遲到了!」

    季世傑聞言,像被針戳到一下地彈跳起身。他一邊快步下樓,一邊還不忘回頭大聲喊道:「立欣,妳是我的天使,我愛妳喔!我出門了……」

    「吵死了。」

    門內傳來冷冷一聲評語。

    季世傑呵呵傻笑著,心情愉快地走下樓,渾然未覺客房內的人兒,正打算在他身上撒下一記陰謀大網。

    在季世傑出國的十天中,蘇立欣搬出了家裡。

    說是「搬」,不如說是她在媽媽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聲中,「逃」出家門。除了隨身包包外,她一件行李都沒拿,反正她的上班套裝也全被媽媽丟光了,拿不拿也無所謂了。她唯一慶幸的,就是媽媽不知道她公司的地址,一時片刻也找不著她。

    所以,她在一間小套房裡落了腳,擁有一個衣櫥、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屬於一個人的全然自由。

    她沒料到的是,這種全新的靜謐空間,反倒讓她失眠了。

    或者,她失眠的原因,不全然是因為環境的改變,而是因為她人生中即將開始的一場大冒險。

    她和季世傑的「生日禮物」--麗麗小姐,達成了保密共識。她告訴麗麗,她暗戀季世傑已久,請麗麗把那一晚的權利讓給她。當然,她也額外付予兩倍的價碼給麗麗。

    因此,在季世傑生日當晚,扮演「禮物小姐」的人將變成--

    蘇立欣是也。

    再者,她已經在辦公室宣佈她近來相親有成,目前正與一名定居於國外的男子「David」正式交往中。

    她總是要先為自己找一條退路,萬一事情進行順利,她真的因為「一夜情」而懷孕了,那至少季世傑不會頻頻追問孩子的來源。

    蘇立欣自認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與沙盤推演,現在就只等著「請君入甕」了。

    所以,當季世傑風塵僕僕地從國外回來,歸隊上班的那一天,蘇立欣正憑著她的想像扮演一個戀愛中的蘇立欣。

    「季世傑,你這件襯衫是什麼牌子的?我覺得David應該滿適合穿的。」蘇立欣故意擺出一臉彆扭的表情,不自在地看著季世傑。

    「這是妳今天早上第三次提到妳的David了,妳要不要乾脆把他的照片貼在公司的公佈欄算了。」季世傑頂著熊貓眼,心情欠佳地說道。

    他才離開幾天,怎麼世界就天地變色了呢?蘇立欣居然「背著他」談起戀愛來了!

    那他身在國外時,不時對著街道發呆發愣,忖想她在他心裡究是佔了什麼樣地位的這種舉動,又算什麼?

    算他自作多情嗎?

    「季世傑,你那麼凶幹嘛?不想告訴我你襯衫的牌子就算了,幹嘛還挖苦『David』,他又沒有得罪你。」蘇立欣一臉不滿地說道。

    「妳怎麼知道他沒有得罪我?我個人覺得『大衛先生』和我的梁子結得可大了。」季世傑咕噥了一聲,仍然因為時差而懶洋洋地趴在辦公桌上。

    他深茶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只想找到一個答案--

    他是因為看見了立欣的大眼睛、好身材,才胡思亂想了起來?還是他本來就對她有異樣情愫,只是她的外貌一直沒有讓他更進一步地忖想兩人之間的可能呢?

    蘇立欣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起來,只好別開頭,假意對著桌上虛擬「David」送她的粉紅玫瑰傻笑。

    他累到腦筋秀逗了嗎?為什麼打從一進公司後,就用這種X光似的偵測目光鎖定她呢?他總不會是看出她腦中的詭計吧?!

    蘇立欣的手指輕顫了不,卻仍然對著卡片維持百分百的笑容。

    「立欣,妳可不可以不要一直笑?」季世傑老大不高興地說道。

    「我笑關你什麼事?」蘇立欣伸手把粉紅色卡片,挪到桌上最明顯的位置。

    「我比較喜歡妳不笑的時候那種酷酷的形象。」他哀怨地說道。

    今天是他生日耶!怎麼會有這麼落寞的感覺?

    「你喜不喜歡我,關我什麼事?」她不留情地說道,心跳停了一拍。

    「唉!」季世傑用下顎頂著桌子,幽幽然地長歎了一聲。

    除了蘇立欣之外,會計陳姊、小李、汪雅麗全都回過頭,盯住老闆一臉下堂夫的落寞表情。

    「我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季世傑開始向員工們訴苦,同時還不忘吸吸鼻子,故作可憐狀。「立欣才和那個男人認識多久,就這麼如膠似漆的,我和她認識兩年了,還是老用我的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我覺得很不是滋味耶!」

    「那你就快點跟立欣姊表白啊!」汪雅麗捉住機會,連忙搧風點火一番。

    她期待老闆和立欣姊有進一步發展,已經期待很久了。

    「雅麗,他的話如果能聽,男人都能生孩子了。」蘇立欣忍不住脫口譏諷道。

    「立欣--」季世傑拉長了聲調,右手摀住胸口,一臉心碎欲死的表情。「妳知道妳這些話有多傷人嗎?」

    太好了,愛潑他冷水的立欣,才是他的立欣嘛!季世傑在心中竊喜地忖道。

    「不知道。」蘇立欣簡單地說道。

    小李大笑出聲,換來老闆一個白眼。

    「立欣啊立欣,妳知道嗎?當我在生日當天還這麼辛勤地到公司上班,目的就為了看妳一眼,結果妳卻無情地向我丟了一枚炸彈--說妳有男朋友了,妳知道我的心裡有多不快樂嗎?」他用一種玩笑的語氣,半真半假地說著他其實還不是那麼清楚的曖昧心情。

    「不知道。」蘇立欣硬生生收回了視線,決定以不變應萬變,低頭開始對著計算機打一封英文書信。

    「立欣姊,老闆很可憐耶。」汪雅麗開始幫老闆說話。

    「他現在只是裝可憐,博取同情。搞不好,他晚上就摟著女人,過他的生日狂歡派對了。」最好,那個女人還是她蘇立欣。蘇立欣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著,耳朵卻不自覺地泛起紅暈。「還是David最好,絕對不會像他一樣說一套、做一套。」

    季世傑看著她耳朵上的羞紅,心裡真的開始不是滋味了。她真的是在談戀愛了,就連嬌羞的模樣都已經出現了。

    也不想想她已經不是清純少女了,還學人家臉紅!

    季世傑抿緊唇線,臉色著實很難看,沉聲說道:「我今天不想再聽到什麼David、Bill了。」

    「很好,那今天大家都不要談私事。」蘇立欣翻開行事歷,沒話找話說。「明天下午包維爾的飛機會到,我飯店已經確定好了,你記得要去接機。」

    「到時候妳再提醒我不就得了,包維爾的訂單都是妳在負責,妳當然也要到啊!」他奇怪地瞥她一眼,不期然地冒出了一句:「希望到時候我的憂鬱症已經痊癒了。」

    「不談私事。」蘇立欣斬釘截鐵地說道。

    季世傑再度趴回了桌面上,手指百般無聊地旋轉著一隻純鋼地球儀,世界之大,竟然沒有一個人可以陪他過生日,也許他該考慮再回去追溫妮,至少她冷冷的譏誚笑容有幾分神似立欣。

    好吧,他承認他真的滿在乎立欣的。

    「我有時差,我要上樓去睡覺。」他可憐兮兮地看了蘇立欣一眼,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

    「再見。」蘇立欣頭也不回地舉起右手,胡亂揮了兩下。

    季世傑垂頭喪氣地起身,默默地走出辦公室。

    蘇立欣從計算機屏幕的反射中,看到他的背影,她的心頭內疚地抽痛了下。他畢竟曾在她最難受的時候,用最自然而不帶任何批評的方式陪著她啊。

    她藉故側身要拿檔案夾而轉過頭去,可他卻已經關上門離開辦公室了。

    胸口猛襲而來的悵然,讓她抿緊了唇。也罷,她和他確實不適合有太多交集,免得以後牽掛太多、顧忌太多。

    「立欣姊,妳真的不考慮一下老闆喔?」汪雅麗眼睛仍然盯著門,於心不忍地說道。

    「雅麗,妳剛來,妳不知道老闆之前的愛情紀錄有多驚人。」已婚的陳姊對於感情之事的標準向來嚴苛一些。

    「是啊,他是夠誇張了,這輩子就把別人幾世的戀愛份量都給談妥了。」蘇立欣盯著桌上那份報價單,心神卻還是不寧。

    會不會,他這回真的是踢到鐵板了?他以前對她從沒這麼失魂落魄過。

    「可是我看老闆這次很認真啊。」汪雅麗總是覺得老闆失落的樣子滿「真實」的。

    而且,她看的愛情小說裡,男主角最後一定都會為女主角收心啊!

    「他每一次都覺得自己很認真啦!」小李自覺得好笑地呵呵呵笑了起來。「他是開玩笑的啦。」

    蘇立欣也跟著小李一塊笑了起來,心裡卻酸酸惻惻地極不對勁。

    對啊,季世傑是開玩笑的,她怎麼會不清楚呢?她可不能因為他那時明白了她被逼婚的心情,而且還無條件地包容了她,就一時心軟了。

    在季世傑的愛情觀裡,俊男美女的元素是從未改變的組合哪!

    一整天,蘇立欣都在這樣不安的心情中度過。

    季世傑沒再不過樓,也沒再出過門,而她也沒有再裝模作樣地提起「David」。

    「立欣,我們先下班了。」陳姊說道。

    「好,我這份E-mail回完就走,拜拜。」蘇立欣逐一跟大家告別之後,在十分鐘內解決了她的公事。

    蘇立欣關上計算機,她走到公司的洗手間裡,卸去了她所有的褐色彩妝,放下她盤在腦後的髮髻,換上了另一件合身的黑色絹絲襯衫。

    這件襯衫是媽媽帶著她去訂作的,母女倆各有一件。襯衫質料輕柔,特殊的手工核桃木菱形鈕扣,更讓這件衣服充滿了古典貴族的味道。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頻頻地深呼吸。

    「真的要去嗎?」她問著鏡子裡那個臉色有些蒼白的女子。

    是的,她要。

    所以,烏絲披肩,身段玲瓏、肌膚雪白的蘇立欣,款款走出了洗手間。

    蘇立欣咬著唇,緊張到毫無血色的紅唇,此時泛起了些許艷色。

    她拿出手機,撥了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季世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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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9 20:32:5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章

    季世傑覺得他今年的生日,過得實在有夠悲涼的。

    死黨們打電話來說--要明天才能為他慶生。

    而他「似乎」、「有點」心儀的下屬正在談戀愛,卻完全沒有他的分。

    年華虛度啊,他身邊連個知心人都沒有,他這個情場浪子,現在可真像個深閨怨婦啊!

    瞧瞧瞧……他此時感傷得像個小老頭。季世傑失笑地在沙發上翻了個身。

    他想,現在要是有個女人記得他的生日,打電話來跟他說聲生日快樂,他搞不好會激動地跟她求婚吧!

    鈴、鈴、鈴--

    季世傑瞪著擱在桌上的電話,整個人卻差點從沙發上掉下來。

    他脖頸間的肌肉一僵,緊張到心臟怦怦亂跳,電話那頭真的是他此生的真命天女嗎?

    鈴、鈴、鈴--

    季世傑爬下沙發,正經八百地在桌子前盤腿坐好,慎重其事地接起電話。

    「喂。」期待、期待、期待。

    「季世傑嗎?」

    當蘇立欣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時,季世傑腦中轟地一聲變成空白。

    他握著電話,嘴巴張了閉,張了又閉,嗓音嘶啞地應聲:「喂。」

    「季世傑?你在睡覺嗎?」聲音帶些猶豫。

    「立欣!」感動啊、好感動啊,感動到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生日快樂。」一徑是不亢不卑的中低音。

    「謝謝妳,我就知道妳是最有良心的。」季世傑在話筒上印了個吻,笑容滿面。

    他決定了,如果她願意把他的表白當真的話,那麼他們就開始交往吧!

    「有良心的是你的那群朋友們,我是幫他們打這通電話的。」她語氣冷淡。

    季世傑的腦子又當機了一次,怎麼會這樣?他才剛決定要掏心挖肺,她就又潑他冷水。

    「我……」他吸了兩下鼻子,以表示他的哀怨。「我還以為妳會端個生日蛋糕,穿著冤女郎的衣服,跳出來對我唱生日快樂歌。」

    一想到立欣的長腿,他又更加惆悵了!那個David怎麼可以趁他出國的時候,偷走了立欣的心呢?

    「很抱歉,我待會要和David出去。」蘇立欣說話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無比。

    天殺的David!季世傑摀住胸口,一臉中箭傷亡的痛苦表情。

    女人怎麼這麼善變,那天那夜的立欣不是對婚姻一點興趣都沒有嗎,怎麼現在就一副巴不得走入禮堂的甜蜜模樣呢?

    「非常好,妳掃興的功夫果然還是一流的。」季世傑垂頭喪氣地把臉趴在桌上,悶悶地問道:「說吧,徐漢仁他們幹嘛要妳幫忙打電話?」

    他就是不要太快掛斷電話,好讓她去和那個David團圓咧。

    「因為你的生日禮物現在已經送到了,我是負責轉交的人。現在請你拉上屋內、房間所有的窗簾,並關上屋內所有的燈,因為你的生日禮物有點害羞。」她說話速度變得有些急促。

    「關燈?怕生?難不成徐漢仁他們送了一隻狗給我嗎?還是他們準備了脫衣舞孃要來獻吻?」季世傑萬般無聊地問道。

    那些事他都沒興趣,因為他現在是為情所傷的失戀男!

    「立欣……」為什麼立欣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真的很想開口問她耶。

    「你不用求我,我不會告訴你,你的生日禮物是什麼,反正你待會兒就會知道了。你千萬記得要拉上窗簾,而且不能開燈喔!」嚴肅的聲音有點像在耳提面命了。

    「喔。」他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存心就要開燈把生日禮物看個仔細。

    「你發誓。」

    電話那頭傳來蘇立欣不屈不撓的追間聲。

    季世傑皺起眉頭,再度發現立欣真的是他的剋星!

    他平常確實是花言巧語,但絕對不會胡亂指天說地發誓,他是相當重視承諾的人,發了誓就一定會遵從--立欣竟然連這點都注意到了。

    知他者,立欣是也。

    「喂!你如果再不發誓,我就把禮物退回去了,我要下班了啦,David還在等我。」電話那頭發出嚴正聲明。

    「好吧,我發誓--我待會兒會拉上窗簾、關上燈,這樣可以了吧。」季世傑歎了口氣,舉起右手對天發誓。

    就算禮物是隻狗,他也認了。反正,他現在不想孤單一人。

    「那……生日快樂……」電話那頭的蘇立欣突然結巴了起來。「呃--再見。」

    「再--」季世傑的「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電話就被掛斷了。

    他錯愕地看著電話,最後決定衝到浴室裡去照鏡子--難道他出國一趟之後,就變得青面撩牙了嗎?

    他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果然還是很帥啊!皮膚有著健康光澤,雙眸深邃迷人,名家設計出來的微鬈及肩髮型,讓他瀟灑又時尚。

    唉,立欣怎麼就是不懂得欣賞呢?還是他的感覺出了問題,他明明覺得那天兩人聊得還滿有感覺的啊。

    季世傑走出浴室,順手關上所有的電燈,烏漆抹黑的也好啦,省得他的臉嚇壞了他的生日禮物。

    他決定今天要對自己自卑自憐一天,就把今天定為「好可憐生日」吧。

    「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季世傑端坐在黑暗裡,幫自己唱起了生日快樂歌。

    他的生日禮物怎麼還沒來呢?

    什麼東西一定要在黑暗中才能出現?

    總不會是隻貓頭鷹吧?

    季世傑因為這個想法而失笑出聲,三樓大門也在同時被人推開。

    「誰?」季世傑立刻出聲喚道。

    站在門邊的人沒有答話,靜靜地關上了門。

    不會吧!徐漢仁他們送了個女人給他啊,而且還叫立欣轉送給他!

    天啊,立欣會怎麼想啊?這下子,他更別想和她郎有情、妹有意了啦!季世傑苦笑地抿起唇角,覺得他的死黨們害死他了。

    雖然說他縱橫情場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可是他在愛情裡始終很少感覺到「認真」二字,這次意外對立欣有了相當「堅定」的感覺,豈料--

    一來,佳人芳心已有所屬;二來,朋友好心送來的「壽禮」,更加在佳人面前強調出他的風流習慣。

    他和立欣,還真是無緣。

    季世傑長歎了一口氣,感覺到他的「生日禮物」正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

    一陣淡淡的香氣飄上他的鼻尖,那是一種自然乾淨的香皂味道,一種不適合出現在「生日禮物女郎」身上的清淡氣息。嗯,他想他並不排斥和他的生日禮物聊聊天。

    唉!反正,他現在孤家寡人一個。

    「妳叫什麼名字?」季世傑拍拍身邊的位子,讓她坐下。

    女子依言坐不,離他約莫是一個拳頭的距離。

    「喂,妳不說話的話,我就當妳是賊,報警處理嘍!」季世傑打趣地說道。

    一雙纖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妳的手怎麼冷得像冰一樣?」季世傑驚呼出聲,直覺地反握住女子的手。

    女子搖頭,一徑沉默不語,只是把他的手掌拉到她的喉嚨上。

    季世傑的手掌微微一顫。黑暗中,少了視覺的分散注意力,他完全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指掌之下的頸間肌膚是多麼地玉嫩細滑!

    「妳喉嚨痛?」季世傑低嗄地說道,食指不經意地拂過她跳動劇烈的頸間動脈,發現她很緊張哪!

