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玲 -【鏗鏘玫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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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1)

    一個月後 日本東京

    房庭妮很難適應這樣的司人樊。

    沒有意外，遠遠的，她又在那陰涼的角落發現那抹頎長的身影。微風徐徐，那道微醺的光線帶著一種橙黃的色澤輕輕灑在他身上，他幾乎一動不動，頭微揚，視線總是落在天際裡的某一處，不知在想什麼。

    他本是個俊美灑脫、渾身耀眼的男人，但現在，俊美未失，但他的灑脫耀眼已被他眼底那總是若有似無的傷給消磨掩蓋。他總是在笑，淡淡的，溫柔的，是她以前盼之不得的，可是，他的眸裡沒有溫度、沒有情緒、沒有感情，說穿了，現在這個會對她親切微笑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司人樊。

    他在逃避什麼？為什麼隨隨便便的，他就退出這個世界，輕易讓別人主宰他的靈魂？

    “放著會場不管，又跑來這裡偷懶，當心我找佐藤告狀去。”涼涼的調侃聲傳來，已恢復一身婀娜，舉手投足間全是風情的房庭妮朝他悠悠走近。

    臺灣區的表現，不論是宣傳照或是行銷手法，在這次的東京國際珠寶展裡耀眼得讓人稱羨，不僅成功引來大批高度注目，想藉此和司人樊接上線的廠商亦不在少數，但看看他在做什麼？每天就知道跑來這裡，裝死。

    司人樊微微轉身，看見來者，哂然一笑。“是你。坐。”

    坐？真這麼悠哉快活？房庭妮有些咋舌，她忽然懷念起當初那個讓她又氣又恨、卻是拿上真心在作陪的工作狂了。

    司人樊的態度很明顯，工作，有做就好；飯，有吃就行；見到人，有招呼、有微笑就可以，他的一切都在乎穩中進行，既不脫軌，也不失序，就像個和尚般清心寡欲。

    暇，真假！討厭，看了真討厭！

    “究竟那裡有什麼好東西，能讓你沉迷似的一直盯著看？”與他並行，房庭妮再次遠眺天際，那裡除了片片雲彩，除了視野廣闊得讓人舒心外，她什麼都沒看到。

    難不成是她修佛沒修夠，導致慧根不足，所以才什麼都看不到？

    “天空很美，雲景誘人，長了翅的燕子，飛得很遠。”目光幽幽，他大方分享心得。

    房庭妮一個不慎，咯噔兩聲，脖頸嚴重抽筋。

    這男人是鬼上身嗎？在賣弄什麼詩情畫意？

    “人樊，你回回神好不好？你這樣子……這樣子，簡直和失戀沒兩樣。”她氣到噓他一聲。雖然帶著不甘心和他分手，但她一點都不想看到他變成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

    司人樊的面色閃過幾不可察的僵滯。失戀？這算失戀嗎？他腦中閃過要赴日前一天，他來到William在臺灣的住所，尋著藉口想和戎玫瑰見上一面的情形。

    “你在吃安眠藥？玫瑰知道嗎？”看著桌上的藥罐，司人樊輕蹙了眉。想見的人沒見到，倒是讓他見到不該見到的東西。

    “我是生是死她都不管了，她會管我在吃安眠藥？”噘嘴咕噥，William不滿的情緒像燒開的熱水，沸騰得厲害。

    “別說氣話。玫瑰怎麼可能不管你。”他微笑安撫，這句話讓他來說，或許更有說服力吧。他的眸滲出苦澀，那顆像被鞭抽過的心，無時無刻都在喊著疼，它總是夜夜癡傻的守望著門口，希望能盼來誰幫它上上藥。

    “怎麼不可能？她人都在美國了，你說她還管我嗎？我怎麼會引狼入室，讓那只惡狼把我女兒拐走，然後隨便丟個看護給我就當應付了事！我真是笨，我真是識人不清，虧我還把我的老命全權交給他，他讓我吞藥我就吞藥，他讓我打針我就打針，我這輩子曾幾何時對哪個醫師這麼言聽計從過？他竟然不知好歹，簡直就是恩將仇報，拐我女兒，沒道義沒人性……”

