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玲 -【鏗鏘玫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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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聖心療養院

    病痛、無助、驚惶、醜陋、放棄、絕望、死亡……如果需要，給她五秒，她可以想出不下數十個足以代表這地方的形容詞。301號房，大門微敞，燈光黃亮，裡面有一張白床，白床上，歇息著一個年逾五十的病女人。她看來枯瘦，容貌卻詭異的妖豔，看來贏弱，雙眸卻始終清冷孤傲。

    她是二袋女皇。這個別號是她取的，會叫二袋女皇，是因為她總是不睡覺，然後讓可怖的熊貓眼上身，這讓愛擺臭臉的她看來又滑稽又好笑。

    “晚安，二袋女皇。”沒有鮮花，沒有水果，她的伴手禮永遠只有一個化妝盒，嗯……要用來阻止和她談話時不禮貌笑場用的。

    病床上的女人眸光從窗邊調回，老樣子，先賞她一眼再說。

    戎玫瑰早習以為常，所以她一派輕鬆的落坐床邊，邊打開化妝盒邊問：“甜甜呢？怎麼沒在這服侍我們的女皇？”她靈動的雙眼在房內溜轉一圈，了然含笑自答：“你又把她男朋友送她的小布娃扔下窗了是不是？都跟你說過幾遍了，她不是你們家的旺財，你別老是跟她玩你丟她撿的遊戲。她在異鄉為你賣命工作已經很可憐，你就別再折騰人家。”這些都是老生長談了，但她聽不進去，戎玫瑰就來一次念一次。

    女人，也就是施貴媚，冷眸一送，大有“你能奈我何”的示威。

    戎玫瑰搖頭輕歎，繼續在她臉上大作文章。“啊！第二條眼尾紋跑出來了。我就跟你說，這現世報來得快，去得慢，你自己看看，你這瑞芳第一妖姬的美名恐怕要拱手讓人了。”拿起化妝鏡，她往施貴媚眼前一擺，然後悠悠哉哉的看著她睜圓著雙眼，驚駭連連。

    哼！雖然她平常鮮少化妝，但她的化妝術可堪稱一絕，不嚇嚇她怎行。

    成天就愛欺負人。

    咦？她怎麼了？眼……眶帶水，不是的吧？又不是沒長過，她做什麼這麼激動？別哭、別哭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跟你開玩笑的，你沒多長眼尾紋，我馬上幫你擦掉，馬上幫你擦掉！你不要哭啦！”她一陣手忙腳亂的幫她卸妝，那緊張的神態讓施貴媚眸光漸轉，有了……得意。

    戎玫瑰才抬眸，就看到了這一幕。很好，她，被耍了。“你啊，六年前就愛欺負我，六年後還是一樣，老梗，一點新意都沒有。”她無奈的幫她做完收尾補妝動作，雙手極其自然的牽起她的左手，幫她做著簡單複健動作。

    施貴媚，三年前被醫生診斷是栓塞性中風，全身上下除了左手臂稍有力氣之外，無一能動彈。其實，慘事天天有，衰人處處是，面對一個從未給過她好臉色且已毫不相干的女人，她根本犯不著多事：但自從無意間發現她再也無法自理的處境後，她百年難得一見的同情心竟然冒出頭告訴她：不幫她，你不是人。

    為了這句話，她天天把臉送去讓她洗，就當讓她活絡筋骨，運動複健。但，變本加厲是施貴媚的長才，忍氣吞聲是她當時的絕技，而好心沒好報，是她被惡意剪了一顆三分頭的證明。

    初期，她天天來療養院照顧她。當時，施貴媚的左手其實還頗有力氣，所以，她名副其實就是一顆肉包子、出氣人偶。但她不怪施貴媚，畢竟，無法自理的難堪，連她都不能接受，她如何強求驕恣又高傲的施貴媚接受？

    她用盡一切耐心想給施貴媚時間來接受自己生病的事實，但時間愈久，施貴媚對她的花招便更惡劣。退無可退下，她接受心理醫師的建議，才認同施貴媚會如此易躁大抵是源自她的出手照顧。也對，在她面前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女皇，怎能容許自己的尊嚴被狠狠踩在腳下，這種天與地的落差，一般人的小心臟，怕是負荷不了。

    制約理論。心理醫師對她提出的另一個建議。

    在衡量完自己的存款後，她勉強可以聘請施貴媚完全不認識的甜甜來擔任她的貼身看護，因為甜甜沒接收過她的高高在上，所以，當施貴媚低低在下時，她興許較有空間彈性來接受這個打擊。事實證明：心理醫師是對的。而她呢？她不再天天造訪，她選擇在每個月的初二和十六才去探望她一次，而且時間不能差，就要在傍晚5：30。為什麼選這個時間？不用聯想過多，單純只因為，她似乎從沒在這個時間點遭受過攻擊。她想，選這個時候，她的身體髮膚有保障些。面對施貴媚，她不再關心她的身體狀況，更不會查探她的尊嚴底限，每次探望，她只是尋著話題和她抬杠，刺激她的瞳孔收縮，讓她看起來不至於……死氣沉沉。

    施貴媚需要一個發洩出口，可能她不是最佳人選，但很抱歉，施貴媚沒得選擇，只能將就。

    事實再次證明：心理醫師又對了。才半年時間，她大大發現施貴媚對她的敵意已變得含蓄許多。甜甜私下告訴過她，施貴媚每月最精神抖擻的時候便是初一和十五，這代表什麼？哦厚厚！這代表她戎玫瑰成功了，因為施貴媚，被她制約了！

    “時間已經很晚，女皇你也該休息了，老是不睡覺，粉再厚，都蓋不過去。”看著時針已走到十點，戎玫瑰算算時間，再不離開，有人恐怕會對她“很失望”。她可沒興趣體會很失望後的“很精采”。

    起身，她旋身欲走，但左手處卻忽然傳來溫熱異感，她納悶回頭，一眼瞬間只看到一隻蒼白的手臂匆匆縮回。

    她感到愕然的望著施貴媚，卻見她神色異常的將目光調開。“二袋女皇，你有事要跟我說嗎？”

    不看她？這怎麼回事？

    百思不解下，她看到甜甜一副有話要說的表情。朝她微微示意，她們齊同踱步到門外。

    “有發生什麼事嗎？”

    “玫瑰小姐，我告訴你，你還記得303號房顧媽媽的女兒顧小姐嗎？她也就20幾歲，跟戎小姐一樣年紀，一樣漂亮，但昨天晚上她從這裡離開後，在半路被一名醉漢拿刀砍了好幾刀，現在還在加護病房治療。施太太早上知道這件事後就一直心不在焉，一雙眼還一直不停望著房門口，她一定是在擔心你。”印傭甜甜的國語學得還不錯，戎玫瑰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回到房裡，她看著顯得忐忑的施貴媚，心中劃過一道暖流。這是老天對她的憐憫嗎？ 竟讓她還有福氣得到這種溫暖的關心。

    “你確定你還有體力嗎？”昏黃的燈光下，她的雙眸晶瑩剔透，笑靨明亮閃動，有什麼讓她故意遺忘，此刻，沒什麼比這份溫暖更讓她在意。

    施貴媚不明白她的話，只是困惑的眨眼看她。

    “除非你的床願意分我一半，否則今晚，屬於女人的戰爭，才要開始。”她神采奕奕的宣告她的駐留，施貴媚先是驚愕，然後呆傻，隨後才重振驕氣的困難昂首，睥睨著她。

    什麼？放馬過來？

    揚著笑，戎玫瑰的瑰唇高高揚起，眸中張閃的傲氣，帶有與之抗衡的實力。

    她們曾在同一個地方狠狠摔跤過，帶著鼻青臉腫，她們走過互嘲，她們學會互傷，但當她們力盡筋疲、口燥脣乾時，竟不可思議的擁有相同默契--只有借助彼此的力量，生存，才有一線生機。

    只是，邁向光明的路程舉步艱辛，數不清又摔了幾次、算不了又傷了哪裡，不要回頭，不能回頭，當光線灼傷她們的眼，當驕陽燒傷她們的顏，奮力睜眸吧！當陽光迎來，黑暗，終將過去。

    為什麼心會跳得這麼快？為什麼步伐是緩慢的拖行？為什麼明明是風情宜人的椰林小道，此刻走來卻似陰風慘慘的黃泉道？

    重點是，當黃泉之門又正為你開啟時，說謝謝，好像是禮貌。

    只是，please！別逼她了，要這種禮貌也太欺負人。

    提著氣，她步步驚心的緩慢走進那道半開的雕花實木門，門板一陣寒率讓她瞬間僵直身軀，難、難道是看守大門的鬼卒等著要押人了？！

    她一個急轉，定睛！

    “小姐，你嘛行行好，別踩我的十字螺絲行不行？”一個叼著煙的鬍鬚男喃喃抱怨，他身旁散落一堆零件配備，最顯眼的是那個黑色方形的密碼鎖。

    “對不起，我沒注意到。”戎玫瑰微窘的挪開右腳，卻心生納悶。

    他找鎖匠來做什麼？

    回頭，她滿腹疑問。她邊走邊想，邊想邊走，直到抬頭不期然和一抹寒光逼人的眸子對上，她呼吸一滯，心臟急性衰竭。

    “還知道回來？還真是謝謝你沒讓我白花這一筆。”長椅上，司人樊悠然輕吟的聲音相較于那道冷殘的狠睇，實在顯得和藹可親許多。

    “什麼意思？”戎玫瑰打了個寒顫。標準的口不對心，絕對不安好心眼。

    司人樊將目光落在已快完工的鎖匠身上，清閒道：“喏！為了你，我特地讓人來把這個壞掉的密碼鎖修好，現在它能物盡其用，你也算功德一件。”

    “物盡其用……”為什麼她有不好的預感？

    “當初會安裝這個鎖，是怕暫住我這裡的過動侄子會因為貪玩而擅自外出，不過現在既然有人的行為和過動沒兩樣，一出大門就忘了回家的路，我想故伎重施有絕對必要性。”既然她不愛偽君子，那他便做真小人。

    “我可以解釋，我是因為……”

    “鎖匠還沒來之前，你足足有十九個小時可以解釋，是你放棄這個機會。”含憤的，他的眼燃上受騙之火。果然是當局者迷，當他在提醒別人別受她所騙時，自己卻一頭栽進她的迷魂陣，大失判斷能力。

    戎玫瑰的生活本來就是一長串的欺騙和愚弄，她其實早習慣，她其實很適應，但是這一刻，她的心卻發脹得難受，像被硬塞了什麼腐敗的病菌。只是，難受只是一時，驕傲卻是一世，她不明白，她的人身自由為什麼會變成一只限時計時器。

    “我承認沒有如時回來是我有錯在先，不過我也希望你明白一點，我會安分留在這裡，粹純是因為我不甘受辱，等著讓你還我一個公道，而這不代表你就可以惡意的禁錮我的自由。”她狠瞪著那個不聽她解釋的男人，雖然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解釋，但他的行為就是可恨，就是不識好歹。

    “公道？你如果真想要公道，你昨天就該回來。”他正色冷道。

    “嗯？”他這又是什麼意思？

    “不懂？”司人樊冷笑的從椅背上離開。“William回國了，他‘非常’想要見你。”他的眸色暗如潑墨，幾度試想從她絕豔的臉容裡看出驚慌，卻無功而返。

    他不是那種見路彎還直撞的人，儘管他再怎麼維護William ，也知道這事定有蹊蹺。

    “他是想要見我，還是想要殺人滅口？”她滿不在乎的譏嘲著，笑看這場別有居心的鴻門宴。

    “不管實情為何，至少我可以肯定你能安然的再多活三天。”心虛者，敬請多加把握。

    “你確定？”戎玫瑰莫名其妙的晶眸大亮，這讓司人樊心生不解。

    “William 有病在身，但為了見你一面，他不顧安危的離開他在美國的專屬醫療團隊，一路搭機返台身體已是相當吃力，昨天又執意在這裡等你一整個晚上，最後終於不支倒地，現在正在醫院療養中。”看著眼前竟勾起唇角的罪魁禍首，司人樊真想吊起她來一陣好打。

    “我不在乎他的狀況，反正你能確保我這三天的生命安全就行。”她一臉撿到便宜的得意樣，喜上眉梢。

    “你在擔心什麼？”真是刺目的笑臉。

    呃！太忘形了，微斂神色，戎玫瑰提醒自己要含蓄。

    “沒事。你也知道天有不測風雲，說不準吸口氣都會被嗆死，但現在人身安全受到了保護，我就放心了。”雖然有些諂媚，但沒關係，目的達到就好。

    “這個‘天’字，是在暗喻本人我嗎？”馬屁無用，司人樊的利眸像雷達一樣鎖住她。某人稍有不慎，破綻就要盡出。

    “你想太多了。”她幹乾笑著，眼神亂飄。

    “不多，只是忽然想到被證騙的事還沒有解氣。”他不過悠悠一睨，戎玫瑰的心臟就瞬間麻痹。

    “你、你不能反悔！你剛才已經親口保證我的生命安全。再說，你鎖不是也換了？”他的眸讓她驚得一退，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害怕了。就是這種眼神，就是這種看似無災無害，實則壞水暗藏，教人防備不及的眼神讓她害忙。

    因為她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對她做什麼。

    “換鎖只是為了怕再次被騙，它只有預防效果，並沒有發洩功用。”他一步進，二步進，眸子打轉著戲謔，唇角勾勒著輕笑，擺明視她為掌上螞蟻般逗弄。

    又來了！戎玫瑰的疙瘩再起，驚慌再現。這男人就是有本事讓她

    方寸大亂。“你氣我沒及早回來不就是擔心我在外添亂，又跟記者亂嚼舌根嗎？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沒有！他們一個都沒有堵到我，你的William教父名譽還是很清高，作品還是很受萬人景仰，該擔心的，你一個都不用多擔心。既然如此，我實在不懂你在計較什麼，跟我計較這十九個鐘頭？這到底有什麼了不起？你每天早出晚歸，一晃眼，不就也是十九個鐘頭嗎？”她愈退愈亂，愈亂就愈停不下話。他為什麼還不停？為什麼還不停啊？

    “我在計較什麼？是，我也想知道我他媽該死的到底在計較什麼！”他的胸腔有憤怒在鼓噪，他的雙眸佈滿殘紅的血絲，緊著拳，他的每一步區近部帶著滿滿不解、煩悶和躁亂。

    當時針滑過十二點，當信任已如琴弦崩斷，他湧現的心情為什麼不是憤怒、為什麼不是氣結、為什麼不是惱恨，而是……而是壓抑的……心慌？她騙了他，而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她想離開他，離開他的視線範圍，離開他的蓄意控制！這個鋼鐵般的事實堵得他今天做事浮躁，脾氣暴躁，就連回到家，看到滿室寂靜，沒有惡作劇，沒有到處亂竄的人影，他的心就像被灌了鉛，又沉又悶得死命往下墜，卻仍是探不到底。

    他受夠這種陌生的精神折磨，所以，他找來鎖匠，他強迫性的告訴自己，她會回來，她一定會回來，所以這個鎖要即刻修換，只要她回來，門一關，他的折磨結束，而該屬於她的折磨，他要加倍奉還！