    女子再度搖頭。

    「妳不能說話?」他皺起眉,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女子點了點頭。

    「妳是啞巴?」他倒抽了一口氣,把自己的手從她的喉嚨間抽離。

    女子瑟縮了下身子,仍然不語。

    「抱歉,我不是有意傷人。」他連忙保證著,雙手憑著感覺,按住了她細弱的肩膀。「我只是有點訝異……」

    季世傑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女子拉下了他的頸子,柔軟如花的唇瓣輕輕地貼上他的。

    「這……太快了,我們至少該培養一下感情吧。」季世傑低喃著,卻沒有把雙唇移開。

    好久沒吻過這麼老實可愛的女孩了,她似乎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害他滿腔的教育熱忱全都隨之而起。

    不行,他要有原則。他剛才才在為立欣愴然,現在怎麼可以立刻就和別的女人發生關係呢?季世傑挑起女子的下顎,把她的唇推離自己。

    女子握住他的手貼住她的臉頰,季世傑的手指自有意志地撫摩起她如絲般的滑膩肌膚。

    真是毫無瑕疵的好膚質啊,就連她的唇嘗起來都沒有口紅的化學味道,這樣的女子,實在很難讓人不動心。

    「妳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季世傑低聲問道,想藉著說話來讓自己分心。

    女子深吸了一口氣,身子不停地顫抖著。

    「他們是在造孽嗎?」季世傑詛咒了一聲,愛憐之心亦隨之而起。

    他伸手把她推到一臂之外,女子抗拒地搖著頭,髮絲拂到他的臉頰上,且伸手就要解他的扣子。

    「妳需要錢,所以才來做這種事?」他捏住她的手指,不讓她有進一步的舉動。

    女子深呼了一口氣,晃了下他的手,以代表「是」。

    「好吧,我這人向來樂善好施,不擋人財路。」季世傑握住她的手腕,拍了拍她的手背。

    女子聞言,卻猛然打了個冷顫。她的顫抖那麼明顯,就連空氣都為之震動了。

    「妳別緊張。」他一挑眉,自己先笑出聲來。「我這人雖然風流,但還不至於下流到強佔清純民女的地步,我只是想找個機會讓妳為我服務一下。我剛回國,現在還有時差,全身筋骨酸痛,妳會按摩嗎?」

    女子一愣,顯然沒預料他會有這樣的提議。

    「不會嗎?」季世傑遲疑了一下。「那就隨便捶兩下好了。」

    女子推推他的肩膀,讓他整個人趴在沙發上。她半跪在他的身側,雙手按上他緊僵的肩頸--

    「啊~~啊~~」

    蘇立欣紅著臉,聽著季世傑實在很曖昧的叫聲。

    在家時,她就經常幫媽媽按摩,這對她來說不是難事。可是,要地克制自己不能開口叫他閉嘴,才是件困難的事。

    「啊~~太舒服了……」

    蘇立欣咬住唇,假裝充耳不聞他應該列入十八禁的銷魂叫聲。敢情他在激情的時候,也是這樣狂放地投入嗎?

    臉頰的溫度一再升高,把她平時冷靜的腦袋全燒成了漿糊。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她決定再加把勁地在他的肩井穴上施力,好舒緩他頸部的緊張。

    「啊,對對對,就是那裡……啊~~」

    蘇立欣感覺自己的臉已經進入一種焚燒的狀況中。

    「噢~~太讚了!」

    她額上青筋繃現,想也未想地便摀住了他的嘴。

    季世傑半側過身,睜開茫然的眼看向黑暗中。

    「我……叫得太大聲了?」他問,聲音仍飄飄然的。

    她沒作聲,仍然摀著他的嘴。

    「好了,妳按摩很久了,手一定也酸了。」季世傑一個起身,扭扭頸子,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太好了,我全身的活力又都回來了!」

    「謝謝妳。」雖然是在黑暗中,他還是給了她一個九十度大鞠躬。

    蘇立欣不知該如何接話,屋子於是陷入一片寂靜中。

    她把手指蜷握成拳,突然回憶起他的肌膚觸感--他好結實,連一絲贅肉都沒有,可見他平時花在運動健身的時間,確實是沒白費。

    「呃--謝謝妳今天的服務,妳可以回去了。我會跟徐漢仁說妳很棒!」季世傑打破沉默,分毫不差地拍拍她的肩膀。

    什麼,這樣就結束了?蘇立欣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絞著手指頭。

    「我不知道妳為什麼踏進這一行,但是要和一個陌生人裸裎相見,當然是很難堪的。否則,妳不會要求我要關燈,對嗎?」季世傑從口袋裡掏出皮夾,拿出一疊鈔票,放到她的手裡。「這些錢妳拿著,希望能對妳有所幫助。」

    蘇立欣握著手裡的鈔票,錯愕到不知如何反應了。

    他不但沒有碰她,反倒還給她錢。

    「以後,盡可能地好好保護自己,如果需要幫忙找正常工作的話,可以找我幫忙。」

    她聽見季世傑用一種溫柔的語調,一本正經地對她說道。

    季世傑實在不是個壞人,就連她這種自動送上門的禮物,他都還能很君子風度地把她推開。

    她真的愈來愈喜歡他了!

    蘇立欣鬆開手掌,讓鈔票從掌間輕輕地滑落。

    她上前一步,憑著觸覺,讓手臂輕攏上他的頸間。勾下他的頸子,第二度怯怯地吻住他的唇,並拉著他的手掌探入她的衣襟裡。

    「妳!」

    季世傑倒抽了一口氣,感覺女子奶油般細滑的肌膚,吸住了他的手掌,那帶有魔法的觸感,是讓人一碰觸到便很難移開。

    女子微冰的唇瓣吮住了他的,他能感覺到女子的熱切與羞澀,她在發抖,一直在發抖。

    如果主動吻他的人是立欣的話,她也會是這般的反應吧!那個倔強又彆扭的女人哪……季世傑出神地想道,心中一動,這回沒有伸手推開她。

    女子輕探出舌尖,怯怯地探向他的唇間。

    他呼吸著她身上的淡淡香氣,心裡已經陷入天人交戰之中。這是他的生日禮物,她很積極,而他其實需要人陪。反正,他不必為誰守身如玉,反正立欣已經有了David了。

    季世傑摟住女子的後頸,加深了這個吻。

    他吮住她的柔軟小舌,在她無聲的輕喘中,他矯滑的舌尖尋找著她唇間的每一處敏感點。

    他摟住她的纖腰,乍然輕笑出聲。她好逗人,每回被他碰到敏感處時,總會不自覺瑟縮。這個小動作很可愛,也很讓人有成就感。

    季世傑握住她的臀部,灼熱雙唇也在同時?咬住她的頸子,他清楚地感覺到她的身子陡然一顫,而他唇下的肌膚亦泛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她抓著他的手臂,羞怯地想推開他,可是身子渴望快感的天性,卻讓她不由自主地仰起了頸子,屈服在他熱情的探索雙唇之間。

    他肆無忌憚地讓慾望的火焰由著他的雙唇、雙手,燃上她的體膚……

    終於,在兩人的體溫廝磨著彼此,而他再也忍無可忍時,打橫抱起了她,往他的房間走去。

    她縮在他胸前,低聲的喘息化成了一小口一小口的灼烈呼吸,與他激烈的心跳相互輝映。

    季世傑把她擺上床枕之間,在她還來不及喘氣前,他的男性本能就已駕馭了一切。他低頭吻住她的唇,指尖挑開她的衣衫,在她頻頻的倒抽氣聲中,他的唇隨著他指尖的探觸,從她頸間的跳動脈搏,滑至她敏感纖嫩的蓓蕾,跳躍似地啄吻過她腴滑的腹部,終至探索到她為他而濡濕的女性柔軟……

    他聽見她小貓似地低喘聲,她細長的十指抓著他的背,臀部早已失控地上揚,要求著他更進一步地佔有。

    黑暗之間,季世傑伸手至床頭櫃間尋找著。

    「該死!保險套呢?」他詛咒了一聲。

    女子拍拍他的胸膛,忽而輕巧地跳下床,從她的衣物裡掏出了保險套。

    她緩緩地坐在床畔,緩緩伸手將他推倒在床上。

    他隱約聽到她撕開保險套包裝的聲音,也同時聽見她深呼了一口氣。

    下一刻,一雙柔軟小手探索上他的身子,而他還不及反應,他男性的炙熱就已然被她微涼的纖手握住。

    他身子一震,毫無經驗的她哪裡是在幫他戴保險套。

    她沒有經驗的小手,根本是種慢條斯理的折磨,那種若有似無的羽毛碰觸,根本是在火上加油!

    「夠了。」

    季世傑握住她的手,一個翻身將她壓至他的身下。

    他用最快速度戴好了防護措施,在覆上她身軀的同時,也用他的指尖挑弄著她早已準備好的女性柔軟,存心讓她和他一塊瘋狂。

    在她發出一聲近乎高潮的啜泣般叫聲時,他佔有了她,讓彼此結合成一體。

    夜,開始翻騰迷亂。

    床邊的金屬鬧鐘顯示著現在是早上十點。

    季世傑把臉埋入枕頭間,泰半神智仍然處於睡夢當中。他踢開被子,讓一雙長腿慵懶地伸展在大床上。

    這一覺睡得可真舒服啊,他眼睛沒有睜開,笑容卻先漾在唇邊了。

    驀地,他想起了他昨天的生日禮物--那個害羞的佳人!

    他猛然睜開眼,正好望向窗簾縫隙裡所透出的一道光線。

    他屏住呼吸,忍住乍然回頭的衝動。他昨晚遵守了承諾沒有開燈、沒有拉開窗簾,可是現在是白天,他不能算是偷看吧。

    季世傑期待地睜大了眼睛,緩緩地側過身,往床上一看--

    沒有人!

    身邊人兒一去不復返,床上只留他一人空悠悠。

    他洩氣地躺回枕頭間,毫無理由地心煩意亂了起來。人家本來就是拿錢辦事,也沒義務陪他事後溫存吧。

    季世傑拉起被子,把自己蒙在棉被裡,總覺得棉被間還殘留著她的氣息。

    果然是老了,這種一夜情的風花雪月,居然也會讓他心情低落。

    他轉了個身,一枚硬物壓痛了他的手臂,他舉起手臂撿起一顆核桃木菱形鈕扣。

    喔,佳人留下了一顆鈕扣,比灰姑娘留下一隻穿過的鞋,浪漫一些。

    鈴、鈴、鈴--

    電話鈴聲讓季世傑驚跳起身,他從棉被裡探出頭來,心虛地看了電話一眼--會是立欣打來的嗎?她會不會瞧不起他的沒有原則?

    鈴、鈴、鈴--

    季世傑歎了口氣,伸手探向電話。躲得了早上,躲下了下午,早晚都是要在辦公室碰面的,對吧?

    「喂。」季世傑說道。

    「怎麼這麼晚才來接電話,昨天晚上玩到腿軟了,對不對?」徐漢仁的大笑聲透過聽筒,還是豪邁得讓人只得掩耳接聽。

    「低級仁,說話用語高級一點,當心我跟你老婆打小報告。」季世傑鬆了一口氣,再度倒回枕頭上,他完全可以想像到徐漢仁在電話那頭擠眉弄眼的樣子。

    「唉呀,別假正經了,昨晚還滿意嗎?哈哈--」

    「回味無窮,可以吧。」

    說真的,昨天晚上對一個初經人事的女孩來說,實在是有點太火熱了。他好像要了人家太多次,罪惡感侵蝕上季世傑的心。

    「開玩笑,咱們大夥兒精心為你挑選的,當然會有品質保證。」徐漢仁大聲說道。

    「你們去哪裡找來這樣一個清純玉女?」季世傑拿起鈕扣在指間把玩著,猜忖著佳人該有什麼樣的面貌。

    「清純玉女?」徐漢仁的聲音充滿了不可思議。「麗麗的樣子很火辣,說話聲音又嗲,稱她為性感女神還差不多。」

    季世傑眉頭一擰,他把鈕扣緊握在手心裡,整個人靠著床頭櫃坐直。

    「昨天陪我的那個女孩子不會說話,是個啞巴。」季世傑沉聲說道。

    「不會吧,麗麗可愛講話了,難道這是她的最新扮演遊戲?」徐漢仁聲音充滿了高度不確定。「我問你,昨天陪你的那個女人,長什麼樣子?」

    「我不知道她的長相,她要求要關燈。」說真的,他也覺得昨天那個女子實在不像是會出賣自己身子的人。

    她那麼害羞,那麼怯生生的,稍微一點風吹草動都要讓她震驚的啊。

    「天啊,不會是麗麗臨時爽約,隨便找個人來充數吧!萬一那個女孩子不乾淨的話,那豈不完了,你有戴套子吧?」徐漢仁連珠炮似地急急發問。

    「我當然戴了套子。」季世傑緩緩說道,也開始覺得昨晚的情況有些詭異了。

    「不過,那女孩子是處女。」

    「這……怎麼會這樣?!」徐漢仁哇哇大叫,音量之大差一點把手機給震碎。

    「喂,不對啊!如果她是啞巴,她怎麼會要求你關燈?你們至少得先見面,她才能塞紙條什麼的給你吧?」

    「她要求關燈、拉窗簾的事,是立欣代為轉達的。」季世傑才說完,一個念頭即刻穿過他的腦子。

    他扯著自己的頭髮,整個人如遭雷擊似地動彈不得。

    不會吧引他曾經建議過立欣可以找個安全的情人,來場生兒育女的風花雪月--她不會真的挑中「他」來身體力行吧?

    「我是請立欣和麗麗聯絡時間沒錯,可是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啊?你等等,你等等我撥通電話給麗麗。」徐漢仁急促地說道。

    「好。」

    季世傑掛上電話,反覆地看著手裡的核桃木菱形鈕扣。

    昨天的女子會不會是立欣?季世傑掀開被褥,努力想尋找出任何蛛絲馬跡。

    一分鐘後,他洩氣地發現,除了他手裡的鈕扣之外,沒有任何女子曾與他同床共枕的痕跡。

    黑暗之中,他只知道那女子留了一頭長髮、身材曼妙完美。

    立欣的頭髮多長,他不知道--因為她總是盤著髮髻。

    立欣的身材好不好,他不知道--因為立欣總是穿得密不透風。

    立欣的皮膚是公認的吹彈可破--可是,他從沒摸過立欣,怎麼可能知道立欣和昨天的那個女人觸感是否相同?!

    鈴!

    季世傑在電話發出第一響時,就接起了電話。

    「季世傑,麗麗說她昨天生理期臨時來,又不想壞了你的興,所以找了她一位準備賣身救父的遠房表妹來。那表妹是第一次下海,緊張到不行,希望你多多包涵。」

    「我能不能再約那個表妹見面?」季世傑把鈕扣緊握在手裡。

    「季世傑!」徐漢仁的大叫差點把季世傑的耳膜吼聾。「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我覺得我對她有責任。」他有責任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弄清楚。

    或者該說,他想證明立欣就是昨晚的禮物小姐。

    這件事實在太巧了!他出國前才提供了立欣一個假結婚的念頭,他的生日禮物就由一個性感尤物換成了看不清面貌的啞女?就連那個David的出現,也非常地可疑啊,立欣不像是那種會陷入熱戀的人。

    「可是,麗麗說她表妹領完錢後,就回鄉下了。」徐漢仁說道。

    「是嗎?你把麗麗的電話給我。」季世傑拿出紙筆抄下電話後,便誠摯地對電話那頭的好友說道:「漢仁,感謝你們昨晚送來的生日大禮,我過了一個畢生難忘的生日。我們晚上吃飯的時候再聊,拜拜。」

    季世傑掛上電話不到一秒,立刻撥出另一通電話。

    「喂,麗麗嗎?我是季世傑……對,就是昨天和妳表妹在一起的人。我想請教妳一些關於妳表妹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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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當季世傑和麗麗通完電話後,再度踏入辦公室時,已經是午休過後的時間。

    「老闆,你怎麼一副筋疲力竭的樣子?」小李揶揄著他。

    「我不是筋疲力竭,我是失魂落魄。」季世傑的眼睛往蘇立欣的方向一瞟,她正目不斜視地在文件上蓋章。

    「你又一見鍾情了?」汪雅麗把傳真逐一分類後,再分發到每個人手上。

    「我何止一見鍾情,昨晚簡直是太銷魂了!」他緊盯著蘇立欣的的表情,希望能夠察覺到一些異樣的蛛絲馬跡。

    「季世傑,這裡是公司,你這詞用字小心一點。」蘇立欣斥喝了他一聲,頭也不抬地看著手上那份旅行社傳來的德國柯隆展行程。

    「是。」季世傑故作漫下經心地說道,緩緩走向立欣的辦公桌。「那我這樣說好了--由於昨天晚上,本人的房間春光無限,因此現在精神萎靡,請大家見諒。」

    「我瞭解、非常瞭解。」小李大笑出聲。

    「下流。」蘇立欣冷冷拋去一句,氣氛頓時僵凝到最高點。

    季世傑一挑眉,不怒反笑。

    他雙手撐在她的辦公桌上,笑盈盈地望著她太過忙碌的雙手--很好,她也會緊張嘛。拿一枝原子筆,居然連掉了三次,真是好現象啊!

    「如果你吃飽撐著的話,那邊有幾份條形碼要印。」她緊抓著原子筆,拚命告訴自己要鎮定。

    麗麗那裡她早已打點妥當,身上所有的吻痕也全都被長袖高領的衣物包裹得密不透風,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只是--

    該死的他,幹嘛靠得那麼近。

    「親愛的,妳說話時為什麼不敢看著我的眼睛?」季世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伸手挑起她的下顎。

    「不要碰我!」

    蘇立欣被他突如其來的觸碰嚇到,她緊張地低吼出聲,揮掌就用力拍開他的手。

    季世傑一愣,被她的激動嚇了好大一跳。

    蘇立欣咬住唇,也被自己的大叫聲嚇到了。

    她別開臉,深呼吸了一次。

    季世傑皺著眉,覺得她的舉動好熟悉--昨晚的女子也有這種深呼吸的習慣。

    他剛才從麗麗那裡證實了立欣下是昨晚的「生日禮物」,不過,他卻因此而更加肯定了自己對蘇立欣的在乎。

    經歷過昨晚的事,他對立欣的感覺更加深刻了。如果他一直嘗試著要在昨晚的女子身上找出立欣的影子,那他為什麼不乾脆試著付出更多行動,來挽回蘇立欣的心呢?