    這是他最後一次聽到戎玫瑰的消息。其實到後來，他已記不得William的暴定言論裡有說過什麼，他只知道，她的離開很突然，他甚至在猜想，她絕對沒有猶豫過。

    熟悉的痙攣再起，司人樊得用盡全力壓制著。這毛病很壞，根本是趁火打劫，他已難堪至此，它怎忍心再出現折磨他？

    房庭妮沒發現他暗暗調了好幾次氣息，她只看到他唇邊的笑匆然益發燦爛，望著天際的眼有一閃而逝的……怨懟？他在哭，她能感覺他在哭！

    為什麼？房庭妮心急了起來，而司人樊卻在這時揚笑轉身並帶上認真的朝她道：“對不起，不能愛你，我真的很抱歉。”因為正嘗著不被愛的痛，將心比心，他只希望她能好過點。

    房庭妮很錯愕，他的道歉說來就來，根本不按牌理出牌嘛。可是……可是，鼻子通紅，雙眼發澀，喉嚨好堵，討厭！他真的很討厭！

    “不用抱歉，因為那是你的損失。我告訴你，你可虧大了。”吸吸鼻，撇撇嘴，她驕傲到不行。別以為她會出現在這裡是沖著他而來，她只是希望她的工作能往海外發展，所以才來這裡尋覓機會，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司人樊難得輕笑出聲，好一個虧大了。

    “你說，會不會有一天，午夜夢回時，我才驚覺我不只虧大了，根本就是個笨蛋？”取悅她吧，這是他現在唯一能為她做的。

    房庭妮被他哄得笑岔了氣，才想再賣點乖時，風沙突起，樹影搖晃，大地籠罩一股邪惡氣息，讓人心驚。

    好熟悉的感覺，房庭妮的心房跳了跳。

    “你敢再做一次笨蛋試看看。”燃著怒火，戎玫瑰隨風而來的警告字句鏗鏘，她掃都不掃房庭妮一眼，眸光一定，視線所及就只有那個顯然因為過於震驚而怔怔望著她的男人。

    就……這樣？

    挑眉，環絢，等待。

    眉低，手落，憋悶！

    可惡！他對她的思念竟是小氣得緊！

    “你敢再發呆試看看！”襯領一抓，她借力使力的仰首覆上他的薄唇。別以為她是想跟他親熱，沒門！牙一咬，她像小潑貓似的狠狠在他唇上烙下氣怒的齒痕，司人樊吃痛回神，在唇中嘗到了濃濃血腥味。

    活該！她那飛揚瑰麗的眸中淨是得意，才想騰出空間好好欣賞自己的傑作時，司人樊匆地雙臂一環，力道一緊，隨之便狠命的抹上方才那張囂張跋扈的嫣紅。為什麼轉身就走？該罰！他吻她吻得瘋狂，為什麼不告而別？有罪！他吻她吻得貪婪，為什麼還要回來？可恨！他幾乎傾盡所有力量在報復她，奪取她的所有。他的吻愈發的癡癲，力量慢慢在失控，一直在震顫的眼，竟無聲落下一滴淚，瞬間狠狠把戎玫瑰的心口灼燒出一個大洞。

    她說不了她的抱歉，只能更熾烈的回應他那帶著滔天怒意的素求，被他咬傷流血沒關係，被他吮痛麻木不要緊，吻她吧，如果痛有多少，就吻她多少，如果傷有多深，就吻她多深，這甜蜜的負擔，她受，她該受。

    她用力的抱緊這個還在渾身顫動的男人。曾經的意氣風發到哪去了？為什麼這麼不安、這麼惶恐？好，不要怕，她回來了，所有的惶恐跟不安她會負責掃除乾淨，絕不會再讓那些黑垢沾染他半點，惹他不舒服。

    “你們兩個要不要節制一點？三番兩次在我面打得火熱，是想炫耀還是炫技？”死命咳了好幾聲都被當成空氣，房庭妮終於看不下去的出聲訓斥。她好說歹說也是他的舊情人，留點顏面給她行不行？什麼嘛，真是礙眼！

    戎玫瑰能感覺到司人樊的離開有多艱難，因為他總是欲走還留，才離開又吻上，這期間又惹來房庭妮好幾個翻眼的咳嗽聲。

    唉，還是她來吧。

    她在司人樊再一次難舍的進襲中呢喃低語，輕聲慰哄：“相信我，我不會走了，絕對不會。”

    司人樊的反應很出乎她意外，雖然她成功讓他中止素吻，但看著她的那雙刺紅之眼，卻陰鬱得嚇人。

    打了個冷顫，她有說錯什麼嗎？

    “上次，你跟我說，你不會走，我趕都不走，結果才一晃眼，你的人就消失在我眼前，這次呢？又想老招重用，把我當傻子一樣哄是不是？”他的傷在逐步擴大範圍，戎玫瑰雙眼所及之處，悲痛彌漫。戎玫瑰的心痛到揪戍了一團，難受得差點無法喘氣。是啊，她怎麼忘了，她上次有多混蛋的帶給他傷害。

