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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萱 -【宅鬥這件小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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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 02:05:15
【第十章】真相,水落石出

    溫欣有些緊張,因為從上輩子遭人陷害之後,她便一直在想到底是誰在害她,為什麼要害她,她是不是不小心曾經得罪過什麼人?

    她絞盡腦汁的想,卻怎麼也想不明白那人怎會如此恨她,恨到幾乎完全摧毀她的人生。

    因為想不透,這個問題不知不覺便成了她的執念,不解開不安心。

    為此,她讓可情留意各個院落下人們進出府的情況,特別注意那些非例行性的,若感覺到不對勁,就直接花點錢請人跟蹤,搞清楚那些人的去向與目的。

    她的想法很簡單,那些人想害她總該會有所行動才對,只要好好盯緊,好好觀察,總能讓她看到一些蛛絲馬跡吧?

    果然,鎮國公府請媒人來提親之後,那些妖魔鬼怪一個個全按捺不住的露出銳利的獠牙開始撕咬她。京城裡有關她的謠言,她毫不懷疑是出自於勤孝侯府中的那些主子們,這些人全巴不得她聲敗名裂,整個就是損人不利己。

    也因此,這些人並不可怕——損人不利己的招數都用出來了,能可怕到哪兒去?簡直就是無腦。可怕的是那個一直隱藏在暗處,像只毒蛇一樣安靜地等待最佳時機出手,狠咬她一記,一擊就足以讓她斃命的可怕妖魔。

    她稍微穩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後,開口問可情,「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可情點點頭,道︰「近來頻繁出入侯府的下人有兩組人馬,一組是侯爺夫人身邊的人,是二少爺的奶娘和侯爺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菊秀兩個人;一組則是三夫人身邊的崔嬤嬤與其乾女兒阮香。」

    「阮香?我好像從沒聽說過府裡有這麼一個人。」溫欣輕蹙了下眉。

    「她是崔嬤嬤的乾女兒,在廚房裡做事,算是個小管事,但並不起眼,姑娘自然沒說聽過。」

    溫欣點了點頭,表示了解,示意她繼續說。

    「侯爺夫人正在替二少爺議親,奶娘和菊秀似乎是在暗地裡打聽那些姑娘們在外面的風評。三夫人這邊奴婢卻是有些看不懂,感覺有些可疑。」可情說。

    「怎麼說?」

    「崔嬤嬤是三夫人的陪嫁婆子,三夫人有事要與娘家人連絡,派崔嬤嬤跑一趟是理所當然的,但次數實在是太頻繁了。除了崔嬤嬤之外,連乾女兒阮香出府時,接觸的也都是三夫人娘家的人,感覺相當可疑。」

    「也許三夫人和侯爺夫人一樣,正在為自個兒的兒子議親,只是她用的方法是請娘家人幫忙。」

    「奴婢也想過,但想了想又覺得三夫人身邊不可能連個可靠的丫頭都沒有,派一個廚房的丫頭去傳遞消息實在是太可疑了。除此之外,三夫人娘家那邊的舉動似乎也有些不尋常。」可情蹙眉道。

    溫欣靜靜地看著她,等待她解釋這個不尋常。

    「羅家近來派了好幾撥人馬離開京城。」三夫人娘家姓羅。「幾撥人馬都是從同一個城門出城,朝同一個方向而去。」

    「哪個方向?」溫欣遏制不住的問。

    「梅良鎮的方向。」梅良鎮是近兩個月來城裡百姓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個鎮,說多了,不知不覺許多人便將它代入了日常,例如梅良鎮的方向,通往梅良鎮的那個城門之類的。

    溫欣聞言輕楞了一下,隨即忍不住冷笑出聲。「真是沒想到。」她說。

    「姑娘知道羅家那些人出城的目的?」可情好奇的問。

    溫欣沒與她說明,只是吩咐道︰「你去趟鎮國公府,把這件事告訴世子爺,別讓人傳話,務必要當面轉告。」她想,唐御應該會有問題想問她才對。

    「奴婢這就去。」可情一臉慎重的點頭應道,轉身離去。

    溫欣忍不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此刻的心情真是筆墨難以形容的複雜。

    三夫人?真是意想不到!

    如果要說整個勤孝侯府中與她最沒有厲害關係或利益糾葛的,在她原先的想法中,當數這個溫柔婉約,待人又和氣的三嬸了,結果呢?果然應驗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只是她實在想不透自己究竟何時得罪過這個三嬸,又或者仇不是她結的,而是上一輩的恩怨?即便真是如此,她的雙親都已經不在人世了,而她又失憶,這樣對付一個一無所知又年僅十五的孤女,三嬸不覺得自己太過狠毒嗎?即便是父債子償,也該讓她知道原委,不該讓她死得不明不白吧?

    「可柔,你覺得三夫人的為人如何?」她開口問進房後便安靜地立在一旁,沒有打擾她思考的可柔。

    「三夫人嗎?」可柔輕楞了一下,雖不明白姑娘為何突然這麼問,還是老實回答道︰「三夫人溫柔婉約,說起話來總是輕聲細語,也沒聽她苛待過下人,待姨娘和庶子女聽說都還不錯,應該是個心善的主子。」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溫欣聞言忍不住苦笑道。

    「姑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可柔在心裡想道︰這話聽起來不像是什麼好話啊。

    溫欣搖了搖頭說︰「以後你就知道了。」然後起身道︰「走吧,陪我到侯爺夫人那裡走走,回侯府之後,我好像除了老夫人的沁心園外,就沒去過其他長輩居住的院落了。反正今兒個也沒事,就來去走走串串門子吧。」

    可柔心想,姑娘除了剛回府那幾天有些忙碌之外,幾乎每天都沒事啊,哪裡只有今兒個沒事了。不過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順從的點頭,然後陪姑娘去侯爺夫人那裡串門子。

    侯爺夫人張氏不像三夫人羅氏那般溫柔婉約、輕聲細語的,相反的,她有一張嚴肅的臉,不笑的時候總是會讓人不由自主的發怵,再加上其治家嚴厲的手段,這也難怪府中下人在背後評論起這位當家主母時,會用一些冷酷無情、薄情寡義、不近人情之類的字眼了。

    居於明晴苑的侯爺夫人見她突然來訪,很是驚訝,眼底也有著明顯的疑問與探究,卻還是笑著將她迎進屋內,讓丫鬟們備了豐盛的點心茶果來招待她,與她閒話家常、東拉西扯了好一會兒。

    之後,大概是眼見始終套不出她今日的來意,乾脆直截了當的開口問她︰「欣兒今日到二嬸這裡是不是有話要和二嬸說?二嬸一直把你當成自個兒的女兒,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就是了,別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溫欣輕楞了一下,隨即立刻明白了。感情侯爺夫人以為她到這兒來,是為了要打聽有關自己的婚事啊?

    由此可見,這位侯爺夫人的心思並不複雜,還有一點直腸子的感覺。這也難怪她嚴厲的治家手段總會讓人感覺不近人情了,原來是個性使然啊。

    「二嬸,欣兒只是忽然想到回來都有段時間了,卻一直沒到過二嬸這裡,今兒個正好沒事,也沒想太多,便過來走一走了,真的沒別的意思。」溫欣一臉單純道。

    「真的嗎?」侯爺夫人認真的凝望著她問道。

    「真的。」她毫不猶豫的直點頭道。

    侯爺夫人靜靜地又看了她一會兒,這才突然笑了起來,邊笑邊取笑她說︰「看樣子是二嬸誤會了,還以為你是想知道自個兒的親事,這才會跑來二嬸這裡,但又因為害羞不好意思開口問,才會一直顧左右而言他。」

    溫欣不由自主的浮現一抹嫣紅在臉上,羞赧的輕聲道︰「欣兒的婚事麻煩二叔二嬸了,欣兒沒有什麼想問的。」

    「是害羞而不是沒有想問的吧?這裡只有二嬸和你的貼身丫鬟,沒有別人在。別害羞,想問什麼就問什麼,二嬸不會告訴別人的。」侯爺夫人揶揄她。

    「二嬸!」溫欣滿臉羞赧,不依的低叫了一聲。

    「哈哈哈……」侯爺夫人頓時又笑了起來,只不過才一會兒,她的笑容和笑聲同時逸去,取而代之的是嘆息。「如果大哥大嫂還在世就好了,他們肯定會很開心女兒終於要嫁人了,而且還嫁得如此之好。他們當年幫你定下這門親事時,大概也沒想過這個女婿有一天會繼承爵位,成為鎮國公吧?」

    他們也沒想到自個兒會死得這麼早,早到連女兒長大的模樣都沒機會看見,更別提看女兒出嫁了。溫欣心想著,感覺鼻頭酸酸的。

    「二嬸,欣兒的娘親是怎樣的一個人?」她開口問道,之所以沒問爹,是因為祖母已經跟她說了很多,對於娘的事總是三言兩語就帶過。

    「你娘啊,是一個很溫柔賢淑的人。」

    「和三嬸一樣嗎?」溫欣天真道。

    「你三嬸?」侯爺夫人的表情似乎有些嘲諷,然後緩緩地搖頭道︰「不,完全不一樣。」

    溫欣有些懷疑侯爺夫人是不是已經知道三夫人的真面目了,才會有種表情?其實想一想,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她們倆都在勤孝侯府裡相處十幾年了,所謂日久見人心,侯爺夫人會知道三夫人的真面目也是理所當然。

    「你娘的溫柔是發自內心,總是能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侯爺夫人緬懷道。

    意思也就是三夫人的溫柔並不是發自內心,只是表面,是個表裡不一的人就對了。難怪她現在想起三夫人的溫柔笑臉就有一種驚悚的感覺,渾身發寒,原來就是這個原因。

    「欣兒依然什麼都想不起來。」溫欣難過的啞聲道。她多想記住父親與母親給她的愛與關懷,但即使是兩世為人,她對爹娘的記憶始終是一片空白,有的也只是旁人的記憶與訴說罷了。她真的覺得很難過。

    「想不起來對你也許是件好事,不然你可能會無法承受失去他們的劇痛。他們非常的愛你,就像你愛他們一樣。」

    溫欣感覺一陣心痛,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眶中溢了出來,淚如雨下。

    看著淚流滿面的她,侯爺夫人輕嘆一聲,後悔道︰「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

    溫欣搖搖頭,想說話,聲音卻梗在喉嚨間完全發不出來。她也沒想到只為了幾句話,自己竟會難過成這樣。她的腦袋雖然不記得了,但她的心還記得,記得爹娘對她的疼愛與寵愛,她才會如此的懷念,如此的心痛。

    「好了好了,別哭了。不然待會兒你從明晴苑出去,被人瞧見腫了一雙眼,別人會以為是我這個做嬸子的欺負了你呢。」侯爺夫人說著起身從衣箱裡翻出一條繡了朵蓮花的手絹,輕柔的為她拭淚。

    溫欣低聲道謝,接過手絹擦拭,忍住淚水,不再讓眼淚無止境的泛流。

    溫欣在侯爺夫人那裡待了好一段時間才告辭離開,回到自個兒居住的小院後,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可柔終於忍不住的開了口。

    「姑娘,奴婢覺得侯爺夫人和傳言中完全不同,人還挺好相處也挺和善的,完全不像外傳中的不近人情。」可柔覺得很驚奇,有一種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感覺。

    「你這麼覺得嗎?」溫欣抬頭看了她一眼,一臉不置可否的說。

    可柔眨了眨眼,有些驚訝的問道︰「姑娘難道不覺得嗎?」

    「我這位二嬸的確是個能人,懂得因人而異、因勢利導,這也難怪明明性直,卻又能做到從不得罪人這點了,二叔娶了一個好夫人。」溫欣答非所問。

    可柔愈聽愈迷惑不解,心想著,所以姑娘這是覺得侯爺夫人到底是個好的,還是壞的啊?