    畢竟她和David交往的時間還不夠長,而他更不是那種不戰而降的人。

    季世傑的眼眸緊盯著她,可她根本不願對上他的眼--立欣果然是有些在意他昨天的一夜風流吧!呵呵。

    季世傑沒被她的冷臉嚇著,仍然站在她的桌邊拿起她握過的筆,在指間旋轉把玩著。

    「立欣啊,妳今天怎麼這麼不友善,難道是因為嫉妒我昨晚的一夜風流?」他表面平靜,心裡卻有些忐忑。

    呃--就算他昨天確實心繫著她,可是他畢竟是和別的女人發生關係了。

    「嫉妒你個頭,我只是懶得跟一個男女關係亂七八糟的人說話。」她現在緊張得要死,他幹嘛還一直找她說話。

    季世傑看著她緊鎖的眉心,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並不介意她的古板打扮和黯沉的膚色。

    他和她認識得夠久了,久到不需要靠外表來做評斷了。

    「我一夜風流,是因為沒人願意陪我天長地久。」季世傑彎身在她桌上的本子寫下「天長地久」四個字。

    蘇立欣瞪著那四個工整的大字,一語不發。

    他寫字向來就是那種一筆一畫,很小學生武的認真寫法--字跡如人嗎?他真的有一顆真心嗎?

    是啊,他可真心了,他昨天才剛和「別的」女人發生關係!蘇立欣不齒地想道。

    可他昨天原本是要拒絕那個女人的,是她自己主動投懷送抱的。那又怎能怪他沒有定性呢?季世傑畢竟還沒有女朋友啊。可是,如果他對「蘇立欣」開的玩笑話,真的有幾分認真的話,他就不該和「別的女人」發生關係……

    煩死了!蘇立欣抬頭瞪他一眼,惱他混亂她的思緒。

    她一咬牙,當著他的面,把「天長地久」那四個大字揉成一團,丟到字紙簍裡。

    「不能天長地久,是你自己沒有定性,不要拿別人當借口。」蘇立欣冷嘲熱諷地說道,一副不屑的表情。「David就不會只是一夜風流。」

    季世傑瞇起眼睛,臉上的笑容全都斂去。他就這麼惹人厭嗎?說什麼都不對,說什麼都會被她拿來批評一番。

    「是啊,我一無是處,妳的David什麼都好,我甘拜下風總可以了吧。」季世傑擰起眉,緊抿著唇瓣,不悅地看著她。

    「你如果不拿你自己的專情來作文章,我何必拿你和別人做比較?」蘇立欣的火氣也不小。

    「已經兩點半了,你們倆再鬥嘴下去,客戶就要在機場等你們等到昏倒了。」會計陳姊抬頭看著時鐘,催促著他們去接機。

    「陳姊,妳愈來愈會說笑話了。」季世傑回頭衝著陳姊一笑,還故意笑得璀璨如花。

    「跟你學的啦!」陳姊笑呵呵地說道。

    蘇立欣低頭,飛快地整理東西,拿起了她的黑色皮包。

    要她怎麼相信吊兒郎當的他會專一嘛,他根本是習慣性地對每個女人放電啊!蘇立欣忿忿地起身,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咬緊了牙根。

    她在做什麼?以往他的風流韻事,她從沒放在心上過啊。蘇立欣心一驚,手指陷入皮包之中。

    「立欣,走吧。」季世傑一臉輕佻地拿起車鑰匙,還故意朝她勾勾手指頭。

    「咱們接客去了。」

    「你能不能正經一點?」她板起臉,忍不住要挑剔他,以證明自己對他的反應和平常一樣。

    「很抱歉,我就是沒辦法像妳的David那麼正經,妳如果不想看到我的話,妳可以在車上閉眼睛睡覺。」季世傑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季世傑「砰」地一聲重重地推開門,再重重地甩上門,根本沒等她就逕自出門。

    他生氣了。蘇立欣跟在他身後,置於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她低頭走出一樓大門,打開車子副座的門,坐上車,繫上安全帶,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好啊,他叫她睡覺,她就睡啊!

    蘇立欣閉上眼,生起悶氣來了。她平常不也都是這樣開玩笑嗎?他今天怎麼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車子飛速地向前,他臉色鐵青地把音樂開得乓乒亂響,而她則是一聲不吭地緊閉著眼,即便她開始有些暈車,也不肯開口。

    鈴、鈴、鈴--

    她的手機響起。

    季世傑幸災樂禍地看她一眼,開心地吹起口哨來。

    鈴、鈴、鈴--

    「煩死了!」蘇立欣詛咒了一聲,不情不願地睜開眼,感覺很像自己打輸了這一場仗。

    「喂。」蘇立欣沒好氣地喊了一聲。

    「喂,人家是麗麗哪。季世傑中午打電話給我了,他說只要我願意告訴他『我表妹』的真實身份及聯絡方式,他願意給我五萬元呢!」麗麗嬌滴滴的聲音帶著笑意。「妳不是說他如果提出什麼條件給我,妳就要加倍嗎?五萬塊的兩倍喔。」

    十萬塊!蘇立欣臉色一陣青白,萬萬沒想到季世傑會開出那麼高的價碼,來打聽「她」的下落。

    早知道要花這麼多錢,她乾脆去精子銀行受孕好了!十萬塊,她要賺三個月耶!

    蘇立欣心疼地揪著自己的黑色長褲,一臉悔不當初。

    她為什麼不說話?是David要和她分手嗎?季世傑趁著停紅綠燈的空檔看了她一眼,只覺得她的臉色看來有些憤怒。

    季世傑擔心地擰起眉,目光盯著她顫抖的手臂--她很激動。

    「喂,妳不會反悔了吧?」麗麗在電話那頭沒聽到蘇立欣的回音,於是頻頻追問。「妳後悔的話,我就要撥電話給季世傑了喔。」

    「沒有,我會付的。」蘇立欣深吸了一口氣,牙根一咬。

    就當她昨晚付錢買了一個頂級牛郎好了!

    「喂,看在妳對他一往情深的分上,我只收妳五萬,別說我們女人不幫女人喔。」麗麗撒嬌似地說道。

    「謝謝妳、真的謝謝妳。」蘇立欣握緊手機,高興到差一點哭出聲來了。「我晚上就拿過去給妳。」

    「人家今天晚上很忙,我再跟妳約時間吧,拜拜。」

    「好,拜拜。」蘇立欣頻頻點頭,才切斷電話,她就往後一癱,倒在椅背上。

    省了五萬塊!感謝老天爺!感謝可愛的麗麗!

    「妳怎麼了?又悲又喜的?」季世傑忍不住追問道。

    「沒事了。」她飛快地看他一眼,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吼~~這個男人實在有夠昂貴的。徐漢仁請麗麗陪他一晚的價碼是三萬,她又付了麗麗六萬,才得到登門入室權,沒想到剛才為了保密,又得花五萬塊!

    現在由他當司機,她不用付錢,當然得好好享受一下。

    她自動傾身向前,把吵死人的搖滾樂換成了低柔的大提琴,氣氛頓時變得悠閒了起來。

    道路狀況良好,時速持平,正好適合聊天。

    「剛才的電話是David打來的?」季世傑追問道。

    「嗯。」她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怕他看出她的作賊心虛。

    「妳喜歡正經的男人?」季世傑又問,已經完全忘了兩人剛才正在鬧彆扭。

    「對。」呃,他剛才問什麼?

    蘇立欣茫然地看著他唇邊突然垮下的笑容,她推推眼鏡,決定還是不要再追問。

    「談談妳和David怎麼開始交往的?」他身上優良的特質這麼多,總是會有一點讓她心動吧。

    「就是那樣啊--」蘇立欣說得飛快,只想含糊帶過這個話題。「就是相親看對眼,然後就開始交往了。」

    「相親看對眼?這實在不像妳會說的話。」他驚訝地睜大眼,眼睛飛快地回頭瞥她一眼--她耳朵紅了,而且她輕咬著唇的侷促樣子,好可愛。

    完了!季世傑把視線挪回前方道路,心臟怦怦亂跳地像個十六歲少男。

    他……他……他對蘇立欣「一見鍾情」了!

    怎麼會這樣?他之前只是覺得滿在意她的,只是覺得對她和別人的交往有些吃味。可是,他怎麼會對她「一見鍾情」呢?

    這樣事情就很嚴重了啊!這代表他全面淪陷了啊!

    「David的魔力實在很驚人,我記得妳之前還說過對結婚沒興趣。」他哀怨地瞥她一眼,喉嚨乾澀地說道。

    「我錯了,原來我只是還沒遇上對的人。」為了掩飾不自在,她故意把笑容的幅度加大了兩倍。

    季世傑望著她的笑顏,心跳更加急促了。他以前為什麼沒注意到她瞇眼睛微笑的樣子,可愛得讓人想一把將她摟進懷裡親吻呢?

    「看來戀愛真的會讓人個性丕變,妳現在說的話,和妳的個性一點都不合。」他急忙把視線轉回前方,一來為了開車安全,二來則是為了掩飾眼中的受傷。

    他穿梭情場不是一、兩回的事,他知道感情這種事最重感覺……他愈想愈鬱悶,他真的一點勝算都沒有嗎?

    「季世傑,你今天很奇怪耶。」他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讓她覺得他似乎是想找碴。她決定要採取主動攻擊,以遏阻他的深入追問。「我覺得你一直在問一些試探性的話,好像我和David之間根本是場騙局。」

    車子駛入機場邊的停車場,車速漸緩。

    他心碎的眸子凝望了她一眼,伸手取了停車時間卡之後,將車子開入停車場裡。車子技巧地一甩尾,立刻帥氣地倒車駛入停車格中。

    季世傑沒有馬上熄火,他回過頭凝視著立欣。

    「妳還感覺不出來嗎?我在吃醋。」季世傑低語道,瞬也不瞬地盯住她的表情。

    「你……你吃醋?」蘇立欣感覺腦子頓時空白,她嘴唇微張,卻不知道該說什話,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被他握在手裡,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沒錯,我在吃醋。」季世傑用力地點頭,微鬈髮絲在肩頭輕拂著。「哇,說出來舒服多了!」

    「你……你幹嘛吃醋?」她不自在地蠕動了下身子。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妳啊,傻瓜。」季世傑輕捏了下她的臉頰,她則因為驚訝過度而沒法子反應。

    「我要是早知道妳有被追求的可能,我早就捷足先登了,現在哪輪得到David先生來攪局。」他的手理所當然地擱在她的臉頰上,感受著她又滑又軟又有彈性的皮膚。

    好幸福喔,感覺像在吃咖啡布丁一樣!季世傑暈陶陶地想著。

    「騙子!」她出言反駁他,不客氣地用手指抓開他的手。「不要碰我啦,你要是對我意思的話,我兩年前到公司時,你就會追求我了。」

    「有些感情是需要時間培養的。」他再認真不過地說道。

    「你不覺得你很像小孩子嗎?平常就在手邊的玩具,根本沒興趣多瞧一眼,等到這個玩具有人搶了,你才覺得你這個玩具真是好玩得不得了。」蘇立欣愈說愈火,最後乾脆舉起食指指著他的鼻子,還死命瞪著他。

    他以為把別人的心湖弄得一團亂,是件好玩的事嗎?

    「也許吧。我不否認David的出現,確實是燃起了我的戰鬥意志。」季世傑用手掌擋住她的食指控訴,並順勢把她的手指裹入手掌裡,握得牢牢的。「不過,在我這回出國前,我就發現我對妳有點『不對勁』了,那時候David總還沒出現吧?」

    蘇立欣想抽回自己的手,可他的臉卻愈靠愈近,近到她不敢再亂動。

    「妳和David才認識多久?妳居然一下子就跌進去了,我和妳認識兩年了,妳至少也為我臉紅心跳一下吧?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嘛。」季世傑開始抗議,並宣示出立場。「妳至少應該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和他公平競爭一下啊。」

    「我……對你沒感覺。」他略粗糙的溫熱大掌摩擦著她柔嫩的掌間,那讓她想起了那一夜的親密接觸。

    蘇立欣咬住唇,別開了眼。

    「那是因為妳之前從沒試著把我當成男人過。」他傾身向前,大掌一施力,便把她的身子再度扯推往前。

    兩人之間的距離,頓時變成了一種曖昧的狀態。她的眼鏡被他的呼吸染上了一層薄薄霧氣。他低笑出聲,鼻尖親密地拂過她的,他那雙長長睫毛眼看就要碰上她的鏡片了。

    「你……你之前還不是沒把我當成女人看過。」她力持鎮定地說道,臉龐往後一仰。

    「讓我們從現在開始改變吧。」他誘惑地低語道。

    蘇立欣怔愣地看著他的眼眸,感覺自己開始暈眩於他深邃的眸子裡,此刻的他看起來好真心真意……

    他鬆開她的手指,伸手想取下她的眼鏡--

    「不可以!」她心神一震,立刻伸手護住自己的眼鏡。

    季世傑的手懸在半空中,然後功虧一簣地垂落回他的身前。

    「你離我遠一點喔!」蘇立欣把自己縮到離他最遠的地方,防備地瞪著他。「我不希望有人介入我和David之間。」

    「如果妳和David之間,真的是那麼堅定的話,妳根本無須擔心。」他絲毫沒把她的抗議放在眼裡,一徑傾身向前,想握住她的下顎。「妳只須當我是只無聊亂飛的蒼蠅,不就得了!」

    「我怎麼可能忽略這麼大只、而且還會動手動腳的蒼蠅!」

    蘇立欣二話不說,立刻側身拉開車門,驀地下車。

    「我可以把這句話當成恭維嗎?」季世傑也跟著下車,長腿一跨,就追上了她疾走的腳步。「我想妳對我還是有一些在乎的,不是嗎?」

    蘇立欣聞言,眉頭一擰,她陡地打住腳步。

    「你這人根本自私自利到不要臉的地步。」她斥喝著他,臉頰繃得極緊。

    「啥?」

    季世傑也跟她一樣擰起了眉頭,因為根本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又挨罵了。

    「你明知道自己的魅力,正常女人根本沒法子抵擋你。不准露出得逞的表情!」蘇立欣一拳揮上他的肩頭,力氣也不重,差不多就是把他的笑意給打掉的力道而已。

    季世傑按住他隱隱作疼的肩膀,新奇地看著她橫眉豎目、雙目發亮的模樣。

    「妳真的對我的過往歷史滿有意見的。」

    「我告訴你,你的惡形惡狀,我看得很清楚了。你看你前陣子才對溫妮那麼熱絡,結果呢?兩天後,你就把她置之腦後了,溫泥小姐難道不會難受嗎?」

    「我和她談過,禮貌地告訴她我們不適合。我和她根本沒開始過,我們只吃過兩次飯,我送過她一次花,這應該還不到讓她傷心的地步吧!」

    「錯!表面上,誰都會裝出不在意的,可是心裡總是會受傷的,總是會猜測是不是因為自己不好,所以對方才會提議不再交往的。你以為沒有造成任何傷害,雲淡風輕地便走開了,她卻必須承擔著對下一次追求者的提心吊膽。」當蘇立欣一鼓作氣地把話說完時,她的拳頭仍然是緊握的狀態。

    「妳怎麼會這麼清楚?」他現在有股扁人的衝動,他想把傷害她的人吊起來毒打一頓。

    「因為我在學生時代,碰過一個混蛋學長,苦追了我一個星期之後,就無聲無息地消失。那對我來說,至今仍然是種不愉快的經驗。」更不愉快的是--那位學長家財萬貫,她媽媽把她罵了個狗血淋頭。「所以,你那些自以為不會傷害到別人的分手言論,其實都是會傷害到人的!」

    「不要把我拿來跟妳那位學長比較。我如果對誰沒有感覺了,絕對不會摸摸鼻子走人,我會直截了當把話說清楚,如果對方不同意的話,我也會盡量跟她溝通的。」季世傑褐色鬈發下的深眸,寫滿堅定。

    「不要狡辯,我不會相信你的。」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才說完,她便覺得自己太武斷了一點。

    也許他說的話有幾分可能性也說不準,他雖然花名在外,可倒沒引起任何桃色風波,而分手後的女友,經常都還是朋友啊。

    「根據妳的說法,我如果對哪個女人動心,就應該要暗中觀察她三到五個月,然後,再開始寫情書、送花追求個半年?」季世傑雙臂交叉在胸前,一臉要找出結論的固執。

    「你們可以先從朋友做起啊。」她翻了個白眼,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只清楚限制級的戀愛方式。「你每次追求人都鬧得驚天動地,這樣別人當然會很認真啊。」

    「妳說的這點倒是,我下回追求人時會低調一點的。」他從善如流地說道。

    「但是,現在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我長成這副德行,沒有女人會把我當成朋友!

    我每次跟哪個女人多聊兩句,她們就以為我有意思要追求她了啊。」

    季世傑雙手一攤,俊臉上寫滿了無奈。

    他也不想長得一副招蜂引蝶的樣子,他每回一笑,這雙眼睛就會跟著笑,這難道是他的錯嗎?