    戎玫瑰才想解釋，一定要解釋，可是那抹釋懷寬容的笑來得太快，快到讓她魂顫心悸，登時恍然。

    怎麼是這種眼神？怎麼會是這種絕對寵溺縱容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朝她說著，只要你給，我就受。

    好難呼吸。為了她，他怎麼可以委曲求全至此？這不是她認識的司人樊，不是！

    “我沒有怪你。我說過，那是我賦予你的權力，你有絕對的使用權，至於我的心情，那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對它負責。”他看似不在意的溫和笑著，眸光不經意看向夕陽西下的那抹殘紅，為它的落幕之美，擴大唇邊的笑。

    世事本難盡美，就像再美好的黃昏，還是有墜入黑暗的時候，只要，只要他能確認它將又會迎來黎明就夠了，其它的，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

    心，火辣辣的燒著。戎玫瑰的心好痛，這一個月失聯的惡作劇，到底把他逼到什麼絕境裡？為什麼要出現這種落寞傷寂的眼神？她在，她一直都在啊。

    “別說大話了，負責？你能負什麼責？你所謂的負責就是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裡，任憑別人怎麼敲喊也都死不出來嗎？這哪裡叫負責？這根本就是逃避！”房庭妮在旁愈聽愈火大，明知不該插手別人的感情事，但看著司人樊那副死人樣再現，她就克制不住的想發飆。

    司人樊微微一動，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似是閃過一絲狼狽。

    “還有你，很明顯你就是把他從萬人迷變成萬人厭的罪魁禍首！敢從我手上把我的男人搶走，就請你好好照管他，不要占著茅坑不拉屎，讓我們這些在後面排隊的人乾著急，真的很缺德！”罵一個不夠，罵兩個才解氣，房庭妮瞬間感覺通體舒暢，先前男人被搶的鳥氣一哄而散。司人樊愛不愛她，她怎麼會不知道？一直裝聾作啞不過是想再拼一點點運氣，或許哪一天，或許哪一刻，他會愛上她也說不定，不是嗎？只是，不可能了，從戎玫瑰出現後，她的美夢就碎了，司人樊看戎玫瑰的眼神，那才是愛，那是他從沒給她過、她也強求不來的熾熱眼神。

    除了罵罵人解解氣，她還能怎樣？

    想著要怎麼重燃司人樊的傲骨已夠讓戎玫瑰心急頭大，現下又讓這礙眼的情敵逮著機會叫囂護罵，簡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你給我聽好了，他這個茅坑是我的，你們這些蒼蠅有多遠滾多遠，最好少打他的如意算盤，否則來一隻我打一隻，來兩隻我就打一雙，不信我們就試看看！”霸道到極點，她直接用她嬌弱的身子擋在司人樊身前。

    還想在外面排隊遠觀？作夢！她小氣得連看都不給看！

    房庭妮被她的氣勢震得後退三步。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有種錯覺，好像戎玫瑰手上正拿著蒼蠅拍，打算朝她用力揮下。嗯……報仇誠可貴，生命價更高，閃，先閃好了。

    一溜煙，房庭妮便消失不見。她的倉皇離去帶來風沙滿天，風沙入眼，威風凜凜，俯首稱臣是絕對可期之事，可是她後面那雙翻騰的眼，眨都沒眨，仿佛入定般的一直溫柔看著她。

    揉了揉眼，戎玫瑰一臉氣憤。她是什麼咖，竟敢跟她嗆聲？她戎玫瑰在男人堆裡混時，她可還在流鼻水玩芭比，想跟她搶男人，找死！

    豈有此理，真把她這只老虎當病貓嗎？不刮你兩下，你還真以為我爪子是紙做的是不是？下次再讓我看到你，我就……

    “所以，你只會用我這個茅坑嗎？”掛著溫潤的淡淡淺笑，司人樊如春風般輕柔又似夏陽般溫暖的嗓音響起。好吧，他是想要含蓄點，不過算了，他已開始習慣配合她。

    戎玫瑰帶著殺氣的腹誹一停，心咯噔一跳，好……詭異的話題。回頭，她直直望進他深若泓潭的眼，再堅決不過的道：“是，我只要你。”