    看她一臉迷惑不解又眉頭緊蹙的模樣,溫欣忍不住笑了出來,問她︰「你在糾結什麼?」

    「姑娘,奴婢聽可情說,外頭那些詆毀姑娘的謠言都是從侯府中傳出去的,府中這些人個個表裡不一,根本看不出來哪個是好人,哪個是壞人,奴婢真的很擔心。」可柔滿臉憂愁。

    「擔心什麼?」溫欣問她。

    「擔心姑娘會受傷。」

    溫欣楞了下,忍不住扯唇失笑,心想難道鎮國公府的人思維都一樣嗎?怎麼都擔心她會在勤孝侯府裡遭遇不測、擔心她會受傷啊,唐御這樣,可柔也這樣。

    「我想那些人再怎麼不顧親情的造謠詆毀我,也不可能明目張膽到雇刺客或殺手潛入侯府之中來刺殺我吧,你們都多慮了。」她說。

    可柔呆呆的看著她,臉上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怎麼了?」她問。

    「奴婢的意思是,等水落石出知道那些害您的都是什麼人之後,姑娘恐怕會很傷心、很受傷。」可柔小心翼翼的說,一頓後又補充了一句,「奴婢是擔心這個。」

    溫欣眨了眨眼又張了張嘴巴,有一種無言以對的尷尬。

    對於親人的背叛,她上輩子早已經歷過,也傷過心、受過傷,所以這輩子再重來一次時,她已沒有太大的感觸,一心一意只想找出那個毀了她一生一世的人。可是她又不能實話實說,解釋自己的情況特殊,因此也只能尷尬的無言以對了。

    房裡靜了一會兒後,她直接轉移話題的開口道︰「聽你的說法,難道你已經知道那些害我的是什麼人了?」

    可柔驚了一下,趕緊搖頭道︰「奴婢不知道。」就算有十個膽子,她也不敢亂嚼舌根啊,更何況也沒憑沒據。

    「雖然說不知道,但心裡也有數吧?就和我一樣。」溫欣無奈的苦笑了一下。「以侯爺夫人治家的手段,要杜絕謠言的生成,一開始就該下令禁止,就算是一時間忘了,當謠言開始在城裡蔓延時,也是能殺雞儆猴的嚇阻那些有心人,讓他們適可而止,但她卻什麼也沒做,冷眼放任讓事態蔓延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如今,誰說她不是有心人之一呢?」

    「姑娘……」可柔替她難過的紅了眼眶,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放心,我沒事。」溫欣反過來安慰她,還給了她一個微笑,接著平靜地說道︰「對失憶的我而言,其實侯府這些人還不如福爺爺、福奶奶與我親近,不如你和可情還有白露值得我放心與信任。在我心中,他們就像陌生人一樣,你們才是我的家人。」

    可柔頓時感動不已,他們這些人明明就只是奴才奴婢,但姑娘卻說他們是她的家人。她知道這不是隨口說的,因為姑娘待福伯夫妻倆的態度就像親人、像家人,對待她與可情還有白露也從不曾疾言厲色、頤指氣使的,真的就好像家人一樣的親切。能跟到這樣一個重情的主子,真的是他們這群下人的福氣。

    「姑娘,奴婢會盡心盡力服侍您,絕不會做出任何讓姑娘傷心難過的事,更不會做出背叛姑娘的事。奴婢可柔在此對天發誓,如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可柔慎重的發誓道,表白忠心。

    「我知道你和可情都是好的,只要你們一直和現在一樣對我盡心,將來我絕對不會虧待你們。」溫欣直視著她的雙眼,認真的承諾道。

    可柔頓時滿心激動,熱淚盈眶。

    她有一張出色的容貌,卻從未想利用它來攀高位,因為深印在她腦中父母相愛的記憶是那麼的令人向往,與家破人亡賣身為奴之後,她在富貴人家所見到的夫妻完全不同。她雖然也喜歡錦衣華服,幻想過有下人服侍的生活,但那些都取代不了也戰勝不了她對爹娘之間相知相惜相愛的生活方式的向往。

    窮一點沒關係,即使身分跟她一樣是個奴才也沒關係,只能要對她好,像爹對娘那樣一心一意就足夠,這才是她想要的未來。

    她是這麼想的,可惜身為奴婢的她根本沒有做主的權利,主子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就死,要她做通房,她即使再不願意也只能乖乖地叩謝感恩,這就是身為奴婢的命。

    她被選為世子爺通房的消息一出,鎮國公府裡的所有丫鬟——不,甚至連後院裡各房各院的姨娘,個個都對她羨慕嫉妒恨,因為只要上了世子爺的床,她的身分就不一樣了。世子爺可是未來要承爵為鎮國公的大人啊。

    最重要的是,世子爺年輕有為,後宅虛空,將來要娶的又是個明顯不受婆婆待見的媳婦,而她這個由婆婆親自挑選出來的女人,只要想辦法快點懷上孩子,那就真的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整個就是母憑子貴啊。

    為此,身邊對她酸言酸語的人層出不窮,整個就是羨慕嫉妒恨,但她卻有苦說不出。

    她好想跟大家說,她根本就不想當姨娘,不想做人家的妾室,不想辛苦生了孩子還得叫別人娘,與她生分;她更不想時時見不到孩子的爹,為一個心裡根本不在乎她的男人,還得與一群女人勾心鬥角,爭風吃醋,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可是不想要她還是得認命接受,得去過這樣的生活,因為她想活下去,她不想死。

    絕望的掙扎過後,她終於選擇認命,並決定既然走上這一條路,她就要爭上一爭,不為別的,只為了將來孩子不會覺得生他的姨娘是個軟弱無用的,根本沒有保護他的能力。

    可是她才下定決心,整件事又峰回路轉了起來,原本要做通房的她直接被世子爺送給了世子爺的未婚妻做婢女,而這未來的世子夫人又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聰明、隨和又沉穩、心善,讓她再度看見希望的曙光,直至今日終於得到姑娘的親口承諾。

    「姑娘,」她壓下內心的激動,深深地朝姑娘一鞠躬道︰「奴婢在此就先謝謝姑娘了,謝謝姑娘。」說著,她再也忍不住嗚咽的哭了起來。

    「怎麼了?你怎麼哭了?」溫欣被嚇了一跳,急忙走到她身邊,關心的牽著她的手問道。

    可柔邊哭邊拭淚,抽噎的開口說︰「奴婢是喜極而泣。」

    「喜極而泣?為了什麼事?不會是為了我剛剛說的絕不會虧待你們那句話吧?」溫欣愕然問道。

    可柔用力的點頭。

    溫欣張口結舌的看著她,半晌後才苦笑的問道︰「不會吧?!」這不是很尋常的一句話嗎?做主子的總喜歡用這句話來收買下人的人心,她需要反應這麼大嗎?

    可柔先擦去臉上的淚水,將姑娘扶坐下來,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之後,這才開口對姑娘說︰「姑娘可能不知道,奴婢之前在鎮國公府時,已被國公夫人指為世子爺通房。」

    「啊?」溫欣忍不住驚叫了一聲,這事她真的不知道。雖然早有預感這美婢可能是國公夫人為兒子準備的,但聽可柔親口證實時,她還是有些不舒服與隱生的不悅感。「所以你希望我與世子爺成親後能抬你做姨娘?」

    「不。」可柔立即否認,隨即雙膝跪地,真心真意的說道︰「奴婢不願為妾,不想做任何人的姨娘。奴婢只想找個實誠人,像奴婢的爹娘那樣,夫妻倆互敬互愛、相知相惜的過生活,即使日子過得辛苦也不在乎。」她的雙眼因憧憬而閃閃發亮。

    溫欣聽了很驚訝,沒想到可柔竟會有這樣的想法,一般人不都想往上爬,為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和地位而不惜出賣他人,或違背自己的良知做盡喪盡天良之事嗎?可柔卻與人相反,明明有外在條件可以與人爭,她卻想過最平凡的生活。

    夫妻倆互敬互愛、相知相惜的過生活,即使日子過得辛苦也不在乎。

    平凡的夫妻生活,平凡卻幸福的夫妻生活,就像福爺爺福奶奶那樣只有對方,一世一雙人。

    多麼令人向往的夫妻生活,但她卻不能想望,因為她的身分注定不可能擁有,所以她有點羨慕可柔。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會成全你。」她對可柔點頭承諾道。「只要你對我盡心,不背叛我,我定不負你。到你出府的年紀,我會為你尋找一門好親事,讓你得償所願。不僅是你,還有可情和白露,甚至是往後每一個服侍我的丫鬟,只要你們不負我,我定不會虧待你們。」這是她的承諾,也是她的為人。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可柔激動的磕頭謝恩,喜極而泣。

    「好了,別再跪了,快站起來吧。眼淚也擦一擦,免得待會兒讓人見了,不久之後京城中又多了一條謠言,說我既難伺候又苛待丫鬟,身邊服侍的丫鬟個個鎮日以淚洗面,苦不堪言的。」

    可柔頓時被逗笑了出來,她破涕為笑的從地上站起來,邊拭淚邊說︰「姑娘真愛開玩笑。」

    「我可不是在開玩笑。」溫欣搖頭道。

    可柔臉上的笑容立刻斂去,想起外頭那些瘋傳的謠言,表情頓時變得憂心忡忡。

    「姑娘,謠言的事咱們不能想辦法駁斥或遏止嗎?您可能不知道,夫人——奴婢說的是鎮國公府的夫人,也就是世子爺的母親——夫人她對姑娘原就有些微詞,而今城裡的謠言又將姑娘傳成那樣,只怕夫人她……」

    「會更加討厭我,是吧?」溫欣苦笑著替她說出無法說出口的話。

    「夫人並不了解姑娘的為人,等她與姑娘相處過後,了解姑娘的為人,定會非常喜歡姑娘的。」可柔安撫姑娘。她說的可是實話,她和可情一開始不也有些瞧不起姑娘,覺得姑娘根本配不上世子爺嗎?可是現在想法不也變了,覺得除了世子爺之外,再也沒有人配得上姑娘嗎?

    「只怕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後,要想改變會很困難。」溫欣悲觀道。

    對於婆媳相處的問題,她在上輩子就已經領會過了,知道那是一個無解的習題,不管你多麼努力,掏心掏肺,盡心盡力,做得再多也比不上娘家來的一個遠房侄女,比不上一個小妾。

    「不會的,姑娘。」可柔急忙說道,給她信心。「奴婢一開始也如姑娘所說的那啥先入為主的不喜歡姑娘,但後來跟了姑娘之後才知道姑娘是這世上最好的人,最好的主子。奴婢和可情現在都好喜歡姑娘,以後夫人也會改變想法,和奴婢們一樣喜歡姑娘的。」

    「希望真能如此。」溫欣微笑道,但心裡卻不抱任何希望。

    鎮國公夫人和可柔可情的情況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可柔和可情是奴婢,她這個主子對她們好,她們理所當然會喜歡這樣的主子。可是國公夫人是她的長輩,是她將來的婆婆,是她要討好服侍的人,情況和可柔她們剛好完全相反。

    這就像倘若她一開始就看可柔不順眼,打從心裡厭惡她的話,即便可柔對她再盡心盡力的服侍與討好,她也會不改初衷,反倒會更加厭惡她一樣。若真如此的話,可柔除了承受這不公平的待遇外,又能做什麼呢?

    所以她對此真覺得很無力啊,原以為她和唐御沒那個可能性,自然也就不需要煩惱這件事,因為以她上輩子的經歷,只要不是像鎮國公府這樣身分太過顯赫顯貴的婆婆,她都有自信能夠應付的了,結果沒想到……

    唉,只能說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可情在入夜之後才回府,去了整整半天的時間,溫欣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沒急著問,而是先問可情吃過晚飯了沒,讓她先去填飽肚子之後再來向她稟報此去的結果。

    之後,她給了可柔一個眼神,可柔立即心領神會的朝她微微頷首,想必她也發現了可情此去鎮國公府回來之後,神情和之前變得有些不同。

    她想,相對於她這個主子,相處多年、同是丫鬟的可柔應該更能讓可情敞開心懷才對。

    過了好一段時間之後,可情在可柔的陪伴下前來向她稟報結果並坦白一切。

    原來她此去鎮國公府除了見到世子爺之外,還見到了國公夫人。國公夫人是在她向世子爺傳達完消息要離開時,突然被人攔路帶去面見國公夫人的。世子爺則是在聽了她所帶去的消息後便第一時間出府去處理,因而不知道她被國公夫人招去問話的事。

    從可情娓娓道出的一切,溫欣輕易便可得知她未來的婆婆很不喜她。因為不僅對她尋唐御幫忙之事直接斥責,對從可情那裡知道城裡有關她的謠言都是毀謗污蔑,根本就不是實事之後,她的反應竟然不是慶幸或鬆一口氣,也不是為她抱屈或心疼,而是冷冷地問可情,「她給了你什麼將你收買,讓你如此為她說話?」她根本不信可情說的話,根本不信她與傳言不同!