    蘇立欣很想把他的自信扔回到他的臉上,可她卻不得不承認穿著黑色菱格薄毛衣及深色毛料長褲的他,看起來實在是滿像雜誌上的時裝模特兒。

    「妳沒話好說了吧。」季世傑嘿嘿笑了兩聲,眉毛一挑,微笑地睨著她。

    「我就把你當成朋友啊。」蘇立欣不服氣地咕噥了一聲,加快了腳步往機場大廳前進。

    「這就是妳的不對了,如果妳早點把我當成男人看待的話,可能我現在早已經退隱江湖,不問世事了。」他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兩人的身側於是觸貼在一起。「小心,地上有不乾淨的東西。」

    「喂,你不要強辭奪理,你花名在外,跟我有什麼關係。」蘇立欣感覺到他的體溫沁入她的薄長袖上衣,她身子一縮,急忙後退一步,讓他先行。

    就是不想跟他肩靠著肩,那樣太……太親密了。

    「我現在要追求妳,所以什麼事都跟妳有關。」季世傑堅持地說道,不解地瞥她一眼。

    是他疑心病太重嗎?她以前就這麼厭惡他的接近嗎?她表現得好像他身上有細菌一樣。

    「我才不要接受一個三心二意男人的追求。」她放話。

    「為了解救天下女人,妳實在應該接受我的追求。想想看,妳如果接受了我的追求,我一旦對妳情真意定,我就不會一天到晚三心二意了。」他說得眉飛色舞,彷彿他們倆已經海誓山盟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造孽太多,我不相信你。」蘇立欣推推眼鏡,不屑地看他一眼。

    「不然,我寫道歉函去給歷任被追求者,這樣總可以了吧!一來表現我的歉意,二來表現我下次絕不再犯的決心。」季世傑彈了下手指頭,覺得自己簡直聰明透頂。

    蘇立欣打住腳步,啞口無言地看著他。

    道歉函引這種事虧他想得出來。

    「那我回家擬一份草稿,妳明天再幫我寫,這樣字跡比較統一。」季世傑沉吟著,腳步自顧自地愈走愈快。「嗯……我應該要擬一份名單。」

    「還擬名單!你無不無恥啊?你接下來是不是要寫悔過書了?」蘇立欣圓睜著眼看著他的背影,笑聲已忍俊不禁地逸出唇邊。

    季世傑聽見她的笑聲,奇怪地回過頭來--

    見她笑得彎下了身,正咬著唇忍著笑意。超大鏡片下的眸子,因為笑得太劇烈而璀亮,連帶地也讓她的臉顯得年輕了許多。

    季世傑的心閃過一陣悸動,他凝視著她,覺得她的樣子好可愛。

    他彎下身,與她的視線平行,眼裡儘是溫柔。

    「妳該多笑的。」他伸手撫著她的頭髮,輕聲說道:「妳笑起來很好看。」

    蘇立欣咬住唇,緩緩斂去笑容。

    他太溫柔了,溫柔到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身子給了他,並不代表她打算把她的心也一塊交出去。

    「快走吧,包維爾應該快出海關了。」蘇立欣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手。

    季世傑勾起手肘,紳士地邀請她一塊並肩而行。

    「省省吧。」蘇立欣故意哥兒們地拍拍他的肩膀,大跨步就往前直走。「我要的是一段穩定的感情,而你在這一點來說,根本就不及格。」

    「感情能不能穩定長遠,是要雙方一塊努力的,沒有人能預料以後的事,妳也沒法子保證David會一輩子守著妳啊。」沒給她回答的機會,他又繼續追問道:

    「David是做什麼工作的?」

    「他……他、他們家在大陸辦廠。」她心虛地捏造一個借口。如果隨口胡縐台灣的工作,就怕季世傑找到破綻。

    「那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大陸嘍?」季世傑雙眼一亮,興奮地像找到了藏寶圖。

    蘇立欣心一跳,突然覺得大事不妙。

    「對。」她只能這麼說,不過又急忙地補充了一句:「不過他會經常回台灣。」

    「沒關係,總之我比他更常見到妳,我比較有勝算,近水樓台先得月嘛。」他雙手插腰,很孩子氣地笑了起來。「蘇立欣,妳給我聽好了。」

    「你在耍流氓嗎?」蘇立欣雙臂交叉在胸前,儼然一副大姊姿態。

    「我每次追求別人都是很認真,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每回的感覺都消失得那麼快,可是我有感覺,這回的心動會不一樣。」季世傑右手高舉,說得熱血沸騰,大有革命青年的姿態。

    「話別說得太滿,如果這回你心動的感覺又跑掉了,那我豈下是很無辜?」她決定撂下重話,用她的重要性來威脅著他。「萬一我真的為這段感情嘔心瀝血,最後終究無法留在公司面對你,你承受得了這樣的損失嗎?」

    他一不在公司,她就是公司的第一把交椅,她相當很清楚自己在公司的重要性。

    「為了證明我這回的決心,妳聽好了喔--如果我這回心動的感覺又虎頭蛇尾,我就免費讓妳入股公司!」他鎖定她的視線,堅定地說道。

    蘇立欣瞪著他,這下子真的確定他的腦子一定出了問題。他也賭得太認真了吧!哪有人拿自己公司的股份當追求談判條件的?

    「你現在是在賄賂我嗎?」口氣雖然諷刺,她鏡片下的雙眼還是閃過一陣興奮。

    她如果真打算要未婚生子的話,她必然需要一些經濟後援,而她很清楚公司營運狀況很好。

    「不,我是在宣示我要追妳的決心。」季世傑不覺得自己太誇張。他只知道當自己脫口說出「入股」二字時,他更確定了自己對立欣的認真。

    而且,就算他當真情場失利的話,讓立欣這樣勤奮的員工入股,也絕對是件好事。

    「我決定從現在開始期待你的三心二意盡快出現,因為我想持有公司股份。」她不客氣地說道。

    「妳一定會為我動心的。」季世傑有自信地說道。

    他們合作的默契早已存在,缺的只是一些男女朋友的親密,而他現在對她有滿腹的熱情,肯定會讓她響應的。

    「我不會為你動心的。」蘇立欣同樣自信地說道。

    「妳會的。」

    季世傑的唇輕輕地落在她的額間,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他已經吹著口哨大跨步地向前了。

    蘇立欣望著他的背影,眉頭卻不自覺地擰蹙在一起。她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可她的心跳怦怦亂跳卻是事實。

    萬一她真的為他動心了,而她又正巧懷孕了,那她該怎麼樣開口告訴他這件事?

    蘇立欣小跑步地趕上他的腳步,一群女孩子正在遠處對著他的身影,興奮地指指點點著。

    瞧,他太搶眼了,不適合她想像中的平凡家庭。像他這樣的雅痞,感覺上就不適合家庭。

    那她心裡為什麼隱約覺得悶悶地難受呢?

    「立欣,快過來啊!」

    季世傑朝她揮揮手,她低著頭快步走過他身邊,下意識地覺得一身灰撲撲的自己站在他身邊,必然會引來非議。

    「地上有黃金嗎?幹嘛低頭走路?小心跌倒。」他的大掌攬上她的肩,把她攬在自己身側,避開一群才出關的觀光客。

    蘇立欣昂頭看他,他正低頭對著她微笑。

    她屏住呼吸,感覺自己的心被他的笑容狠狠地紮了一針,一時之間完全喘不過氣來。

    他眼中的她,是個梳著老氣髮髻的古板女人,可他的眼卻深情地像在注視一個絕色佳人,從來沒有人對她如此溫柔過哪!

    第一次,蘇立欣沒有推開他的手,任由他擁住她的肩,將他的體溫傳入她的肩膀。

    而她身邊的季世傑笑了,伸手將她擁得更緊了些。

    只要立欣能把他當個可以成家的男人看待,他相信那個David絕對不會是他的對手!

    開玩笑,他可是季世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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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9 20:33:4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六章

    自從在機場接了公司每年必到訪的大客戶包維爾之後,事情的發展就開始超出蘇立欣的想像。

    陪著包維爾到飯店辦好住宿登記後,他們三人一塊坐上了電梯。

    蘇立欣站在電梯裡,就是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那兩個男人--

    季世傑和包維爾正站在她身旁,閒聊著他們的出國經歷。

    季世傑低笑出聲,而她的肩臂則因為他的笑意而輕動了下。

    沒錯,季世傑正挨著她而站,而她站的地方正好是角落,根本也無路可退。

    她懷疑季世傑和包維爾預謀把她擠到角落!

    否則電梯就他們三個人,幹嘛站得這麼擁擠?蘇立欣瞪了季世傑一眼,努力把自己縮到角落。

    都是季世傑惹的禍啦!她完全沒預計到季世傑居然會在機場對包維爾說,他現在正在追求她,目前陷入苦戰中,還請包維爾大力協助。

    包維爾當時大笑著,拍拍季世傑的肩,而對於季世傑與她在外表上的奇怪不協調,竟然完全沒表現出任何訝異的樣子。

    當!

    電梯開門。

    蘇立欣率先走出電梯,季世傑則不畏她的白眼,繼續親密地跟在她的身側。

    「你離我遠一點啦,你身上的古龍水味道很不好聞。」她低聲說道。

    他表情受傷地扁著嘴,也學她壓低著聲音說:「這是薄荷古龍水,味道很淡啊。」

    「我不喜歡薄荷的味道。」她皺皺鼻子,別開頭。

    「我明天就改用其它牌子。」他立刻從善如流地說道。

    「你用什麼牌子都跟我無關,David就不用古龍水。」

    言畢,也沒理會季世傑一臉中箭身亡的痛苦表情,她逕自在包維爾的房間門口站定,轉身對包維爾禮貌地微笑著。「您好好休息。」

    「我現在心情很好,一定能得到很好的休息的。」包維爾笑看著他們兩人。

    「明天見。」季世傑上前和包維爾握了握手。

    包維爾到台灣的第一天,依照慣例是不排任何行程,而選擇在飯店裡休息的。

    「對了,我在飛機雜誌上看到台灣家常菜介紹,似乎還不錯。你會做家常菜嗎?我不想上館子。」包維爾笑著說道,黑髮黑眼的他身高接近一百九十公分,是華人移居美國的第三代,中文說得還算可以。

    「我只會煎蛋、火腿蛋炒飯和煮酸辣湯。」季世傑老實地說道。

    「聽起來不錯。」包維爾看向蘇立欣,喚著她的英文名字。「C會做家常菜嗎?」

    「我會做的比他多一點點。」蘇立欣客氣地說道。所有家庭婦女該具備的條件,她媽媽一向要求得頗為嚴格。

    「那妳和他加起來,就是一桌子的美食了。」包維爾看著她,露出一臉期待的笑容。「那我可以提出一個不禮貌的要求嗎?在我回國之前,可以去妳家吃飯嗎?」

    蘇立欣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直覺地擰了下眉。

    「對不起,這可能不大方便,因為我住的地方沒有廚房。」她推推眼鏡,擺出一個抱歉的笑容。

    季世傑一挑眉,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她不是住在家裡嗎?怎麼會沒有廚房?

    蘇立欣知道季世傑在看她,可她裝作沒看見。

    包維爾則乘機對季世傑眨了下眼--別說我沒幫你喔!

    季世傑咧嘴一笑,回他一記感謝的頷首。

    「這樣吧,到我家來吃飯好了,我家的廚房可以讓C使用。」季世傑說道,一見蘇立欣似乎開口想拒絕,他立刻補充了一句:「我會順便把其它員工一塊叫來用餐,讓你跟他們認識一下。」

    蘇立欣的嘴閉上了,大夥兒全都要到場,她就找不到理由拒絕。否則,她在季世傑的廚房做菜,聽起來實在是有點像什麼女朋友、老婆之類。

    「那我就期待回國前的家常料理了。」包維爾笑容滿面地說道。

    「我相信立欣的手藝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她這人很少有事情是做不好的。」季世傑寵愛地朝著蘇立欣一笑。

    「我沒那麼好。」蘇立欣勉強擠出一個不自然的笑容,心裡卻直犯嘀咕。這傢伙幹嘛擺出一副她是季家人的口吻?

    「相信妳真的很好,因為季世傑真的是這樣覺得的。」包維爾給了她一個加油的笑容,退回了房內。「晚安。」

    「晚安。」季世傑和蘇立欣同時說道。

    門才關上,蘇立欣立刻轉身走回電梯前,按下了電梯的等待鈕,她可不想再聽季世傑說一堆囉嗉情話,她要堅定自己的立場!她要孩子!她不要「他」!

    季世傑交叉著雙臂,倚在電梯旁的大理石牆壁上,閒聊似地問道:「妳還要回公司嗎?還是直接回家?」

    當!

    蘇立欣走進電梯裡,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先回公司吧,我回去看看還有沒有事要處理,而且這裡和我住的地方也不順路。」雖然對於和他單獨相處,她還有些顧忌,然則,她還是想把公事先做好。

    季世傑望著她嚴肅的眉臉,發現她正不自覺地在蹙眉,就連呼吸時也顯得很緊繃。她為了什麼而擔心?

    「妳家為什麼沒有廚房?」季世傑直覺地追問起方纔的疑惑。

    「我搬出家裡了。」她揚眉看向他,淡淡地說道。

    「為什麼?因為妳媽媽嗎?妳媽媽不是在催婚嗎?妳不是和David正在密切交往中嗎?這樣不是正合妳媽媽的心意嗎?」他一股腦兒地拋出他所能想到的問題。

    「你很吵,哪來那麼多問題好問。」蘇立欣避重就輕地回答,終於知道何謂一個謊言會引起一串謊言哪。

    「為、什、麼?」他鎖住她的眼,一臉渴望知道答案的表情。

    「反正我媽媽不喜歡David就對了。」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為什麼?」

    電梯在某個樓層暫停了不,一對外國夫妻進了電梯,一個嬌小的男子正巧從另一邊電梯走過。

    「為什麼?」季世傑用手肘輕撞了下發呆中的她。

    「我媽說……說David太矮。」她脫口說道。

    「那身高一八○的男人還及格嗎?」季世傑故意伸了個懶腰,以彰顯他傲人的體格。

    「我不喜歡太高的男人。」蘇立欣馬上回嘴。

    「太好了!」季世傑立刻笑逐顏開地握住她的手。「我其實是號稱一八○。」

    「你耍寶啊!」蘇立欣「噗」地一聲笑出來,已經算不清楚這是他今天第幾次逗她笑了。和他在一起時,快樂似乎來得很容易。

    季世傑笑著環著她的肩走出電梯,走入飯店地下停車場。

    微笑的兩人都沒注意到另一輛與他們擦肩而過的車子裡,有一雙與蘇立欣頗神似的眼,正凶狠地瞪著他們。

    「和家裡的紛爭,有沒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地方?不是我自誇,我還滿有長輩緣的。」季世傑繫好安全帶之後,並未馬上發動車子。

    「你幫不上忙的,我媽媽不是那種能講道理的人。」她苦笑地說道,並不想特別隱瞞他。反正她難堪的時候,他又不是沒看過。

    「妳打算一輩子住在外面嗎?」

    「至少讓我享受一下自由是什麼感覺吧。」

    「這麼慘啊?」大掌輕拍了下她的頭,他深黝的眼直勾勾地凝視著她。

    「我已經很輕描淡寫了。」蘇立欣推推眼鏡,長歎了口氣。

    她甚至覺得這身偽裝也開始讓她不耐煩起來,另一個不愛化妝、愛穿牛仔褲的她,已經被拘禁太久了。

    「立欣,過來一下。」季世傑朝她勾勾手指頭。

    「幹嘛?」她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卻還是依言傾身向前。

    「抱--」季世傑伸長雙臂,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給了她一個超級大擁抱。「抱完就萬事如意嘍!」

    蘇立欣僵著身子,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從她有印象以來,除了爸爸之外,就沒有人抱過她了。

    她的下顎擱在他的肩膀上,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想像到他此時必然帶著笑容在擁抱她。

    「沒事了,妳最棒了!一切苦難都會過去的。」他笑著拍拍她的背,很大哥哥式地安慰著她。

    討厭,她幹嘛覺得有點鼻酸啊。蘇立欣猛眨著眼看著車窗,努力不讓自己的淚水成形。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香氣,飄入她的鼻間,可她居然覺得不那麼剌鼻了……

    是習慣了嗎?

    「你以為你是神啊,抱完就萬事如意了啊?」她悶著說道,嘴唇的笑容是顫抖的。忽然覺得如果可以這樣一直靠在他的肩上,那該有多好。

    「妳還真是沒情調。」季世傑嘴裡抱怨著,大掌卻仍然有節奏地拍著她的後背。

    「喂,你抱得夠久了吧。」蘇立欣推著他的手臂,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發熱。

    她一直以為自己很獨立,不需要任何人的噓寒問暖,也可以過得很開心。可是,她卻無法否認,被季世傑呵護的感覺好得超乎她的想像。可是,季世傑根本就是「花心」的代名詞啊,呵護女人是他的專長啊……煩,煩死了!

    「再抱一下嘛。」他抬起頭,皺了下鼻子,堂而皇之地撒嬌起來了。

    「是我難過,還是你難過啊?」蘇立欣沒好氣地把他推回駕駛座上,看著他不情不願地發動了車子。

    她唇邊噙著笑,伸手打算推正在擁抱中被擠歪掉的眼鏡,他卻突然側過身,毫無預警地搶走她臉上的眼鏡。

    她睜大著眼直勾勾地瞪著他,驚愕之後,總是沒法子馬上回過神來。

    季世傑驚歎了一聲,著迷地看著她黑曜石一般水亮的眸子,讚歎著她挺秀的鼻樑及豐潤的雙唇。她的美麗是一種值得細細品味的耐看。

    「妳有一雙好看的眼睛。」他低喃著撫著她光潔的前額,灼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鼻尖。

    這樣的感覺好熟悉……她咬住唇,腦子裡閃過那一夜的回憶。她怎麼可以忘記,他對「誰」都可以肆無忌憚地調情呢!

    「眼鏡還我!」她回過神,伸手就要搶。

    「給我一個吻,眼鏡就還妳。」季世傑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學起電影裡的無賴,拿著眼鏡晃啊晃地。

    「我只會給你一拳。」她冷冷地回嘴,還瞪他一眼。

    蘇立欣近視的程度顯然不太深,因為她瞪人的時候,雙眼還滿有神的,而且她顯然打算一直瞪下去。季世傑認知到這一點,只好無奈地歎了口氣。

    「還妳就是了,幹嘛那麼凶。」他無奈地交出眼鏡,無奈地看著她再度架回那副把她的臉弄得黯然無光的黑色大眼鏡。

    暴殄天物啊!