    這個茅坑……這幾個字，應該可以省略。

    “這是你比較後的心得嗎？看來我應該感到榮幸。”司人樊笑意更濃，只是隱藏在那抹笑意下，那股乾澀就像陳年舊屋的黴味一樣，如何都揮之不去。

    “比較？我要拿你跟誰比較？”她沒漏看他任一個眼神變化。

    “你去美國了不是嗎？你為他而去，不是嗎？”說好自己的心情自己負責，但為什麼就是不能舒心？為什麼就是很不快意？司人樊對自己的表裡不一感到可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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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2)

    聞著他酸到不行的醋味，戎玫瑰一臉恍然大悟，然後忽然笑得邪裡邪氣。“不是很大方？不是要讓我選？現在怎麼了？後悔了還吃醋了？”她惡質的死盯著他愈發僵滯的表情，非要把他的心虛盡看眼底不可。

    “我沒有。”逃避似的轉身，他難堪的暗暗咬了牙。

    逃？沒那麼便宜的事。

    腳步很是輕快愉悅，隨後，她再次揚著輕佻的笑容出現在他眼前。他敢再逃，就真的輸大了。果然，她看上的男人終究是個硬漢子，縱是隱忍得辛苦，也只能恨恨的硬著頭皮和她對上。

    “以前，看著那些男人在為我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我只覺得他們既幼稚又俗不可耐，但這事發生在你身上，我為什麼覺得我幸福得像是可以隨時死掉一樣？”看著眼前兀自生悶氣的男人，她妖嬈的嬌笑著。能看著他，真好！只要兩步距離就能抱著他，真好！只有五十公分的距離就能吻著他，真好！真的很好，很好呢。

    司人樊本以為她想繼續嘲笑她，已掐住心臟在隨時恭候，但現在，他卻被她的話弄得一怔一楞，表情全是茫然。

    “答案很簡單，不只是喜歡，我想我是愛上你了，愛上你這個笨蛋。”沒有小女孩告白的羞澀，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的清清楚楚在表達自己的心意。

    瞳孔失焦、瞬間石化是司人樊對她的告白給出的反應，雖然少了點熱情，不過，戎玫瑰勉強接受，誰叫他石化的僵滯表情還是帥得這麼入神共憤，呵……

    不管了，先輕薄一口再說。

    踮起腳尖，她朝著才剛享受過、卻仍覬覦不已的唇辦落下蜻蜒點水之吻。

    司人樊錯愕的看她，耳根子竟然一下發燙，真是！敢情這女人又在重操舊業調戲男人了？

    可是，他笑得特別歡暢，陽光照進陰霾處，積累再久的穢氣都會瞬間蒸發。

    不重要了，有她這句話，他還要小家子氣的計較什麼？他贏到了結局，不是嗎？管它過程多峰迴路轉，只要確定結局是，她是他的，就夠了。

    看不起那蜻蜓點水般的吻，他直想將她撈進懷裡好好蹂躪一番，但戎玫瑰像是能洞悉他的反應般忙後退一步，讓他撲了個空。

    皺眉，陰風掃來。

    “我話還沒說完。”這要是讓他抱去，肯定又是羞羞羞的畫面，她的抵抗力一向不好，大腦肯定又會嚴重當機。不行，趁現在思緒分明，她要把握機會，把該說的說一說。

    “我耳力不好，要說來我這裡說。”他朝她伸手，意態明顯。

    現出原形了！現出原形了！那個邪惡霸道又目空一切的壞男人又出現了！虧她之前還為他的風度翩翩感動得要死，剛剛還為他的左閃右躲好笑得要死，果然，好景不常，惡魔就是惡魔，一確定獵物是他的，就絲毫不懂得客氣了。

    戎玫瑰在猶豫，很猶豫，仿佛那一步會定她生死般重要，可是，他在等待，帶著像受不了她再一次拒絕的易傷之心在等待。原來，惡魔並不惡魔，他其實可愛得要死。

    一步亦飛奔，她直接撞進他寬闊的胸膛裡，鼻間竄進只屬於他的獨特味道，讓她愈是迷戀。她何其有幸，能得到這樣一個男人的眷戀縱寵，怎麼辦？她覺得自己已經深深沉迷在他如海般遼闊難測的深邃目光裡，根本無法自拔。不只是愛，那已是深進骨髓的掏心臣服，甘願深陷，萬一心事要是讓他知道了，都不知以後會怎樣欺負她。司人樊的雙臂早在她的撲進時便自動緊緊的攏合，原是緊繃的臭臉早被笑靨攻佔，帶著濃濃滿足。