    一旁的可柔聽後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難以置信。

    所以她現在應該知道她主子的擔憂不是沒道理了,溫欣心想著。

    可情這回受到不小的驚嚇,幸好在可柔的安撫,以及聽說了姑娘給她們的承諾之後受到激勵,精神迅速恢復,不到兩天就恢復原本活潑的個性。

    溫欣也是經由此事才知道,原來她這兩個美婢都心無大志,一個只想嫁人過平凡的生活,而另一個則早有偷偷心儀的對象,是個在街上賣豆腐的鰥夫。

    得知此事時,溫欣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總而言之,她身邊有兩個傻丫頭,兩個她愈來愈倚重的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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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 02:05:46
【 第十一章】 過招,心存僥幸


    那日後,除了老夫人的沁心園外,溫欣偶爾會到侯爺夫人的明晴苑串串門子,不過大多時候還是和之前一樣都窩在自己的小院裡繡嫁衣。

    她一如往常的平靜模樣讓那些有心人一個個氣得牙癢癢,不懂她怎麼還能如此冷靜?

    京城中關於她的謠言可是傳得沸沸揚揚,說有多難聽就有多難聽,連府中下人出門都會被指指點點的說那是勤孝侯府的人而感覺到羞愧,怎麼就她這個當事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她們真的不懂。

    祖母那裡也是,對她的態度不僅沒變,還更加的關懷備至、噓寒問暖的。面對這樣一個連累、敗壞侯府名聲的孫女,難道不該嚴懲嚴罰?還是只因為她跟鎮國公世子訂了親,不管她犯多大的錯,都是值得被原諒的?

    還真不得不說,她們說對真相了。

    為了鎮國公這個親家,老夫人怎麼也要把溫欣這個孫女照顧好,讓她記住溫家和自己對她的好,將來才會多多幫扶溫家。至於外頭傳的那些謠言,人家鎮國公府都沒來退婚了,她又何必要介意,是不是?

    當然,如果今日鎮國公府說要退婚那就另當別論了。

    簡單說,她的態度完全取決於鎮國公府的反應,對方沒反應婚事能成是最好,若是真被退婚,到時再來好好教訓壞她好事的女娃也還來得及。老夫人是這麼打算的。

    勤孝侯府裡的有心人可不是每個都像她這麼老謀深算又沉得住氣,四姑娘溫梅就是個按捺不住的,趁著某日早晨,大夥全聚在沁心園時談天說笑逗老夫人開心時,猛然發難。

    「大姊姊笑得真開心,若換做是我,肯定是笑不出來的。」溫梅感嘆的突然開口道,廳內笑聲倏然一窒,整個停了下來。

    溫愉就是那唯恐天下不亂的,輕楞了一下之後,隨即笑著幫忙掮風點火的故意問道︰「四妹妹,你沒頭沒腦的在說什麼?」誰會聽不出來那句笑不出來指的是啥事啊。

    「我說大姊姊真的好厲害,外頭這麼多謠言把大姊姊說得這麼難聽,大姊姊卻還笑得出來,要是我的話肯定哭到不行,再沒臉見人了,大姊姊真的好厲害。」溫梅用純真的語氣,以一臉佩服的表情說,就像她只是在單純陳述一件事,沒其他意思一樣。

    「大姊姊每天都待在她的院裡嫁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或許根本就不知道謠言這事呢。」溫怡柔聲開口道。

    於是眾人立刻轉頭看向溫欣,想知道她該不會真的不知道謠言的事吧?不然她的反應也太過平靜,淡定到讓人匪夷所思了。

    就像是為了證明眾人的懷疑無誤,溫欣不疾不徐的開口道︰「什麼謠言?」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心想原來她真不知道,這也難怪她能一如往常般怡然自得的等著嫁人了。

    「原來大姊姊竟不知道這件事。」溫怡微訝道。

    「什麼事?」溫欣再度問道。

    「就是關於大姊姊在外失蹤五年的事。」溫梅搶答道。

    「這是事實,不是謠言。」溫欣緩緩地搖頭道。

    「但謠言說的不單只是大姊姊失蹤五年的事而已,還包括許多關於大姊姊的事,還有那五年流落在外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溫梅有些興匆匆的答道。

    「什麼樣的生活?」溫欣眨了眨眼,裝疑惑的問。

    「說過去五年大姊姊都在做奴婢。」溫梅一臉期待的看著她,等待她聽後會覺得被污辱,感到驚震或受傷或生氣之類的反應,結果——

    「這不是真的。」溫欣卻是一臉平靜地搖頭道。

    「但外頭的謠言都這麼說,還說大姊姊缺乏教養,大字不識一個,言行舉止粗鄙不堪,簡直就跟山野村姑一樣慘不忍睹。」溫梅不死心的繼續道,只為讓她羞憤難堪。

    溫欣難受,她就開心了,否則她真的會氣悶到生病。憑什麼同樣是溫家女兒,溫欣這個孤兒能嫁鎮國公世子,做世子夫人,而她溫梅卻得成為溫家攏絡靠山的棋子,為婢為妾都得認命?明明她長得那麼美,是溫家女兒之中最美的一個,為什麼命卻不如一個爹娘都已不在了的孤兒?她真的很不服氣!

    「你們覺得呢?」溫欣沉默了一下,忽然轉頭看向諸位妹妹問道。

    「什麼?」眾人微微楞神,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

    「妹妹們也覺得我缺乏教養,大字不識一個,言行舉止粗鄙不堪,像山野村姑一樣令人慘不忍睹嗎?」溫欣問她們。

    七姑娘溫貞想也不想立刻就搖頭,其他幾個則因錯愕與呆楞而略微遲疑了一下,這才迅速搖頭說不會,說沒有。至於真假,也只有她們自個兒才知道。

    「祖母和兩位嬸嬸呢?是否也覺得欣兒缺乏教養,言行舉止粗鄙不堪?」溫欣又轉頭問在場的三位長輩。

    「不會。」老夫人斬釘截鐵的說。

    「當然不會了。」三夫人羅氏柔聲搖頭道。

    「欣兒的言行舉止完全就是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那些人根本就是胡說八道。」侯爺夫人義正詞嚴的力挺她。

    聞言溫欣朝眾人微微一笑,然後不疾不徐的開口道︰「只要家人們相信我,站在我這邊支持我就夠了,外頭謠言胡說些什麼我根本不在意,畢竟嘴巴是長在別人身上,人家要說什麼咱們也沒辦法管,是不是?」

    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番話,想得如此開,眾人都不約而同的怔楞住了。她才幾歲啊,這處變不驚的心境與心態真是一個虛歲才十六歲的小姑娘能擁有的嗎?

    「欣兒,你是不是早知道謠言的事了?」老夫人懷疑的看著長孫女問道。

    「是。」溫欣坦誠不諱的點頭道。

    「你早知道了?」老夫人依然不太相信,「那麼你怎一點反應都沒有,也沒對祖母說?」

    「欣兒心想,這事用不著欣兒說,祖母肯定是知道了,既然知道了祖母自會命咱們勤孝侯府想辦法遏止謠言蔓延,或是揪出謠言散布者以儆效尤,用不著欣兒多嘴去管這事。」

    溫欣侃侃而談,讓老夫人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尷尬與窘迫,因為她根本放任不管,沒做任何事,府裡的人都知道。

    「不過就像欣兒剛才說的,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人家要說什麼咱們也沒辦法管。」溫欣極有眼色的緩和氣氛道,現在還不是和溫家人翻臉的時候,但適當的警告還是必須的,否則大夥還真當她是無知小兒那般好糊弄揉捏。

    「欣兒說的沒錯,這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別人要說什麼咱們還真沒法管,咱們能管的也只有府中的下人們。祖母曾下令不許他們在府中亂嚼舌根,不許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傳進你耳裡,徒惹你傷心難過或是心煩。」老夫人趁機表態自己不是沒作為,也是有盡力的。

    「欣兒知道,欣兒的丫鬟都對欣兒說了。」

    老夫人聞言遏制不住的瞇了瞇眼,問她︰「你會知道那些謠言全是你的丫鬟告訴你的?」膽敢將她的命令當作耳邊風,陽奉陰違,那兩個丫鬟當真是好大的膽子,根本沒把她這位老夫人放在心上啊。

    又不是第一回當她孫女,溫欣一眼便看出祖母打算秋後算帳的意圖,她豈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呢?

    「不是。」她答道。

    「不是?那是誰告訴你的?」老夫人訝異的問,有些不信,心想她這個孫女回府之後,幾乎每日都待在自己的院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除了身邊服侍的幾個婢女之外,還有誰能將府外發生的事告訴她?

    「世子爺。」溫欣露出些許害羞的表情回答道。

    老夫人呆愣了一下,問她︰「是鎮國公世子嗎?」

    「嗯。」溫欣點點頭。

    老夫人眉頭輕蹙,有些懷疑又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然後轉頭問侯爺夫人,「世子何時來訪,怎沒人和我說?」

    「母親,世子爺近期並未來訪。」侯爺夫人趕緊答道,免遭誤會。

    老夫人遂轉頭看向溫欣,無聲的挑眉詢問,看她做何解釋。

    溫欣面不改色,不疾不徐的開口說︰「祖母,欣兒身邊那兩個丫鬟是世子爺派來服侍欣兒的,世子爺有話與欣兒說都會透過她們倆,畢竟我倆雖訂了婚,在成親前卻也不好見面。」

    「她們倆不是一直待在府中服侍你嗎?世子何時派人來了?老二媳婦,你可知道?」老夫人轉頭問媳婦。

    侯爺夫人立刻搖頭,下人並未向她稟報過這事。

    「世子爺並未派人前來,而是派人在外頭等著。」溫欣開口解釋道。「欣兒當年的救命恩人隨欣兒搬到京城,欣兒因為是女子,不方便經常出府關照他們,世子爺便將這關照的責任攬了過去。」說著,她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嬌羞之色。「話雖如此,欣兒也不能就這麼撒手不管,便不時派丫鬟過去關心,世子爺知道此事,便派人等在那裡了。」

    「原來如此。」老夫人點點頭,然後忍不住開口問她,「世子對謠言之事可有說些什麼?」

    溫欣輕楞了一下,隨即露出猶豫與掙扎的表情,微微環視了一下現場的人,欲言又止。

    「祖母問你話怎麼不回答?」老夫人皺眉道。

    「欣兒不敢說。」溫欣猶豫的低聲道。

    「有什麼話不敢說的?難道世子將這事的罪責歸咎於咱們侯府?」

    「不是,只是……」

    「只是什麼?別吞吞吐吐的,是想急死祖母嗎?」老夫人終於按捺不住心急,朝她命令道︰「我命令你,快點說!」

    溫欣狀似掙扎的輕咬了下唇瓣,又轉頭看了眾人一眼,這才低下頭輕聲答道︰「世子爺說,外面的謠言多是從咱們侯府傳出去的,這事他會處理,要我別管也別想太多。」

    「世子真這樣說?」老夫人一臉難以置信的問道。

    「嗯,他還說這件事可能是個陰謀。」溫欣一臉似懂非懂的點頭道。

    「什麼陰謀?」老夫人立即問道。

    「欣兒也不清楚,只知道世子爺說……說……」她突然欲言又止了起來。

    「說什麼?」老夫人遏制不住的高聲追問道。

    溫欣像是被嚇了一跳般,不由自主的迅速脫口道︰「世子爺說他發現三嬸的娘家有奇怪的舉動,近來派了很多隊人馬離開京城朝我們當初回京的來路而去,也就是梅良鎮的方向,非常可疑,他已派人去調查了。」