    “你……你最好別再過來，鎖匠還在，你這樣就是現行犯，會被關的。”他到底想幹嘛？為什麼要用這種恨不得將她撕裂的眼神看她？不過就十九個小時嘛，她還他一百個小時，不！三百個小時行不行？

    “謝謝你的提醒，所以我打算把你扛進房問，讓他眼不見為淨，省去麻煩一樁。”他可不是在開玩笑。揚著惡魔般的笑，他姿勢一低，戎玫瑰失態的放聲尖叫。

    “你們在做什麼？！”一道已被遺忘在記憶深處的女聲介入，那是房庭妮，原本想以高姿態走入，卻盤算大亂、臉色發白的房庭妮。

    呼！得救了。

    戎玫瑰捂著胸口在他面前大吐蘭香的猛喘息，見他一臉深意的看著她，她擺了張鬼臉，快速從他臂下鑽出，逃命要緊。

    眼前的人兒瞬間變成空氣，司人樊只能無奈回頭。“怎麼來了？”他淡淡看著房庭妮，對她的造訪波瀾不興。

    他竟然這麼冷靜？房庭妮愈發看不懂他。“我是為明日‘沉香’的拍攝而來。”她死死的看著他，絕不相信他還能無動於衷。

    房庭妮猜對了，司人樊不會無動於衷，只是他的“動”份外怪異，因為那看來就像是……驚醒。

    其實，不是像，根本就是。托戎玫瑰的福，他竟然忘了明日是“沉香”的拍攝日，他竟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而且杜平為什麼沒有提醒他？杜平他……Shit！他早上做了什麼？他好像把拿著文件跟在他屁股後頭吵著要他快點簽名的杜平猛地一揮……好像有轟然巨響和救護車急馳而來的聲音……

    吸氣，抬眸，狠瞪！戎玫瑰莫名中槍，死相無辜冤枉。

    “休息夠了，打算回工作崗位了？”看不出他的雀躍，但總之還是唇角一勾，微微抿笑。

    只是這個太樸素的反應讓房庭妮大失所望。“我怕我再不回來，不只我的男人被搶，連工作也不保。”她冷冷瞪著戎玫瑰，意有所指。

    什麼傳聞都聽到了，當然還包括戎玫瑰代替她拍攝了潘朵拉系列的廣告，原以為司人樊會登門求她，沒想到他竟是直接讓這女人取代她。

    原來，曾經在他心中的唯一，現在已經變質為其中之一。她穩穩捏在手中的籌碼，卻早被打回原形，變成不值一毛的塑膠製品。

    “你願意回來便好，明早十一點在東區的攝影棚拍攝，別遲了。”司人樊沒正面回應她的投訴，因為事情會發展成現在的局面，也是他始料未及。

    “我一定準時到。”她把鼻子拾得老高，總算，總算還能向戎玫瑰撇嘴示威。

    “像她這種不負責任的工作態度，你確定你還要冒險把工作交給她嗎？”戎玫瑰不知幾時已離開牆角，一副忠言逆耳的勸諫著競已將此事拍板定案的司人樊。

    “庭妮今天肯來這裡，我相信她便有這份心。”司人樊對她的“忠言進諫”持保留態度。剛才離他這麼遠，現在靠他這麼近，依他看，這分明就叫噁心橫生長勇氣。

    “她如果有心，就不會把上個案子放著不管任你去收拾那個爛攤子。”她說得義憤填膺，臉蛋紅通通，這讓司人樊微微發楞，那算是關心的表情嗎？

    “我自有主張，你別多事。”她示意房庭妮先離開，就怕戎玫瑰會沒完沒了。

    看見司人樊這般護她，房庭妮擺出扳回一城的嬌笑後便悠悠哉哉的轉身離去。其間，鎖匠已同時換好鎖，在和司人樊打聲招呼後，兩人便一前一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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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我上次拍得不好嗎？”司人樊的執意而為讓戎玫瑰簡直不爽到極點。

    “出奇的好。”他沉沉低吟。他已經看過毛片，目不轉睛的看……

    戎玫瑰的憤怒加劇。“既然出奇的好，為什麼不讓我繼續拍下去？我又不收你分文，配合度又高，你到哪撿這便宜？”竟然還用那女人！難道他想搞複合這招嗎？休想！房庭妮這個軟木塞早封存不了他這瓶香檳的絕頂風味。

    “這次的拍攝不比之前，你應付不來。”面對她的熱情，他一把澆下冷水。

    “我都還沒做，你怎麼知道我不行？”狡辯。

    唉，她若拗起來，還真讓人無法招架。“‘沉香’系列是為深V洋裝小禮服專屬打造的項鍊，拍攝時會有一定的裸露，你並不適合。”

    “我‘為什麼’不適合？”嫌她胸部小？別開玩笑了！

    “你忘記你上次沒穿內衣時的失控行徑了嗎？我可沒有自信當造型師在為你調整項鍊角度時，你不會再次徹底失控。”他涼涼的道。

    “沒穿是一回事，穿著暴露又是另一回事，我的內衣……就跟女人的化妝品一樣，沒它我就沒有安全感，但這並不表示我就不能穿著暴露。”少以偏概全了。

    “你知道這次的造型師是男的嗎？”她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我不在乎。”

    “我在乎。”

    司人樊不假思索的強硬回答讓兩人當場楞住。看著戎玫瑰擺出一臉狐疑的探視表情，司人樊只能強用雲淡風輕來將他的失常帶過。“為了拍攝品質，我不可能用你來冒險。”

    原來是這樣……她的心臟剛才漏跳一拍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你為什麼就是不能相信我？”也不知是不是在遷怒，戎玫瑰的臉色除了特別難看外，一對眸光又尖又利，像是隨時想刺傷人。

    “玫瑰，這種事不要逞強。”因為一點意義都沒有，他也不會答應。

    “我說，我沒有在逞強，沒有！”他愈看不起她，她想征服他的欲望便愈強。他的連番推拒，已經讓她開始質疑他在護短，而房庭妮，就是那個短、就是那個自己人！

    那她呢？局外人嗎？！

    一把將心中自燃的怒火燒開，戎玫瑰被名為嫉妒的火焰嗆得難受，心一橫，她一把抓起司人樊的左手往她胸間一覆--

    浩瀚宇宙仿佛只剩失序狂亂的心跳聲，這個足以天崩地裂的衝擊讓司人樊發怔、渾然失神。

    “就算造型師是男的，我也絕對可以自然應付。”她的聲音在發抖嗎？不，那一定是錯覺，就當放了一個暖暖包在胸前，她要正常呼吸，她要驕傲的微笑，沒事的，沒事的。

    可是這個沒事真的騙很大，因為當司人樊回神時，他看到的就是一張發白的小臉、顫抖的紅唇和震盪不安的身子，呵……小騙子。

    “你可知道，造型師在碰你時，不會隔著這件礙事的衣服？ ”他無法想像自己的掌溫多灼人、眼神多狂熱，但他會忍住，因為他要讓她知難而退，退到她該去的位置。

    戎玫瑰緊咬著唇，她當然聽得懂他的暗示，而這個暗示，足以燒掉她的三魂，焚毀她的七魄。她怔了一會，然後釋然。來吧！她會讓他清楚她的決心，就當是穿泳衣，露個幾塊肉，有什麼了不起！

    雖然說沒什麼了不起，但當她放下他的大掌，開始解扣時，她的動作仍是緩慢得足以讓人閉眼小憩一番。最後，白色薄襯衫落地，戎玫瑰雪白妖麗的嬌軀彈出，司人樊的吸吐又沉又重，目光是難解的深沉。

    他情難抑制的朝她前進，卻發現戎玫瑰顫顫巍巍的在退步。“再退一步，你就出局了。”威脅奏效，因為現在，他已可以近身看著她的嬌嫩。她真美！簡直完美無瑕，讓人想……“如果我是造型師，我會這樣碰你……”他的手沿著她的深溝曲線一路下探，戎玫瑰一陣痙攣，渾身顫慄。

    “我不記得我有買過這件內衣給你，哪來的？”他雙眼迷離的望著撐起她豐美飽滿的粉色內衣，一陣細細研究。

    “今天下午回家換的。”戎玫瑰羞窘得納納回答，這有很重要嗎？

    “哦，原來你喜歡3／4型的罩杯，那我買給你的那些半罩式內衣，你豈不是穿得很不習慣？”他像個體貼的情人，對自己的失職微微皺眉。

    “嗯。這種內衣的包覆性較強，我比較有安全感。”見他鎖眉反省，她也不忍苛責。

    “為什麼不說？”他不滿的情緒寫在臉上。

    說？這有什麼好說的？這種私密的事情，她有需要拿出來和他大肆討討論嗎？

    “你這個表情，是在說這沒有討論的必要嗎？”他眯眼冷問。

    戎玫瑰愕然，這麼明顯嗎？“我覺得……現在的重點不是在內衣上……”幹什麼擺出這種受傷的表情？好像他們自然該親昵，他們理當該分享，他們，什麼都不是，不是嗎？

    “也是。現在的重點是在你能不能讓男人碰嘛。”真是感謝她將他引回正軌，這個議題，他更感興趣。

    憤恨的，不再客氣的，他一把撈進她，然後大掌罩上她的渾圓，大掌一觸及那柔軟便是膠著，然後或揉或逗，硬是不肯離開。

    戎玫瑰的世界開始旋轉，她嬌悶一聲，恍然無主。“造型師會這樣碰我嗎？”她脆弱的發出疑問，要靠著司人樊才能撐住自己。

    “他不敢。”他的逗弄上癮，食指競靜悄悄的溜進她的內衣裡，尋到嬌顫的核心，邪惡的摧殘擰揉，絲毫不顧她的掙扎輕吟。

    “那為什麼你……”戎玫瑰繃挺著身體，思緒渙散。她好恐懼好無助，他分明是在戲弄她，她怎麼能放任他的欺負？推開他！快推開他，她要拒絕……

    可戎玫瑰只能嬌弱的喘息著，根本做不到內心的呐喊，她全身無力，不知名的情欲在翻湧……做不到拒絕，她只能更緊密的攀附著他，然後無所是從。

    “你可能忘記考慮一件事情，那就是看見別的男人碰你，我會有什麼反應。”他反復不休的兜轉有了成效，感受指下的嬌挺，他的大掌食髓知味的扯下她的內衣，這是他奮戰後的功績，他有權利好好欣賞。

    這波涼意讓戎玫瑰無助的弓起身子，她想往司人樊懷中取暖，卻硬是受阻，然後強逼她立身站在他眼前任他放肆觀賞。

    他好可惡……

    “你會有什麼反應？”她全身顫抖不停，說話全憑下意識，過不了大腦。

    司人樊的眼神癡迷混沌，那真是上天驚人的佳作，她的撩人春光一再擴張他的欲望，讓他的下腹一陣陣抽緊，燥熱難耐。

    他沒有聖人般的定力，一個公主式的橫抱，他只花十秒便將她丟向他彈性奇佳的水晶床。

    戎玫瑰大駭，在一陣昏頭轉向後連連往後退，但司人樊欺上的速度太快，她根本多此一舉。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反應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我會先把他的手砍下來，然後再來想法子對付你這個擾我清心的小妖精。”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嬌豔欲滴……她的……誘人蘭香，她的飽滿嬌挺，她的……等等的放縱矯啼……全部是他的！

    不管他對她的感覺為何，至少他能肯定，他絕對無法忍受別的男人觸碰她的嬌嫩，連一根寒毛都不行。

    就像尋寶遊戲，寶藏一旦入眼，占為已有，那是共通默契。

    “法子？什麼……法子？”戎玫瑰被他嚴密的探查目光搞得有些無地自容，她伸手欲遮羞，但很快就被一隻大掌給制止。

    休想，他說了，都是他的。

    “大抵是不能暴殄天物，否則豈不辜負了上天造你的美意？ ”挪開她多事的手，他的掌在撫上她的飽挺時，燙唇亦隨之而下，他一面吸吮著她的豐挺，一面狂肆的疾揉。戎玫瑰應付不及，哆嗦連連。司人樊邪惡一笑，比起她的嬌蠻，他更愛她的無助。

    他的頭微揚，看著她紅顏酣醉、朦朧迷亂的眼，他心蕩神馳著。“不要露出這種表情，讓我失控的下場，你會受傷。”他撫著她通紅的小臉，雙眸迷離而緊繃。

    戎玫瑰不懂他話意，只是無辜再無辜的看著他。算了，她管不了他的話，他的唇離她好近，薄薄的，好性感，一直在誘惑她，她一直就不排斥他的吻，甚至是……迷戀吧！是，是的，當她主動吻上他的唇後，她就確定，那是迷戀。

    她小心的淺嘗，不懂他為什麼會瞬間僵硬。討厭！這不是他之前的水準。

    一直上仰的脖子很酸，有人又不配合，戎玫瑰棄械投降，垂然跌回床上。

    司人樊一直在看她，黑漆漆的眼好像一片大泥沼，只一眼，她就陷進去了。

    “再吻我一次。”他發出渴求的低啞聲，微抿的笑顏傭懶而魅惑，儼然是個禍害人間的撒旦。

    那是個咒，帶著不可違抗的命令，讓戎玫瑰有些恍惚。她沒有猶豫，仿佛聽從那張熾熱有力的薄唇中囈出的話語是理所當然，所以她輕輕的闔眸吻上，卻一觸即走，豈料上方傳來一陣緊隨的壓力，她的頭都尚未及著床，唇口已被他的熾吻覆上，隨後是一股沉重的重量壓來。他狂亂的吞噬她的唇舌，大嘗她的芳香，他們激烈喘息著、擁吻著，誰都不願先放對方離去，孤單獨守冷冷的空氣。

    “我不想干涉你的過去，不過如果你允了我，我就要進入你的未來，你瞭解嗎？”他在迷亂的深吻中狠狠咬痛她的唇。她需要清醒，清醒的知道她正在做什麼決定。

    因為吃痛，戎玫瑰倉皇退離了他，仰望著他明顯的認真。她笑出滿臉嫣紅。他的身體明明亢奮，他的胸腔激烈的在起伏，他竟能忍？她伸手為他拂去額際上的冷汗，笑意不退。

    “別讓我等。”他咬牙悶哼，她分明故意。

    “是我聽錯了，還是你意亂情迷了？你說你想走進一個騙子的未來？”她大大表示懷疑。

    “你放心，我會負責導正你的惡習，從此，你便是我的管轄範圍。”他喜歡這個結果。

    歸他管？真是霸道不得體的說詞，不過，為什麼她不覺得反感？心跳的速度是在表示雀躍啊。“你知道嗎？我沒有工作，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你說你想進入我的未來，不，那裡太乏善可陳，你肯定吃虧。”她語重心長的說。

    什麼意思？她是在拒絕他嗎？

    司人樊的眸疾沉得太快，原有的殷殷期盼瞬間跌入黑霧裡，毫無能見廈。

    這算失落嗎？戎玫瑰被他的反應弄出滿心愉悅。“我一向不喜歡占人家便宜。這樣吧，你別進來，我過去。”她微微笑開，然後親眼見著黑霧以秒殺之速在他眸中散去，接著迎來光明。