    “這樣聽得到我說的話了嗎？”仰頭，她沒好氣的看著笑得一臉燦爛的司人樊。不要笑得這麼耀眼，在這樣的笑容裡，她都快不能呼吸了，壞蛋！

    “勉勉強強。不過，如果是這樣，一定會更清楚。”頭一低，便尋著她帶著不滿的微噘櫻唇吻下去。他喜歡這樣的距離，就像囝仔坐火車，嘟嘟好。為什麼她的唇這麼甜？甜到教他每每一碰，就是著迷，就是失心，恨不能膩死在她設下的甜蜜陷阱裡。糟，真糟，再不懂得克制，他早晚在她面前自暴其短，這不讓她愈發無法無天才怪。在一連串綿密的細吻中，帶著自以為的克制，他勉強找到空隙沙啞低問：“想說什麼？”

    過分！過分！真過分！他的舌尖在她唇內打轉，他的氣息灌滿她的大腦，現在那個漿糊腦能讓她說出什麼話來？故意的！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司人樊很滿意她的沉默。非常好，方便他的進食。

    他的吻愈發濕粘，他的吻弄愈發沒有節制。沒關係，因為他實在沒有節制的必要，飯店就在會場旁的三分鐘腳程處，她今天早晚都要躺上那張床，一解他的相思苦。

    先將她的火點燃，她等會才能更快進入狀況，承接他已壓抑月余的索求。

    司人樊的算盤打得精，但戎玫瑰可還一心想從狂亂的唇舌糾纏裡找到自己。她拒絕沉淪，不能失陷，因為她話還沒說完。

    可惡……別逼她使用下流手段，可是，非常時期本來就需要非常手段，管它是光天化日，還是民風淳樸，不管了，反正沒人知道她是臺灣人！

    她早軟呢的小手沒預期的貼上他那蓄勢待發的灼熱處，一碰、二撫、三造反，這波攻擊搗得司人樊無法抑制的全身酣然顫慄，難受的從她唇中撤退，連連低吼出聲的瞪她。

    成功了，有新鮮空氣了，就是現在！

    “我才不是為他而去！”像是在做百米衝刺，還臉紅氣喘的戎玫瑰一秒都不敢浪費的急忙宣示她的忠貞。

    這邊，司人樊正咬緊下唇在奮力壓制已沖上腦的精蟲，戎玫瑰的這句話竟比任何方法都受用，它們都還沒活動到筋骨就全部敗興而歸。

    “你剛剛說什麼？”暗暗調息後的司人樊眸光已恢復大半清明，戎玫瑰愛調皮搗蛋的事可以晚點再懲治，現在，他要先確定那句話是不是他剛才壓抑情欲時所產生的幻聽。

    “我是因為他搞不定二袋……不，搞不定他母親，所以才答應幫他把伯母哄去美國接受治療，也方便他就近照顧。我跟你保證，我會去美國，絕對沒參雜任一丁點的男女感情，更不是你剛剛說的什麼比較，難聽死了！”趁他還在驚愕，戎玫瑰悄悄退離他三步。現在要學聰明一點，她話沒說完，死活都不能再接近他一步。

    他有看過黃元璋的調查報告，應該多少知道他母親的狀況，只是，讓她訝異的是，寵兒寵上天的二袋女皇三年後竟然長性子，把黃元璋的出現看得比她還曾在療養院摸過兩下的旺財還不如。從他口中得知，二袋女皇甚至一眼都未曾正視過他，更別提他想帶她去美國治療一事。黃元璋無奈，最後只能轉求她的幫忙。更吊詭的是，二袋女皇還真肯買她面子，點頭答應了，但，果然禮多必詐，面子她可以給，但條件是要她陪同一起去美國。

    哼！老奸巨猾。她眼睛一飄，就知道她在打什麼餿主意。要不是他的身體出了狀況，急需立刻回美國接受治療，她哪那麼容易就被他們母子倆拐去美國。

    看著她豐富的表情，聽著她那分外悅耳的清亮聲音，司人樊深深、深吸了一口氣，需要很刻意去克制才能不讓那分快意渲染出來。哇！今天的夕陽餘暉怎麼那麼美？徐徐晚風怎麼那麼舒爽？天際那成群結隊的鳥兒，舞姿還真是漂亮！