    一氣呵成的說完後,她就停住了,在場所有人也跟著呆住了。

    老夫人率先回過神來,沉著臉,厲聲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這些是世子告訴你的?」

    溫欣一臉不知所措的望著祖母,還沒來得及開口,在場的羅氏已急忙出聲撇清關係,為自己叫屈了起來。

    「母親,媳婦不知道這件事,也從未聽說過這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羅氏一邊搖著頭,露出茫然又難以置信的神情,一邊喃喃自語般的說道,將自己的無辜與不明所以表現得淋灕盡致,整個很會演。

    溫欣在心裡冷笑著,也跟著露出茫然不解的神情,說︰「欣兒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世子爺是這麼對欣兒說的。」

    「負責傳話的丫鬟在哪?你將她喚來,我有話問她。」老夫人沉默了一下,滿臉嚴肅的說。

    「丫鬟並不知道這事,世子爺寫了封信給我,這些全寫在信裡。」溫欣搖頭道。

    「信呢?」

    「燒掉了。」

    「燒掉了?」老夫人遏制不住尖聲重復道。

    溫欣瑟縮了一下,有些怯懦的答道︰「世子爺要欣兒看過信後就將它燒掉,免得落入有心人手中會打草驚蛇,所以欣兒看完後就將它燒了。」

    老夫人目不轉睛的瞪著她看了半晌,要罵她也不是,不罵她也不是,整個就是無言以對。

    「祖母,您在生欣兒的氣嗎?欣兒不該聽世子爺的話把信燒了嗎?」溫欣怯怯的問道。

    「不,你沒做錯。」老夫人倏然一驚,急忙回道。她可不想在無意間把未來的鎮國公給得罪了,害得溫家失去這麼一座大靠山。她現在該想、該做的是如何讓世子釋疑或息怒,因為世子對勤孝侯府的不滿相當明顯,才會一聲不吭的在暗地裡調查一切。

    不過話說回來,世子對她這個孫女還真是上心,若非上心又怎會如此關注,如此盡心盡力呢?當真是幸好還有這麼一個好消息,否則她肯定會被活活氣死。

    「欣兒,你放心,祖母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她保證的對孫女說,其實是想透過孫女轉告世子,勤孝侯府定會給鎮國公府一個交代。

    說完,她立即轉頭對二媳婦疾言厲色的下令道︰「老二媳婦,這件事交給你來辦,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個下人膽敢胡亂議論主子,造謠生事。」

    「媳婦遵命。」侯爺夫人嚴肅的點頭道。

    「老三媳婦。」老夫人倏然又轉向三媳婦,目光銳利冷凝。

    「媳婦在。」羅氏渾身一僵,心一緊的開口應道。

    表面上她雖不動聲色的冷靜如常,但內心卻惶惶不安,不明白到底哪個環節出了錯,她明明是那麼地小心翼翼,杜絕了一切可能被發覺的危險,為什麼唐世子還能發覺這件事?

    唐世子他到底發現了什麼,又知道了多少?是否已掌握了所有證據?她只要想到這個便滿心的惶恐與懊悔。她應該要更加小心謹慎的,她太大意了。

    「你一會兒立刻回娘家一趟,問問親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究竟做了什麼竟會讓世子起疑心?」老夫人對三媳婦說。

    「媳婦知道了,媳婦這就去準備出門。」羅氏一臉慎重的點頭起身道。

    「祖母,世子爺既然說這事他會處理,咱們是不是靜觀其變比較好,免得壞了世子爺的計畫?」溫欣忍不住開口道。

    「欣兒,三嬸是不是有哪兒得罪你了,你告訴三嬸,三嬸跟你賠不是,不要這樣折磨三嬸,凌遲三嬸。」羅氏說哭就哭,抹著淚,哀哀的轉向她哭求道。

    溫欣暗罵一聲,沒想到事到如今她竟還有本事與自己玩手段。

    「三嬸,您在說什麼,欣兒怎麼全聽不懂?三嬸沒有得罪欣兒,欣兒也沒有折磨三嬸啊,欣兒一直都很敬愛您的。您先別哭,告訴欣兒怎麼了,欣兒一定會幫您的。」她手足無措的說道,說完又轉頭向祖母求助道︰「祖母,三嬸到底在說什麼?欣兒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或說錯了什麼,惹得三嬸傷心難過,還說欣兒在折磨三嬸,凌遲三嬸?」說著,她無辜委屈的淚水立刻從眼眶中滑落下來。

    哭誰不會啊?她也會哭。

    「你沒有錯,別哭。」老夫人立刻柔聲安撫她,然後轉頭斥責三媳婦。「你哭什麼?這麼多小輩在一旁看著,你羞不羞人?」

    「母親,媳婦委屈啊,欣兒的說法就好像已肯定媳婦娘家是罪人,就等世子爺計畫完成,罪證確鑿一樣,您叫媳婦怎能不委屈,怎麼不痛心啊?」羅氏泣聲道,伸手拍著自己的胸口,一副心痛欲絕的模樣。

    「祖母,欣兒絕沒有這麼想。」溫欣趕緊搖頭,一臉誠惶誠恐與不知所措的表情,淚如雨下道︰「欣兒只是突然想起世子爺交代不能打草驚蛇,所以才會這麼說。欣兒只是怕世子爺生氣,怕世子爺明明交代了要把信燒掉,別讓任何人知道這事,結果欣兒卻還說出來,又讓三嬸回娘家將這事說出來。欣兒真的怕世子爺生氣,以後就不理欣兒,甚至想退婚啊。」

    「你說的沒錯,這事不能讓羅家人知道,以免打草驚蛇。」聽見退婚兩字,老夫人立刻當機立斷了起來。

    「母親!」羅氏難以置信的叫道。

    「老三媳婦,這也是為了親家好。你想想,咱們都相信親家是無辜的,既是無辜的,又何需擔心世子的調查?因為調查結果終會還親家一個公道。你再想想,倘若咱們介入通知了親家這事,即使最終調查結果羅家是無辜的,世子還會相信這個結果嗎?只怕不會。所以欣兒說的沒錯,咱們還是靜觀其變比較好。」老夫人分析給三媳婦聽。

    羅氏愈聽心愈冷,整個心急如焚卻又不能表現出來,因為她總不能開口說,問題就在於羅家根本不是無辜的啊。

    怎麼辦,怎麼辦?她問自己。

    冷靜點,先冷靜下來,別自亂陣腳,讓人看出端倪。她告誡自己。

    「母親,媳婦明白您的意思,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媳婦心不安啊。」她哽咽柔弱的開口道。「您讓媳婦回娘家看看好不好?媳婦保證守口如瓶,絕對不會洩露任何一個字給娘家人,您相信媳婦好不好?媳婦求求您。」說完,她立即雙膝落地的跪了下來。

    在她身旁三房的三個姑娘見母親跪下,也跟著全跪了下來,異口同聲的開口求道︰「求求您,祖母。」

    「這……」老夫人頓時猶豫不決了起來。

    「三嬸,祖母當然相信您,我們大夥也都相信您,但是我們相信您沒用啊,要世子爺相信您才有用。」溫欣啞聲開口道,情真意切。「您回娘家的舉動一定會讓世子爺起疑,即使你守口如瓶,隻字未提這件事,世子爺也不會相信,只會更懷疑。欣兒明白您的著急與不安,但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是為了您娘家,還是咱們勤孝侯府,您還是忍一忍別回去的好,免得節外生枝。」

    「欣兒說的沒錯,在整件事水落石出之前,你還是忍一忍吧,老三媳婦。」老夫人一陣激靈,立即點頭讚成溫欣的看法。

    「可是母親,媳婦真的——」

    「好了,別說了,就這麼辦吧。」老夫人有些不耐煩的直接打斷她,不許自己的威嚴一再被挑釁。「這段期間你就暫時別回娘家,也別與娘家那邊的人連絡,等這件事情過後再說,不許給我節外生枝,聽見了沒有?」

    羅氏忍不住瞟了溫欣一眼,眼底閃過一抹凌厲,此刻的她雖有滿腹的憤怒與不甘,但還是溫順的點頭應道︰「媳婦知道了。」

    「知道就好,都起來吧。」老夫人滿意的點頭道。

    這事之後,廳堂裡的氣氛再回不到之前的輕鬆,老夫人大概也覺得無趣,又說了幾句話之後便讓大夥各自散去,說她累了要休息。

    眾人待老夫人起身往屋裡走去之後這才各自起身離去。

    溫欣原以為散會就結束了,怎麼也沒想到身為長輩,比她們這群晚輩先行一步的羅氏會在她回小院的路上守株待兔的等著她。

    她想幹麼?溫欣頓時渾身都充滿了戒備,卻無法回避,只能迎面而去。

    「三嬸,您怎麼在這兒?您是特地到這兒來等欣兒的嗎?」她走到擋在路中間的三嬸面前,故作驚訝狀的開口問道,隨即不等她回答,又露出歉疚的表情搶先一步的向她賠罪。

    「對不起,三嬸,您現在一定很惱欣兒吧?欣兒從未懷疑過您或羅家,只是一心祈求世子爺能快些找出幕後主使者,還三嬸娘家一個清白與公道。怎知今日祖母會問起這件事,讓欣兒不得不將那件事說出來。您別惱欣兒好嗎?」

    羅氏緊抿著雙唇,以怒火熊熊的目光瞪著她,語帶諷意與冷意的開口道︰「看不出來欣兒年紀小小就這般聰穎啊,當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三嬸在說什麼,欣兒聽不懂。」溫欣眨了眨眼,一臉懵懂道。

    羅氏倏然冷笑一聲,道︰「在我面前你用不著裝傻,聽不聽得懂咱們倆心知肚明。」

    「欣兒沒有裝傻,是真的不懂。」她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繼續裝傻。

    「你懂也罷,不懂也罷,我只問你為何要這樣抹黑我羅家?」

    溫欣倏然睜大懵懂又震驚的雙眼,再度用力的搖頭道︰「欣兒沒有,欣兒只是將世子爺寫在信中的內容如實對祖母說而已,絕對沒有想要抹黑三嬸的娘家。三嬸要相信欣兒,欣兒絕對沒有。」

    「你倒是會演戲。」羅氏冷笑。

    「三嬸,如果您惱欣兒的話,直接罵欣兒就是了,別這樣說,欣兒沒有在演戲,說的全是實話。」她紅著眼眶,哽咽的委屈道。

    羅氏目不轉睛的瞪著她看,只見她一臉委屈,一臉逆來順受的模樣,看不出她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她不由自主的皺了下眉頭,心想著,難道說剛在沁心園她所說的話並不是針對自己,而真的全是實話實說嗎?包括阻止她回娘家那串發言也是對事不對人?她真的相當的懷疑,但卻又找不到證據,而且這件事還處處透露著可疑,很像是個請君入甕的陷阱。

    它,是嗎?

    羅氏看著眼前這個只有十五歲的佷女,突然猶豫不決又有些恍惚了起來。

    她與她母親長得是如此的相像,一樣有一張純真的面容,卻也一樣工於心計,一樣會勾引男人,輕而易舉的就將一個氣宇軒昂、風流倜儻、優秀聰明的貴公子玩弄於股掌之中。她母親當年是對勤孝侯世子,而女兒現今則是對鎮國公世子,當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樣的妖媚,一樣的不要臉。

    董婉亭明明就只是個低賤的商家女,以為他們董家捐了一個九品芝麻官,她就變成官家小姐了?

    她呸!低賤的商家女就是低賤的商家女,竟然敢高攀嫁王侯,還要她這個名門世家千金對她低頭,尊稱她為大嫂,出入皆以她馬首是瞻,真的是呸!

    她會年紀輕輕就客死異鄉就是報應,是老天對她擁有不該擁有一切的懲罰。而她的女兒溫欣,倘若也得到不該屬於她所能擁有的一切時,是否也會受到報應呢?