    MY GOD！太神奇了這！

    按捺下躁動的心，司人樊半眯了眼。“你在玩我嗎？”

    呃！很明顯嗎？她裝傻笑著回應。

    “無所謂，反正就是禮尚往來，我們誰都不吃虧。”他似笑非笑的，然後手掌無預期的拂過她的酥胸，在戎玫瑰輕顫之際，用放肆的揉擰將回禮送上。

    “我從不小氣，要還給你的禮，一定是最大、最有誠意的。”

    “可、可以拒收嗎？”戎玫瑰驚慌的看著他眸內燃起似魔的邪佞之火，她有預感，這個回禮會玩死她……她想從他臂下的縫隙中落跑，司人樊一個緊壓，笑容流灑狂肆。“你沒有別的選擇，只有接受。”敢玩他？看他如何收拾她！

    “我不……”他在戎玫瑰的驚嚷聲中突襲，接著全面性的制壓住她的唇。局面對他太有利，所以他不費吹灰之力便成功直搗她的丁香小舌，它很頑皮，想躲，不過沒關係，它的藏匿之處就這麼點兒大，將它逮住再收伏它根本是遲早的事。

    他的推估一點都沒錯，幾回的追逐，戎玫瑰已是氣喘吁吁，未了，她終是放棄抵抗，任他百般索討。他笑得很滿足，眼尾高高揚起。哼！以強欺弱，勝之不武。她不想讓他太得意，反正已是註定要發展的劇情，或多或少都要討點顏面回來。壓下怯懦，她的小手悄悄下探到他的致命點，本來只是想使壞逗逗它，殊不知才觸碰便被它亢奮的腫脹熱度嚇回。天！它哪還需要逗！

    “敢玩就不要半途而廢。”司人樊身體顫動，深深抽息著。他不顧她的退卻，硬是將她的手再次貼在他的亢奮上。戎玫瑰驀地一驚，小臉瞬間變成蕃茄紅，討厭！

    她不敢和他對視，只是轉頭窘得無以復加，她為什麼會以為這樣可以整到他？分明在自尋死路嘛。

    “你不做點事嗎？”他壓抑萬分的沙啞嗓音在她耳畔輕輕響起，帶著鼓舞，更多的是希冀。

    戎玫瑰全身顫抖著。她不是未經人事的處子，她當然懂他的暗示，可是瞭解歸瞭解，她從沒做過這種事，她……

    “嗯？”他緊著聲催促，隱忍得難受。

    戎玫瑰怯怯的回頭看他，他的眸染著情欲/yu的氳氤熱霧，好燙好燙！像隨時都要燒毀他自己般，戎玫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不舍，但她就是不想他被這樣折磨。

    咬緊唇，她慢慢讓她的小手在他的亢奮之處滑動，她不懂要如何取悅他，只是依著本能或撫或揉的蹭摩它，但她卻聽到他更難受的低吟聲，且沉重的激喘著，像要爆發什麼似，心一驚，手猛縮，她的方式錯了嗎？

    戎玫瑰不知道自己走神了多久的時間，只知道當她回神時，她看到一具裸體……不，是兩具裸體……兩具？！她驚楞的看著彼此，面頰燃上二百熱度！

    司人樊低低笑著，原來要扒光她如此簡單，趁其不備就對了！

    他不讓她躲，頂著亢奮，他的目光在落入那具無瑕的嬌軀時便已深定，他的眼中滿足讚歎，唇舌乾燥得難受，這個他方初見的秘密正巍巍顫抖著，他的手情難控的撫上她的深叢，才發現那裡芳泉潤澤，正在誘惑他來抵進。

    司人樊接受誘惑，其實是拒絕不了誘惑。他在戎玫瑰驚瞠的雙眸中奮力一挺，那種緊實的包覆讓他酣然戰傈，戎玫瑰則是受不住的嬌吟出聲，他開始伏在她身上加劇進擊，他喜歡近近的聽著她的放聲嬌吟，那真是極佳的催情劑，讓他奔騰，讓他顛狂，讓他深嵌在她稚嫩的甬道中再不願出來，戎玫瑰的腦袋有好長一段時間的空白，他的激狂，他的速度，他用不盡的體力，他分秒的掠奪……她明明不是縱愛之人，可卻不想他走，只想緊緊的環住他，融入他給的節奏，盡情歡暢著。

    “不、不要了……”看不到司人樊設下的求愛終點，戎玫瑰終於在他不知狂愛第幾回下連聲討饒，幾乎是無力的攤軟在床上，哀求的看著他。

    “累了？”他笑看她的嬌弱，縱是yu/望仍高漲，他還是停下了動作。

    “嗯。”她可憐兮兮的看他，她才沒他那樣耐操。

    司人樊笑開。是他要她要得太過心急，他竟會對她的身體如此迷戀。暗暗調息後，他跌入床，然後從後將她的身子攬進懷，可是這樣的動作還是沒讓戎玫瑰感覺放鬆，因為他仍將他的火熱滯留在她的體內，雖然沒動，但也有打算抽離。

    戎玫瑰感覺窘困，因為她無法適應這種曖昧的連體，所以試著想悄悄的讓他撤走，哪知翹臀才抽離它幾公分，司人樊大手一撈，一個深深的衝撞，兩人同時微顫著。“別動，就這樣一會兒就好。”司人樊混濁的氣息在她頸後熱燙吹拂，緊貼在她腰際的手看得出還在輕顫。

    戎玫瑰察覺出他的忍耐，小手爬啊爬的，緩緩覆上他熱燙厚實的大掌，希望給他安定的力量。“我們這樣……你真的會比較好過嗎？”她低低的問著。

    “一點都不好受。”他包裹住她柔滑的小掌，試著轉移注意力。

    “既然這樣，你應該要退……”

    還是不行！戎玫瑰話未完，司人樊便疾速抽退。“這床留給你。”他在戎玫瑰的訝異中頂著亢奮裸身走出房間。該死！他怎麼會認為他有這個定力可以不去碰她！她是那麼嬌甜可人，像初雪般美麗，才會讓他屢屢失控，折騰壞了她。現在怎麼辦？未被燃盡的欲火，還未滿足的欲求……他的眸落在窗臺下那片冰冷的水藍。真可笑，他競放縱yin/欲到需要靠它來解hi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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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早上七點，司人樊打算進房換件衣服後便要外出，他原以為會見到一幅沉沉入睡的美人圖，不意美人早已清醒，且半坐於床上像在等待什麼。

    “早。”他的目光沒有纏在她身上太久，針對她在他床上這件事很容易讓他氣血攻心，所以他只想快速換好衣服，然後閃人。

    “早。”她微微帶笑的聲音滿是傭懶和性感。

    昨夜不能專心欣賞，這會裸體再現，她的雙眼絲毫不避的直掛在他精壯的身子上。

    這就是每天早上晨泳出來的效果嗎？緊實得毫無贅肉，健康得蓄滿陽光般的活力。由於他背對著她，戎玫瑰看到他線條完美的臀肌，她困難的咽了口水，那一次次的衝擊，就是源自於這裡的力量嗎？

    啊！被遮住了。

    “你這個表情好像是在說你看得還不夠盡興。”司人樊不知幾時已穿好衣服且踱步到床旁，他豈會無覺她那明目張膽且熱烈萬分的偷窺。

    “呃，你別誤會，我純粹是以藝術眼光欣賞。依你的實力去拍廣告，效果一定比那些男模好。”她忙著奉承，打死不認自己其實滿腦淫穢。

    司人樊沒好氣的睨她，隨後轉身欲走。

    “我們要出發了嗎？”她急急跳下床，跟上腳步。

    “我們？”司人樊回眸，戎玫瑰驚得止步。

    “我知道你不會讓我拍‘沉香’的傳宣照，但昨晚我說過我要走進你的未來，這就是第一步，我想多多瞭解你的工作內容。”換言之，她就是要跟。

    司人樊皺眉。她的話聽來冠冕堂皇，更回應了他的期許，但為什麼他就是感覺其中有詐？

    是那雙眼吧，閃著太過耀眼的星光，不仔細看，絕難發現隱藏在光輝下的暗點。她在想什麼他豈會不知道！

    “如果我不想讓你去呢？”她就不能安分點嗎？

    戎玫瑰神色一凜，決然道：“很簡單，回來時請你買個板擦，然後把昨晚發生過的事全部擦掉，當我沒說過那句話。”

    這麼狠？司人樊輕輕笑開。

    “來。”思慮後，他朝她伸出右手。

    “嗯？”

    “不是要走進我的未來嗎？讓我牽著你走。”他已經能想像某人會多開心，果然，她的笑說有多快就有多快，倒是她的手，像是遲疑了。

    “願不過來？”她的遲疑讓他心惶難安。

    雖然是慢了，但遲疑後的戎玫瑰仍是緩緩走向前，將小手放置在他掌上，司人樊直至密實的將它收攏，難安的心才微是落下。

    “走吧。”他無法形容此刻的感覺。牽手要甜蜜？那從來就不是他的作風。他對男女關係的發展一向很大而化之，喜歡，就可以接吻；想要，就可以上床。他沒有按部就班或按表操課的習慣，那太煩悶；不，根本就是做作。可是，為什麼不由自主會想牽她的手？他就那麼擔心會丟失她？

    這個答案讓他微微擰眉，陷入沉思。戎玫瑰發現他有心事，搖搖他的手表示疑惑，司人樊回神朝她一笑表示沒事，只是掌中的力道卻無意識的慢慢收緊。

    哼！那畫面真的很刺眼。四男一女，那女的像女神一樣被供奉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那個攝影助理是怎樣？飲料一直端著手不酸嗎？四郎大哥又怎樣？總之就是擺擺撩人的姿勢，有需要浪費口水跟她溝通這麼久嗎？造型師又是怎樣？頭髮胡亂抓個兩把就好，有需要研究這麼久嗎？更可惡的是那男人是怎樣？討論就討論，有需要三不五時就低頭和她交頭接耳講悄悄話嗎！

    悶！悶！悶！被命令坐在牆角旁觀的戎玫瑰簡直悶死了，她有一種被挑釁、被踩地盤的不舒服之感。好吧，雖然這地盤也是她硬霸著得來，但既然產權已歸她所有，別人就休想覬覦，這是她的遊戲規則，不服從者……瞪！死命的瞪！但誰在乎她呢？沒人，他們還是聊得很開心，根本當她是空氣，吸一吸再吐出來，跟垃圾沒什麼兩樣。

    “好，那等會的拍攝就朝這個方向走。小九，庭妮的造型和服裝就麻頂你了。”四郎同造型師說著，接著一夥人一拍兩散，各自忙去。

    戎玫瑰原以為司人樊會過來陪她聊兩句，就當哄哄她也好，但沒有，他很忙。雖然這是既定的事實，不過因為不符合期待，讓她的腮幫子鼓得愈加的圓。

    半小時後，女主角驕傲登場，她穿了一席大V低胸的細肩帶洋裝，看來淫蕩又低廉。哈哈！還真符合她的形象。哼！戎玫瑰撅嘴暗自批評著。

    開拍在即，小九幫她調整好最佳角度後便交由四郎掌鏡，但四郎卻皺眉在鏡頭前觀看許久，遲遲沒按下快門。

    “庭妮，你這陣子是吃了多少？好像胖了不少。”四郎開口後只見小九微微點頭附和，能算……英雄所見略同嗎？

    “我是多吃了些，但身材還是控制得很好，不是嗎？”房庭妮微窘。

    坦白說，為了治療失戀，她是吃胖了四公斤，但這是秘密，休想她會透露。

    “控制得很好？你要不要低頭看一看你的小腹？這件洋裝當初是為你量身打造，現在讓你鼓起來的小腹貼成那樣，這拍下去能看嗎？”他簡直頭痛！

    “那、那我縮小腹，一定沒問題的。”她深吸一口氣，擺好姿勢，篤定一定能過關，豈知那個快門鍵仍沒在她的預期中按下。

    “得了得了！你快快呼吸吧，這個拍攝不是照個幾張就能了事，你能憋多久？你看你現在憋得臉色都發白了，是打算讓這商品賣給吸血鬼嗎？ ”他頭搖得凶，說話也真直接不留情。

    “那……修圖吧，四郎大哥你技術這麼好，一定看不出破綻。”她的解決之道一個接一個，可是聲音卻愈來愈小。

    “如果要用修圖這招，司總監路邊隨便一抓就是幾十把，何需非用你不可？庭妮啊，你都是老前輩了，幹的又是模特兒這行，飲食該嚴格控管這事還需要別人提點嗎？”火氣一來，他直接關了攝影機，意思很明顯，就是老子不爽拍了。

    房庭妮過去的職涯路是千人捧、萬人贊，可沒受過這種羞辱，此刻的她又氣又窘，一雙飽受委屈的大眼企盼的掛在司人樊身上，但始終沒得到他的出聲緩頰，因為他陰沉的臉色並不比四郎好。

    這會兒用“無地自容”都不足以形容房庭妮的心情，是她把一切毀了，她怎麼這麼貪吃！她羞憤的猛往門口方向跑，四郎在後急聲一喊：“等等！”

    還是四郎大哥對她最好，他們合作不下百次，她就知道他不會放棄她。她的雙眼燃著希望的回頭看他，四郎卻開口：“先把衣服脫下再走，沒這衣服是真打算玩死大家嗎？ ”

    房庭妮的臉僵住，管不住的眼淚終於飄下，唇一咬，低頭快閃進去，又匆匆快閃出來，這一路，無人過問。

    “司總監，這事要怎麼辦？”現場氣氛一陣凝重，四郎看著始終不發一語的司人樊，心想著他們此刻打的如意算盤應該十有八九會吻合。

    “給我一小時，我想辦法。”

    啊？竟然不一樣！“不用想啦，司總監，你忘了我們還有玫瑰那美人在嗎？她們的身形相當，她上次的拍攝效果又那麼好，讓她代打上陣，我保證今天絕對能提早收工。”他的眼對上牆角正一臉悠哉在看戲的戎玫瑰，而戎玫瑰受他視線一邀，屁股自動離椅，區區五公尺的路程走得既是昂首挺胸，更是八面有風。她沿路滿心想著：知道我的好用了吧，看你求不求我。

    “不需要用她。”

    冷冽的拒絕讓戎玫瑰還掛在臉上的志得意滿瞬間凍結。這男人是以拆她台為使命才出生的嗎？

    “為什麼？”她還沒為自己發聲，四郎已先忍不住。

    “她不適合。”看著她怒，司人樊只是淡淡掃過她一眼，一點安撫意思都沒有。

    “她哪裡不適合？上看，嬌美；下看，甜美；橫看，絕美；豎看，完美，上哪找集四美于一身的女人？她明明就是萬中選一的平面超模。”他信心指數飆百。

    有四隻眼睛不服氣的齊刷刷盯著司人樊看，硬要他給出答案。司人樊被他們逼問的眼光追隨到不耐煩，淡淡開口：“穿著暴露不適合，被造型師上下其手不適合，把她的誘人分享給大家，更不適合。”