    「開車啊,你停在這邊是準備要打坐嗎?」蘇立欣催促著他。

    「小的這就立刻開門回公司吧。」季世傑放下手煞車,推進排檔,方向盤一轉。紅色的車子加速朝著出口前進。「啊!我先帶妳去吃陽春麵,這附近有一家陽春麵很贊,不加味精、麵條又Q。」

    他嚥了口口水,垂涎的模樣和他一身高質感的穿著實在不甚搭軋。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陽春麵?」她驚訝地側身看他。

    「小姐,我認識妳兩年了,連妳不喝任何有咖啡因飲料、不吃辣的習慣,我都一清二楚。」他得意地說道,發動了車子。「妳安全帶還沒系。」

    「我不知道你記得我的飲食習慣。」

    「我知道的事,遠比妳想像中的多,妳慢慢會發現我其實還挺用心的。或者,我用心的程度,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他朝她眨眨眼,給她一個燦爛笑容。「例如說我今日的新發現就是--妳心情不錯的時候,就很願意和我聊天。」

    蘇立欣心跳停擺了不,只覺得受寵若驚。他居然連這種細節都注意到了!

    「少吹牛了,你如果真的那麼清楚我的喜好的話,怎麼平常根本都看不出來?」她就是要找碴,不想自己那麼暈陶陶的,她並不想信任。

    「妳也不會希望我對妳的注意,引起別人對妳的側目,不是嗎?」他淡淡地說道。

    蘇立欣怔愣地看著他,這回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沒有人不喜歡被關心的,如果她原本對他只有一些好感的話。那她現在對他的感覺,實在是比喜歡更深刻了。天,她該怎麼辦?

    她不是他,她承受不起這樣的後果。

    「當然,目前的情況不一樣了,我現在不介意讓全世界知道我正在追妳。」季世傑對她呵呵一笑,將車子駛出停車場。

    天色已深,各色綵燈在街道兩側映成兩條璀璨星河,美不勝收。

    蘇立欣忘了要接話,她看著車窗前方,第一次發現城市的夜光是如此美麗。

    鈴、鈴、鈴--

    蘇立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好一會兒後才意識到那是她的手機聲在響。

    電話沒有顯示來電--嗯,應該不是媽媽。

    蘇立欣接起電話。「喂--」

    「嗨,我是麗麗。」手機裡傳來一聲嬌滴滴的聲音。

    「嗨。」蘇立欣驀地心虛了起來,她不由自主地放低了音量。

    她側過身面對著車窗,就怕被他聽到她和麗麗的對話。

    季世傑抿緊唇瓣,心一沉--是David打來的電話吧。他刻意放慢了速度,不想那麼早回到公司,讓她投入別人的懷抱。

    「我今晚有空了,妳方便把錢提出來給我嗎?」手機那頭,麗麗嬌滴滴地說道。

    「好。幾點?在哪裡?」蘇立欣低聲問道,只想盡快把這件事解決。

    「八點半在『法頌』咖啡廳,妳知道這間餐廳嗎?」麗麗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知道。」蘇立欣說道。

    「那就待會兒見嘍。」麗麗送了個飛吻,掛斷了電話。

    蘇立欣看著手機,猶豫著是否該在此時向季世傑坦白--根本就沒有David這個人。

    可她還沒確定自己是否願意接受他的追求啊,如果就這樣貿然開口,豈不是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必須直接投入他的懷裡嗎?

    看似戲謔的他,實則精明,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擁她入懷的機會。

    蘇立欣抬起頭,而他也正看著她。

    他看得認真,而她咬著唇,失措地別開臉。

    再讓她多考慮些時候吧,萬一她沒懷孕的話,那麼關於那一晚,她可以隻字不提,萬一她懷孕的話,那又是另一種狀況了……

    她重重地咬住唇,心頭一陣慌亂。

    「我……我不跟你回公司了,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她囁嚅地說道,口氣已不似以往的堅定。

    「要去約會?」他故作輕鬆地說道,心卻已經沉到了谷底。

    「對。」她只能這麼說。

    「跟David?」他唇角浮起一邊笑容,勉強得可以。

    「嗯。」她隨口應了一聲。

    「我送妳去。」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我自己去就好了,我不想讓David因為你而不開心。」蘇立欣低頭,對著自己的手指頭說道。

    季世傑下顎一緊,覺得自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要他承認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不若David,實在讓他極度不爽快!

    「我知道了。」季世傑冷聲說道,也不再追問。

    蘇立欣悄悄地抬頭,看向他緊繃的側臉,這才發現他放在方向盤上的雙手青筋暴現。

    該死,她幹嘛對他覺得有罪惡感啊!

    「在哪裡停車?」他面無表情地問道。

    「下個街口停就好了。」她小聲地說道。

    「知道了。」他踩下油門,方向盤向右一打,切到了右線道,緩緩地在街口停好了車。「立欣,我有件事要間妳。」

    蘇立欣心驚膽跳地看著他一臉的嚴肅。

    「什麼事?」她低聲問道。

    「我有希望嗎?」他間得一本正經,根本不是他平時自信滿滿的模樣。

    「我……我……我不知道。」她只能這麼回答。

    「沒關係,我知道了。」季世傑傾過身,幫她鬆開安全帶。

    在她還來不及回過神的時候,他的唇已經覆上她的。

    在她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前,他的唇已經迅速地在她的唇間偷到了幾個蜻蜓點水似的吻。

    「你--」她指著他的鼻子,卻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妳還不快下車,當心和David的約會遲到。」季世傑笑得很「好心」。

    蘇立欣飛快下車,用力地甩上車門,這個男人怎麼這麼惡劣啊!可她……為什麼在微笑?她的心,似乎已經開始不歸她管了……

    蘇立欣驚慌失措地摀著自己的唇,衝過斑馬線--

    車內的季世傑看著她的背影,指尖按在自己的唇間回味著她的味道--她的唇既柔軟又乾淨,清新的感覺一如昨夜那名女子!

    季世傑用力地一甩頭,不許自己再去回想那個神秘女子。那或者是一場讓人難忘的纏綿,但是那時候的他並未真正確定自己對立欣的感情,他不認為自己有罪。

    至於現在--他只想全心全意地想著立欣。

    未來亦然。

    如果她願意的話。

    季世傑詛咒了一聲,縱橫情場多年,第一次忐忑不安了起來。

    這一夜,是包維爾即將離開台灣的前一晚,季世傑的住所裡熱鬧滾滾。

    客廳裡的員工們忙著擺餐具、出門買飲料,而廚房裡的蘇立欣穿著圍裙,忙於切菜、熬湯,儼然就是家庭主婦的模樣。

    在季世傑那天那晚的那一吻之後,她的世界早因為他而翻天覆地了。

    季世傑大剌剌地在公司和他的親朋好友間散播著他要追立欣的消息,但卻不再在公司提起David的名字。

    她經常和季世傑一塊出去用餐,因為他總是能找到一些讓她覺得好吃到說不出話來的陽春麵。或者,想吃美食也只是她的借口,因為她根本沒有法子抵擋他全心全意的追求。

    他們的進展比一般情侶快,因為一般情侶需要瞭解的個性、適應問題,在他們兩人身上其實並不存在。

    她喜歡上季世傑了,而她根本沒有法子否認這點。她開始偶爾會摘下眼鏡,虛榮地享受著他欣賞的目光。甚至,她也偶爾穿上灰黑色衣服之外的白色、米色服裝,因為當他的目光如影隨形地跟著她時,她覺得好開心。

    只是,她的謊言依然橫亙在兩人中間,讓她左右為難。

    蘇立欣瞪著食材,滿臉的苦惱。

    她的生理期晚到了!

    她的生理期向來非常準時,慢了一天,她就知道出狀況了。

    剛才去超市買菜之前,她撥空去了一趙藥局,買了驗孕劑。

    她不知道懷孕是下是真會讓人神經兮兮,但她不想在季世傑送她回家之後,再一個人摸黑到藥局買驗孕劑。

    這幾天,她總覺得有人在窺探她,亂恐怖一把的!

    蘇立欣心不在焉地掀開鍋蓋,看著排骨湯的狀況,卻忘了戴上隔熱手套。

    她驚呼了一聲,立刻把手伸到水龍頭下用冷水沖洗著。

    「我們回來了!」

    季世傑雀躍的聲音,讓她的唇邊揚起了一抹笑容。即使她還不願給他任何正面的答覆,可她知道自己的心早已完全淪陷了。

    她現在拚了命地祈禱自己不要懷孕,這樣她和他才能有個全新的開始啊!

    「頭家娘!」包維爾才走到廚房邊,立刻就用蹩腳的台語喚著蘇立欣。「妳今天晚上要煮什麼?」

    「我的中文名字叫『立欣』。」蘇立欣回過頭,一本正經地說道。

    「但是,最近工廠的人都這麼叫妳啊。」包維爾故意裝作不懂。

    「那是他們亂開玩笑啦。」蘇立欣臉微紅地瞪了季世傑一眼。

    這人哪!走到哪就放話他要追她,加上他人緣又好,一路上都是為他說話的人。

    就連小李、陳姊和雅麗也都覺得他這回認真無比,因而主動幫忙加油添醋,外加推銷,雅麗更是熱衷得像只勤勞的小蜜蜂!

    「包維爾,為了感謝你的大力支持,本人酒櫃裡的酒,本日無限量供應,請慢用。喝不完的話,也歡迎你打包帶走。」季世傑感激地拿出他的陳年威士忌,放到包維爾面前。

    大夥兒全都爆笑出聲。

    「老大,你這樣不公平喔,我們在公司也很幫你啊!」汪雅麗故意大聲抗議道。

    「等立欣答應當我女朋友那天,員工招待東部五星級之旅。」季世傑慷慨地說道。

    「耶!」員工全都歡欣鼓舞地叫喊出聲。

    「季世傑,你怎麼可以假公濟私?」蘇立欣推推眼鏡,不敢相信這傢伙怎麼會愈來愈沒有原則了。

    「親愛的,遵命。」季世傑立刻恭敬地站好身,回頭朝員工們眨眨眼。「我們待會兒私下談。」

    蘇立欣好笑又好氣地瞪他一眼,旋即躲進了廚房。反正,真要和他比臉皮厚的話,十個蘇立欣都不夠看。

    只是,他對她愈好,她就愈慌。原先想一人懷孕生子的念頭,也早已煙消雲散,皮包裡的那盒驗孕劑讓她如坐針氈。

    現在該怎麼辦?蘇立欣歎了口氣,將一把切好的青菜放到鍋裡熱炒,食材與油接觸到所發出的滋滋聲,讓她一時之間只專注在炒菜這件事上。

    「好香,要不要我幫忙?」季世傑湊到廚房裡,從她身後抱住她。

    她身子一僵,恐嚇地舉起菜鏟,作勢要打上他的頭。

    「我一看到你就煩,走開。」她擰眉說道。

    這話不假,她現在真的很煩。萬一她真的懷孕,然後又打算接受他的追求,那豈不顯得她居心叵測。她很確定,如果她有了孩子的話,他一定會跟她求婚的。

    交往是一回事,可是婚姻是件大事啊!她不想逼他,不想趕鴨子上架,更不想要一段勉強的婚姻,她不想再重演爸爸和媽媽之間的那場噩夢。

    「妳看到我真的很煩嗎?還是因為要做出選擇而煩?」季世傑沒被她的舉動嚇走,輕輕地把下顎靠在她的肩上。

    「你現在是在勾引人外遇耶,你沒有罪惡感嗎?不要亂抱人,否則我告你性騷擾!」她放下菜鏟,手肘往後一撞,成功地撞出他的悶哼聲。

    只是,她的笑容才揚起,整個人就被旋轉了一圈,帶入他的懷裡。

    「男未婚、女未嫁,怎能說是外遇?如果妳和David真的已經進展到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我不會那麼差勁地介入其中。」他低頭凝視著她,不明白她哪來那麼多煩惱好擔心。

    「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我和、和他認識在前--」能拖一日是一日,至少讓她驗完孕之後,再給他答覆啊。

    蘇立欣把青菜裝盤後,放到一旁。

    「David抱過妳、吻過妳了嗎?」他握住她的手,直截了當地問道。

    「他很尊重我。」

    「我也很尊重妳,但是這和我想吻妳,完全是兩碼子事。」他傾身向前,挑起她的下顎,雙唇堅定地落在她的唇上。

    她張開口要抗議,他則乘機加深了這個吻,靈活的舌糾纏入她的唇間,吮住她柔軟的舌。渴望得太久,慾望於是一發不可收拾,他吻得灼熱,吻到兩人的感官知覺全都敏銳了起來。

    她在他的熱情裡喘不過氣來,因為激情而軟弱的手,完全沒有法子推開他。

    「知道我有多想要妳嗎?可是,我一直在克制著我自己,因為妳和他尚未正式分手。但是,妳如果再不做出一個明確決定的話,休怪我使出小人招數,先把妳拐上床。」

    他的氣息輕吐在她的唇間,修長手指撫上她的後背,順著她脊椎的凹痕,滑下她的臀部,握住她身子抵住他結實的身軀。

    「找個時間跟David把話說清楚吧,猶豫不決才是傷人最深的事。」季世傑移開唇,鼻尖輕拂著她的。

    那麼你呢?你會傷害我嗎?蘇立欣睜著水汪凝眸,仰頭望著他,卻沒有把話說出口。

    季世傑撫住她的臉頰,承諾地說道:「我不會傷妳的,我發誓。」

    蘇立欣身子一震,眼眶紅了。

    他是個極守信諾的人,而他實在沒必要特別對她發誓,除非他真的是很認真、很認真。

    「快幫我把菜端出去吧,都快涼了。」蘇立欣抓著他的手,牢牢一握。

    他睨著她,而她給了他一個甜美的笑容,狂亂的心跳至此算是真正平穩了下來。

    兩人相視一笑,把幾道家常菜--麻婆豆腐、炒三鮮、粉蒸肉、糖醋魚、豆腐乳炒青菜和排骨蘿蔔湯,全端到餐桌上,一群人早就等得飢腸轆轆了。

    蘇立欣洗淨了手,拿掉圍裙,走到大家為她留好的位子--季世傑的身邊。

    「C,為什麼我覺得妳每天的膚色都不一樣?妳今天好像比昨天白一點。」包維爾端著白飯,突然間這樣問道。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蘇立欣臉上。

    「有嗎?」蘇立欣臉色一紅,低頭猛吃飯。

    她的粉底已經用到底了,偏偏這幾天晚上又都和季世傑出門,回到家時,百貨公司都關門了,她還沒來得及去補貨。

    「真奇怪,昨天去看工廠時,明明曬了很多太陽啊!妳怎麼會愈曬愈白?」包維爾愈看愈覺得不對勁。

    「可能是燈光的關係吧,季世傑家裡的燈,會把人照得白一點。」蘇立欣不自在地說道。

    季世傑一經包維爾的提醒,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他已經太習慣立欣了,她黑一點、白一點,他都無所謂,何況只要她願意把眼鏡拿下來,他就很謝天謝地了。

    可是,蘇立欣在緊張,這就代表了事有蹊蹺。

    季世傑皺著眉,打量著她唇邊不自然的笑容幅度。

    包維爾又說道:「我妹妹在電影公司擔任特殊造型師的工作,她經常示範,如何把一個普通人畫成天仙美女,如何把美女弄成一個貌不出眾的人。」

    蘇立欣乾笑地說:「那你一定要叫你妹妹教我,如何把普通人畫成天仙美女的那一種化妝術。」老天爺,請幫幫她吧,她發誓以後再也不亂說謊了。

    「我和包維爾有同感,也許,妳是為了某種原因,而醜化妳自己的。」季世傑握住她手掌,卻不得不注意到她手掌、手臂全都是一色的素白粉肌。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完了,完了。蘇立欣現在根本只敢對著桌子說話。

    「立欣姊,我可以幫妳化妝喔,我的化妝技術還不錯。」沒弄清楚大家意思的汪雅麗,已經毛遂自薦地說道。

    「不用子。」蘇立欣擠出一個笑臉,手指仍然被季世傑牢牢地握在手中。

    「不用客氣啊,我對化妝滿有興趣的,妳先去洗把臉,我馬上就幫妳--」坐在蘇立欣右側的汪雅麗起身就要拉起蘇立欣。

    「不用了!」蘇立欣失控地叫出聲,也順勢甩開了季世傑的手。

    餐桌上的氣氛頓時僵凝,所有人都不知道蘇立欣為何要對玩笑話這麼認真。

    「對不起,是我太雞婆了。」汪雅麗縮回座位上,不敢再抬頭。

    季世傑直勾勾地看著立欣,她則一臉懊惱地看著雅麗。

    「雅麗,對不起。」蘇立欣拍拍雅麗的肩,目光逐一看過每個人。「其實,該向大家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擇期不如撞日吧!橫豎她早晚都要把事實告訴大家的。既然季世傑追求她不是因為她的外貌,那她又何必要繼續偽裝下去呢?她不想再欺騙這一群朋友了。

    蘇立欣慎重其事地起身向大家鞠了躬,目光最後停留在季世傑的身上。

    「對不起。」蘇立欣凝望著他的眼,低語著。

    「妳隱瞞了什麼?」季世傑沉聲問道。

    「給我五分鐘,我會讓你知道我隱瞞了什麼。」她主動握住他的手,他卻沒有響應。「別生我的氣。」

    「我不回答這種我無法決定的問題。」季世傑瞇起眼,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她究竟對大家隱瞞了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原以為自己在她的心中,應該擁有特殊地位了,可她卻隱瞞著他,像她隱瞞著其它人一樣。

    蘇立欣見季世傑忿然地別開了眼,她深呼了一口氣,只能再重複一次:「對不起。」

    他依然沒有任何反應,她也只好轉身走入洗手間。

    彎身在水龍頭底不,洗淨臉上彩妝。

    對著鏡子,卸下髮髻。

    鏡子裡的女子,緊張地咬著唇,把唇瓣咬得又紅又腫。

    蘇立欣深呼一口氣,深呼吸、深呼吸……

    三分鐘後,她鼓起勇氣推開洗手間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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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9 20:34:10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七章

    當洗手間的門被推開後,一個杏眸璀亮、膚白如雪、髮絲如雲的蘇立欣,赫然出現在大家的面前。

    所有人全都張大了嘴,看傻了眼。

    蘇立欣不自在地咬著唇,從頭到尾都只看著季世傑。

    毫無意外地,季世傑正鐵青著一張臉,瞪著眼前的美艷佳人,沙嗄地說道:

    「妳這是什麼意思?」

    褪去了大眼鏡、黯黃的膚色及古板的髮髻,立欣的星眸迷濛、立欣的柔膚似水、立欣甚至有著一頭足以拍攝洗髮精廣告的豐盈秀髮,她的艷光讓人無法逼視。

    可他在震驚之外卻只覺得憤怒--一種被欺騙的憤怒!