    她忽然有一點期待了起來,覺得即使她的計畫失敗,只要不被捉到證據,證明她就是那個幕後指使者的話,其實也沒有太大的關係,就只差做不了未來鎮國公的丈母娘有點可惜而已。不過沒關係,她還有兩個女兒未出嫁,還是有機會可以找個身分顯赫的女婿的。

    這麼想開之後,她滿腹的怒氣也跟著消散了不少,臉部表情也慢慢變回平時溫柔婉約的模樣。

    「好了,別哭了,三嬸相信你就是了。」她柔聲道,一頓後又為自己剛剛的失常解釋道︰「你別怪三嬸這樣對你,遇到這種事,任何一個人都會怒不可遏的,畢竟這關係到自己的父母兄弟,關係到自己最親的親人。」

    「嗯,欣兒知道,欣兒不會怪三嬸的,也請三嬸別再生欣兒的氣了,欣兒從未懷疑過三嬸。」溫欣抹去臉上的淚水啞聲答道,她上輩子真的是到死都沒有懷疑過這位三嬸。

    羅氏又虛情假意的安撫了她一會兒之後,這才帶著貼身侍女轉身離開。

    可柔目送著她們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三夫人主僕倆的身影之後,這才心有餘悸的對自個兒的主子說︰「姑娘,三夫人剛剛的樣子好可怕,把奴婢嚇得心都抖了。」這是她第一回見識到三夫人的真面目,真的是太可怕了。

    「她是被我逼急了才會忍不住露出真面目。」溫欣說,舉步朝自個兒居住的院落走去。

    「可是奴婢不明白,既然真面目都露出來讓咱們看見了,三夫人後來怎麼又變回平日溫柔婉約的模樣,這樣不是很奇怪嗎?」可柔眉頭輕蹙跟在主子身後,一副想不通的表情。

    「不奇怪。」溫欣搖頭道。「現在咱們雙方只是心知肚明,並未真正的撕破臉,她自然得和平時一樣,否則的話不是引人懷疑?」

    可柔輕楞了一下,眨了眨眼,想了一下才想通道︰「奴婢明白姑娘的意思,只是覺得在不知情的人面前像平常那樣還好,在知情的姑娘和奴婢面前,她能前一刻還活像要吃姑娘似的,下一刻卻又對姑娘輕聲細語、噓寒問暖的,感覺真的好可怕。」說著,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不寒而憟。

    「咱們該慶幸已經知道她的真面目,不然那才叫做真正的可怕。」溫欣搖了搖頭,緩聲道。「因為你會死得不明不白,連自己究竟是被誰害死的都不知道,即使死後想化做厲鬼報仇,也不知道仇家是誰。」

    「姑娘,您別說的這麼可怕。」可柔哭喪著臉求道。

    「可怕嗎?」溫欣有些恍惚的低喃道,她可是親身經歷過這一切。

    可怕嗎?不,她並不覺得可怕,只是覺得無助,覺得憤怒,覺得遺憾與怨恨,還有心有不甘、死不瞑目而已。

    不過那一切都過去了,今生今世她是絕不會重蹈覆轍的,絕對!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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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 02:06:12
【 第十二章】 成親,共結連理


    本著對唐御全心全意的信任,溫欣每天都過得很悠然愜意,絲毫不為外頭的謠言所苦,更不曾為遠在桃林鎮的李家人可能的陷害而擔憂,整個就是置身事外,事不關己的輕鬆模樣。

    這樣的她讓暗中密切注意她一舉一動的羅氏愈來愈忐忑不安,因為不確定溫欣如此氣定神閒到底是胸有成竹,抑或者根本就是在虛張聲勢嚇唬人的,而她偏又無從求證。

    那天之後,老夫人親自下令嚴格管制侯府人員進出,每一個下人進出府都要登記,要稟明出府的目的,甚至偶爾還會派人跟隨確認有無撒謊後,府中下人便再不敢撒謊,沒事也盡量待在府中不隨意外出。

    待她發現這事時,她已整個被困在侯府之中,再也無法與娘家那邊互通消息,更不知外頭現在是什麼情況,羅家派往梅良鎮的那些人是否真遭遇到鎮國公世子人馬的追擊?那些人該不會愚蠢得將他們此去的目的給供出來吧?

    日升日落,羅氏每天都有度日如年的感受,感覺時間既難熬又希望它能過慢一點,走慢一些,不想太快面對即將而來的結果。

    她下意識已開始在害怕,在恐懼東窗事發的那一刻,對於自己與娘家定能平安度過這一劫,她竟沒有絲毫的自信甚至是期望。

    她的預感沒錯,也非常有自知之明,因為一個月後,羅家現任家主,也就是羅氏的父親,帶著妻子親自前來侯府負荊請罪。

    他不僅當眾認錯,承認妻子對女兒過度溺愛,有求必應的做了不該做的事,也承認自己教女無方,最後還當著眾人的面前狠狠地掮了自己那都快要做外祖母的女兒一巴掌之後,大義滅親的說出一切全憑勤孝侯府處置,就當他羅孝天從沒生過這個女兒的狠話。

    羅氏家主也算是個當機立斷的狠人,在衡量過一切利弊之後,毫不猶豫就能捨棄女兒,捨棄與勤孝侯府的姻親關係,因為比起得罪鎮國公府,失去末代侯爵府這個姻親根本就不算什麼

    他真的很後悔當初為何會豬油蒙心,輕易就讓女兒與妻子給說服,作起了外孫女嫁鎮國公世子,未來的鎮國公都得喊他一聲外祖父的美夢,真是悔不當初。

    先不管羅家有多後悔,勤孝侯府這邊在得知羅氏竟為一己私心,企圖破壞溫欣與鎮國公世子的婚事後,簡直都快要氣炸了,尤其是老夫人更是氣得臉色煞白,然後硬生生的被氣昏了過去,把大夥給嚇壞了。

    侯府因此陷入一片雞飛狗跳的慌亂之中,直到請來大夫,將老夫人從昏厥中救醒過來之後,大家這才稍稍地鬆了口氣。

    送走大夫後,老夫人一刻也忍不住,直接將溫長風叫到面前,冷聲質問他在這件事上有無參與?

    溫長風立即對天發誓表清白,老夫人聞言後臉色微霽,接著又問他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

    溫長風只答了一句——「全憑母親做主。」

    於是,隔日勤孝侯府的三夫人羅氏便以病重為由,被遣送到鄉下莊子上去養病,從此再也未在京城中露臉。

    在羅氏被送走前,溫欣向祖母請了個允準,最後一次去見這位三嬸,因為她太想知道為什麼了,這個問題從上輩子就一直困擾著她,她非得知道原因不可。

    「為什麼?」她問暫時被關在沁心園耳房內的羅氏。

    「因為我討厭你。」羅氏咬牙恨聲道。

    「侄女可曾得罪過三嬸?」這是她最想不通的一點。

    「我討厭你這張臉。」

    「臉?」溫欣楞住。

    「和你母親長得一模一樣,讓人見了就覺得噁心,就覺得虛偽,就覺得不知廉恥!」

    「你與我母親有仇?」溫欣疑惑的問,雖然她也想過這個可能性,但經證實後,她只覺得不可思議,覺得這個三嬸當真是心狠手辣,竟將上輩子的恩怨加諸在她這個因失憶全然不知情的無辜侄女身上,真的是夠狠的。

    「有仇?她還不配!一個低賤的商人之女,連替我提鞋的資格都沒有,敢與我有仇?」她的語氣充滿了鄙視與不屑。

    溫欣疑惑的看著她,感覺愈聽愈迷糊。所以母親究竟是怎麼得罪這位心狠手辣的三嬸的?她真的很懷疑。

    結果不需要她發問,羅氏就像突然陷入回憶中般咬牙切齒的說了起來。

    原來外祖董家與名門羅家在生意上有往來,當年外祖攜妻女上京談生意兼遊歷,曾上羅家做客,在羅家叨擾了數日,而那幾日好巧不巧剛好遇上羅家少爺的生辰宴,勤孝侯世子受邀前來做客,原本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少男少女卻不知怎麼的就這麼看對眼,產生了情愫。

    當然,這在羅氏眼中就成了董家小姐不知廉恥的勾引勤孝侯世子,最後還貪慕虛榮,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辦法嫁給世子,成了勤孝侯世子夫人。

    以羅氏的想法,勤孝侯世子上羅家做客,該被他看上的自然應該是她這位羅家的千金小姐,怎知卻讓溫欣的母親、身分低賤的商家女董婉亭壞了這緣分,搶了原本該屬于她的榮華富貴,這才令她恨由心生。

    後來她雖也嫁進了勤孝侯府,但卻只是三夫人,而且還得對一個低賤的商家女大嫂恭恭敬敬的,這讓她心底的不平與怨恨愈積愈深,終至釀成今日這結局。

    困擾了溫欣兩世的疑惑終於獲得到解答,只是這個答案真的讓她很無言以對。她原以為是什麼深仇大恨,結果竟是自以為是下的嫉妒所引起的莫名恨意。上輩子的她真的很無辜,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不管如何,她終於了卻了這樁延宕兩世,也困擾她兩世的疑惑與心事。接下來就只剩下成親,展開今生今世的全新人生了。

    也不知是否因這件事的解決而獲得激勵,她突然全身都充滿了鬥志,不管是對未來的生活,或是對不喜她的準公婆,又或者是那些等著看她笑話與悲慘下場的人,她都充滿一股不服輸要戰勝到底的念頭。

    上輩子的遺憾太多,這輩子她不想再遺憾了。

    老天既給了她重生一回的機會,這一世她定要好好的過日子,要夫妻和美,兒孫滿堂,白頭到老,不枉重生這一遭。

*             *             *

    十月二十七日,大吉大利,宜婚姻嫁娶。

    溫欣天沒亮就被叫起床沐浴,梳妝打扮了起來,一連串的繁複流程下來,她只覺得頭暈腦脹,第一回感受自己上輩子的人生經歷其實也不是真的一無可取,至少在成親這件事上,上輩子的被迫輕率遠嫁確實讓她少了這一大清早的折騰。

    當然,成親是一生一次的大事,忍受一次折騰要比留下一生遺憾要好,所以即使她的頭上身上沉甸甸的被壓戴了許多東西,臉上也被粉撲的連想笑都要費力才扯得動變得厚重的臉皮,她也甘之如飴的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終於一陣劈里啪啦的喧鬧聲,迎親隊伍上門了,房裡也響起一連串女眷們興奮的笑鬧聲,頓時與外頭的熱鬧氣氛連成一氣。

    溫欣頭蓋著蓋頭,眼前除了紅艷艷的一片,啥也看不見,想瞧熱鬧自是不可能,只能任人牽上牽下,背上背下,或走或站,或跪或拜的在一片震耳欲聾的鼓樂和喜炮,還有人群的笑談聲中完成終身大事,被送入洞房。

    身穿大紅喜服,滿臉喜色的唐御用一桿紅綢纏的瓖銀秤揭開她的蓋頭,在滿屋子笑嘻嘻的打趣著他們的女眷面前完成一連串的習俗,最後喝下合巹酒後,終於禮成。

    禮成後,唐御給了她一個溫暖安撫的微笑,接著離開去了前方待客,房裡的女眷們則客氣的與她交談了幾句之後也相繼離去,屋裡轉眼就剩下她和可柔、可情,以及兩個面生的丫頭。

    可柔見她動手想拿下頭頂上的鳳冠,趕緊上前幫她,同時柔聲問道︰「姑娘,您可餓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想先洗臉。」她伸手碰觸感覺有些龜裂的臉頰妝容道。

    「你們倆去打些熱水過來,順便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端些過來。」可柔尚未應聲,一旁的可情已轉頭吩咐那兩個丫頭,將兩人遣出房去。

    溫欣忍不住輕挑了下眉頭,總覺得可情此舉似有深意,畢竟要使喚人之前,總得先讓她們自我介紹一下,知道她們叫什麼名字才對,結果可情卻連這點時間都不留,就先派了工作。

    「可情,你這是做什麼?」可柔也覺得她的舉動有異,開口問道。

    「姑娘,那兩個丫頭是夫人身邊的人,奴婢曾在夫人那裡見過她們倆。」可情眉頭輕蹙,一臉凝重的說道。

    「以後這些話咱們自個兒心裡有數就好,不必說出來。」溫欣沉默了一下,緩緩地搖頭道。

    「姑娘?」可情、可柔兩人皆一臉不解的看著她。

    「在這鎮國公府裡,除了咱們三個人與世子外,有誰是不屬於誰的人?就連我的陪嫁那兩房人,又有誰是真心向著我,而不會向權威或利益低頭的?」溫欣說著輕嘆一聲,道︰「你們倆要記住,只要咱們行得正,坐得直,不做虧心事,不害人,但防人之心絕不可少,自然就沒什麼好怕的了。哪些人是誰的人,對咱們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可是姑娘,俗話說人善被欺,馬善被騎,咱們若是讓人隨意安插眼線在身邊而置之不理的話,只怕會讓人覺得姑娘好欺負而瞧不起姑娘。」可柔擔憂的說。