    誰說在異鄉工作特別淒涼？依他看，這一切簡直美好得不得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對他真的沒有感情了？他出現後，你從來沒有動搖過？你們從此以後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人家說，打蛇隨棍上，既然這條蛇都自願爬上他的棍子，他沒道理不一網成擒，以絕後患。

    “當然是……呃，不是不是！”從一口篤定到急急搖頭的翻口供，戎玫瑰親眼從司人樊臉上看到什麼叫川劇變臉，那種近距離的視覺震撼，她一輩子想忘都忘不了，雖然，還帶點好笑。“你不要誤會哦，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承認我現在對他的感覺還很複雜，有著急、有難過、有不舍，但絕對沒有殘留下來的男女感情。我不是三心二意的女人，更不是會隨便跟男人上床的女人，當那晚我說我要進入你的未來時，我就已經徹底放下我和他的過去。我沒有分身術，沒那個能力能一邊留在和他的過去又同時踏入你的未來。想享受齊人之福？你也看過我這些年造的孽，我肯定沒那福分的，你說是不是？”為了哄他，得這般矮化自己，唉！她明明是那麼驕傲的女人。

    “那為什麼要說不是？”不想承認總是因為她的幾句話而晦氣盡掃，但她輕易就能控制他的喜怒哀樂似乎已是不爭的事實。他完了，他。

    “坦白說，伯母一直想要把我們兩個撮合一起，這次她會答應去美國並要求我一定要陪行，打的無非就是這個近水樓臺的主意。雖然我已經清楚跟她表明過我非你不要，但她就是拗著脾氣不肯妥協，最後逼不得已，我只有把對你的思念化成洪洪大水，每天每夜哭給她看，她終才軟化，勉強答應放我回來。可是，我也答應她最少半年會去看她一次。既然我做了這個約定，我想，我和他就不可能會是沒有交集的狀況。”在她的拉攏下，施貴媚對黃元璋這三年來的不聞不問終是放寬了心，但黃元璋最後還是決定要對施貴媚隱瞞他的身體狀況。他的父親早年病逝，施貴媚是天天以淚洗面，他不希望讓她再經歷一次這種惡夢，天天提心吊膽，擔憂恐懼。

    他能有這份孝心便好，這樣她要離開也能放心一點。至於放不放心他呢？嘿嘿！她和張小倩已達成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了。那個嫻淑貼心的女孩，二袋女皇會喜歡她的，一定。

    “那他呢？他怎麼肯放你回來？”這解釋勉強接受，再來點輔助會更好。

    “你還敢問！因為你，我看我以後上街都要頭戴安全帽，身穿防護衣了。”眯著眼，她恨恨睨著他。萬人唾棄啊，呀……她會被口水淹死。

    司人樊被瞪得莫名其妙，一臉茫然。“為什麼？”

    “人家我本來可以做忠貞烈女的。你想想，以他的遭遇，我如果能做到不離不棄、守護到底，多感人！我的未來多光輝，會多受人敬仰，但因為你，我卻殘忍的拒絕他，殘忍的告訴他我愛上別的男人。天啊！我的無情變節一定會受到千人責備、萬人唾棄的。”沒來由的起了一身寒，她對自己的未來感到憂慮。

    但沒想到，某人不富同情心，沒將心比心就算了，竟還笑得放肆過分，那眼白教她幾乎看不見。

    “你不用做什麼忠貞烈女，我允許你來我懷裡做膽小鬼。”眉眼彎彎，唇口揚揚，他是真的開心，抑制不住的開心。

    “你太可惡了哦，忠貞烈女和膽小鬼根本是天差地遠，我怎麼選都吃虧。”哼！沒良心的傢伙，也不說個有行情一點的，根本存心要眨低她的價值。

    “那你到底過不過來？”對她的哀怨視而不見，他的眉微挑、眸閃動，雙臂自動為她騰出屬於她的空間位置。

    戎玫瑰咬牙顫動，好……傢伙，竟然拿這個當誘惑，行！你真行！

    可是……那只腳竟然在蠢蠢欲動？沒骨氣的東西，人家一個懷抱，就要你當一輩子的膽小鬼，這麼虧又自滅威風的交易，你還想一頭栽下去？

    什麼？是她眼花嗎？他的手在做什麼？在合攏？在合攏？！要不要這麼小氣巴拉，連考慮都不讓人家考慮？你有報應，你會有報應！

    戎玫瑰再次動了想從她有限的不雅文庫裡找出最慘絕人寰的惡毒詛咒的念頭，可是，那個縫隙愈縮愈小，她又不確定她這次去美國長胖了多少，這要萬一沒算准，鑽不進去的話……

    才是真虧大了！

    三步並成一步，帶著膽顫，她飛速狂奔投進那個有著滿滿溫暖卻霸道至極的厚實懷抱裡，仰頭，看著身體的主人歡笑不止，擁抱力量亦隨之加重，她想怒，都失了底氣，最後只能柔順的乖乖任他抱著。