    季世傑雙臂交叉在胸前,一臉厲色地瞪著她。

    她居然把她的美麗,隱藏得如此好。

    非常好!原來「季世傑」這三個字,在她心中根本不算一回事!

    季世傑瞪著她一臉忐忑地朝自己走來,他的臉色也就愈益鐵青。

    「世傑……」蘇立欣第一次主動喚他的名字。

    「我以為我們正在交往中,我對妳毫不隱瞞,而妳在面對我時,卻始終躲在一張假面具後頭。」他冷笑一聲,俊挺五官全罩上了一層冰。

    蘇立欣站在他身邊,卻不敢伸手去碰觸他。

    「對不起,我有我的苦衷。」她低語著,垂下眼眸。

    「騙了我及同事兩年多,還能算苦衷嗎?我只覺得妳是蓄意欺騙,難道我們是豺狼虎豹會吃了妳不成嗎?」季世傑瞪著她顰眉的柔弱姿態,手掌緊握成拳。

    該死!他真的是禽獸嗎?怎麼他現在只想把楚楚可憐的她,一把擁入懷裡呢?他還在生她的氣啊!

    「我也不想每天頂著濃妝出門,我也不想弄個把自己的頭髮繃到發痛的髮型。只是我一到公司就是這種面目了,就算我想告訴你們真相,我也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啊!」她急著想解釋,雪白的臉孔泛上了一層淡紅。

    「借口。」季世傑立刻否定了她的話。「妳和我們相處了這麼久,應該很清楚大家的個性了,只要妳真的能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們又怎麼會對妳窮追猛打?」

    「你和我相處這麼久了,你也該知道我的個性啊,如果不是因為我真的有苦……」蘇立欣的聲音顫抖到說下完一個句子,她咬住唇,深吸了一口氣。

    以為他會是最瞭解她的人,誰知道他卻是最咄咄逼人、最不體諒她的人。

    「我現在生氣的身份不是妳的老闆,而是妳的男人。」季世傑直勾勾地看入她的眼裡,毫不隱藏他眼裡的痛心。

    「我並沒有承認你是我的男人。」她低聲地說道。

    「很好,再多說一點啊,看妳能不能乾脆把我氣死!」她愛演戲是嗎?那就大家一塊玩!

    季世傑的濃眉鎖成死緊,他忿然一拍桌子,整個人驀地轉過身背對著她。

    季世傑激動的舉止來得又凶又急,以至於包維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季世傑卻回以包維爾一記眨眼,包維爾乍然低頭吃飯以掩去唇邊的笑意。看來待會兒的晚餐還會再有另一波高潮起伏哩!

    蘇立欣沒發現到那兩個男人的交換眼神,她只是一語不發地看著季世傑無情的背影,不知該說什麼他才會原諒她?

    「立欣姊,妳之前為什麼要打扮成那樣?」汪雅麗輕扯了下她的袖子,想幫忙打圓場。

    蘇立欣感激地給了雅麗一個微笑。

    「兩年前,當我以現在這副模樣待在職場上時,我的上司、公司客戶,都覺得我是一個適合應酬的尤物,即便我再冷漠響應,他們仍然以招惹我為趣。」蘇立欣把頭髮撥到耳後,柔弱的側臉於是顯得更加楚楚可憐。「我躲累了,也害怕他們再使出任何手段來讓我就範--」

    「他們傷害過妳?」季世傑霍然轉過身,滿臉戾氣地看著她。

    「我逃開了。」她說,輕抿著唇。

    「那些妨礙男人名譽的低級色鬼,應該全部抓到牢裡去關起來。」季世傑怒不可遏地起身,手掌緊抓著椅背,以免自己因為暴怒而掀了餐桌。

    「對!」小李大聲同喝道。

    「把妳之前的上司和公司客戶名單給我!」季世傑一個箭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臂,命令道。

    「我不想再回憶那些討厭的事了。」他氣憤得全身都僵硬了!真要讓他去找人算帳,鐵定會引來一場風波的。

    蘇立欣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臂,因為他的打抱不平而感到欣慰。

    「為了避免再被騷擾,所以妳才選擇了打扮成這樣?」季世傑問道,在她柔柔的目光之下,漸漸緩下了怒氣。

    「這樣灰撲撲的打扮裝久了,我也覺得沒什麼不好,沒有騷擾、沒有追求者、沒有人跟蹤、不用提心吊膽別人的算計與閒言閒語,很自由啊!」蘇立欣聳聳肩,並沒有提起這幾天,總覺得被人跟蹤的感覺。

    「我現在才知道性感美女原來有這麼多煩惱。」小李讚歎地看著蘇立欣那張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嬌容。

    「把你色迷迷的目光收回去。」季世傑低咆了一聲,用目光殺人。

    蘇立欣唇邊噙著一個笑容,她拉拉季世傑的袖子,又再說了一次:「對不起。」

    「我不想原諒妳,妳傷我太深了。」季世傑斬釘截鐵地回答,濃眉仍舊擰得死緊。

    「沒關係,我瞭解。」她苦笑著,眼睛水凝地恍若就要落下淚來。

    他的意思是要放棄她了吧……蘇立欣揪著自己胸口的衣服,覺得好難受。

    「妳有誠意要道歉嗎?」他嚴肅地問道。

    「有。」她也嚴肅地回答。

    季世傑擁住她的肩,讓兩人的身子緊密地倚靠在一起。

    「很好,那我要妳現在當著大家的面承認我是妳的男朋友。」季世傑大聲地說道,手掌微施了力道,不讓她掙脫。

    蘇立欣睜大眼,一本正經地說道:「這跟那是兩碼子事!」

    「但是,妳傷害了我的心是事實啊,所以妳要負責把我的心還給我。」季世傑固執地堅持道,俊眼閃過一陣狡獪。

    「你耍賴。」她咕噥著,杏眸汪汪瞪著他唇邊得逞的笑容。

    要不是跺腳的舉動太孩子氣了,她實在是很想用力跺腳,最好是跺上他的腳!

    「我倒覺得老闆的理由很理直氣壯!」小李笑不可抑地大聲喊道。

    「鼓掌通過!」包維爾笑容滿面地補充了一句。

    熱絡的掌聲響起,陳姊和雅麗熱情地連手都拍紅了。

    「妳從這一刻開始,就是我的女朋友了!」季世傑飛快地在蘇立欣的唇上印下一個吻。「不准有異議!我剛才在廚房都對著妳發誓了,妳就不能給我一句承諾嗎?」

    他故意說得又可憐又是無限包容的,讓她連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不是不願意,只是她有苦衷啊!蘇立欣著急地咬著唇,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立欣,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喔?」他猛然握住她的下顎,笑嘻嘻的俊容直逼到她的眼前。

    「你不要亂來--」她脹紅了臉,怒瞪著他,腦子混亂到無法思考。

    「妳答應當我的女朋友,我就不亂來。」他性感的雙唇,更加往她靠近。

    在他的唇即將印上她的前一秒,她大聲叫道:「隨便你啦!」

    「耶!她同意了!」

    季世傑歡呼了一聲,把蘇立欣抱起來轉著圈。

    蘇立欣羞澀地紅了臉,被他轉得頭都暈了。她捶著他的肩膀,命令地說道:

    「季世傑,放我下來。」

    「求婚、求婚、求婚、求婚、求婚……」

    包維爾帶領大家一塊鼓掌鼓噪著。

    「各位,你們千萬別嚇著她--」季世傑把立欣擺到地面上,慎重地對各位革命同志們深深一鞠躬。「等我們交往穩定之後,再請你們出馬鼎力相助,紅包少不了你們的。」

    「你又在胡扯什麼,閉嘴。」蘇立欣擰了下他的手臂,絲毫沒注意到自己態度的親暱。

    「是。」季世傑被擰得神清氣爽,就是直衝著她笑,笑得她的臉緋紅似桃,而他則更加樂得合不攏嘴。

    這個傻子呵!蘇立欣咬著唇,眼底眉梢的嬌羞至此竟是完全無法隱藏了。

    叮--

    對講機的聲音劃破室內的歡樂,離對講機最近的陳姊跑過去拿起話筒。

    「喂,季家,你好……喔,她在,妳等一下--」陳姊急忙掛下對講機,臉色不甚自在。

    「立欣,妳媽媽在一樓要找妳,她聽來好像在生氣……」陳姊的表情怪異,似乎電話那頭有人對著她嘶吼一樣。

    蘇立欣心一凜,臉上的甜蜜頓時斂得無影無蹤。該來的還是來了,媽媽還是找來她公司了!

    「抱歉,我失陪一下。」蘇立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腳步沉重地朝著樓梯走去。

    「我陪妳下去。」季世傑立刻跟上她的腳步。

    「哇,女婿要拜見丈母娘了。」小李起哄著。

    「是啊,你們統統留在樓上陪包維爾。」季世傑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道,不想大家把焦點都放在立欣媽媽身上,立欣的壓力已經夠大了。「你們統統不准下來偷看。」

    蘇立欣半側身,感激地握了下季世傑的手。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牢牢地握著她的手,和她一塊走下樓梯。

    隨著一樓的接近,蘇立欣頻頻地深呼吸,季世傑感覺到她的指尖變得冰冷,抬眼看她時,她甚至是一臉的煩躁與苦惱。

    她媽媽是三頭六臂嗎?季世傑不解地擰著眉,這才想起立欣似乎從不曾主動提過家裡的事。

    「妳扮成這副老處女模樣,妳媽媽知情嗎?」他問,只想更加地瞭解她。

    「她只看過一次,然後就打電話來教訓我了,那次我接電話時,正好在公司加班,你也聽到了。」蘇立欣咬住唇,在二樓樓梯口停下腳步。「其實你不用陪我下來的。」

    「能有個人當妳們之間的緩衝,不是很好嗎?」季世傑將她的髮絲攏到耳後,凝視著她嬌艷的容顏。

    「我遲早都是要一個人面對的。」她抓住他的手掌,把臉龐靠於其間,深吸了一口氣。

    因為她,他早已不使用古龍水了。然則,他身上卻多了一種讓她安心的氣息哪!

    「我也是早晚都要認識妳媽媽,不是嗎?」他笑著說道。

    「你不怕我媽纏上你嗎?要是她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她會一直纏著你,直到你忍無可忍對她大吼為止。」爸爸是這樣離開的,她也是這樣離開的。

    「放心吧,我說過我很有長輩緣的。」季世傑拍拍她的臉頰,不許她再胡思亂想。

    「希望如此。」她低喃著,隨著他的腳步一塊走下樓梯。

    兩人並肩站在一樓大門前,蘇立欣握緊了拳頭,緩緩地拉開了大門。

    章金玉凶神惡煞地站在門口,雙眼殘狠地瞪著她。

    「媽。」蘇立欣輕喚了一聲,聲音微顫。

    「妳不要臉!」章金玉一個箭步上前,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蘇立欣的臉,整個被打偏了過去。

    「妳做什麼!」

    季世傑怒吼了一聲,快手就把立欣推到身後。

    「就是你,對不對?」章金玉指著季世傑的鼻子,旋即對著他的身子又推又扯了起來。「蘇立欣,妳有種就站出來把話說清楚,別躲在姦夫的後面!」

    季世傑站穩了腳步,存心不讓立欣媽媽動搖他一步。

    他伸手到背後,握住了立欣的手。那樣沒頭沒腦的攻擊與批評,連他都覺得驚訝,更遑論是被打了一巴掌的立欣了。

    蘇立欣縮在他肩後,她被打得耳朵嗡嗡作響,震驚到還沒有法子開口說話。

    從她國中之後,媽媽就沒再打過她了啊!她做錯了什麼?蘇立欣亂烘烘的腦子裡擠進了一堆問號。

    「蘇立欣,妳不要臉、不檢點!」

    章金玉反覆地咒罵著,對著季世傑又踢又踹的,就想要抓出立欣,而她叫囂的聲音已經引來了街上行人的側目。

    「妳說話客氣一點,她是妳的女兒啊。」季世傑皺著眉,後退一步,讓蘇立欣的媽媽進門,並快手關上了大門。

    「你敢叫我說話客氣一點!你對立欣怎麼不客氣一點?」章金玉嗓門頓時拉大,大吼大叫了起來。「你弄大了她的肚子,現在才來跟我談什麼客氣不客氣的,你這個爛人也一樣不要臉!」

    「妳說什麼?」季世傑擰起眉頭,只當章金玉是在胡言亂誥。

    蘇立欣聞言,身子一僵,媽媽怎麼知道她懷疑自己可能有身孕了呢?

    他、他會怎麼想?蘇立欣的身子漸漸遠離他的身邊。

    「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對不對?你不要想賴!」章金玉一看到他臉上的震驚,馬上歇斯底里地狂吼出聲。「我那天要離開飯店停車場時,看到你們兩個有說有笑地坐上了車。不要臉,還沒結婚就學人家去開房間,我怎麼會生到妳這種爛貨!」

    「我們那天是送客戶去飯店。」季世傑耐著性子解釋道,已經完全能夠理解蘇立欣為什麼對她媽媽這麼恐懼了,這女人根本有理說不清。

    「送客戶去飯店?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騙過我嗎?你們兩個最近每天晚上都出去,以為我不知道嗎?妳以為搬出家門,就可以隨便這個男人不三不四嗎?妳這樣很了不起嗎?」章金玉抿緊唇瓣,刻薄地說道:「那時候還說什麼妳老闆很花,結果呢?妳現在讓人家白玩很得意嗎--」

    「妳閉嘴!」季世傑忍無可忍地大喝了一聲,雙眼兇惡地瞪著立欣的媽媽。

    章金玉嚇了一跳,閉上了嘴。

    「妳跟蹤我?」蘇立欣顫抖地說道,終於找出了這些時間一個人行走時,總覺得不對勁的原因了。

    「沒錯。我那天在飯店看到你們這對不知廉恥的狗男女之後,我就叫徵信社去查妳公司和住的地方,我已經跟了妳好幾天了!」

    「妳怎麼可以做這種事?」蘇立欣搖著頭,痛苦地說道。

    「為什麼不行?我是妳媽媽!而且如果不是因為跟蹤妳,我怎麼會知道妳剛才那麼不要臉地去藥局買了驗孕劑!」她逼問了那個藥師好久,好不容易才逼問出來的。

    季世傑聞言,心頭陡然被插入了一根大針。

    「妳買了驗孕劑?」季世傑不能置信地回過頭看著蘇立欣。

    「對。」

    章金玉一逮到他沒有防備的空檔,立刻衝過他身邊,扯著女兒的手臂,就想對著她拳腳相向。

    「打人不能解決事情!」季世傑大吼一聲,直接揪住立欣媽媽的手臂,把她拉開到離立欣好幾步遠的地方。

    「那你解決啊!娶她啊!娶她啊!」章金玉眼裡閃過一道得逞的光芒。

    季世傑根本不理會她,逕自轉身看向蘇立欣,沉聲問道:「妳懷孕了嗎?」

    「我不知道。」蘇立欣用雙臂擁緊了自己。

    季世傑閉上眼,整顆心全都浸入冷水裡了。

    她說「不知道」,代表她「可能」懷孕了!

    立欣懷孕了!孩子卻不是他的!

    她這些時日的歡喜悲笑,都是她欺瞞他的手段嗎?她居然連她可能懷孕的這件事,都略而不談……季世傑壓住自己抽痛的頭鬢,粗喘了一口氣。

    「這就是我遲遲不敢答應和你交往的原因,你懂了嗎?」蘇立欣伸手想碰觸他,卻不敢真的碰上他。

    「在我們交住前,還是交往後?」他驀然揚眸問著她。

    「你的話是在侮辱我。」蘇立欣的眼裡冒出淚光,她倔強地咬住唇,不許自己流露出脆弱。

    「妳不能期待我聽到這種話,還能夠保持冷靜!」季世傑咆哮出聲,煩躁地扯開襯衫最上面的鈕扣,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了,這一切荒謬得讓他想砸東西!

    立欣如果有懷孕的這層顧慮,她就該提前告訴他啊!他不是那種非得強求女友是處女的男人!然則,她此時這種不清不楚的行為模式,只會讓他猜疑她的居心叵測。

    「對不起--」蘇立欣望著他痛苦掙扎的表情,她搖著頭往後退了一步。

    她為什麼會把事情弄成這樣?她好差勁!

    「你們不用在我面前演這種莫名其妙的戲!季世傑,我警告你,你要是不娶立欣的話,你就等著我告死你!立欣,跟我回去!」章金玉叫囂著,伸手要去拉立欣。

    「我不和妳回去,如果有孩子的話,我也會自己把孩子扶養長大的。」蘇立欣把自己縮到牆角。

    「妳再說、再說啊!妳和妳爸爸一樣,都是來折磨我、忤逆我的!」章金玉滿臉通紅地大叫著。

    章金玉想衝過去,無奈季世傑始終擋在她的面前。

    季世傑看著眼前一臉猙獰失控的立欣媽媽,又側身看向此時已是六神無主地咬著手指頭的蘇立欣。

    「妳的驗孕劑放在哪裡?」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地說道。

    「我的皮包裡。」蘇立欣虛弱地把頭靠向牆壁,她覺得好不舒服……

    季世傑撥了內線電話,讓汪雅麗把立欣的皮包拿下來。

    汪雅麗笑嘻嘻地走下樓來,卻被這裡的氣氛弄得一頭霧水--

    現場三個人,人人各據一方,沒有一個人的表情是友善或快樂的,立欣媽媽的表情更像是要把人吃掉一樣的可怕。

    「雅麗,妳先上去。這裡的事,我稍後會跟你們解釋的。」季世傑接過立欣的皮包,面無表情地對雅麗說道。

    汪雅麗點頭,頭也不回地便往樓上奔去。

    「妳現在到洗手間裡去檢查。」季世傑從皮包裡掏出了驗孕劑,遞到立欣的手裡。

    她的手指冷得像冰一樣,他於心不忍地想握住她的手,她縮回手,緊捏著驗孕劑,且後退了一步。

    他望著她眉眼間的憔悴,心裡一陣難受,是他一直逼著她要對他們的感情表態,可是她為什麼不能提前把話說清楚呢?他會體諒的啊!