    呃！空氣中似乎傳來微微的酸，不，豈只微微，兩人被這明著來的強烈獨佔欲怔傻。四郎是一臉恍然大悟，哦哦哦！有姦情的表情；而戎玫瑰則是一臉尷尬。

    尷尬？她真的就只有尷尬嗎？心臟不受控的眺著，不知是不是為了那抹像已滲進骨髓的甜蜜而歡舞律動。她微微調整呼吸，眸光卻失措的不知往哪擺。

    “既然這樣，我也不好再枉作小人。可是司總監，我後面的拍攝工作都已滿檔，今天若沒拍成，要敲我的檔期就要一個月後，這個……”

    “讓我拍吧。”沒有情緒化的怒氣，沒有小鹿亂撞的嬌羞，戎玫瑰有的就只是再認真不過的懇求。

    那一秒的對視讓司人樊微微恍神，她清澈的眸是那麼真摯那麼堅定，那麼的能……煽動人心。

    “玫瑰，我說過……”

    “我想幫你！讓我幫你！”雖然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般激動，但她真的只是很單純的想為他做些什麼。“我承認，我當初想得到這個拍攝機會的動機不良，但我現在很純粹只是想幫你，不想讓你煩心，你擔心的事都有辦法解決的，好嗎？”

    司人樊猶豫了，因為他的眸閃爍不定，因為他的心喧囂躁動，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無所求的說想幫他？明明是適溫25度的空氣，為什麼他會不禁輕顫？

    “人樊，好不好？”看見他異常的沉默，戎玫瑰知道他動搖了，於是走向前握著他微涼的手，輕輕搖擺，柔柔嬌撒。

    最後的防線潰堤了，侵略者手無刀槍，掌無棍劍，她用著溫柔絮語魅惑他心，存心讓百煉鋼化為繞指柔，自動棄械投降。

    挫敗加劇。果然，他拒絕不了她的嬌撒。

    “我真恨昨晚沒在你身上烙下屬于我的痕跡。”現在便不會又憂又惱。

    雖然他的話讓空氣一滯，讓四郎一陣曖昧低笑，讓她窘困到雙頰爆紅，但那都是其次。

    “所以你答應了？呵……謝謝你。”不懂炸開來的開心是為什麼，她明明是施惠者而非受惠者，到底在樂什麼？樂到……當她回神過來，她才驚悟她已歡欣的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覆上撲蝶一吻。

    司人樊眯眸笑看她的熱情，戎玫瑰則面頰窘得發燙，趕緊掉頭裝忙的和四郎討論拍攝細節。

    “拍攝時我要清場。”兩人討論正熱烈時，司人樊冷不防插話。

    “哦，好，我處理。”酸味都四溢了，四郎要笑不笑。

    “讓小九的手小心一點，最好別碰到不該碰的地方。”還沒完。

    “嗯，我一定傳達。”忍得很辛苦。

    “還有你，讓我看到一絲絲走光照的話，今天就是我們最後一次合作。”

    “啊……”

    操！又不是生老病死，竟然人人有份！

    流理台前戎玫瑰心不在焉的洗著碗筷，這是她第十次低頭下探被她綁在腰間的圍裙。其實圍裙很素雅，沒有不對勁，不對勁的是……她的眸微往上提，成雙成對的碗筷，一個象徵她，一個屬於他，那代表的含義是這幾天的晚餐進食人數。

    司人樊沒陪她吃過一頓飯，因為他早出晚歸，她都是靠冰箱裡塞滿的微波餐盒獨自飽肚。但這幾天他會準時在七點回家，然後帶著熱騰騰的餐點與她同桌共用，有時只是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交會，她就會心悸，因為那幅畫代表的是幸福，像泡沫般易碎的幸福。

    她不止一次在回想他那夜對她說過的話，他說他想走進她的未來。坦白說，情亂的她當下可能有些感動，但思緒清明後想想，男人欲火燒身時說的話跟醉酒瘋語有何兩樣？都是不經過大腦的言論，怎會靠譜？

    所以，他明著示好的舉動讓她疑惑了。他真的認真了嗎？他怎麼可能認直？可是他的表情看起來很認真，那她到底希不希望他認真？

    “你沖著它巴巴望，它也不會大發奇跡的開口回答你。”身後忽然傳來司人樊的戲謔聲。瞧他聽到了什麼？他真的認真了嗎？原來她這幾天的心不在焉是在惱這個問題，還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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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你要洗水杯嗎？我來就好。”司人樊的神出鬼沒讓她嚇出一身冷汗。可惡！他剛剛有聽見什麼嗎？她心虛的轉頭想奪走他的杯子然後趕人，但司人樊就是輕笑，然後拒絕。

    “不用，我自己來。”立身在後，他一派自然的讓雙手從她的雙臂下穿梭而過，牢牢緊貼在她身後。戎玫瑰背脊一僵，心跳教他大膽曖昧的動作弄得手忙腳亂。

    “我……可以幫你洗，你去忙沒關係。”她尷尬的眸光一陣亂飄，因為鼻息裡全是他陽剛的男人味，讓她微醺。以前，調戲男人是她的專長，但現在，被調戲卻成了她的例行性工作，這幾天，他總愛這般的突襲她、撩撥她，然後把她的身體弄成火爐後就拍拍屁股走人，有夠超級不負責任。不，鎮定！這種惡劣的把戲早被她玩爛了，她再笨蛋著道，不就表示她之前根本是混假的？

    “我是很忙，但更喜歡現在的忙。”他在她身後笑開，雙手裝模作樣的洗著，軟玉溫香……離開？才不。

    “你那麼愛洗那就讓你洗好了，我去擦桌子。”她自以為自己動作夠快，一定能夠逃離魔掌，但在司人樊眼中，她根本就只是孫悟空，怎麼也翻不出他這個如來佛的手掌心，所以，他雙臂迅地一鉗制，她的腳步若有離原地三公分就算了不起。

    “沒聽過齊心協力嗎？我們一起洗才快些。”他那曉以大義的口吻讓戎玫瑰冒泡翻眼。“再說，你不是有話要問我嗎？”向上吊的眼珠子僵住，再尋不著來時路。

    他聽到了？！他聽到了！她身上的熱度一下竄飄到大氣層去，丟臉死了。

    “這麼沉默，不問嗎？”他輕輕低吟，醇厚的嗓音帶著啃噬心魂的魔力，要人歸從。

    “我哪有什麼問題要問你，沒有啊……”雖然語氣虛得很，但她抵死不認。

    “錯過這次，說不準你會遺憾終身。”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這麼嚴重？他是在暗示她，他現在有多認真想回答這個問題嗎？

    “你……你是……不是……”啊……問不出口……問不出口！

    “說完它。”他柔聲勸導。

    “是不是……是……”

    “嗯？”

    “那個，你……是不是……要先去開門？門鈴聲……好像響很久了。”

    當！氣氛死光光！

    司人樊往上提了好大一口氣後才緩緩鬆開她。“膽小鬼。”他輕捏她鼻後才搖頭帶笑的走開。

    呼！戎玫瑰大吐著熱氣，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她快速沖洗了碗筷，暗忖一定要好好謝謝這位救命恩人。

    其實她本來打算靜悄悄小覷一眼就好，但當她的視線落在正與司人樊交握的那個斯文俊挺男人身上時，她整個人全然定住，雙手難以抑制的顫抖著。

    當三個男人發現她的存在時，各自的表現亦是暗潮洶湧。William很明顯的大抽一口氣；另一個陌生男人則是眼駭神定；司人樊呢？他對室內噪動詭譎的空氣緊著眉，隱隱不安著。

    “William，這位便是玫瑰，你一直想見的人。”他禮貌的為William引介。

    William的情緒有些激動，他甚至不顧男人的攙扶便疾速走到戎玫瑰身前，他的雙眼巍巍顫顫著，眸內迅速蓄積了霧氣，幾度張口欲言卻始終發不了音，最後只落得兩行滾燙的清淚滑下。

    戎玫瑰的空滯被他悲傷的淚水燙回了心神。這個男人對著她哭？哭什麼？

    “打出悲情牌沒用，你要是男人就敢做敢當，我絕對不會收回我的話。”這幾年在她面前流著男人淚勸她回頭的男人還不夠多嗎？她早就免疫、早就神經麻痹了，所以休想她會心軟，休想……

    可是，看著他，看著這個像風中殘燭卻不過約莫四十歲的男人所流下的男人淚，她竟然沒有心生厭惡，反而還有一點點心疼，這怎麼回事？

    戎玫瑰困惑的想研究他的淚水有何不同之處，豈料他卻忽然笑開，讓她楞了好一會。

    “你跟瑰兒一樣嗆，半點都不讓人。”William的長相其實很績優股，便是該到位的地方一個刻度都不少，五官組合超美型，此刻他輕輕笑著，一雙清透的眸子閃著如水般的溫柔，縱是有病在身，也相當有殺傷力。

    別的不說，光看戎玫瑰正極力在克制受他蠱惑而暗暗吸吐這事，就夠印證的了，不過，哼！別想用美色降服她，她只要瞧一眼司人樊，閒雜人等全給我退場。

    “只要是對的，為什麼要讓？只有站不住腳的心虛者，才需要讓。”

    瑰兒是誰？少扯不相干的人物進來。

    William一點都不在意她的反唇相譏，那種好強的口氣，那種驕恣的表情，一種久違的熟悉讓他的眸光熠熠閃動，身體激動的微顫著。“我可以抱抱你嗎？”

    啊？這是哪招？先禮後兵、先甜再辣嗎？

    戎玫瑰戒備的看著他，只見他蒼白的臉上佈滿冀望，那種殷殷渴求、切切盼望的目光，會讓人覺得拒絕他就該下到地獄十九層去。

    雖然他的眸清透零雜質，而且看似重症患者，但她仍猶豫了，她下意識將目光拋向司人樊，卻見他朝她微微點頭。算了，既然他都覺得沒問題，她又何必去十九層討罪受。

    不想見他吃力的走向前，所以戎玫瑰主動輕輕上前抱著他。他很單薄，像是一推就倒，可是他充滿藥香味的懷抱卻異常溫暖，像蓄著能避開雨雪風霜的力量，她不自覺的更往他懷裡靠，竟貪婪的想要汲取這份平和的安定。

    William不確定他的人生還能向前走到哪個階段，可是他知道，他該滿足了，這是上蒼對他的悲憫，上蒼聽到他的乞憐了啊！他激動萬分的抱著戎玫瑰，男人淚不受控的再次急湧而出，這種易傷的表現，和他給外界雲淡風輕的形象相差甚遠，所以讓現場的另外兩個男人都陷入深思中。

    “我說……如果你哭完了，可以放開我了嗎？”雖然不排斥，但兩人這樣一直抱著也夠惹人非議了。

    William又哭又笑的鬆開她，一張俊雅迷人的臉上佈滿大大小小的淚珠，讓人看了很傻眼。戎玫瑰終是忍俊不住，伸手想為他擦拭乾淨，豈料這惹得他哭得更無以復加。

    “我限你十秒內停止哭泣，不然真讓大家以為是我在欺負你，我不就虧大了。”板起臉，戎玫瑰受不住的惡聲警告。想不到還真有用，她話才說完，William就像乖學生遇到訓導主任般，說立正哪敢稍息，這讓戎玫瑰亂了方寸，他們真的有辦法對質嗎？

    “我們可以談正事了嗎？”她輕聲試著問他，還真是打娘胎以來第一次對敵人輕聲細語且萬般擔心他情緒會再度暴走。

    “你說的沒錯， ‘情人淚’的確不是獨一無二的指戒。”William一進入正題，便是石破天驚的剖白，這讓戎玫瑰和司人樊怔楞不已。“除了展館那一隻之外，我的瑰兒身上也有一隻，它原是對戒，但是人分戒散，現在只能徒留它孤伶伶的躺在絨台上任人觀賞。”

    “既然這世上有兩隻，你為什麼要說它是獨一無二？你這行為擺明是在愚弄社會大眾。”此刻，戎玫瑰並沒有對自己找回了清白感到高興，反而替司人樊對他的信任力挺感到不值。

    William淡淡笑著。“我的說法其實也沒錯，雖然那指戒有兩隻，但他們卻有差別之處。我擁有的那只指戒上裝著瑰兒的淚，而她擁有的那只裝著我的淚。”

    戎玫瑰的眉頭緊了緊，臉色滿足凝重。那個指戒，是母親從不離身的東西，就連在路上遇搶，要破皮見血她都不管，拼死都要護著它，雖然母親從不說它的來源，她也能略猜出七八。“你口中所說的瑰兒究竟是你的誰？”

    “她是我此生唯一愛過、卻不願和我相守的女人。”他的眸黯了，那種哀傷無力的神情讓他看起來像是只在逆流中拼命遊行的小魚，只是就算是拼了命，仍無法戰勝無情的現實環境。“我們相愛那年，她二十七歲，我十七歲。”

    他的話引來眾人微詫，但他恍若未覺，涼薄的唇繼續道著：“因為怕她有壓力、會顧忌，我在年齡上說了謊。直到一年後她懷孕，我求婚成功，在安排她見我家人那天，這事才爆開來。我一直以為有了孩子，瑰兒再生氣，終究還是會原諒我，也一直以為，像瑰兒如此嗆辣豁達的女人，一定能夠克服世俗的眼光和我父母激烈的反對同我白頭到老；可是那段時間，輿論、護罵和輕視讓她不再笑了，眼淚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成她的朋友，與她終日相伴。是我，是我的自私殘忍的改變了她，奪走她早規畫好的幸福未來。那天，她平靜的跟我說，她的愛情不是為了見證我親情的分裂與事業的阻撓才存在，她說她會拿掉孩子，她說，我們到此為止……”捂著作痛的胸口，他殘弱得像隨時都要倒下，戎玫瑰心有憂慮，急忙上前扶著他。

    “她說謊。她終究還是留下了你。我們的愛情，還沒有結束。”迎上戎玫瑰擔心的眸光，他突來的笑像繁花乍開，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只是戎玫瑰哪有心情讚歎，她聽到了重點，幾乎已奪走她呼吸的重點。

    “你是說我是……”扶著他身體的手在顫抖，她懷疑他們會同時撐不住倒下。

    “如果你屬兔，你就是。瑰兒很喜歡玫瑰，在她懷孕時她就說過，如果懷的是女生，她就要將她取名為玫瑰，並命令我不准有異議。”不需要調查，那種強烈的心電感應、血濃於水的親情，在相見的那一眼，他就能肯定。再說，她和瑰兒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這諸多巧合絕對不會只是上蒼的玩笑事而已。

    戎玫瑰的空滯反應已印證一切，父……親？她呆呆的望著William，她幻想中的父親不是該像軍歌中那樣雄壯、威武、嚴肅、剛直？為什麼現實中的他是氣虛、愛哭又多愁善感得好脆弱？

    “我的形象和你的想像差很多嗎？”白蒼蒼的臉上出現可疑暗紅。

    戎玫瑰咋舌看他。“你會讀心術？”