    可情也是一臉的憂慮。

    她們倆原先就是鎮國公府的奴婢,在這庭院深深的國公府宅邸內也生活了好幾年,自是明白這後宅就像吃人不吐骨頭般的妖魔,像姑娘這般純善,一心想息事寧人的處事態度是絕對不行的,一不小心恐怕就會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溫欣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奇怪,認真的看著她們倆,緩聲問道︰「你們覺得在經過外頭那些沸沸揚揚的謠言之後,在這個鎮國公府之中還有幾個人是瞧得起我的?」

    「姑娘!」柔、情兩丫鬟頓時只覺得一陣心疼,一陣難過,對於陷害姑娘至此的勤孝侯府那些人簡直是恨之入骨。

    見她們倆一副心疼難過又怒不可遏的模樣,溫欣只覺得一陣心暖,失笑的開口問道︰「你們倆這是幹麼?你們應該知道那些謠言傷害不到我。」

    「可是它卻已經影響到姑娘的生活,讓姑娘在鎮國公府裡的生活變得艱難。」可柔氣憤道,一頓後又發誓般的咬牙道︰「這些負責服侍姑娘的丫頭婆子們若是膽敢對姑娘不敬,或是背後亂嚼舌根被奴婢看見的話,奴婢鐵定不會輕饒那些人,姑娘到時可別心軟,開口說算了,要奴婢放過那些人。」

    可情在一旁用力的點頭,一臉嚴肅的開口道︰「奴婢和可柔的想法一樣,姑娘可以不在乎那些人是誰安插到這裡來的,但是絕對不能放任她們輕視姑娘,或有任何不敬姑娘的言詞或行為。」

    「我看起來應該沒有那麼柔弱可欺吧?」溫欣無奈道。

    「有!」柔、情兩丫鬟毫不猶豫的異口同聲道。

    溫欣頓時無言以對,從沒想過自己在這兩個丫鬟眼中竟有著柔弱可欺的形象,這根本就是個天大的誤會好嗎?「柔弱可欺」四個字和她真的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因為若是真遇到危害她的性命安全,或是真把她惹火的事的話,她絕對是敢拿刀子與人拚命的人,悍婦也要對她甘拜下風。

    在她無言以對時,先前被可情遣出房的兩個丫頭回來了,一個端著臉盆、毛巾等物,一個則端著盛著數碟點心吃食的托盤走進房來。

    可情立刻上前接過臉盆、毛巾等物,準備服侍主子洗臉淨手,可柔則是幫忙將主子的頭髮束好,將主子手上的戒指鐲子等首飾取下收好,方便接下來的行事。

    柔、情兩人可謂合作無間,讓那兩個丫頭只能呆站在一旁,毫無用武之地。接下來的換衣裳和伺候用餐也一樣,柔、情兩人始終沒讓那兩個丫頭有插手的餘地,硬是將她們晾在一旁,直到最後要收拾一切時,這才叫她們收拾好拿出去,狠狠地給了那兩個丫頭一個下馬威。

    溫欣嘴角揚笑的搖了搖頭,隨她們倆去折騰,相信她們倆知道分寸,會適可而止,不會為她惹出什麼麻煩。

    話說回來,鎮國公府裡的規矩那兩個丫鬟比她還清楚明白,與其擔心她們倆會闖禍,還不如擔心自己,因為一入侯門深似海啊,步步為營,步步驚心。

    兩世為人,溫欣也成親過兩次,但兩次的感覺真的一個是天堂,一個是地獄。這是她在隔天醒來,在晨光微熹中看著近在咫尺,仍在熟睡中的俊逸臉龐的第一個想法。

    上輩子的成親對她來說是場惡夢,從被綁著塞進花轎開始,接著是讓她痛不欲生的初夜,以及之後每回被強要的夜晚,每每她以為日子不可能會比此刻過得更糟時,下一刻定會有更糟的事冒出來,讓她在死路與活路之間做選擇。她不想死,只好苦苦掙扎的活下去。

    當時的她有一個心願,那便是活著回京城,回娘家,問一問那些與她血濃於水的溫家人,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她做錯了什麼?

    這個執念讓她在地獄裡整整待了七年,也掙扎的活了七年,最終依舊是敵不過身心上的雙重折磨,年僅二十五便已油盡燈枯的撒手人寰。

    她唯一慶幸的便是她沒有留下任何一個親生子,因為她的身子在成親來年小產後就徹底壞了,再也無法受孕。而她依稀還記得在她房裡那些人聽見這個消息,有皺眉不悅的,有喜上眉梢的,有不為所動面無表情的,還有迫不及待想出門會新歡卻被叫來而滿臉不耐煩的她的夫婿。

    就在那一刻,她的心徹底死絕,再也不曾為那個人而跳動,一次或是一下都不曾。

    「你,在想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響令她猛然回神,只見唐御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幽深的目光正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

    溫欣眨了眨眼,徹底回過神來,原本在她臉上疏離冷絕的神情也有如冬雪般的消融,回溫,然後她對他嫣然一笑,頓時有如百花盛開般美不勝收。

    「欣兒。」低喃一聲,唐御情難自禁的傾身去親吻她如花朵盛開般的面容,只覺得觸感溫軟滑膩,令他愛不釋手,身體的某一處也跟著蠢蠢欲動了起來。

    「該起床了。」溫欣輕推著他,羞赧的低聲提醒他,她可以感覺到他抵著她的某處正在變化著。

    唐御頓時渾身一僵,嘆息一聲,整個人有如脫力般的壓在她身上,讓她不由自主的無聲微笑,然後想起了昨晚。

    昨晚他回房時其實已有七八分醉意,但對她的態度卻與清醒時無異,反倒更溫柔一些。

    由於上輩子的惡夢,她對洞房花燭夜充滿了恐懼,下意識的瑟縮、掙扎與推拒,但他卻始終耐心的溫柔以對,直到成功刺入她體內之後,還輕聲細語的安撫了她半晌,吻了她好久,直到她終於放鬆下來,這才放縱他的強勢,為她帶來上輩子從未感受過的一種期待、緊張與狂喜。

    她無法形容那種水乳交融的感受,只知道她很喜歡被他那樣的擁著,喜歡他的溫柔,也喜歡他的強勢,和上輩子惡夢般的記憶感受完全不同。她是真的喜歡他,沒有任何一絲勉強的存在。

    唐御,她的夫君,她今後的人生,今後的依靠。

    動也不動的壓在她身上許久,唐御終於認命的撐起身子,在她臉頰上輕吻了一下之後翻身而起,因為待會兒不只有一堆事要做,還有一場仗要打。想到母親,他便有股想嘆氣的欲望。

    「來人。」他出聲喚道。

    外頭看準時辰早已備好梳洗用品的丫鬟們應聲魚貫而入,分成兩批人分別服侍他們夫妻倆梳洗著衣綰髮,直到一切都準備妥善後,夫妻倆便一同前往正房堂屋給直系長輩磕頭奉茶,同時認認各路親戚們,之後大夥才會一起吃飯。

    這是正常流程,但真會有那麼簡單嗎?

    溫欣一想到不喜她這個媳婦的國公爺和夫人,她便感到一陣頭痛與無奈,也不知道她這對公婆會準備什麼下馬威來招呼她,真是讓人發怵。

    「別擔心,有我在。」似乎是感覺到她的擔憂與膽怯,走在她身旁的唐御忽然開口道。

    她怔然的抬頭看他,只見他轉過頭來對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既溫柔又令人心安,讓她忐忑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

    她驀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堅定的對他點頭道︰「嗯,我不擔心,有你在。」

    唐御再度對她微微一笑,然後柔聲道︰「走吧。」

    「嗯。」溫欣堅定的點頭,跟上他的腳步,走進正院。

    正房堂屋內聚集了好多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大大小小,全都等著認識剛出爐的鎮國公世子夫人,而居中坐著的便是唐御的雙親,鎮國公唐天霖及夫人崔氏。

    看見他們之後,溫欣這才突然發現一件事,那便是兩世以來——失憶之前的事不算,這還是她第一回見到鎮國公夫妻,然後發現,唐御的容貌根本就是完全承襲於母親,這才會長得如此美如冠玉、玉樹臨風的。

    可是啊可是,如此相似的兩張臉,一張對她溫柔繾綣,一張卻是冷若冰霜。

    他母親——不,現在應該稱之為婆婆了——婆婆果然是討厭她的,雖然早有預感,但親眼所見後還是讓她覺得很難過。

    「父親、母親,孩兒帶媳婦來給您們敬茶了。」唐御說著率先跪到丫鬟鋪好的跪墊上。

    溫欣沒有出聲,只是跟著他做,跟著他跪下,跟著他磕頭,在丫鬟捧茶過來遞給她時,伸手接過,然後捧高到頭頂,先向公公敬茶道︰「父親請喝茶。」

    鎮國公接過茶盞,低頭喝了口茶後,簡單扼要的說了一句,「以後要好好的和御兒過日子。」說完便拿了個紅封放於托盤上給她。

    敬完公公,接下來換敬婆婆。

    丫鬟再度捧茶上來,她還未來得及伸手去接,怎知唐御卻先她一步將那茶盞接過去,再遞給她時,特地交代道︰「這是敬母親的茶,欣兒,你好好的敬母親。」

    溫欣不由自主的抬眼看了他一下,只見他臉上滿是鼓勵的微笑,她亦還以微笑,然後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杯茶,高捧到頭頂,朝婆婆柔聲恭敬道︰「母親請喝茶。」

    鎮國公夫人置若罔聞,一動也不動的毫無反應。

    溫欣既不著急也不心慌,依舊端莊沉穩,堅定的捧著那杯茶,靜靜地等候著婆婆接受她的敬茶。她的想法很單純,只要她繼續堅持下去,這個僵局總能打破,況且也不可能一直僵持在這裡啊,因為她丟得起臉,鎮國公府可丟不起,一堆人都在看著呢。

    不過她怎麼也沒想到打破僵局的不是與她較勁的婆婆,而是她相公唐御。

    「母親,孩兒的媳婦請您喝茶呢。」他開口說道,語氣之中有絲懇求。

    「讓她多捧一下茶盞你就心疼不捨啦,也不怕娘會吃醋?」國公夫人似笑非笑,似假還真的開口道。

    現場笑聲四起。

    「母親。」唐御無奈的輕喚,狀似投降,讓周遭的笑聲瞬間又大了些。

    「娘這是心有所感啊,就怕我兒有了媳婦忘了娘。」國公夫人開玩笑般的嘆息道,依舊沒有伸手去接茶。

    「孩兒不會。」唐御目不轉睛的看著母親,開口承諾。

    他黝黑的瞳眸、平靜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讓國公夫人突然有些不敢直視,避開他的目光道︰「不會娘就放心了。」說著,終於伸手接過兒媳婦敬她的茶,低頭喝了一口之後,拿了紅封和一對金手鐲擱在托盤裡給她,認真而嚴肅的說道︰「以後你就是我鎮國公府的媳婦了,不管到哪兒、做什麼都要守規矩、遵禮儀、知進退,要知道以後你所代表的不是你這個人,而是咱們鎮國公府和你相公的臉面,知道嗎?」

    「是。」溫欣一臉恭敬謹慎的點頭道。

    「都起來吧。」國公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說。「去認認咱們家的親戚,別自家人都不認得,徒惹笑話。」

    「母親,您這是在說孩兒嗎?雖然孩兒也覺得自己認不出自家人是個笑話,但您也別在孩兒剛進門的媳婦面前洩孩兒的底啊。」唐御苦著臉道。

    廳堂內再度掀起一片笑聲。

    國公夫人真是氣不打一處來,被這個偏心只疼媳婦的兒子氣到不行。

    「你不把這件事說出來,誰知道我在說你?你這就叫做不打自招。」她沒好氣的瞪了兒子一眼。

    唐御輕楞了一下,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咦,好像真是這樣。」

    廳裡的笑聲因他這句話瞬間又大了許多。

    國公夫人搖了搖頭,也懶得再說什麼了。這孩子把媳婦護得有多緊,就表示他有多在意這媳婦,她再繼續針對媳婦的話,只怕是給自己找麻煩,讓兒子離她愈來愈遠,與她的嫌隙愈來愈大。

    自小,她便偏心於注定要承爵的大兒子,而對這個小兒子疏於照顧,加上小兒子聰明又有主見,根本不需要她多費心,她的疏忽也就愈加自然與理所當然了。

    不知不覺間,原本的小娃娃已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俊偉男子。

    多年不見,再見到這個幾乎可以說是自小就放養的兒子,她真的很驚訝,完全出乎預料,因為除了長相外,不管是高大的身材,沉穩剛毅的個性,或是威嚴不可冒犯的氣勢,這個兒子完全承襲了父親的優點,所表現出來的一切甚至比他已故的大哥、她費盡心思養育長大的大兒子都還要更加優秀。

    面對這樣的兒子她真的很欣慰,卻也很慚愧,因為不管是他的成長或成就,幾乎都與她無關,對小兒子來說,她從來就不是一個盡責的好母親。

    不過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過去的事她已無法挽回,未來的事她還來得及趕上,不是嗎?