    「一定要現在做嗎?」蘇立欣低語著,覺得自己好屈辱。

    「是的,因為妳欠我們一個解釋與說明。」季世傑低語著。

    「是嗎?」蘇立欣苦笑著,拿著驗孕劑走進洗手間。在關上門的那一剎間,淚水也跟著滑出了眼眶。

    懷孕是她個人的事,為什麼一定要強迫她這麼大張旗鼓地在大家面前說明呢?

    剛才在樓上的歡樂氣氛和現在的悲苦難受,竟成了最諷刺的對比。

    該怪他嗎?不,他也在混亂之中,他不知道唯一和她有過關係的男人就是他。

    不怪他嗎?不,她是有些怨的。怨他為什麼不對她多一點信心,怨他為什麼不能用最溫暖的態度來對待她,他真的以為她是那麼水性楊花的女人嗎?

    算了,如果換成她是他的話,也不會比他更有風度吧。

    蘇立欣呆愣地看著驗孕劑的說明書,機械化地做完了每一個步驟。

    驗孕劑上顯示著陽性反應!

    她深吸了口氣,顫抖地把驗孕棒丟到垃圾桶裡。

    她真的懷孕了。

    一切依她當初的想法進行了,可她卻寧願這個孩子不曾到來!

    她當初為什麼會把事情想得那麼容易呢?如果季世傑不對她動心,是不是一切就不會改變呢?她不知道、她不知道……

    蘇立欣垂下雙肩,像個木頭人似地拉開了洗手間的門,僵硬地走了出去。

    季世傑一見到她出來,立刻停止了踱步。

    章金玉滔滔不絕的抱怨,也因此而中斷。

    「妳懷孕了嗎?」季世傑走到她面前,打破了沉默。

    「對。」她臉色灰白地說道。

    季世傑的雙手頓時緊握成拳,他忿然轉身一拳又一拳地捶向牆壁。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為什麼在他們戀情才剛要開始的時候,她的肚子裡卻懷了別人的孩子?他不能扼殺小生命,也不能阻止孩子的父親對孩子負責啊!

    季世傑的暴戾讓蘇立欣和章金玉,全都愣在原地。

    蘇立欣自責地咬著唇,章金玉則當季世傑是想賴帳,一跨步向前就想開口罵人!

    「這不關妳的事,我們會自己解決。」季世傑冷眼瞪著章金玉,神色嚴厲得令章金玉站在原地,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他猛然回過頭,大跨步走到蘇立欣面前。

    他不由分說地按住她的肩,額前凌亂的發和他失控的眼神讓他看起來極為狂亂。「妳要我來負責嗎?」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這個笨蛋!只要她現在說她要他負責,他是真的會負責到底的,他根本不知道孩子是他的,竟然還願意這麼做?!

    「你何必呢?」她低著頭,不讓他看到她的淚眼婆娑。

    季世傑的下顎頂住她的髮絲,長喟了一口氣。

    說他心太軟、說他沒有原則也罷,他就是沒有法子放她一個人去面對她媽媽那張口無遮攔的嘴。

    立欣不是不會受傷,她只是堅強到不肯把事情說出口來讓別人分擔。他甚至懷疑她把自己弄成那副古板模樣,正是她潛意識裡對她媽媽的反抗。

    他相信她沒有開口說她「可能」懷孕的這件事,也一定有她的苦衷。

    「妳希望我怎麼做?」他低語著。

    「你什麼都不用做,等我把事情想清楚之後,我會告訴你的。」她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思緒。

    「季世傑,你不要想推卸責任喔!什麼叫做立欣希望你怎麼做?立欣的孩子如果不是你,是誰的!」章金玉尖叫說道。

    季世傑沉默了,蘇立欣也沉默了。

    「這孩子是不是他的?是不是!」章金玉瘋狂地大叫出聲,又要再度衝向立欣。

    季世傑擋在立欣的身前,不許任何人傷害她。

    蘇立欣摀著自己的耳朵,無力的身子微晃了下。

    「妳這個不要臉的賠錢貨!去把孩子拿掉!」章金玉隔著季世傑追打著蘇立欣,長指甲好幾次都抓到了女兒的手臂。

    「我不會把孩子拿掉的。」蘇立欣臉色蒼白地撫住自己的肚子,口氣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妳這個不肖女,早知道我就不該生下妳,就是生下妳這個賠錢貨,妳爸爸才會到外頭拈花惹草!」章金玉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

    「媽!」蘇立欣掏心挖肺地大喊了一聲,淚流滿面。「爸根本不在乎妳生的是男是女!如果不是妳每天疑神疑鬼地逼得他忍無可忍,你們根本就不會離婚!」

    「我打死妳!打死妳肚子裡那個沒有爹的孽種!」

    章金玉被徹底地激怒,她失去理智地朝著蘇立欣又叫又打的。

    「夠了!妳給我坐著休息!」季世傑皺著眉,強行把立欣媽媽扶到一旁沙發上坐不,用命令的口氣斥喝道:「妳再鬧下去,我們的問題永遠沒法子解決,妳安靜十分鐘,我保證給妳一個答案!」

    季世傑大跨步,走回立欣的身邊。

    「把David的電話給我。」季世傑扶住她的肩,低聲在她耳邊說道:「我們三個人需要好好談談。妳別怕,一切有我在。」

    蘇立欣抬頭看著他眼中的認真,真不知道她是碰上什麼好運氣,才會遇到這樣一個願意對她無怨無悔的男人。

    他好到她覺得自慚形穢啊!她知道他還沒有心要踏入婚姻,她要用孩子逼他走上這條路嗎?

    「David的電話呢?」他追問著,只想盡快解決問題。

    「沒有David這個人。」她微弱地說道,已經沒有法子再說出欺騙的話。

    季世傑震驚地瞪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蘇立欣咬住下唇,猛然推開了他,急急地跑出門。

    他還來不及思考,腳步已經隨後跟了上去。

    「你不准跑,我警告你,你別想吃干抹淨就走人喔!」章金玉擋在季世傑面前,一臉要算帳的表情。

    「讓開!」

    季世傑低頭想掀開立欣媽媽八爪章魚似的箝制,眼睛卻就此停格在她的鈕扣上核桃木製菱形鈕扣!

    季世傑瞪著那一排鈕扣,他聽見自己的心跳怦怦怦怦地在耳邊響著。

    突然之間,所有事情呈現了一種詭異的相關--她說沒有David這個人、她剛才的欲言又止、她對他一夜情的不以為然……

    「妳這件衣服在哪裡買的?」季世傑脫口激動地問道。

    「這衣服不是買的,是訂作的!這料子是香港來的,扣子是大陸師傅做的!全台灣,我看也只有我和立欣一人各有一件。」章金玉炫耀完之後,再度翻臉罵人。

    「你不要以為拍馬屁,我就會放過你--」

    立欣媽媽又說了什麼,季世傑根本沒聽進去,他現在滿腦子裡只有一件事--

    那天晚上,他的生日禮物居然是立欣!

    季世傑僵立在原地,驚嚇地屏住了呼吸。

    「放心吧,我會對立欣負責的。」季世傑陡然打斷了她的長篇訓話,對著她就是一鞠躬。

    「孩子是你的?」章金玉問。

    「對,立欣的孩子是我的。」季世傑堅定地說道。

    「那你剛才為什麼不承認?」

    章金玉懷疑地看著他,覺得他只是想藉機逃脫。

    「我還來不及說,妳就已經開始罵人了。」他反應極快地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他捨不得讓蘇立欣挨罵,她已經夠委屈了。

    「我罵人還不是為了立欣好!我總不希望她挺著個大肚子,在街頭巷尾晃來晃去,丟人現眼的……」

    「妳關心的是妳自己的面子,還是她的心情呢?」他神情凝重地看著她。

    「你說的是什麼瘋話!」章金玉大吼一聲,臉上寫滿了恨。「我要不是因為關心立欣,當年有人追我,我幹嘛不去嫁一嫁。我為了照顧她,還辭掉了工作,一件新衣服也不捨得買,就等她那個老爸寄那麼一丁點錢來。養了她這麼多年,我還不就是希望她嫁個好人,讓我下輩子風風光光--」

    「那些事都是妳自己的選擇,不是嗎?那妳為什麼還要一臉的怨恨呢?妳的人生和妳關心立欣,為什麼不能同時並存?依我看來,妳只是因為怕失敗,而在逃避妳自己的人生。因為妳控制不了丈夫,所以妳轉而希望控制妳女兒,是嗎?」

    季世傑愈說愈覺得心疼,為立欣心疼,也為立欣媽媽心疼。為了恨一個人,把自己的人生弄得這麼不快樂,值得嗎?

    「我聽不懂你的話啦!反正,立欣是我的女兒,她就要聽我的話!你不要以為她有了你的--」章金玉提高音量,怒瞪著他。

    「我現在要去追立欣了,一切等我回來再說。」季世傑打斷她的話,因為發現他們完全沒法子溝通。

    「你會娶她?」章金玉如影隨形地跟在他身後。

    「我會娶她,我也會代替她照顧妳的,我保證!我發誓!」

    季世傑轉身,追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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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9 20:34:4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八章

    立欣離開了季世傑的家之後,像抹遊魂似地在街上飄晃著。

    她忘了帶皮包出門,身無分文地無處可去,沒有鑰匙也回不了家。

    原來她竟是一個魯莽又粗心的人哪!當初決定和季世傑發生一夜情,她也是一時衝動,就把自己整個兒都栽了進去。

    她沒考慮到自己一人的薪水是否夠負擔媽媽、自己和孩子的生活費,她也沒有想到媽媽的干預可能會毀了孩子的一生,她更沒有想到的--

    她會和季世傑談戀愛!

    仔細一想,她當初貿然作出單身育子的決定,是不是有泰半的原因也是為了和媽媽賭氣?

    都快三十歲了,還在學青少年叛逆嗎?她苦笑著,打了個冷顫,用雙臂擁緊了自己。

    也許是因為她從不曾叛逆過吧……

    媽媽和爸爸離婚後,總是每日每日耳提面命地告訴她,媽媽為她付出了多少青春、媽媽又是多麼辛勞,勞苦功高,所以她一定要孝順、一定要聽話。

    所以,儘管日子再難受,她都咬著牙關忍過來了,從沒有過一句怨言。

    自己唯一反抗的,是終身大事的不肯妥協。

    自己唯一反抗的,是她對自己外表的醜化。

    她想,她害怕婚姻,更害怕自己變成第二個媽媽。

    結果呢?這樣陽奉陰違的日子,讓她得到了什麼?

    她既取悅不了媽媽,她也過不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她像一個被判了無期徒刑的人,終生監禁在不快樂之中。

    都已經是有身孕的人了,還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團糟!她是怎麼搞的?

    胸腹之間湧上一股空虛,她鼻尖隨即一酸。

    自己在哭嗎?蘇立欣伸手摸著臉上的濕意,水珠卻開始持續地落在她的手背上。

    原來,是在下雨啊?

    她仰頭,讓無數的毛毛細雨落在她的臉頰上。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已經沒有力氣支持著她繼續下去。

    拖著疲累的身軀,她走進一個社區小公園,及腰長髮已然半濕,狼狽地貼在她的臉頰上、披在她微濕的上衣肩頭。

    她茫然地四處亂看著,目光正巧與一個媽媽對上。

    那位媽媽飛快地別過眼,抱著小女兒匆匆離開了公園。

    她看起來一定像個瘋子吧!蘇立欣的唇邊揚起一個嘲諷的笑容。

    好冷!她打了個冷顫,在公園裡找了張長椅子坐下來。她抱著自己的雙膝,把自己捲曲成一團,以抵擋雨愈下愈大的寒意。

    「立欣--」

    「立欣--」

    恍惚之間,她聽到有人在呼喚她,但她沒有出聲應答。

    她閉上眼,恍若這樣就可以躲避一切。

    當季世傑發現她時,她縮在長椅的角落,側臉斜倚在膝蓋上,長髮凌亂地披散在膝蓋上。

    他凝望著她的側臉,這才突然驚覺到他曾經看過她--及腰的長髮、優雅的輪廓、高雅的五官--

    「我那天在馬路上一見鍾情的女人是妳,妳知道嗎?」他站到她面前,乍然出聲問道。

    她驀然睜開眼,眼睫上的雨滴陡地滑入她的眼睛裡。

    她痛得縮了下身子,揉著眼睛。

    「我……知道……」她的牙齒打著顫,雙唇泛著青白色。「你……太常一見鍾情,那實在不太值錢……」她還努力想扯出一個笑容,卻因為太冷而無法成形。

    「妳這樣會生病。」季世傑緊擁住她的身子,自己卻因此而猛打了好幾個寒顫--她冷得像在冰水裡泡了一天一夜!

    「沒關係。」她悶哼一聲,頸子軟弱地靠在他的肩上。

    「沒關係個頭!」他詛咒了一聲,半抱半摟地將她扶起。「妳現在是有身孕的人,要比平常更照顧自己才對。」

    「你用不著同情我,我會自己負責的。」這話說得心虛,腳步也是一陣踉蹌。

    「小心。」季世傑提心吊膽地接住她差點摔倒的身子,乾脆彎下身把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蘇立欣沒有反抗,因為他的懷抱溫暖得讓人捨不得離開。她將頭靠在他的胸前,像個孩子一樣地倚偎在他的心跳上。

    微風細雨中,他用他的身子替她遮蔽了大部分的寒意,不讓她感覺到一點難受。

    「我想孩子的爸爸,一定是個溫柔而強壯的人,對不對?」他突如其來這樣問道,眼裡閃著幽光。

    蘇立欣心虛地咬著唇,不知該如何回答。

    「嗯。」她選擇了最模稜兩可的答案。

    「妳這麼固執的人,當初會願意讓他和妳在一起,而且沒有採取防護措施,一定是妳對他情有獨鍾,對不對?」怪了,他明明記得那天他戴了保險套啊。

    蘇立欣偷看季世傑一眼,並不確定他現在的說話態度是認真的,還是純粹在諷刺她。

    「他有做防護措施,只是那個防護措施由我提供,我帶去的保險套都用針戳破了。」她蒼白的臉頰飛上淡淡的血色,手指頭侷促不安地互絞著。

    季世傑聞言,身子一僵,飛快地在心中感謝老天爺一百次!

    幸好他以前的女人們都沒想到用這一招,否則他光是養孩子就養到破產了。

    「不過,那個男人還是很了不起喔!現在不孕率那麼高,妳還懷孕了,就代表這個男人的精子活動力旺盛。」他神態輕鬆地像在討論別人的事情一樣。

    「你幹嘛一直在幫別的男人說話?」她懷疑地抬頭看他--他很不對勁喔,吃醋也不是這種吃法,他聽起來對那個男人很感興趣耶……

    「因為幫別人就是幫自己啊。」季世傑鎖住她的視線,揶揄地一挑眉。

    「我不懂你的意思。」蘇立欣心慌意亂地別開眼。

    季世傑看著她,挑眉問道:「妳覺得BABY會像妳還是像我?」

    蘇立欣心一驚,眼眸驚訝到無法閉上。

    他的唇邊漾著頑皮的笑意,眼裡儘是一片坦蕩蕩的溫柔!

    「你……」她的聲音梗在喉頭。

    「我生日的那天晚上,我的禮物--是妳,對嗎?妳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對嗎?」他簡單地說道,將她的身子摟得更緊更牢了。「至於我怎麼知道的,我們回去再說。」

    「你……」她困難地從喉嚨發出聲音來。

    「妳剛才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我就是孩子的父親呢?妳的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啊?」季世傑停下腳步,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

    「我不想……你為了孩子而對我負責……」一股哽咽的難受充塞在她的喉間,她的手指揪住他胸前的衣服。

    「傻瓜,我最想負責的人是妳,妳還不懂嗎?」他的唇印上她的額間。

    她閉上眼,聽到自己頻頻深呼吸的聲音。如釋重負的感覺讓她想哭,但卻流不出眼淚。

    「妳看起來好緊張、好可憐喔。」季世傑用下顎揉著她的髮絲,愛憐地說道:

    「妳每次一緊張就深呼吸,每一次深呼吸時就會抿緊唇,把唇瓣都抿得通紅,看得人血脈僨張--」

    她即刻睜大了眼,瞪他。「我才沒有。」

    「妳有。但是,這個問題可以留待我們回家再談。」他輕咬了下她的鼻子,笑容滿面地說道:「我年老體衰,沒法子一直抱著妳。」

    「我可以自己走。」她踢著雙腿,想下來。

    「讓我寵一下妳吧,辛苦忍耐了這麼多年,妳應該被寵的。」季世傑說完,小跑步了起來,還邊跑邊吹著口哨。

    她聽見他氣息粗喘的聲音,可也聽見他歡樂的口啃聲吹散在空中,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不生氣?

    她已經習慣了媽媽對大小事的怒氣,因此,他的寬厚反倒讓她更放不下心。他會不會是假裝若無其事,而將所有的怒氣一次爆發呢?