    William搖頭失笑。“這句話瑰兒也對我說過。她當時驚慌的表情和你現在簡直一模一樣，呵……好懷念啊。我的瑰兒呢？她好嗎？她……有嫁人嗎？”

    戎玫瑰僵直了身子，握緊的雙手讓指甲深陷進手心，卻沒有痛覺。

    William看出不對勁，笑容隨之斂起，隱隱不安。

    “她沒有嫁人，一直以來都是我們母女相依為命。至於她好嗎？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她現在究竟好不好。”她這個女兒一定很失敗，失敗到連在夢中捎來個平安的消息，她都不願意。

    “你……們沒住在一起？”刻意的、扭曲的，William硬是不願去正視她那哀慟表情所傳達出的意思。

    戎玫瑰看到他壓抑的輕顫，自責的淚水墜落得像失速的流星，燒燙眾人的心。“像我這種罪人，怎麼有資格和她一起住在天堂呢？”她在淚中輕笑，滿是自諷。

    William立足不穩，神色大慟。“你是說瑰兒她……”

    “死了，早在三年前就被她的親生女兒給害死了！”一句尖銳的措詞掀起幾道抽息聲。戎玫瑰望了他們一眼，眼神卻始終沒有和誰對焦。

    “多不值啊！就因為一個男人，我神魂俱亂的醉倒在酒吧裡，電話聲就在我的包包裡一直響啊響。是他後悔了嗎？他想跟我道歉了嗎？晚了，我不會接的，我絕對不會接的！隔天，帶著一身爛醉，我迷迷糊糊的開了家門，當我看到那具冰冷的屍體就躺臥在地上時，我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晚了……”死白的唇被咬出一道血痕，掄起拳頭，她大力大力的拼命往身上打。“為什麼不接電話……為什麼不接電話……她有氣喘病，她在向你求救啊，你為什麼不接電話……你為什麼不接電話……為什麼……為什麼……”

    “夠了！夠了！那是意外，是意外！”阻止她的自傷，司人樊用力將她拉進懷裡，他的心在劇烈的疼，原來這個只會虛張貓爪的女人暗藏著如此沉重的心事。

    “William！ ”另一方，一直沒開口說過話的男人見William攤軟下來，亦趕緊前來攙扶。“你的狀況不對，我先送你去醫院。”

    “我跟你去！”掙脫司人樊的懷抱，戎玫瑰抹去眼淚後擔心的也上前攙扶。

    司人樊意欲上前幫忙，那男人的拒絕卻來得快。“不勞司先生了，William喜歡清靜，不喜歡病房內有閒雜人等，我代他在此謝過。”一句淡漠的拒絕讓司人樊的步伐止住。

    那是敵意，不隱不藏的敵意。嚴格來說，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別說談話，就連眼神都沒對上過幾次，那這個敵人是如何平空添來？

    望著他們的背影，司人樊眉頭交鎖，滿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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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這算冤家路窄嗎？他竟然是William在美國的主治醫師！

    病房外，戎玫瑰驚詫的在消化這個消息。原以為是不會再交錯重迭的平行線，如今一個踉蹌，竟讓他們不得不緊密的相依。這是什麼天大的玩笑？老天在玩她嗎？

    “已經沒事了，只是精神刺激後的短暫昏眩，讓他休息一會，狀況便會好轉，你別擔心。”那是下意識的動作，黃元璋想扶住看來疲憊的戎玫瑰在椅上休息，只是手才觸及，戎玫瑰一步後退，眼神架起防備。

    “他身上是什麼病？”對他的受傷視若無睹，戎玫瑰只關心她想關心的。

    淡笑著，黃元璋的手默默落下，再開口時已是一臉正色。“擴張性心肌病變所引發的心臟衰竭。”

    心臟衰竭？戎玫瑰身形微顫，驚喘出一口氣。怎麼會這樣？他們的相認不是上天心存慈悲要給予的恩惠嗎？怎能中途反悔，這麼不負責任！

    “那……會有生命危險嗎？”壓不住心底湧現的惶然不安，她死死盯著他的唇，生怕有絲毫遺漏，就是生死之別。

    “有的話，豈不讓他砸了我的招牌。”他淺薄一笑，試著吹散這對戎玫瑰而言已快凝滯的空氣。“William很幸運，在惡性病發後不久便找到適合他的心臟。豈知他為見你一面，竟不顧我十天前才剛替他動完換心手術，執意要馬上回台見你。若非怕他砸了我的招牌，我想我這個時間應該是在美國睡我的美容覺才是。”黃元璋的笑如三月春風，輕輕柔柔便給人注入一股暖流。戎玫瑰看著，心寬了，大松一口氣。

    “真的謝謝你。”她由衷的說，朝他微微點頭致意。他還是如記憶中一樣，眉清目秀、斯文清朗。以前的他很愛笑，開心時會笑，生氣時也像在笑，明明心細如發，卻老表現得像個無憂無慮的傻小子般，逗得她又氣又笑。現在的他，好像有什麼不同了，可能是久別重逢，也可能是彼此已生疏，總之，他現在的笑讓她感覺不再清澈純淨，有別於以往。

    “我們之間似乎不需要這麼客氣。”她那客氣而疏離的舉止讓他微擰了眉；他望著她，似乎想深深望進她眸底，可惜那裡早高牆堆迭的將她的一切秘密阻隔，再不容他窺探。

    “該謝理當謝，這點做人的道理我還懂。”不是刻意營造，也非蓄意主導，那是很自然的表現，就像人們會對施惠者感激道謝一樣，戎玫瑰不覺有任何造作不妥。

    黃元璋只是淡淡笑著。他們的距離，早在他決定要切斷兩人的關係時便已拉開，就算他現在想不顧一切朝她走去，但那來時路怕是早殘破斷塌，脆弱得再也負荷不起任何重量。咽下那抹苦澀，他試著雲淡風輕，但那從來就不是容易的事。

    “伯母的事情我感到抱歉，我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如果我……”

    “你緊張William的事，抱歉我母親的事，那那個你最該關心的人呢？我真的好奇她可曾讓你有過任何情緒反應？”對已逝者，再多的抱歉都是多餘，但對還活生生努力想活在這世上的人來說，道歉，從來不會嫌晚，只要他有心，只要他願意開口。

    但，他有心嗎？他願意嗎？她還記得她稍早前和甜甜的通話內容。沒有，這陣子，誰都沒去探望過二袋女皇，他競將她遺忘得該死的徹底。

    “你在說什麼？誰？”他對她忽來的怒意感到不解。

    “誰？看來你忘得還真乾淨。怎麼，贏得了事業，屁股拍拍，就六親不認了？”她一臉譏諷。坦白說，面對主宰William健康的主治大夫，巴結都要來不及，但她就是控制不了，那種被遺棄的痛她真真實實嘗過，那是種會割心刨肉的痛，她受著，二袋女皇也受著，他以為他是誰？憑什麼這麼瀟灑無顧的傷人？

    戎玫瑰口中暗喻的人讓黃元璋感到很愕然，因為她們當時的衝突對立，可不是單單水火不容可形容。

    施貴媚，一株炫麗奪目、枝繁葉茂，不容他人爭豔的鶴望蘭；戎玫瑰，一朵花香襲人、傲骨迎寒，如幸福得之不易的冰山雪蓮。施貴媚愛美成癡，對於戎玫瑰，無關喜惡，純粹是光芒受到威脅而產生的排斥，久了，再濃厚的母子情也被她的諸多無理取鬧給消磨殆盡，後來，大動肝火的黃元璋選擇外住，兩人間的親情隨著時間流逝更是日益淡薄。這雖非戎玫瑰樂見，但要她裝菩薩心腸去調解他們分裂的關係，對她這個受害者而言，實在也太強人所難。

    就某方面來說，儘量不隨之起舞的她，贏了；但就另一個事件來說，其實她們都輪得一敗塗地。

    “你還有見過我母親？我以為你除了我之外，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她。”他想，他可能錯過了很多事。

    “三年了，對待一個被你放棄的舊情人，你可以選擇漠不關心，但對待一個含辛將你養大的母親，就算她過往再任性再無理，你也不可以不聞不問，完全當她不存在一樣。”他怎還能一副泰然自若？他怎還能一臉事不關己？他幾時成了如此寡情的人了？燃起怒氣，戎玫瑰直將那團火砸向他身上。

    “我知道了，這兩天我會找機會回去一趟。看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之間發生了一些事。”雖然原因不明，但她對他母親的維護實在讓他大吃一驚。

    “回去？回哪去？”冷笑連連，那帶嘲帶諷的眉眼絲毫不知避，直接賞他個痛快。

    被她的表情搗出幾許慌亂，黃元璋終於有了符合戎玫瑰期待的表情。

    “我家……發生什麼事了嗎？”那是不安，強烈的不安。黃元璋有些心急的想知道答案，但戎玫瑰就是冷笑，然後靜靜享受這太讓人舒心的時刻。

    她壞嗎？她真的很壞。看到他也會有站立失穩而拐腳的時候，別說攙扶，因為她竟忍不住、忍不住想起立鼓掌，大叫一聲好！

    “家？你還有家嗎？去問問強霸集團吧，它絕對能給你一個再正確不過的答案。”不，她才不壞，她可好心建議著。

    “關強霸集團什麼事？我是在問我家。”他不喜歡她胡亂牽扯。

    “當然關它的事。因為你現在口中的‘家’，可是歸它管。”戎玫瑰冷眼欣賞著他瞬間慘白的臉，只是，演什麼戲呢？三年了，如果在乎，怎麼不聞？如果要緊，怎麼不問？這種馬後炮的關心，不值分文。“強霸集團想在那打造品牌商圈你是知道的，他們為了成功收購而使用過的骯髒手段我也不用多說。雖然你們曾經幸運的避過幾次危機，但這一次，你一走後就像從人間蒸發的行徑，讓伯母慌了心而四處托人尋你。這事落在他們耳裡，那還不叫有機可趁？果然，不出半個月，他們就成功騙走了地契，而且，一毛未花。”那次在街上，若非旺財忽然出現撲向她，她也不會知道它已易主、並由黃府的老管家繼續飼養的原因。

    捂著左心口，黃元璋瞬間放大數倍的瞳孔已昭告心事，他開始在盜冷汗，呼吸明顯不順，但最明顯的情緒反應還是那副已慘白僵硬、有如蠟像的表情。

    哼，別以為完了，還沒！

    “伯母的個性你是瞭解的，面對這個打擊，你猜她受得住嗎？”緊張吧，恐懼吧，比起伯母這些年被遺棄所受的苦，這都還只是利息。

    “她怎麼了？”啞聲虛喘著，他問得極為顫驚。

    她一定是施虐狂，看著別人愈痛苦，她竟愈快意。“栓塞性中風，生活完全無法自理，現在過的日子，簡直跟等死沒兩樣。”其實，她只是想看到他慚愧懺侮的表情，可是當他因為受不住打擊而彎曲了身子跌靠在牆邊喘息時，戎玫瑰還是為他的狀況吊了心。

    “你沒事吧？”他看起來不太對勁。他可以臉白，他可以頹喪，他甚至可以痛哭流涕，可是，他不可以是這麼虛弱。他的狀況很奇怪，一時她也說不上來。

    順著氣，黃元璋勉強撐起身子，只是衣領卻已濕了大半。“你知道她在哪裡對不對？”任著冷汗流竄，他表情甚是痛苦的問著。

    “我覺得你的狀況不太……”

    “我請你告訴我她現在在哪裡！”幾乎是提了僅剩的最後一口氣，他心急的不想多浪費一秒鐘。

    回來了！

    那個曾經有血有淚、重情重義的男人回來了，可是，她競開心不起來，他像隨時都會丟命一樣的虛弱，這讓她遲疑了。

    戎玫瑰很想拒絕他，但看著他閃著焦慮的擔憂神情，終是不忍再阻止。也罷，自己種的因，就該自己去嘗果，就算太過，他也得照單全收。

    “她在聖心療養院，301號房。”

    黃元璋想離去的步伐是刻不容緩，卻是舉步維艱，而且全身顫抖不已，戎玫瑰才想上前扶他一把時，迎面已有一名醫護人員緊張的將他攙扶住。

    “怎麼會這樣？黃醫師你怎麼……”那名女醫護人員話未完，便讓黃元璋的警告眼神阻攔下來。

    “先扶我離開。”他低聲說著，已受不住的將全身重量都往她身上靠。

    女醫護人員緊張的神情全寫在臉上，怎麼辦？那是他們在美國總部研發的安神鎮定藥劑，這個臺灣分部醫院根本不會有，萬一沒來得及服用，黃醫師會不會有危險？

    她費盡心思一路想著該如何弄到他的保命藥，但當事人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心中掛念的只是那曾經驕傲得不可一世、如今卻被迫臥病在床的施貴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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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不該查的。

    耗費這麼多天的抽絲剝繭卻得到這種結果，就算他能為愛情乘風破浪而來，那就攤在眼前的幸福，要他如何能理直氣壯的擁有？

    長椅上，已幾夜未曾闔眼的司人樊雙目已盡顯疲態，那始作俑者就躺在眼前桌上的黃色牛皮紙內，它在叫囂，它很得意，不動刀槍就能把一個工作狂足足幽禁在家三天不走也不動，要它不手舞足蹈，未免太不人道。

    可是，真他媽該死的報告！他從沒想過，他的人生竟會毀在那不過是幾張上了墨水的白紙上，它有什麼能耐？能多了不起？想將他打趴？媽的，打火機拿來！

    幾日來，司人樊愈來愈難心平氣和。坦白說，打火機就落在桌邊等人拾取，他只要壓下開關，就可以用三秒換得一勞永逸。可是，沒有，這三天來，那個打火機上始終沒烙下過他的指紋。

    這個事實打擊了他。這意謂著什麼？意謂在他心底他其實早下了什麼決定嗎？不！他太衝動了。冷靜，絕對要冷靜，這個世界從來就不需要善男信女。

    對！不需要。

    就那一秒鐘，他想一切不顧的彎身去拾取它，但也就在那一秒鐘，門鈴竟然響了。

    司人樊那口悶氣吸得又濃又重。這個人……這個人上輩子肯定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臉色難看的開了門，看到來者之後，他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什麼叫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有事嗎？”太累了，笑容就免了，三天沒打掃，請坐也不用了。

    “是William托我來你這裡一趟。”不介意他的敵意，黃元璋將風度做足，微微抿笑。“William和這次東京珠寶展的王辦人是莫逆之交，本來已經答應他無論如何都會出席開幕酒會；只是撇開他的身體狀況不說，他才剛和玫瑰相認，兩人成天就是天南地北滔滔不絕的說著，我看就算是世外桃源，壓著他，他也不會去。”難怪人家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William那眉眼間對玫瑰的溺愛，讓人看了還真讓人吃醋。

    “所以？”為什麼這麼礙眼？為什麼他說著這兩個名字時這麼親昵？為什麼他需要從他口中來得知他們的近況？為什麼可以理所當然陪在玫瑰身邊的人不是他？

    憋！憋死了！

    “這是他托我轉交給你的親筆道歉函，William排拒打電話給他，怕會賞來一頓言語霸淩，所以決定先斬後奏。請你無論如何，務必親手轉交給佐藤先生。”遞出燙金色信箋，黃元璋的笑似乎還帶點壓抑。若非親眼看到William落筆，他還真會被那高貴的信箋誤導內容該是何等的文情並茂。