    所以,她很認真的想為兒子相一個秀外慧中,不管是外貌、才德、家世都一等一的好媳婦回來做兒子的賢內助,即使是通房丫頭,她都精挑細選了許久,好不容易才選出兩個聰明伶俐又貌美,最重要的是安分守己、心地良善的丫鬟給兒子做通房。

    這件事上,她真的很費心,怎知兒子一將人接收過去之後,轉手就將那兩個丫鬟送給了別人,簡直白費她一番苦心。最令她難以接受且無法置信的是,兒子不僅將那兩個她精挑細選出來服侍他的丫鬟送人,還欲娶那名聲盡毀的溫家女為妻,甚至在她反對之下,竟用早已遺忘的口頭婚約拿來說事,逼得她不得不妥協同意這門親事。

    也因此她剛剛才會忍不住刁難了一下跪在她眼前敬茶的新媳婦,只是怎知兒子竟是如此袒護不捨,讓她真的嫉妒又難過。

    罷了,反正都成親進門了,她再不喜再反對也沒用,木已成舟。況且與其在這邊刁難媳婦做些無用之功,還不如在未來的日子裡好好觀察一下這個新媳婦到底有什麼好,竟讓兒子不惜違逆父母之意,也非要將她娶進門。

    她一定會張大雙眼好好的觀察,倘若這媳婦真的不錯,她會放下成見欣然接受這個兒媳,反之,她就別讓她這個做婆婆的捉到不可饒恕的錯處,否則到時即使要讓兒子背負忤逆父母的不孝罪名,她也要將這個擔負不起鎮國公府女主人責任的女人休離。

    因為堂堂的鎮國公世子,以及未來的鎮國公府是絕不允許毀在一個女人手上的,身為現任當家主母的她定要將這個關口給把守好,免得百年之後到了地底下會無顏面對唐家的列祖列宗。

    看著被眾人圍繞的新媳婦,她目光堅定的忖度著,沒有一絲妥協,也沒有一絲猶豫,只因這是她的責任,更是一個母親愛護子女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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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 02:06:35
【第十三章】 後宅,百態人生


    從溫家事了後到與唐御成親之前,溫欣每天都在煩惱著同一件事,那便是成親之後,她要如何在鎮國公府中立威,以後才好立足。

    當然,這立威的對象不是長輩或長者,而是下人,以及那些本該尊重、敬重她的家人們。

    身為溫欣時,她可以不在乎個人榮辱,不在乎那些流言誹謗,那些輕視嘲諷,但是一旦她成為唐御的妻子,鎮國公世子的夫人之後,她所代表的將不再只是她自己,而是鎮國公府與唐御。

    也因此即使她本人不在意,也必須為了鎮國公府與唐御讓別人拿出該有的態度來對待她,尊重她這位鎮國公世子夫人,不能任人輕視或讓鎮國公府與唐御因她而蒙羞。

    那段時間說真的,她想了很多,還曾數度為這事失眠,因為她所想出來的所有計畫與手段最後總會卡在一個難關上,那便是她有個不喜她,對她有成見的婆婆,倘若這個婆婆真那麼難相與,是非不分,存心要與她作對的話,那她的未來又豈是舉步維艱四個字可形容的?

    根本就是萬事皆了。

    婆媳問題真是亙古不變,即使她兩世為人也逃脫不了這一關。

    總而言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最終也沒想到什麼好法子,只能抱著這樣的鴕鳥心態嫁到鎮國公府,並且努力的祈禱她的婆婆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嚴厲可怕,難以討好。

    或許真是她的祈禱奏了效,她與唐御成親至今都快滿一個月了,婆婆除了在她剛進門隔天敬茶時稍稍刁難了她一下,之後便沒再為難過她。

    她為此還忐忑不安的向唐御請教,問他母親這樣子正常嗎?惹得唐御哈哈大笑,整個人笑不可抑,笑得東倒西歪的,直到她羞惱得受不了,伸手槌打了他一頓,他這才收斂起那誇張的笑聲,真的是很討打。

    「母親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你既然沒有犯錯,她為何要為難你?」唐御對她說。

    「咱們成親隔日敬茶時,我好像也沒犯什麼錯。」她說。

    「那時受謠言影響,有先入為主的觀感,自然會想要給你一個下馬威。但事實證明你與謠言完全不同,母親滿意都來不及了,又為何還要為難你?」唐御說著說著,情不自禁的低頭吻她,吻著吻著就把她抱上床滾床單去了。

    對於唐御的回答,她半信半疑,並沒有因此而放鬆自己,每日依舊風雨無阻的晨昏定省,恭敬的服侍婆婆用膳,直到婆婆身邊再無須要媳婦服其勞的事之後,她這才返回自個兒的院落用膳,以及處理夫妻倆居所的一應事務。

    鎮國公府很大,也住了很多人,他們夫妻居住的蘭亭院原就是唐御自小居住的院所,並未因他成為世子爺便搬遷到原世子居住的院落去,那裡依舊讓新寡的大嫂帶著大哥留下的妻妾子女們住在那裡。

    提到這位大嫂,溫欣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只能用莫名其妙四個字來形容,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時曾經得罪過這位大嫂,讓她總是對她陰陽怪氣、冷嘲熱諷的,總之真的就是很莫名其妙就對了。

    還好她這個人沒什麼優點,最大的優點就是忍功一流,不管是面對流言或是挑釁或是刁難,只要不威脅到她的性命,對她或是她所在乎的人造成實質上的傷害,她都能冷靜淡然以對,不受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事物所影響。

    兩世為人讓她深刻的體會到一件事,那便是生命是如此的寶貴與短暫,誰也不能預測自己的死期,就像上輩子的她一樣。那她又何必要將如此寶貴與短暫的生命浪費在那些對自己毫無善意,說穿了也沒啥利害關係的人身上呢?還不如把時間省下來,美美的睡一覺更好。

    結果誰曉得她的不爭不氣最後卻被傳成了逆來順受,讓她成了眾人眼中沒脾氣又好欺負的小媳婦。

    對此她只覺得好笑,倒是可柔可情因此而急得不得了,又急又氣的與她分析起這件事將會帶來的影響,簡單來說就是她的國公夫人婆婆可能會更不喜她,會覺得她是爛泥扶不上牆,根本就配不上她優秀的世子兒子。

    她承認可柔可情擔心的不是沒道理,不過說也奇怪,當她們倆對她分析這事時,她腦中響起的卻是唐御曾對她說過的話,他說︰「母親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你既然沒有犯錯,她為何要為難你?」

    於是,她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竟然就放心了下來,不再感覺到擔心。因為她並沒有做錯任何事啊,她也只不過不爭不氣而已,不是嗎?

    於是她對柔、情兩丫鬟說︰「放心吧,我選擇退讓是為了家宅的安定,爭強好勝的與人爭鬥只會把府裡弄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那才是真正的自尋死路。母親是個明眼人,不會是非不分的。」

    她真是這麼想,可不只是單純為了安撫這兩個愛擔心的丫頭,更不是為了將這幾句話傳到國公夫人耳朵裡才這麼說的。

    但偏偏這話就真的傳到了國公夫人那裡,還讓國公夫人在聽了之後簡評了一句,「還不錯。」

    這只是一句簡單平凡的話,卻讓她像是捅了馬蜂窩般的麻煩不斷。

    「二少奶奶,大廚房送來的食材不新鮮,咱們要退,對方卻說是咱們這邊沒有保存好,不肯。」

    大廚房以前是由大少奶奶負責掌管,雖現今已被國公夫人以她新寡傷心為由收了權,但她的人脈肯定還在,要找自己這位二少奶奶麻煩也是輕而易舉的。

    「二少奶奶,漿洗房那邊把咱們蘭亭院的衣裳洗壞了卻不承認,兩邊的丫頭吵吵鬧鬧的,聽說昨天還動手打了一架。」

    漿洗房是由三少奶奶負責的,這一位就是個踩低捧高、眼皮子淺的主,連同她管理的下人也一個德性,見她這位二少奶奶不受國公夫人待見,有事沒事就愛踩二房一下。

    不過她們消息似乎有些不靈通,要不若是知道了國公夫人針對二少奶奶說了句「還不錯」的話,她們哪里還敢和蘭亭院的丫鬟打架?

    「二少奶奶,針線房月中就該把咱們院裡新裁製的衣裳送來了,卻至今都不見蹤影,也沒讓人來說明遲交的原因。」

    針線房是屬於四少奶奶管轄之地,不過這位四少奶奶一向和大少奶奶交好,會怠慢二房的人事物不意外。

    「二少奶奶,剛才花房派人來說,您上回看中那盆芍藥,被大少奶奶派人端走了。」

    又是大少奶奶。

    「二少奶奶,咱們院裡的柴薪——」

    「好了,別說了。」溫欣伸手打斷可柔,讓她別說了,聽得她頭痛。

    這些都是什麼狗屁倒灶的事情啊,這些後宅裡的女人真的是吃飽太閒了,竟只為了國公夫人說了一句「還不錯」,就按捺不住的搞起小動作?真是莫名其妙!說不定國公夫人在說這句話時,根本就不是在說她,而是對著她正在欣賞什麼東西,例如一幅繡品,一件新衣裳,或是一盆花所下的評語,這些人到底有沒有確認啊?