    圈著他的腰，貼在他胸口，戎玫瑰對能擁有這一刻的靜謐心懷感恩。

    幸好他沒怒，幸好他沒走，幸好，他還是她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久久，帶著呢喃似的輕音，她難過的將頭埋得更低。

    司人樊不懂她的歉意由來，只是笑道：“做我的膽小鬼有一個好處，就是能無條件的接受我的縱容。聽著，這是我從此刻起所賦予你的權力，你要記好了。”

    戎玫瑰感動的酸了鼻頭。這男人怎麼可以……討厭！原來當膽小鬼的福利很好。艱難的潤了潤聲音，她仍是開口道：“不告而別是怕見了你，我就再也離不開，一通電話都沒有，是怕聽到你的聲音，我就會不顧一切的朝你奔來。我很想陪在你身邊，可是我真的想為他們做點什麼，什麼都好。”她的聲音悶悶的，這一個月的想念，讓她幾不能眠，很苦，真的很苦。

    “好，我聽到了，這歸結出來的結論就是：你很愛我，無可自拔的愛著我。是不是？”司人樊心情大好的輕笑調侃。這結論很不賴，說什麼對不起呢？傻瓜。

    翻了翻白眼，戎玫瑰破涕為笑，連這種時候都要占她便宜，真的很可惡。

    “喂，當膽小鬼的福利有沒有陪同去負荊請罪這一樣？”萬事都讓他佔便宜，沒那麼好的事。

    “負荊請罪？”司人樊一楞，這麼嚴重？

    “William要恨死我了，他尚在養病我就拋下他一走了之，就連回來，我都只想著要趕快看到你，並沒在第一時間回臺灣去關心他。這段時間，他每天都在電話裡罵我是不孝女，沒情沒義，被男人拐跑。本來我都能振振有詞的頂嘴捍衛人格，現在根本就是在自打嘴巴、自毀清白。他說要叫他的瑰兒來夢中教訓我，怎麼辦？我這次回去死定了……”

    果然是父女，在暴走時，那哀怨的表情和慌心的口吻簡直如出一轍，只是，戎玫瑰後面又嘰嘰喳喳的念了什麼，他已不太記得，他只知道，今天的夕陽餘暉怎麼還是那麼美？徐徐晚風怎麼還是那麼舒爽？天際那成群結隊的鳥兒，舞姿還真是無敵漂亮！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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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我們是好朋友嗎？齊玲

    在友情上，其實我是一個很被動的人。

    和她是小學同學，又碰巧是隔了一條街的鄰居，所以兩人自然而然就凶在一塊，感情日漸要好。她長得很出色，從小男人緣就好，最常聽見的就是她說哪號男生又跟她告白，或是她又暗戀上哪號男生。我們在一起時很有話聊，因為她百無禁忌，不管是小到雞毛蒜皮或是私密到聽了需要蓋棉被，在我面前，她從來就不會隱瞞。國中時期她很叛逆，其實是因為父母的鞭條教育所造成。她常常在我面前哭，我也常常看到她的滿身傷痕，想哭，但就是死撐著面子不曾掉過一滴淚。那時我很白癡的引用一句紅顏薄命來安慰她，現在想想，我真是夠了。

    其實，我們會那麼要好是因為一個原因，因為她好動，在家待不住，所以從國中時期就很愛找我出去玩，搞到最後我媽媽很怕她會帶壞我，所以只要一接到她的電話，聲音會自動低八度，只要一看到她來找我，眼睛會自動目露凶光，最後，我家她不敢來了，我們只能約在外頭碰面。

    想想，一直以來都是她主動約我，或許是我潛意識裡覺得她一定會來約我，所以便很少會主動約她，久了，她就會報怨說總是她在約我，我對她很不上心。天地良心，才沒有。

    上了專科後，我們分讀不同的學校，因為路線一樣，所以我會天天騎摩托車戴她去上課，然後再去我的學校。專科生活多采多姿，從那時開始，我們都各自有了自己新的生活圈，但因為每天會有二十分鐘的碰面時間，感情其實一直維持得不錯，直到有幾次和她出遊時，她總會因為某一通電話邀約而擱下我，我才慢慢覺得，一切，似乎不太一樣了。