    雖然我的肉體無法參加，但我的精神與你同在。

    這算道歉函？看來他們的好交情非常人可以理解。

    “現在的醫生服務都這麼好？連跑腿送信都包了？”接過信箋，看似不經意的調侃，實則暗礁潛藏。

    “William花費鉅資聘請我們當他的醫療團隊，為他盡點綿薄心意又何妨。”他表情真誠，讓人看不出異樣。

    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William本來是有意讓玫瑰轉托，興許他也看出玫瑰某些時候的魂不守舍吧。只是在William未開口前，這份差事便讓他尋了藉口騙去，現在想來，他的小動作還真讓人不齒。

    只是，放手已是勉強，更遑論要促成。

    “難怪你的病患會與日俱增，看來是有跡可循。”算恭維嗎？可是那閃著輕笑的眸看起來又不像這麼回事。

    司人樊那若有似無的話讓黃元璋心弦微蕩，只是表面仍一派泰然，儘量不做過多聯想。“病患將他們最重要的健康交付於我，我自然有責給予最大回報。”

    司人樊細眸微揚，說得倒是圓滿：“身體病患你可以治，那愛情病患呢？你醫是不醫？”冷冽的盯住他，司人樊可沒錯過黃元璋那一閃而過的慌色。

    敢做就別想裝沒事人一樣！

    “醫海無涯，我涉獵的只是心臟科的學識，其它的，恐怕不在我的能力所及範圍。”沉住氣，他竭力穩住情緒。

    “好一個不在你的能力所及範圍！”那記掌風來得快又猛，黃元璋根本沒看到他出手，隨即已硬生生接下一拳，嘴角溢血。“這拳，是在教訓你的懦弱！”他以為，否極泰來後，他會反省，他會後悔，但沒有，看來從頭至尾，他都認為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教訓？你憑什麼？”不論黃元璋再溫和斯文也動了微慍，只是那力量太薄弱，根本不具威脅。

    “就憑你讓玫瑰從一個本來可以好好享受愛情的女孩轉變成一個對感情充滿敵意的人，我就可以把你撂倒在地，狠狠揍一頓！”他該慶倖，若非他的身體禁不起這番折騰，不用想像，此刻他就能立即親身體驗。

    “不用說得這麼義憤填膺，想展現你的英雄氣概，有喜鵲可以做，誰想當烏鴉？你什麼都不知道，就請別在這大放厥辭，說得頭頭是道。”他可以被興師問罪，但物件只能是玫瑰，對於這個搶走他所愛之人的男人，他絕不賦予他這個權力。

    “不知道？你是說不知道你是一個起死回生的人，還是不知道你現在擁有一顆智慧人工心臟？”受夠這種迂回，他直接亮出黃元璋的底牌。

    黃元璋腦子瞬間一片空白，他竟然知道？！

    “怎……怎麼可能？我的病例早被隱密封鎖，你不可能會知道。”他身形微顫，詫異至極。

    “Augustine手上戴的結婚戒指可是我頂著被炒魷魚的風險，五年前在倫敦溫莎公爵珠寶拍賣會上所放水相讓，這人情債可不好欠，該還時，昧著良心，拋棄醫德，他也得還。”Augustine是為黃元璋植入智慧人工心臟的心臟權威醫師。五年前，他為向堅決不婚的女友求婚，咬牙接下她的條件，就是需標下那只人人覬覦的指戒，豈料那時卻碰上剛進入Queen、且被派遣來這場拍賣會競標此物的司人樊，兩人戰火一觸即發，喊價你增我加。

    最後，Augustine不堪再惡性競標，向司人樊道出他的用途。原以為是天雨粟、馬生角，沒想到竟然打動一副冷漠且勢在必得的司人樊，於是乎，這人情債也就欠下了。他們的一面之緣看似只是萍水相逢，殊不知五年後，命運又將兩人兜在一塊，而且，明顯的居心不良。

    “司先生是擁有高知名度的人，卻做出探人隱私的小人舉止，這行為實在令人唾棄。”黃元璋不悅的沉下臉，用語愈發不客氣。

    “我的確做不到你那無私的聖人舉止，竟然可以將你所愛之人狠狠推離，妄想自己了卻殘生，真是佩服。”他的話含有一分試探。依照他們分手的時間和他赴美治療的時間來推算，他們的分手，巧合得讓他篤定絕對和感情分歧毫無關係。

    “如果你是我，我相信你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除非你不夠愛她。”他黯然了神色，那種無能為力的恐懼，會將一個人的力量消磨殆盡，至死不休。

    “我不會。我絕對不會犯下你這種蠢行。敢愛我的女人，就算我今天病了、快死了，她也要有勇氣陪我來承擔這一切。我不屑做偉大之人，我要的愛，是要能不離不棄、相隨至死，絕對不是大難來時各自飛。而我能做到的回報，便是死後黃泉路上不碰孟婆湯，欠她的，我來世一定加倍奉還。”愛情的世界，本來就存在著絕對不公平，可是只要敢愛，哪怕只是一秒，都可以是永遠，

    “事情不是發生在你身上，你當然可以說得豪氣干雲，我一點都不意外。”縱然被他霸道而執著的愛情觀撼動了，他仍是輕笑不甘示弱。

    “很多事並非一定要親身經歷，你才能知道結果。就像我不用從101大樓跳下，也知道必死無疑。”他太自我，一旦認定的事，就不相信會有第二種可能,這種男人，太容易困死在自己所設的胡同裡了。

    “說了這麼多，你就是想告訴我，我當初的決定是錯的？”緩緩地，他悶聲開口。

    “是對或錯我不予評論，只是你在玫瑰心裡打上的結，你絕對有責任和義務去解開它，這是你欠她的。”這才是他關心的重點。

    黃元璋靜默了很久，遲遲未發一語。

    當初，不顧一切的推開她，是怕耽誤她，但如今他仍好好活著的事實，似乎反成了他的原罪。

    如果當初他能相信自己可以人定勝天，不懦弱的對生命絕望，現在，屬於他們的愛情，一定還是很幸福吧？

    可是，來不及了，屬於他的幸福，早就被他毀了，親手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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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看著黃元璋落寞的離開，司人樊回到滿室寂靜後的心情也沒美麗到哪去，轉身才想倒杯開水來喝，眼前的暈眩卻突襲而來，讓他晃了腳步的跌靠在牆邊。

    搖搖頭啐了一口，他強撐起身子，打算在沙發上歇息一陣，只是才走沒兩步路，門鈴聲再度響起，那煩人的傢伙怎麼陰魂不散？！

    “你到底……”門方開，才要爆粗口，眼前的清麗秀顏卻讓他微怔，一時忘了反應。

    “你不歡迎我？”迎接她的是難看的臉色、暴怒的口氣，和想像有落差，這讓她微黯了臉，有一種被潑冷水的感覺。

    “不是，我以為是……算了，沒事，你怎麼會來？”似乎愈解釋愈糟，司人樊難得出現驚慌神悄。

    “我沒事就不能來嗎？”雖然他的緊張取悅了她，但他的問話又惹怒了她。

    難道認了父親之後，他就認為她不再屬於這裡？是誰當初硬把她押在號堅吳搗叫引

    “所以，你是純粹想來這裡看我？”真的嗎？她的嗔怒讓他精神為之一振，雙眼瞬間灼熱。

    “想得美，當然不是。”心臟的跳動速度無法和他的火熱雙眸對抗太久，戎玫瑰只能快速從他胸前的縫隙鑽過，走進她熟悉的空間。“我們已經收到杜平送來的支票，針對這次的展覽能夠成功落幕，並且售出近九成的展示品，William要我當面跟你道謝。”說明來意，她完美的搬出擋箭牌。哼！絕不是她自己想來，絕不是。

    又是William！合上門，司人樊無奈的笑著，不是才托黃元璋跑了一趟，怎麼又托玫瑰來這一……趟？

    司人樊的視線在對上戎玫瑰遊移的目光時忽然發出溫柔低笑，可是溫柔歸溫柔，卻又詭異極了。她有露出破綻嗎？沒有吧？她應該表現得很自然才是；既然很自然，就應該有信心；既然有信心，那看著他含笑朝她走來時，她為什麼會失措得很想逃？

    “別想走。”戎玫瑰想轉身逃走的念頭很強，但司人樊逮她的速度也不慢，一退一拉間，司人樊已將魂牽幾日的嬌軀抱入懷，雙臂一收，那緊擁的力道盡是濃烈的糾纏。“想我了？”他的臉從後埋入她的頸窩，那裡留有她獨特的芳香，聞著聞著，他的唇口愈發往香氣邊靠，最後抵擋不住誘惑，開始在那輾轉密密細吻。

    戎玫瑰讓他的親昵弄得頸邊酥麻，熱氣一下就火辣辣襲來，毫不客氣的在她身上燒烤著。

    “才沒有！是William托我來的。”她硬是嘴硬。這要真承認，定會讓他看扁。雖然實情是她趁William在補眠時偷溜出來找他。

    “有多想我？”不想聽的廢話就自動過瀘掉，人腦有限，要裝受用的。

    他聽不懂嗎？就說是William托她來的，是William、William、William，William！

    “嗯，多想？”不滿她保持緘默，他轉過她的身子，鎖住她失措的眼。

    “你少自以為是，我才沒有。”繼續嘴硬。

    “你明明是為我而來，為什麼不敢承認？”他一語道破她的偽裝。

    戎玫瑰有些惱怒的瞪著他。是！她是為他而來，那又怎樣？他根本就不稀罕，他心中根本就沒有她！

    “不想說話，是在生氣嗎？”他著迷的撫摩著她微慍的臉龐輕歎。

    笑一個好嗎？你一笑，我什麼愁、什麼失落就都隨風而逝了。

    “我沒有生氣。”可是，她把頭偏了一邊。

    “你在氣我沒去找你？”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她嬌怒的神情讓他莞爾。很好呢，她在意他。

    “為什麼？”她忽然低著頭，帶著不安的輕聲問。

    就算到現在，她還是不能確定他們的關係。如果他心中有她，不可能會整整八天都不聞不問。他忽然疏離的態度讓她像挨了記悶棍般不舒服。

    聽著她那小心翼翼、怕會受傷的詢問口吻，司人樊的心糾扯成一團。

    原來，他是如此懷念那個刁鑽蠻橫的她；那個她，有小心機，有壞主意，有用之不盡的充沛活力，多好！多好啊。苦澀的牽動嘴角，他淡淡開口：“對不起，我只是在忙。”忙著想將幸福握在手裡，忙著想自私的不去顧你，也忙著，不敢見你。

    “忙？原來你一忙，我就是隱形人了。懂，我懂了。”她一把狠狠的推開他，轉身就走。只是才走兩步，就發現心有不甘，不！至少賞他兩巴掌才能走！

    回頭，她憤怒的想將腦中的念頭付諸行動，卻看到司人樊糾結了眉，一臉痛苦的緊閉雙眸跌靠在沙發邊。

    “你怎麼了？”將他扶到沙發上，戎玫瑰被他虛弱的樣子嚇得緊張兮兮。

    不顧身體狀況，一發現能支撐的力量又回來時，司人樊瞬地一把將她擁進懷，牢牢鎖死不放。“你不要走，不要走。”擁抱愈加激狂，他的驚懼就愈深。原來懷抱空了，世界會這麼冰涼，不可以，回來，你回來。

    戎玫瑰被他粗暴的力量捆得差點窒息，只是本能的做了些掙扎，這卻讓他更狠勁的抱著，像是難以忍受她動了想離開的念頭。

    好難呼吸……他怎麼了？他好反常。

    “人樊，你的臉色很難看，先讓我看看你好不好？”她悶在他懷裡低噥，很擔心他的狀況。

    “我沒事，你不准走。”協調無效，直接駁回。

    沒事？當她瞎了嗎？“你先放開我。”

    “不放。”就是不放。

    “再不放，我真的會走，我馬上就走。”被他氣到，戎玫瑰發狠威脅。

    感覺司人樊的瞬間僵硬，戎玫瑰有些不忍，後來在他恍神時，她終於掙扎開，可是當她抬眸，看到的卻是他受傷的神情。

    “我不會走，你趕都趕不走，好不好？”她第一次覺得他像小孩，竟然要這樣哄他。

    “真的？”雙眼發亮，受傷神隱。

    “真的。”沒好氣的笑著。看來她得重新評估這個男人，竟然這麼孩子氣。“身體不舒服嗎？你臉色很難看。”雖然他此刻笑著，可是仍難掩他虛白的臉色，她看了很是憂心。

    “只是血糖過低，不礙事。”收到那份調查表後，他還咽得下任何東西嗎？

    “別告訴我你都沒有按時吃飯。”板起臉孔，她眯眼逼問。這男人一忙起來，眼中除了工作，其它都當垃圾。

    “你不在。”雙手很自動又尋著她的腰圍了起來，他耍無賴的靠在她單薄的小巧肩上假寐，控訴得很自然。

    戎玫瑰嘴角抽風，是她錯了？“你可以來找我。”少把過錯往她身上扣，哼！

    “不可以。”否絕的話很快就脫口而出，空氣一下變調。

    “為什麼不可以？”早自動也環著他的手臂悄悄落下，那是不被在乎的落寞。

    睜眸，司人樊才發現他的口快傷人，離開她的肩，他試著解釋：“William身體不舒服，你們又才相認，一定想多花時間聚一聚，所以我不想去擾你。”爛！爛死了的藉口。

    果然，戎玫瑰也有一樣的感受，只見她無言扯笑後便輕輕起身。“我去幫你弄一點吃的。”說著，便面無表情走了。

    唉……“你這個豬頭。”

    冰箱裡的東西不多，戎玫瑰只能就著現有的東西挑了幾樣看起來營養成分較高的來幫他微波。食物很快就弄好了，只是攤在司人樊面前時，他卻一個動作都沒有。

    “趕快吃。”一直看著她能飽嗎？

    “我四肢無力。”他裝死的躺在沙發上，一副病奄奄的模樣。

    戎玫瑰真是有氣使不得，這男人真的是……“張口。”不甘不願的舀了口飯送到他眼前，她冷瞪命令。

    司人樊的胸膛起起伏伏著，那哪像四肢無力？那笑容說是燦爛如花一點都不過分。“謝謝。”冷不防在她微翹的唇上偷了一記吻，他得了便宜還賣乖約竟拿來當謝禮。

    臉皮真厚！

    戎玫瑰才想狠瞪他，卻看到他吃得一臉滿足的傻樣，好像她喂他的不是速食便當，而是山珍海味，這讓她放柔了臉部線條，沒好氣的笑著。

    “我欠你一句道歉。”沒來由的，他突然開口。

    一句？哼！一百句都不夠。戎玫瑰以為他想為剛才的事情道歉，但顯然她會錯意了。

    “你知道另一隻指戒存在的事為什麼不跟我說？”他不懂。如果事情一開始就能說清，或許他們之間的相處便不會劍拔弩張，也或許，他們至今的關係已如膠似漆，再不用膽顫會受到那段已逝的過去影響。