    小心翼翼地昂頭偷看他,發現他真的一派很自得其樂的模樣,她慢慢地也就放下心了。

    「我……我媽還在你家嗎?」她小聲問道。

    「對,我告訴她妳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她應該不會再……」季世傑喘著氣,在公園出口處把她放了下來,卻依然將她摟在自己懷裡。「我待會兒就打電話回去請陳姊她們先送妳媽回家,我明天會親自到妳家拜訪她。」

    不待她回答,季世傑彈了下手指頭,笑著說道:「就約在五星級飯店吧!這樣妳媽媽早上去弄頭髮、仿造型、挑衣服什麼的,至少可以花掉她一些時間吧。」

    「請你不要嘲笑她。」蘇立欣皺起眉,覺得好難過。

    「我沒有嘲笑她,我只是覺得讓她有些事情做,她才不會鑽牛角尖,弄得她自己心情不佳。」他嚴肅地回答著。

    「謝謝你。」蘇立欣不好意思地低聲說道。

    「不客氣。」季世傑捏了下她的鼻子,揮手招來一輛出租車。

    在雨中顯得格外明亮的黃色出租車,緩緩地在他們面前停下。

    蘇立欣看著出租車,她卻突然瑟縮了下身子,她現在還不想面對媽媽的責難與追問。

    「我現在還不想回去。」她低聲說道。

    「那我們就不回去。」季世傑為她拉開了出租車車門。

    「那包維爾怎麼辦?他是公司的重要客戶,我們不能讓他覺得不受重視--」她突然回頭問他。

    「我會打電話去跟他解釋的。」他正經地說道,心裡卻覺得好笑。

    原來不只他會記掛著公司,他的立欣也會啊!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裡?」蘇立欣在出租車後座就定位之後,忍不住又開口了。

    她很害怕他會覺得她嘮叨,可她卻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

    「夜黑風高、孤男寡女的,當然是去賓館。」他小聲地在她耳邊說道。

    「你還鬧--」她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肚子。

    「先生,要坐到哪裡?」戴著帽子的女出租車司機問道。

    季世傑說了一家離這裡最近的五星級飯店,蘇立欣則是害羞到沒有勇氣抬頭看那位女出租車司機一眼。

    等到蘇立欣洗完了熱水澡,季世傑也打完電話,處理完所有事情,並已換下了濕淋淋的衣物,穿上了浴袍坐在沙發前等待著她。

    她站在浴室前,修長身子裹在一件粉紅浴袍裡,純潔地像個天使卻又充滿著女性的誘惑力。

    季世傑瞪著肌膚散發著氤氳熱氣,臉頰也因為熱水而泛粉的她,再度驚訝自己怎麼會被她的假相蒙騙了兩年之久?!

    天啊,他還真是不得不相信緣分這回事!

    如果他兩年前就知道她的美艷動人,他是鐵定會動心,卻是不一定會收心。

    但經過了這兩年的相處,他已經不知不覺地把她的聰慧敏捷全都記在腦子裡了。他是先喜歡上了她這個人的內在,進而才接受了她外表。這樣的喜歡很深刻,這樣的喜歡,很快地便轉變成愛。

    季世傑朝猶豫不安的蘇立欣伸出手。

    她咬著唇,微溫的手緩緩地置入他的掌間。

    他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手掌一使勁,便將她的身子拉到他的大腿上。

    「我不要坐在這裡--」蘇立欣紅著臉,旋即彈跳起身,把自己縮到沙發的最角落,還抓起抱枕擋在她的胸前。

    她低垂著視線,堅持不肯抬頭。現在的氣氛實在太曖昧了,她可不想有任何擦槍走火的狀況。要命,她現在就連看到他都會覺得不好意思哪!

    「那妳願意幫我按摩嗎?」他傾身向前,滿意地聽到她倒抽了一口氣的聲音。

    他側著臉,故意朝她眨眨眼,暗示他生日那天的情境。

    「才不要,你會叫得很大聲。」她尷尬到把半張臉全埋到了抱枕裡。

    「不舒服的話,我怎麼會叫得那麼大聲呢?」

    季世傑興味十足地又朝她逼近一步,著迷地看著她雪白的耳廓由淡粉變成了鮮艷的辣紅色。

    「你閉嘴啦。」她悶哼了一聲。

    「別對我這麼凶啊,要不是因為我給了妳假結婚的建議,妳也不會動了念頭要生小孩嘛,我好歹也算是我們的大媒人嘛。」只要一想到立欣把他當成足以孕育下一代的優良品種,他就忍不住喜形於色。

    立欣這麼保守,不知道鼓起多大勇氣打電話和麗麗串通呢!可見,他在立欣心目中,是個值得爭取的角色。

    「要不是因為我懶得去找,我才不會找你--」討厭啦,他幹嘛笑得那麼得意洋洋。

    「我當天表現得如何啊?」他一挑眉,挑情的眸子,朝她眨啊眨地。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是……那天的女子?」蘇立欣羞澀難當地看向天花板,嘴裡急急忙忙地問道,根本就拒絕回答那個很「那個」的問題。

    「把熱牛奶喝掉,吃幾口漢堡之後,我就會告訴妳了。」季世傑笑著刮刮她發紅的臉頰,搶過她胸前抱枕往旁邊一丟,從桌上拿過請服務生買來的食物。「嘴巴張開。」

    「我自己會吃。」蘇立欣想搶過漢堡,他卻不放手。

    「我不相信妳。」他不以為然地搖著頭,把吸管遞到她唇邊。「妳今天一直表現得像個十八歲的懷孕女孩,完全都不知道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低著頭,喝完了大半盒的鮮奶,乖乖地就著他的手勢,咬了一口他手裡的漢堡。

    「你可以說了吧,你怎麼知道……孩子是你的?」她嚥下食物,在漢堡再度被塞到她嘴巴之前,她含糊不清地問道。

    「那天晚上,妳掉了一顆核桃木菱形鈕扣在我的房間。」他說。趁著她張大嘴巴時,又餵了她一口漢堡。

    「我--」蘇立欣急忙吞嚥下漢堡,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我都檢查過了,怎麼會掉了一顆扣子!」

    「人算不如天算吧,命中注定我就是要發現妳就是我的一夜情人啊!」他板起臉,不客氣地重敲了下她的頭。「如果妳媽媽今天不是正巧穿著那件和妳同時訂製的襯衫,妳就真的打算不告訴我真相嗎?」

    「我不知道。」她低聲說道。

    「這關係著妳肚子裡的孩子,妳怎麼可以什麼都不知道!」他乍然擰起眉,有些不悅地說道。

    「我說過等我想清楚之後,我就會告訴你了。」她半側過身,不敢看他的眼。

    「現在我已經知道所有真相了,那妳還有什麼好想的。」季世傑扳過她的身子,讓兩人四目相接。

    他的話讓她啞口無言,只能眼睜睜地接受他雙眼的審判。

    「你想怎麼樣?」她只能冒出這句話來。

    「我想先聽妳說,妳想怎麼樣?」他握住她的下顎,定定地凝視著她。

    交往至今,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心意。

    可是,她卻始終是在被迫之下同意他的追求,同意和他交往,現在難不成又要他逼得她答應他的求婚嗎?

    「我不知道我還能怎麼樣?我在公園時已經說過了,我不想你因為孩子而對我負責,你不該因我一時衝動的懷孕計劃,而被我絆在婚姻裡。」蘇立欣輕聲說道。

    「妳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交往順利的話,結婚生子也是遲早的事。」他挑眉說道,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

    「但是我們也有可能交往不順利啊。」她秀氣的眉微擰著,擔憂地放下了手中的漢堡。

    「妳擔心太多了,就算是結婚也有可能離婚啊。」他實際地說道。

    「你說得容易,你不會知道父母離婚的小孩,會遭受到多大的精神壓力。」蘇立欣不悅地伸手推開他在一臂之外,對於他對婚姻的不經心感到生氣。

    「妳先別激動,也許我們是注定要走到天長地久啊。」他凝視著她,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是嗎?」她回握著他的手,凝視著他。

    「愛情與婚姻能持續多久,這種事沒有人能夠發誓保證的。但是,我從不曾對誰有過這麼深刻的感覺,我第一次願意相信天長地久。我甚至已經能想像到我們二十年、三十年後的生活方式。對我來說,這些感覺才是最重要的。」

    季世傑把她的手拉到了他的胸口,褐眸真誠地看著她。

    蘇立欣收回了自己的手指,而他的臉上倏地閃過一陣緊張。

    她見狀,揚起唇笑了,笑得既美又甜,笑得炫惑了他的眼。

    她站起身,在他還來不及說話前,她坐上了他的大腿,攬住他的頸子,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我沒有你那麼會說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只是覺得你讓我覺得好放心、好快樂,謝謝你。」

    「不客氣。」季世傑響應以一個讓她喘不過氣的法國式深吻。

    她摟著他的頸子,沉醉於他所帶給她的快感之間,也任由他的唇舌一路蜿蜒下她雪白的玉頸,吮住她胸前的蓓蕾,帶給她一陣陣似痛又麻的快感。

    她咬住唇,長髮在他的肩膀間拂亂成誘惑的情網,纏繞著她,也誘惑著他。

    「啊!現在不行!」

    當他的吻落在她的小腹上時,她突然驚叫出聲,抓住他的頭髮,硬是不讓他有機會更進一步。

    「現在不用避孕,豈不是更好?」他苦著臉,耍賴地說道,身下的男性慾望已經因為她而灼熱了。

    「我不知道剛懷孕可不可以做那件事,我還沒去看醫生啊!」她嬌羞地推拒著他的靠近。

    季世傑看著她凝然的水眸、微啟的櫻唇、若隱若現的瑩白女體,他挫敗地低吼了一聲,把臉埋到沙發裡--深呼吸。

    「萬一醫生規定我懷孕期間不能和你……親熱的話,那你怎麼辦?」她揪著一顆心,擔心地問道。

    「我還能怎麼辦?」季世傑抬起頭,露出一臉猙獰的表情。「那我只好逼醫生想出一些適合懷孕夫妻的性愛姿勢啊,看是雙手萬能,還是有什麼--」

    「你不要說了!」她急忙摀住他的唇,感覺臉龐又熱呼呼了。

    「唉呀,我們都快結婚了,妳還怕難為情啊?」他用食指搔搔她的臉頰。

    「誰像你臉皮這麼厚。」她不客氣地啐他一聲。

    「臉皮不厚,早被妳這座假冰山給凍呆了。」他一本正經地說完之後,一臉不情願地主動幫她把衣服拉攏整齊。

    算了,他們來日方長。反正,他現在每天都有「美美的」立欣可看,已經夠幸福了。

    「你為什麼不對我生氣?我欺騙了你那麼多事……」她扯著他的手臂輕輕晃著,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舉動近乎撒嬌。

    「生氣能解決事情嗎?如果生氣能達到效果的話,我會生氣;如果沒有的話,我何必氣壞我自己呢?」季世傑把她拉近自己,再度拿起桌上的鮮奶,餵她喝完。

    「生氣還要要求效果,你實在很像奸商。」她咬著吸管說道。

    「謝謝批評。」季世傑一笑,摟著她的肩膀,讓她偎在自己肩上。「現在問題都解決完了吧?妳沒有什麼事瞞著我了吧?」

    蘇立欣靠在他的臂膀間,還真的認真地想了起來。她咬住唇,臉上的笑容漸漸消逝無蹤……

    「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她低下頭,小聲地說道。「對不起,我媽媽剛才到公司裡胡鬧,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我愛她,可是我也怨她,我怨她讓我們全都不快樂。如果你真的要娶我的話,我媽媽也會是一個難關。」才說完,她立刻握緊了拳頭,覺得自己好對不起媽媽。

    她咬住唇,很快地看了他一眼。「其實,我媽也不是真的那麼不講理,她需要的是個會撒嬌、百依百順的女兒,可我根本不是,所以她才會那麼生氣的。」

    「我也要為我剛才在公司對妳媽媽的態度道歉,方才情急之下,我對她的態度也實在是不夠客氣。」季世傑輕拍著她的手背,安撫著她。「放心吧,我對於和人相處這回事,還滿有心得的。我知道她心地不壞,她對妳很用心,對妳不棄不離,不是嗎?」

    蘇立欣抿著唇,點頭又點頭,無聲的眼淚像珍珠般地滑下臉頰。

    「我會慢慢找出和她相處的最佳方法的,我相信妳也會的。」他用指尖拂去她的淚水,表情自信地笑著說道:「其實,我覺得妳也許根本不用擔心妳媽媽的反應,妳嫁給我,她高興都來不及了。女婿有錢、英俊又專情,這是多少丈母娘的夢想啊!」

    她被他的話逗得破涕為笑,捶了下他的肩。

    他總是能讓她的擔心變成安心哪!

    「你真的不後悔放棄外邊的花花草草?」她發誓這是她最後一次問這種問題了。

    季世傑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用一種卡通化的聲調嘀嘀咕咕地說道:「寶寶啊,你媽媽很愛胡思亂想耶。」

    「你不能怪我胡思亂想,畢竟我當初也只是你的一場逢場作戲啊。」

    她的手撫在他的大掌上,感覺上很像和他一起守護著肚子裡的寶寶。

    「如果那場逢場作戲的女主角不是妳,妳相不相信我們還是會發展到這一步?姻緣是天注定的,時候到了,對的人就是會出現。」他俊挺的臉龐正經八百地看著她。

    「時候到了?你的話聽起來很宿命。你說這種話,不覺得有辱你花花公子的形象嗎?」她揶揄著他,也伸指刮刮他的臉龐。

    「花公子早在和妳交往的時候,就已經改邪歸正了。」他拍胸脯保證道。

    「我現在相信了,因為時候到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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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9 20:34:58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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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世傑和蘇立欣的婚禮,很快地在一個月後舉行了。

    因為新娘此時的小腹還不明顯,很適合穿上新郎為她挑選的米白緞面露背新娘禮服。

    當天,新娘子的美艷動人與新郎的俊帥迷人,甚至還引來了飯店工作人員要求要拍照留念。

    婚宴上,徐漢仁是必然的受邀佳賓。只是出乎蘇立欣意外地,麗麗也攜伴出現在會場--季世傑分別包了兩個媒人大紅包給徐漢仁和麗麗。

    一場婚宴,在新郎笑語如珠之不,賓主盡歡。

    依照傳統習慣,婚宴既畢,新郎新娘送客也。

    此時,怕新娘手酸的新郎捧著喜糖,和新娘並肩站在宴會廳門口,讓大家分享他們的新婚甜蜜,並接受親朋好友的祝福。

    而他的丈母娘章金玉站在一旁,心花怒放地向親朋好友們訴說著她女婿的豐功偉業--女婿年輕有為啦!女婿買了一層公寓奉養她啦!女婿幫她安排學英文、出國旅遊啦,言語之間,簡直是把季世傑誇成了天上地下無雙的絕世好男人。

    季世傑難得地有些不好意思,趁著沒人注意時,對蘇立欣扮了個鬼臉。

    蘇立欣緊握住他的手,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笑容。她是個不會撒嬌的女兒,他卻是個很會撒嬌的女婿。

    他甚至已經找到和媽媽和平相處的方法,通常只要媽媽一開始嘮叨,他就開始撒嬌誇媽媽這裡好、那裡好,他的EQ調適速度之快,簡直讓她目瞪口呆。

    「唉呀,妳長得這麼美,當初幹嘛偷偷摸摸地接近他?」麗麗嬌滴滴地偎到蘇立欣身邊,一身紅色細肩帶禮服,搶走不少女士的風采。「不過,要是我早知道他帥得沒話說的話,我當初可能會把價碼提高一點。」

    「謝謝妳。」季世傑極紳士地伸手和麗麗握了下手。

    麗麗踮起腳尖在新郎頰邊印下一吻。「百年好合,要好好照顧你老婆喔。」

    「我一定會的。」季世傑低頭對立欣一笑,順手將她一綹不聽話的髮絲塞回耳後。

    麗麗朝他們送了個飛吻,嬌嬈地走入前方正在等候她的電梯裡。

    「你儂我儂喔,哈哈哈……」徐漢仁摟著他老婆,大笑著站到季世傑面前,還捶了他一拳。

    「感謝媒人公當初的生日大禮!」

    季世傑乾脆給了徐漢仁一個九十度大鞠躬,讓徐漢仁更是笑到合不攏嘴。

    「立欣啊,妳果真是真人不露相!」徐漢仁對於立欣麻雀變鳳凰奇跡似的美麗,仍然感到不可思議。

    「你們去哪度蜜月?」徐漢仁的老婆問道。

    「我們會先去德國科隆,接著下個月會去廣東,年底應該還會去美國。」季世傑據實答道。

    「去好多地方喔,好贊喔!」徐漢仁的老婆露出一臉羨慕的表情。

    「季世傑,你說的這些地點,怎麼聽起來都很熟悉?」徐漢仁懷疑地說道。

    「因為這些地方正巧都會有五金展,我們會去科隆參展,然後會去廣交會觀展,年底則是去美國拜訪客戶。」蘇立欣接話說道,化妝後更顯精緻明麗的五官上有的只是心滿意足。

    「你這小子也太不浪漫了吧!」徐漢仁哇哇大叫道,再度捶了下季世傑的肩頭。「居然連蜜月的錢都要省啊!」

    「我是休閒不忘娛樂啊,每次參展完,我都多排了一星期的空檔,準備帶她到處走走看看。」季世傑大聲抗議道。

    「公司也不能太久沒人。」蘇立欣好心地補充說明。

    其實,這個度蜜月方式就是她跟季世傑建議的,季世傑幫她媽媽買了一層公寓已經花了不少錢了,她實在不好意思再讓他破費。

    「立欣果然是奇葩啊,現在已經很少找得到像妳這種不貪玩的女人了。」徐漢仁雙手作揖,擺出一副佩服、佩服的姿態。「季世傑,恭喜你終於娶到一個願意和你一塊當工作狂的老婆了。」

    「是啊,她還願意陪我加班,羨慕吧!」季世傑眉飛色舞的模樣,就差沒敲鑼打鼓了。

    「加班費要照算喔。」蘇立欣輕笑著說道。

    「沒問題,我未來的好幾十年全都算妳的加班費,這樣還滿意嗎?」季世傑一手擺在自己的胸口,以示自己的誠心誠意。

    蘇立欣甜甜一笑,握住他的手,放在唇上印下一個吻。

    結婚,真好!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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