    她還是一樣愛玩，也常常會來找我，可是，對我的專注力已經大不如前，可能是她認識了更棒的朋友，或是與她更契合的人，所以棄我而去已無形中變成她的第一選擇，，但，可能就是我們要好，而我也總表現出一副無昕謂的表情，所以她從來不知道我內心那股不舒服的感受已像雪球般愈滾愈大，愈積愈高。

    到後來，其實我們已慢慢漸行漸遠，不知是有意或無意，總之，我漏按了她很多通電話，期間甚至換了手機號碼也刻意不跟她說。當時，還是她厚著臉皮，忍著被責的危險來家中找我，後來，我們似乎又好上了。

    我很少主動找她，真的很少，導致那次我已經閑到在自家樓梯不下十回的爬上爬下後，終於主動約她出來，當時她那興奮的口吻我至今難忘，我想，她是真的很在乎我的。那天，我們在台南街頭漫無目標的瞎逛著，可能是因為自己土動邀約，總覺得把場子弄熱就是我的責任，所以，我真的很努力要炒熱氣氛，但，效果似乎不佳呢。逛沒多久後，她忽然問我一句話：你還想逛嗎？坦白說，我不是想逛街，我只是想要有人陪，但看著她的眼神，我想，我瞭解她的意思，大抵是無趣了吧，所以笑著，我們便打道回府，後來，我便再也沒有主動找她出去過，這狀況大概就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吧。

    專科畢業後，我們之間的聯繫都是斷斷績績，但每每一見面就話題不斷。我不確定那算不算陰影，但總之，我就是不喜歡我們在一起時，聽到她的手機在響。那天，也是隔了好一陣子才又碰面的，其實我在忙，但依照慣例，只要她約，放下手邊的事去陪她是我的習慣，所以，我們又開始在台南瞎逛。不久後，她的電話忽然響了，我猜我應該皺了眉，因為我從一面玻璃鏡前看到一張很堵的臉，堵什麼呢？你也想太多了，我當下暗諷著自己，但事實證明，我一點都沒有想太多。電話掛掉後，她馬上回頭問我一句，你還想逛嗎？當下我心都涼了，有過經驗就是好，至少能馬上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很明顯，我又被擱下了。

    嘿！其實我不想逛街的，我只是在陪你，在陪一個無聊的你，你懂嗎！

    她說有朋友約她晚上逛夜市，她想去，這是她的理由，我不確定大家對好朋友的定義是什麼，但我知道，三番兩次的被擱下，那不會是一個好朋友該有的行為。如果是見色忘友，我也就認了，但不是，但也或許，這個“好”朋友，其實是自己自作多情下的聯想，不想承認是自己小心眼，因為，是真的很受傷。

    後來，漏接她的電話已變成我的壞習慣，久了，來電顯示也慢慢不再浮現她的名字。直到過了好久，久到我都快要忘記這個人，那一天，我要撥電話找同事，但同事沒接聽到。晚上，那個許久未曾出現在來電顯示的名字忽然浮現，我嚇了好大一跳，但終究，我還是沒勇氣接起它。後來，她馬上傳了封簡訊，她問，我在想她嗎？她真的很高興我能打電話給她，沒能接聽到我的電話是因為當時在……要我看到簡訊後馬上回電話給她。

    我很傻眼！非常傻眼！這人是在夢游時發出這封簡訊的嗎？見鬼了這！

    後來想想，不對，我急忙去查了我的已撥電話號碼，我的媽！一字之差，然後手滑，我竟然把電話撥去她那了！

    大家一定猜不到我當時的感受，是心有餘悸！心有餘悸啊！

    有這種感受我也始料末及，但真的就是害怕再和她有所交集，那種隨時等著要被傷害的恐懼，竟是最後我對她殘留下來的感覺。

    如果她知道這事，應該很受傷吧？如果她知道其實我是撥錯電話，應該更受傷吧；感覺自己很壞，但竟然小小的痛快著。

    不確定未來是否還有機會再見到她，但能肯定的是，能避，我還是會避。一段長達數十年的友情就這麼沒了，不知道她會不會很納悶？我其實很感傷，但，有多少緣分，就做多久朋友吧！

    未來，沒有對方的日子，就讓我們各自去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