    “那是我母親最呵護的東西，我不可能讓它被當成證物般的觀察鑒定，況且誰知道它最後的命運會演變成如何。”睨他，也不想想他當初那義憤填膺的正氣模樣，她要真拿出來，她敢打賭，為了證明William的清白，她的指戒不被大卸八塊來比對才有鬼。

    門都沒有！

    司人樊聽出了她的話中話，忍不住飛揚了眉。“總之，指戒的事情是我的錯，先前對你不禮貌的地方，我在這裡跟你誠心道歉。”明明是真心要道歉，可一想到她當初讓他氣到跳腳的模樣，他還是控制不了唇角的高度，放縱它爬得老高。

    “你的‘誠心道歉’還真的很‘誠心’。”斜眼，她不客氣的硬把一口飯往他嘴裡塞。

    這像道歉的態度嗎？過分！還在笑！

    司人樊很難繼續優雅的進食，雖然用餐中露出白齒是不禮貌的行為，但她的可愛小脾氣實在讓他忍俊不住。

    “我想喝湯。”為防她失控砸飯，還是先讓她放下餐盒的好。

    還敢使喚她？得寸進尺！

    心裡叨念著，手卻一秒都沒怠慢，湯在下一秒送來。

    “我想吃小菜。”砸湯也要防才行。

    小菜？放下湯碗，戎玫瑰改拿來涼拌茄子。

    “我想親親。”嗯，這個應該是最安全的。

    他想親……親？戎玫瑰的小手僵在半空，用疊字？一個大男人還裝……裝什麼可愛！

    紅著臉，她嗔怒的瞪他。“專心吃飯。”少打歪主意，張口。

    “不吃。”拒絕餵食，他競開始刁嘴。

    戎玫瑰驟然瞠眼，可……惡……餓死你算了！

    拉鋸戰登時展開，為了美人香，有人堅決要無賴到底，而為了不想讓某人得意，也有人抱持大不了幫他收屍的心態。總之，投降？想都別想！

    可是……可惡，菜都要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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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無聲的戰火在一陣鈴聲中被迫中止，拿起手機，司人樊才接聽不到十秒，那道眉已落得深沉。

    “公司出了一點事，我需要過去處理，你一個人叫車回去可以嗎？”起身太急，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待他回穩，才發現有一雙手緊緊扶著他。

    “司人樊，除了這裡，你哪裡都不准去！”怒氣奔騰，戎玫瑰焰火四燒。

    有沒有搞錯？他現在是什麼狀況，還要她跟他解說嗎？

    “你不要擔心，我沒事，公司的事真的需要我去一趟。我答應你，我會照顧自己好不好？”雖然他很享受戎玫瑰的關心，但他接連幾日沒進公司，大小事都讓杜平擋著，杜平再強，也難以只手撐天。

    “你教我不擔心？可以！那你就別讓我喜歡上你！”眼看司人樊打定主意離開，戎玫瑰滿腹委屈的朝他怒喊出聲。什麼嘛，原來他們都一樣，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從沒有人在意她的想法，從沒有人擔心她的情緒，他們都一樣不關心她，都一樣！

    “玫瑰……”司人樊吃驚不小，怔仲原地。

    “算了，這個理由可能太薄弱。你還記得你剛剛才跟我道歉嗎？當初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關在貴賓室，這個屈辱我至今都還沒釋懷，現在，我也要你嘗嘗被人限制行動的滋味。我絕對不准你離開這裡一步，這是你欠我的！”那是勢如破竹的堅決，為留下他的不擇手段。

    他們不在乎她沒關係，她已經不再是三年前的戎玫瑰了。這一次，她會用自己的方式，留下她想留下的人。William在她面前倒下的那驚心一幕，她絕對不會再讓任一個她在意的人又在她面前重演。

    呵……原來這麼記恨啊！司人樊的眸光閃動著，那璀璨的光芒簡直得以掩蓋大地光華。怎麼辦？杜平，要不顧情義的讓你被壓死嗎？

    眼看他仍佇立不語，戎玫瑰惱怒極了。難道她就留不下他？她開始有些不知所措，又氣又急又難過，整個人挫折極丫。

    “玫瑰我……”

    不想讓他開口再說任何藉口，戎玫瑰野蠻的傾身向前重重吻上他的唇。司人樊怔然，這突發狀況顯然讓他有些錯愕，但他的失神沒太久，因為天外飛來的豔福多麼難能可貴，若沒善加利用，那叫對不起自己。

    “不要急，我有的是時間讓你欺負。”他在戎玫瑰慌亂的急吻中慵懶輕笑。看到她的窘色，他只是邪氣的笑著，然後反守為攻的攫住她的紅嫩小唇，在她的驚喘聲中，狂霸的吞下她取之不盡的芳香甘甜。

    戎玫瑰偶爾會受不住的悶吟，但司人樊不管，他戀上他們粘膩糾纏時的口沫交纏聲，那簡直比莫劄特的長笛四重奏還要悅耳。但戎玫瑰可不這麼認為，她早紅暈高漲的幾度想從他死纏的吮吻中撤離，可司人樊就是狂，司人樊就是霸，只要他還沒喊停，只要他還沒要夠，就算她下一秒就要窒息，他也不見得願意放人。

    她覺得……攤軟的她現在還比較像是病人，而且，到底是誰在欺負誰？

    “一點進步都沒有，還是那麼容易緊張僵硬，都不懂得換氣。”帶著意猶未盡，他笑意連連的糗人，完全忽視自己才是加害者。

    戎玫瑰又羞又惱，只能邊喘息邊瞪人，感覺自己無辜極了，根本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現在不是計較這些事情的時候。咬著唇，提著氣，她一臉忐忑的看著他，猶豫掙扎了很久，她才鼓起勇氣低聲問：“樊，我們……回去吃飯好嗎？”

    司人樊微怔，沒轍的笑著。唉……他的玫瑰……怎麼會這麼可愛！

    再也拒絕不了，他溫柔的輕囈出聲：“好，我們吃飯。”至於杜平？一人一命，生死註定，誰讓他沒他的玫瑰可愛呢？

    沙發上，司人樊終於肯老實的吃飯，但……嘴巴是很老實，那雙手……

    “沙發很大，夠讓我坐。”臉熱到不能再熱，眼睛飄到不能再飄，因為他惡質的雙手霸道的圈著她的腰，逼迫她側坐在他大腿上進行餵食動作。早知道他的調情功夫很強，但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淋漓盡致？

    “我的大腿很空，也可以讓你坐。”張嘴，再來一口。嗯……香。

    “可是我這樣轉身要夾菜或拿湯時……會很尷尬。”總是在磨擦，總像是挑逗，那裡，好像鼓鼓的。

    “都是自己人，有什麼好尷尬？”他那自然的口吻差點讓戎玫瑰被口水嗆死。

    “自己人？”咳咳……

    “還不熟是不是？是我的疏忽，應該讓你們多認識認識才是。”他煞有其事的頻頻點頭，戎玫瑰則是石化怔楞。沒事的，飯還在吃，那就還沒到溫飽思淫欲的地步，應該不會……

    “啊……”忽然被疾速壓倒，戎玫瑰驚呼大叫。

    那只是一秒的時間，她手中的餐盒早不翼而飛，而她，正被一雙情欲暴露的黑眸居高臨下的盯著，活像一隻待宰羔羊。

    “你剛剛那麼大方跟我告白，我不給點回報好像說不過去。”他笑得惡劣極了，那雙眸肆無忌憚的在她身上遊移，仿佛在看待獵物般，正費心思量該從哪個美味的部位撕咬進腹。

    又來了！那種眼神，那種讓她渾身顫慄不休的眼神，戎玫瑰想起他們交歡的那夜，他從頭到尾都是用這種侵略性的眼神在看她，害她全程嚴重缺氧。

    “可以不用這麼費勁的，你隨便跟我告白幾句也算交差了事。”戎玫瑰驚慌失措的嘿笑，雙手交叉擋在胸前，要預防狼襲。

    司人樊則是一陣傻眼。交差了事？他簡直哭笑不得，這種話她競說得出來。

    不行，這下不好好教育訓練一番，以後她對這事總不上心，能避就避那怎麼行！他豈不虧慘了。

    才想著要使出手段惡懲她時，他才發現她看他的眼曾幾何時競已佈滿純真的殷殷期盼。她在等，她真的在等他告白。

    唉，惡狼想跳出來搶戲的梗被破了。

    挑眉睇她，不會是故意的吧？ 嗯，可是看不出跡象，表情純真得像張白紙。Shit！他對自己千方百計想要將她一口吞食的下流想法感到不齒。

    “還記得你問過我的話嗎？”世上最折磨入之事--該不正經時居然要假正經。

    “唔？”維持這種姿勢時請別讓她思考，因為大腦和廢物沒兩樣。

    世上最悲慘之事--要正經時，對方卻沒進入狀況。

    “我是認真的，從沒有過的認真。懂了嗎？”他搖頭苦笑，這小妖精。

    戎玫瑰先是微懵，待明白後，那眼珠子就沒再眨過。

    “嚴格來說，這應該算情話，可你這種反應，活像是聽到會倒八輩子黴的話，是不是太不給面子了？”朝她臉頰捏上一記，他嚴厲控訴，濃濃的不滿。

    由於生了疼，戎玫瑰終於眨了眼，但隨後的反應卻是極盡暢懷開心的笑著。面子？給，當然給！

    “其實，還是可以費勁的。”

    唔？誰說了這種厚顏無恥的話？是誰？

    戎玫瑰簡直想一頭撞死，可是她還沒想好要撞哪面牆時，才驚覺有人已仗勢她的批准，撩高她的衣，氣息粗亂的埋首在她的雙峰間舔吻撥弄。

    她咬牙不敢疾呼出聲，就怕引來他的視線，讓她當場羞愧而死。

    可是……他一定是故意的，超前進度，他的手如入無入之境的探入她的底褲，在她還未能適應上一波的攻擊時，長指一撥，讓她全身繃緊的嬌灑嚶吟。

    “這才乖。”那悅耳的旋律讓他滿意的揚起邪佞之笑，戎玫瑰才想嬌斥抗議，但來不及，他早跋扈的覆下與之唇舌交纏，把她想抗議的話，一宇字全吞進肚裡。

    沙發空間有限，那對身長腿長的司人樊而言是一大局限，大手一揮，他將桌上的雜物一掃而空，帶著戎玫瑰換了戰場。只是，狂亂的激戰才要延續，眼角那抹明黃卻像黃蜂尾後針一樣刺傷他的眼。

    他的表情僵化太快，這讓還在大口換氣的戎玫瑰感到不解。他不動了，就伏在她上身不動，視線緊咬著某一點，盯死不放。

    緊隨他的視線，戎玫瑰在左後方看到一隻黃色牛皮紙袋，她和它的距離不遠，至少伸長手後，可以不太費力就能勾到它。

    “這是什麼？”

    撇過頭，司人樊面無表情的從她身上離開，接著動手替她理著淩亂的衣物，而那慢慢顯露的表情，似乎叫做懊惱。

    為什麼是這種表情？

    戎玫瑰不明所以，只能怔怔地看他，那眼裡的情緒，有迷惑、有茫然、有不解，司人樊看在眼裡，滋味百般，最終只能化作一聲輕歎。“我不能碰你。”苦澀糾結在唇邊，他笑得極其無奈。

    “為什麼？”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可是他說的是不能，而非不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怕你會後悔。”這幾日的擔憂，就是怕會走到這一步。

    “我為什麼要後悔？你忘了我剛剛才跟你告……”

    “那是你不知道！”他怒地咬牙低吼。那顫顫排拒的神情，狀似害怕再憶及會讓他一切不顧的魔咒。

    戎玫瑰有些驚楞。“我不知道什麼？”

    感覺失態，司人樊閉眼深深調息，儘量保持冷靜。愛情不是得到就是擁有，想要帶著這個秘密和她相擁一生，那他就要有心理準備，他永遠都得不到真正的她。“玫瑰，我在乎你，我想要擁有你，但我不希望你的人生因為一些惡意的誤會而讓你錯失選擇的機會。那是你的權利，甚至可能……也是你從頭到尾唯一的選擇。我不想自私的隱瞞你，更不想自私的佔有你，因為我最終害怕看到的，是你後悔的眼神。”還是說了，握著拳頭、壓抑顫抖的說了。如果結局是他註定要永遠失去她，那全是他咎由自取。

    戎玫瑰茫然極了。他的這席話，不僅沒為她帶來明白的解釋，相反的還讓她愈發迷糊，甚至開始惶恐不安。

    “你現在手裡握著的，就是那惡意的誤會，而忘掉你今天對我說過的言語，是我賦予你的權力。”扯動唇嘴，司人樊淡淡笑著，但那笑，卻哀傷蕭索得讓戎玫瑰幾乎無法承受。直到後來，就算他們相距七千英哩，那份痛，也沒有隨距離而在戎玫瑰心中消弭一分一毫。

    她儘量克制，克制不要流下太多愁善感的眼淚，一切可能只是他多想，待謎底揭曉，如果只是虛驚一場，甚至是烏龍鳥事，那麼就算到死，她一定都不會忘記她今天受司人樊誘導而幹了什麼蠢事。

    鎮定，不要慌。

    纖細手指慢慢撥開封口，裡面有幾張微皺的白紙，她的視線在三秒後抓到一個熟悉的人名，是黃元璋。帶著納悶，她往下看去，至於最後有沒有全部看完，其實她一直記不太起來。她只記得，那瞬間，那幾個驚心的字，已徹底充塞她的大腦，讓她完全怔楞，沒了呼吸。

    “玫瑰你……”

    手尚未觸及，司人樊就感受到一股飄著淡淡發香的勁風刮過，說不上來那股沁心的涼是什麼滋味，但緊接著眼前已空無一人的景象，讓他的心如墜冰窖，被瞬間急速冷凍。

    遲遲回不了神是因為太震驚，他沒想到，這場輸贏竟是以秒殺之勢來決定，如此果決，完全不拖泥帶水。

    怎麼會？他在她心中的份量便是如此？就像鴻毛一樣的微不足道？

    就像芝麻一樣的無關緊要？他無法抑制的忽然笑開。被忽略至此，應該是什麼感覺？要有萬刀鑽心般的痛？還是剜心摘膽般的疼？他其實很想要一個說詞來證明自己正疼著、傷著、需要被關心著，但，沒有，為什麼會沒有？

    原來，一刀斃命，就是全身再疼再痛，都不會有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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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1)

    “William的狀況已經穩定，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你能即刻跟我回美國，讓其他的醫師去追蹤他的病情即可。雖然你現在沒事，但Augustine讓我應急所調出的藥，我們誰都不能保證能發揮到什麼效果，我們很擔心你的……”

    “可以了，你是我的護理師，不是我的老媽子，這麼想竄位？”心臟內科護理站門外，看著明明清麗卻皺痕滿臉的女子，黃元璋忍不住輕笑調侃。如果她不是這麼愛叨念愛操心，她一定是他心中最完美的護理師，緊張自己都不如緊張他十分之一的傻蛋護理師。她照顧他六年了，多回的長夜不寐、膽戰心驚，為的全是他那不堪一擊的身體，但她始終無怨言，總是一心一意，實在教他又憐又疼。“Augustine那裡你請他別擔心，把這裡的事情處理完後，我最遲再三天就會離開臺灣，到時他想如何折磨我，全由他說了算。”開出支票，黃元璋希望多少有安撫效用，不過大抵成效不彰，因為他已能想像Augustine氣到跳腳的模樣。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他絕對會取消你整整一個月的門診，外加進入手術室時，照片沒收！”看著他的無關痛癢，張小倩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自己也是醫生，難道會不明白自己目前的情況多危險嗎？

    張小倩的威脅很夠力，因為她讓前一秒臉上還堆笑的黃元璋瞬間亂了氣息，表情充滿戒慎。

    “照片是我的，誰都不能拿走。”突來的認真、突來的執著，全因依賴。那一場場手術，一次次奪命，若非緊握著那張照片，他無法想像他是否撐得過來。

    沒了，現實中的幸福沒了，可是被時間定格的幸福，他會一直握在手絕對不放。

    “如果你真的在意她，就應該更在乎自己。照片是死的，但她人是活的，你要爭取的是她的人，不是那張照片。”忽略內心盈滿的苦澀，她只希望他能正視自己的感情，也珍惜自己的生命。

    “爭取？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要裝著人工智慧心臟的我去爭取一個女人、去爭取一段愛情？我憑什麼？請問我憑什麼？”他那似笑非笑的臉頓時晦暗至極。若非無力，誰希望自己是如此無能？

    “如果憑她也一樣愛你，難道不可以嗎？ ”

    一道如冰山清冷的聲音乍響，黃元璋和張小倩同時回頭，迎上的是一雙飽含怒意也神色複雜的眸子。

    “玫瑰……”四眼相交那刻，黃元璋驚而失語。

    “六年了，想必你能非常完美的詮釋這個不可以的理由，要不要說說看？說不準你會贏得一個死忠支持者，然後少掉一個對你恨之入骨的女人。”冷冷一笑，戎玫瑰眼裡充滿鋪天蓋地的挑釁，這讓黃元璋身形一顫，感到一絲狼狽。

    張小倩不忍見他受傷的神色，扶著他，想給他一絲力量，只是黃元璋卻拒絕她的好意，淡淡示意請求她離開。

    恨？應該的，她有非常完美的理由，不是嗎？

    隨著張小倩的離開，空氣靜默了半晌，黃元璋能感覺戎玫瑰緊迫的視線一直加壓在他身上。輕歎一聲，他無奈的微微撇起嘴角：“他還是跟你說了。”

    他的話讓戎玫瑰心疑。他們見過面？戎玫瑰的眼不經意看到他嘴角的傷，還動手了？她微微蹙眉。

    “他到底是過分自信還是過度愚蠢？讓你知道這事，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不，應該是說，對誰都沒有好處。不過是重複品嘗傷痛，重複溫習折磨，重複的讓人確定，愛情，對某些人而言，真的是奢侈品。

    好處？隨著他的質疑，戎玫瑰像是也陷入思考。她不解的抬眉。喜歡一個人，為什麼需要從他身上得到好處？他只是很專心的寵她、要緊她，不要她後悔，不讓她被蒙蔽，他把選擇權丟給她，他全心的在呵護她，他甚至還大方的對她說，忘掉你今天對我說過的一言一語，是我賦予你的權力。

    他真的很大方，可是大方得……很欠揍。

    戎玫瑰忍不住漾開溫柔笑顏，如果不是確認他那蠻纏的舉止全是因為害怕失去，她真的會誤會他根本是在找理由完美脫身。

    “我猜，什麼都不是。他只是愛我。那是單純的愛，直接的愛，不拐彎抹角的愛，大抵和你不同。”她定定的看他，眸光流轉萬千，有感動，也有無法諒解。

    黃元璋一怔，僵硬的表情裡全是苦澀。“能遇到這麼愛你的男人，我很替你高興，真的。”他想強扯出祝福的微笑，卻疏忽的沒發現那發脹的酸澀早大舉入侵，強佔他的一形一動。

    “你是應該高興，因為全是托你成全，不是嗎？”她似怒非怒，似謝非謝的回著他。不需他解釋，她也能猜出八成他選擇離開的原因，可是，只能同樂卻不能共愁的愛情，他要，她戎玫瑰不要。

    內心湧著不舒服，這是看輕，也是不信任，難道他以為她戎玫瑰就只有如此？

    “玫瑰，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傷害你，只是當時那場病痛來得太快，我的心臟在短時間內擴大到原來的六倍，已經是嚴重的心衰竭，換心求的是機運，不是砸了錢就能解決，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在等死的樣子，我更不想讓你陪著我活受罪，你是那麼耀眼奪目的女孩，我絕對不准自己讓你生活在黑暗裡。”從他們相愛的那刻起，他就對天起誓，他會讓她幸福，他會讓她快樂，就算現實最後變了調，他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延續他能給她的幸一瞄。

    “不讓我生活在黑暗裡？難道你以為離開你，我可以像作了一場惡夢，一覺驚醒後拍拍胸口，狠喘幾口氣後就沒事了？黃元璋，我的愛情不是遊戲，我是帶上真心在和你相愛，你怎麼會天真的以為推開我後，我就能夜夜安穩的不會被惡夢纏身？”仰頭看他，她的眸裡漸漸勾出輕笑，那是控訴，也是嘲諷。

    一直以來，她就覺得這世界對她並不友善。因為她的容貌，讓她的生活重複在傾慕與嫉妒間拉扯，她曾試著想要融入這個世界，融入每一份工作，但那一次次曬爛的攻防劇情卻逼得她放棄努力，只能往人們不會關心的角落裡遁逃。那個角落充滿癡傻、不幸、各種難堪等等的灰色色彩，但在那裡，她找到了自己，也找到生存的意義，連帶也看到了他。

    那個總是定時來義診的熱心大男孩，黃元璋。

    他們在那個完全沒有心計的世界裡相識、相知、相戀。她曾經以為，這是老天對她釋出的第一個善意，但好景不常，好夢易碎，不過才三年，一切全變調。曾經不收分文、廢寢忘食也要照料弱勢族群的他，竟然因為美國知名醫院的重金挖角，選擇棄他們而去。他的遺棄，再加上母親的死亡，這簡直要她命的雙重打擊讓她一夜之間變得憤世嫉俗，對世界愈發充滿敵意，才會連帶引發後來一連串的蓄意破壞。

    聽完戎玫瑰的話，黃元璋的臉色蒼白如紙，指尖已是冰涼。他錯了嗎？他只是想要她幸福的活下去，錯了嗎？神色微黯，他滿腹痛楚。

    “當時的我天天在死神的威脅下苟活，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是一個有明天的人，會說出那個謊言傷害你，是迫不得已的決定；我只是不想我的死亡給你帶來一輩於的陰影，就像我父親讓我母親承受的痛一樣，讓你一輩子都活在痛苦的回憶裡。”垂下眼眸，他乾澀的輕囈出聲。她是他的掌上寶貝，疼惜都不來及的寶貝，他不要那污濁的穢氣沾染了她，絕對不要。

    “那請問，你死了嗎？”冷冷的，她勾唇一問。

    黃元璋陡然一窒，表情異常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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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你沒死，但你也沒打算回來找我，我們的感情竟然那麼容易被割捨，我真的替自己的存在感到悲哀。”她如花般的笑著，但眸光卻是無法掩飾的淒然。

    黃元璋無奈長歎。“玫瑰，你知道嗎？沒死，不代表就是真活著。”

    他的臉容充滿壓抑的悲哀，淡淡的，卻無法讓人忽視。“人工智慧心臟在臨床實驗上並未完全成功，它的存在仍具有一定的後遺症和潛伏危機。當年院長知道我的狀況後，便將我的病例轉發到美國人工心臟研究協會去，當時，他們的研究雖然已有進一步突破，可是沒有實際進行臨床實驗，誰都預料不到會帶來什麼突發狀況。

    “他們對這個新突破躍躍欲試，碰巧接到我的病例，便和我達成共識，要以我為本，來進行臨床實驗。只是這個實驗尚未取得醫療協會的審核認可，所以只能秘密進行，小心掩護。”為防不必要的意外，他當時過了好一段沒有身分的日子，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是偷渡客，為了生存，可以不計一切代價去闖關。

    “難怪伯母當初怎麼找都找不到你。撇開技術面不談，他們的保密措施做得還真是不錯。”她滿是不以為然。那是一條寶貴的人命，行這種偷雞摸狗之事，是想拼運氣，還是想賭輸贏？

    贏了，他活；輸了，他的屍身誰會過問？

    笨！她狠瞪著他，雖然是情急下的萬不得已，但就是為那二分之一的機會顫慄驚心。

    黃元璋有一絲無奈的苦笑，之後默默接著道：“可能是產生了排斥，總之後遺症很多。心悸、失溫、抽搐，還有幾次的敗血性休克，這些狀況屢見不鮮。但慶倖的是，這磨合的六個月我終是撐過來了。後來在身體狀況穩定且能力所及下，我便在他們安排下順利進到醫院工作，那不僅能重拾我的生活重心，他們也能就近掌控我的身體狀況。”

    “這樣聽來，似乎是喜劇收場呢，我是不是應該要恭喜你？”心很堵，情也難堪，幾乎可以算是重生的人，看來似乎沒打算回頭拯救被他一手推入地獄的受害者。

    “沒有你在身邊，我的人生就不可能會是喜劇收場。”聲線一揚，他有些急躁的反駁。不要用這種輕佻的語氣說話，傷害他可以，但不要連帶也把自己拖下水。

    “順著你的話，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推判，你根本就是悲劇主義的祟尚者？ ”哼！那麼誠懇的表情，那麼真摯的口氣，卻是那麼虛偽的行為！他根本沒打算回頭找她，沒有！別把話說得那麼美，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但絕對足夠讓她學會判斷什麼話她可以認真、什麼話是蜜裡藏針。

    黃元璋一頓，面色更加慘白。“你是在怪我沒有回去找你嗎？”他輕易便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情緒，狠咬了唇。“我不想嗎？玫瑰，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回去又如何？你以為我能如何？我雖然平安的活著，但這該死的人工心臟卻封鎖了我的情緒，我不能大笑，因為它會痛；我不能大怒，因為它會痛；我不能大哭，因為它會痛；有關喜、怒、憂、懼、愛、憎、欲，我完全負荷不了它們任一個情緒性的反應，因為它會痛到隨時都會要我命。玫瑰，我是一個給不起你幸福的男人，我根本無法陪你一起分享人生、體驗生活，你能理解我想給、卻給不起的無力感受嗎？”捂著胸口，一股抽刺的不適感讓黃元璋微盜冷汗。玫瑰你看看吧，我現在這慘無血色的病容，和風中殘燭有何兩樣？這樣的我，給得起你什麼未來？

    這麼真實的舉證，她還要怪他、恨他、怨他嗎？

    腳步微動，戎玫瑰幾乎要朝他伸出手，但一股不甘，卻讓她狠下心的站在原地冷凝。

    “為什麼一定要大笑、大怒、大哭才算是體驗人生？平平淡淡的生活，只要看著對方就會滿足的生活，難道不可以嗎？還是你根本打從心底認為，我戎玫瑰膚淺得過不了這種生活？”他不瞭解她，原來，這個男人一直就下瞭解她。

    “不是這樣的，玫瑰。不是你過不了，而是我不想讓你過那種需要天天戰戰兢兢、壓抑情緒，怕我的身體負荷不了的生活。”他聲音嘶啞的急道。

    “聽著你這番捨己為人的菩薩言論，想必伯母也是你的受惠者之一吧。可是你知道你的捨己為人變相的傷害了幾個人嗎？真正的愛不是單行道的給予或犧牲，而是需要相互扶持，同時悲喜共用，你懂嗎？”看著眼前像被大地奪去光華的虛弱男子，她的眸光幽幽無色，有些無力，也感到悲淒。

    “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好……一直都好……”他難受的低語。司人樊說他錯，玫瑰也說他錯，至今都還不願正眼瞧他一眼的母親也在無聲指責他。為什麼他想愛人的心意不被諒解？為什麼他獨自一人品嘗絕望的滋味全是白費？為什麼沒人可以抱抱他、哄哄他的說：你這個傻瓜……

    “剛剛是誰說：沒有你在身邊，我的人生就不可能會是喜劇收場？難道你以為這句話是你申請的專利？難道你以為沒有你在身邊，我們的人生就會是喜劇收場？為什麼不問問我們？為什麼不聽聽我們的回答？為什麼要這麼自以為是！”不滿的情緒如江海翻騰，他憑什麼決定她愛情的去留？憑什麼！

    像被誰掐住脖頸，黃元璋只感覺胸口被瞬間抽光氧氣，想要吸吐全是艱難。他顫動得更厲害了，抓住胸口的手掌益發收緊，他定定看著戎玫瑰，眸光五味雜陳。

    “還來得及嗎？如果我現在問你，還來得及嗎？你願意留在我身邊，你……願意跟我去美國嗎？”薄唇緊抿，他小心翼翼的輕吐他欠了她三年的選擇權。被當成笑話也好，厚顏無恥也罷，不要了，他再不想一人痛著、哭著、怨著、悲著，就像她說的，只要看著對方就會滿足的生活，難道不可以嗎？可以！這三年來他朝朝暮暮冀望的夢想不正是如此嗎？只是他不敢提，他不敢問，現在，他要勇敢為自己爭取一次。司人樊說得對，欠她的，他來世一定加倍奉還；但今生，他要她，他就是要她，絕不能失去她。

    戎玫瑰沒料到他會開這個口，一時間竟是怔楞住。

    一秒都等不及的趕到這裡，只不過是想一泄被要了三年的滿腹怨氣，除此之外，她根本沒有再多心思，只是，她的激憤，看在黃元璋眼底會不會是餘情未了？臉色一白，她忽然想起司人樊，那她的轉身離開，看在他眼底會不會成了要命的選擇？

    她的手心一陣發涼，止不住的心慌排山倒海而來。她在做什麼？她竟殘忍的用這種方式在傷害他，不，這是誤會！不是這樣的！都還沒得到大腦下達的指令，雙腳便如箭般的想一頭沖出去，但一道氣弱遊絲的嗓音像是算准了時間，競在她要起步前帶著濃濃希冀與滿滿渴望的輕輕響起：“玫瑰，你願意嗎？”

    她動彈不得！

    眼前的男人看起來明明那麼虛弱，但隨著他聲音的落下，他的身旁仿佛被下了一道絕決的分水嶺，過與不過，在在考驗著她的選擇。

    不過，從此她是忠貞烈女，過了，從此要受萬人唾棄。

    她想起她剛才那一連串義正嚴辭的指責，非常好，他受教了。

    她呢？

    請問可以用自食惡果來形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