    真是懶得理她們了。

    「《如意糕坊》那邊最近有沒有什麼消息?」她轉換心情的問道。

    「啊?」面對主子突然問起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可柔明顯呆楞了一下,這才眨了眨眼開口答道︰「福伯並沒有傳來什麼新的消息,不過奴婢曾聽前兩日出府採買辦事的桑墨說,《如意糕坊》前大排長龍,盛況空前,之前歇業一段時間不僅沒影響到生意,讓原有客人流失,反倒還讓生意變得更好,客人變得更多了。」

    說到這個,可柔對二少奶奶就充滿了佩服,因為當初就連世子都覺得沒必要為了等那幾個忠心於原東家,決定跟原東家一起離開的糕餅師傅來而暫停營業,因為糕坊裡還有其他師傅,就算人手不夠,再找人就是了,犯不著停業不做生意。要知道那店面即使租人,一個月也有好幾十兩可以收。

    但二少奶奶卻堅持非要等那些師傅回來不可。

    她覺得比較奇怪的是,二少奶奶怎知道那些人一定會回來?但既然世子爺都沒對這事感到疑惑了,她也就沒多嘴了。

    總之因為二少奶奶的堅持,《如意糕坊》在歇業兩個半月後重新開幕,店內所賣的糕餅點心全都原汁原味,即使換了東家,糕餅的味道也沒有改變,讓城裡城外的舊雨新知這麼一宣傳,餅店的生意頓時整個都火熱了起來,即便每天製做的糕餅點心都比原先的量要多了三分之一,依然每天都在申時左右就賣光,餅店早早就打了詳。

    「真的嗎?」溫欣聞言頓時咧嘴微笑,心情整個都變好了。

    當初因為手頭上的錢不夠,她原是想和《如意糕坊》的原東家合夥,怎知對方死到臨頭還不自知,整個盛氣凌人、獅子大開口,讓幫她出面斡旋的唐御怒不可遏,不僅不再對他們感到同情,反倒在後頭加了把火,讓他們自吞苦果,最後反過來求唐御,然後將《如意糕坊》賤賣給唐御。

    她在得知這經過後只有一個想法,那便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古人誠不欺我。

    這是她第一間鋪子,也是唯一能有收入的私產,能夠賺錢,她真的很開心。這比靠她上輩子模糊的記憶賺災難財要穩妥多了。

    況且上輩子她回京後,也只不過在京城裡待了三年而已,三年後她對京城裡的事哪還會有什麼記憶啊?所以要想賺錢,還是得靠鋪子做生意才行。

    說到鋪子,其實她的嫁妝中就有兩間鋪子,說是母親當年的陪嫁,如今她既已出嫁,鋪子自然歸屬於她。只是這兩間鋪子根本就是個空殼子,掌櫃來見她時竟全在吐苦水,說什麼經營困難、入不敷出之類的,還要她幫忙想辦法籌錢周轉,讓她頓時火冒三丈,連帳本都沒看就直接丟還給他們,並對他們說︰「給你們三個月的時間,如果還是不能轉虧為盈,那麼你們也沒存在的必要了。」

    這是她給他們最後的機會,如果他們敢繼續欺她年紀小不經事,繼續中飽私囊、吃裡扒外的話,她才不管他們是不是當年母親的陪房,全部發賣。不忠不義要留下來做什麼?等著他從背後刺自己一刀嗎?想必母親若地下有靈,應該也會諒解她的決定吧。

    「二少奶奶……」可柔突然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怎麼了,有什麼話直說沒關係。」溫欣抬頭看向她問道。

    「奴婢覺得您不應該再繼續默不作聲了。」可柔猶豫的說。

    「理由是什麼?」溫欣輕挑了下秀眉。

    「雖然奴婢知道那些人在您眼中就是跳樑小丑,不足為懼,也不需要浪費時間去與她們鬥爭,但是咱們蘭亭院裡的那些丫鬟婆子們並不知道,她們只知道她們服侍的主子是個逆來順受的主子,甚至……」說著,可柔略微猶豫了一下,才繼續往下說︰「甚至懦弱到連下人之間起了爭執或口角,都沒有勇氣站出來為她們主持公道。二少奶奶,您想想,在這種情況下,下人們還會誠心誠意、心悅誠服的服侍您,對您盡忠嗎?」

    「這事我倒是沒想過。」溫欣眉頭緊蹙,若有所思的說道。

    上輩子她在婆家中,因為知道周遭的人根本不可能會效忠於她,而且她遲早都要離開回京城去,因而便懶得去攏絡那些下人們,懶得為這件事費心。但這輩子的情況不同,她不僅會在這裡待上一輩子,她的子子孫孫將來也會待在這裡,她又怎能不想辦法將那些下人們收服,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對她盡心盡力呢?

    看樣子她是沒辦法再繼續韜光養晦了,得適當的做點事,發出些聲音來才行。

    出嫁前她在勤孝侯府中是明哲處亂世,則韜光養晦,不露鋒芒,以免遭殺身之禍才會如此低調。

    嫁入鎮國公府之後,因為身為不受公婆待見的新媳,她當然得謹言慎行,謹守婦道,盡量做到溫良恭謙讓才能討得公婆的歡心,不過這不表示她就得要任其他人欺負。

    老虎不發威還真當她是病貓啊?既然如此,那就發威一次吧。

    「去把那些受到委屈的下人們都找過來,今天咱們什麼事都不做,就只做一件事,那便是帶他們去討公道。」她毅然決然的說道。

    「二少奶奶您是認真嗎?」可柔驚喜的睜大雙眼,有些不敢置信。

    「當然。」她點頭道。

    可柔頓時喜上眉梢。「奴婢這就派人去把那些人都叫過來。」接著迫不及待的轉身就走,就像心裡那口悶氣壓抑太久,如今終於找到能一吐為快的方法,一刻也不想浪費一樣。

    看樣子這丫頭也差不多快要壓抑到忍無可忍的地步了。溫欣失笑的忖度著,心想也罷,今天就讓這些人看看她真實的一面吧,免得大夥始終都不把她這位世子夫人當一回事。

*             *             *

    母老虎要發威了。

    只一天,世子夫人一改平日說好聽是溫柔隨和,說難聽是懦弱無能、爛泥扶不上牆的形象,接二連三的連續發落了好幾個下人,理由只有一個——奴大欺主。

    這個理由完全是令人辯無可辯,因為人家是主子,而你明明犯了錯還想辯解,還想喊冤,還想憑恃自個兒服侍的主人來脫罪,來威脅恐嚇,這不是奴大欺主是什麼?別忘了二少奶奶也是個貨真價實的主子啊。

    總而言之,這一天對鎮國公府所有下人來說都是驚恐的一天,每一刻都過得膽戰心驚的,就怕二少奶奶會突然傳喚他們,與他們算起不敬之罪。

    因為與那些被發落的人一樣,他們這些下人或多或少都曾因為瞧不起蘭亭院那位軟弱的二少奶奶,而在背後說過閒話、使過絆子或怠慢過蘭亭院的人事,這回二少奶奶發作可都是帶著人證物證的,讓人想撒謊不認帳都不行。

    何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鎮國公府的下人們這下可都有了深刻的體會,再也不敢輕視這位傳謠中懦弱又好欺的二少奶奶了。

    國公夫人得知此事時,頓時拍手哈哈大笑了起來,讓服侍她近三十年的貼身婢女紅芹忍不住瞠大了雙眼。

    「你看看,我有沒有說錯?我早就說過這個丫頭不簡單了,偏偏又有本事藏著掖著,讓人看了氣悶。瞧,這下可好了,終於忍無可忍了吧?哈哈哈……」國公夫人樂不可支的說道。

    原以為自己已相當了解主子脾氣的紅芹一時之間竟分不清主子是真高興,抑或者是怒極反笑。

    她無奈,只好半猜測的開口道︰「夫人,奴婢怎麼覺得您好像很開心?」

    「我是很開心啊。」國公夫人哈哈笑道。

    猜對了。紅芹心想著,只是依舊不明白夫人到底為何而開心。她試探地問道︰「夫人,二少奶奶這般做為您不生氣嗎?怎麼反倒還很開心?」

    「我為何要生氣?」國公夫人反問她。

    「奴婢以為您希望二少奶奶能一直低調做人,安分守己,最好永遠別開口發表什麼意見,即使當個啞巴,您也不在意。」紅芹輕聲道。

    「你說的沒錯,原先我的確是有這個想法,只是御兒既然已死死的認定這丫頭,連通房都不讓我安排了,我還能因為不滿這媳婦而處處折磨挑剔她,致使我兒與我產生嫌隙嗎?我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不想再失去另一個。」

    「夫人……」

    國公夫人搖了搖頭,徑自往下說︰「你也知道一直以來我都偏心謙兒,忽視御兒,同樣都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兒子,也不知道我的心是如何長的,會偏心成這樣。如今謙兒已經不在了,我只想好好待御兒,盡量滿足他想要的,而這個媳婦既然是他無論如何都想要的,那就如他所願吧。

    「我想反正我也還不到老到管不動事的程度,府裡的事還能幫他管個幾十年,那丫頭再不成事,跟在我身邊看個幾十年也應該能上手管事了吧?我原先是這麼想的。可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與觀察,我發現這個丫頭深不可測,也漸漸明白我如此優秀的兒子怎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了。」

    「夫人,奴婢愚鈍,什麼都沒能看出來,您可不可以替奴婢解惑?」紅芹苦笑道。

    「不怪你看不出來,若不是因為我是當事人,大概也沒那麼容易發現她的深藏不露。」

    國公夫人搖頭道。「你想想她進府後服侍我的模樣,與老大、老三、老四媳婦剛進府時可有什麼不同?」

    紅芹側頭想了一下,說︰「要說不同,就是特別畢恭畢敬、沉默寡言,夫人不開口問她話,二少奶奶絕對不會主動開口多說一句話,不像大少奶奶、三少奶奶或四少奶奶,那時她們雖也對您又敬又怕,但還是會試著說些輕鬆有趣的話題來討好夫人您。」

    「你說的沒錯,但除此之外呢?」國公夫人點頭道。

    「除此之外?」紅芹頓時被難倒了,求饒道︰「夫人,奴婢都說沒能看出來了,您就別為難奴婢了。」

    國公夫人輕笑了一聲,才為她解答道︰「她非常的聰明,而且觀察入微,除了開頭那兩天因為不知道我吃食的喜好,在服侍我的動作上有些生疏遲緩外,第三天開始就能準確的為我佈菜,讓我常有錯覺以為待在我身旁服侍的人不是她,而是跟了我、服侍我近三十年的你。」

    紅芹震驚了,雙目圓瞠的脫口道︰「這是真的嗎,夫人?」

    國公夫人一臉認真的對她點了點頭。

    紅芹張口結舌的看著主子,登時說不出話來。

    「除此之外,」國公夫人緩慢地繼續說,雙眼隱隱地有些發亮起來。「我注意到有幾次管事來向我報事時,我沒讓她退下,她便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從未插嘴任何事,但是每當管事說些不靠譜、明顯有錯或是不合宜的話時,她總會不由自主的輕蹙眉頭。我原先不以為意,但幾次下來卻發現有些我沒注意到的錯處,在她輕蹙眉頭之後,我再仔細的想了一想,還真發現了錯處。」

    「夫人,您的意思是說二少奶奶已有管家的能力?」

    「不可思議對不對?但確實如此,也不知道她失蹤那五年究竟有著什麼樣的經歷?想一想她如今才十六歲,當初失憶流落在外時才十歲而已,父母親人又都不在身邊,也不知道像她這樣一個小女孩是怎麼活下來的,想到就讓人心疼。」國公夫人嘆息道。

    人真的很奇怪,當你不歡喜一個人時,怎麼看那個人都覺得礙眼討厭,但是一旦改變了心態接受那個人之後,突然就覺得那個人是怎麼看怎麼好,怎麼看怎麼心疼。

    「幸好那些都已過去了,以後二少奶奶有國公爺和夫人,還有二少爺疼惜,日子只會愈過愈好,也算是苦盡甘來、否極泰來了。」紅芹開口安撫主子道。

    「這話說得在理。」國公夫人點頭道,相當同意這一席話。

    「話說回來,二少爺還真有眼光,哪個人遇到像二少奶奶這些事後,還能堅定不移、不畏謠言的將人給娶進門呢?」

    「你說的沒錯,我兒就是有擔當,有遠見。外面那些人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等過幾年看見咱們鎮國公府在老二媳婦的帶領下愈來愈繁榮昌盛,他們就只有眼紅羨慕的分了,哈哈哈……」國公夫人得意的哈哈笑道。

    「奴婢很久沒看見夫人笑得這麼開心了。」紅芹不由自主有感而發的微笑道。

    國公夫人聞言輕楞了一下,臉上笑容慢慢淡去後,自我感嘆道︰「是啊,自從謙兒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之後,我就沒像今天這樣笑過了。」

    「夫人,奴婢多嘴了。」看夫人原本愉悅的心情因自己的話而轉眼消逝,紅芹只覺得後悔莫及。

    「不關你的事。」國公夫人搖了搖頭道。「其實我自己也很驚訝讓我重展笑容的人竟會是那丫頭,這人生還真是難以預料,你說是不是?」

    「就是難以預料,人才會有希望、有期待呀,夫人。」紅芹說。

    國公夫人輕楞了一下,隨即咧嘴哈哈笑道︰「你說的沒錯,說的真沒錯,就是難以預料才有希望,才有期待!我啊,現在最大的希望與期待就是那丫頭的肚子能快點傳出好消息來,替御兒生個兒子,讓御兒升級做爹爹。」

    「夫人放心,奴婢相信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的。」紅芹微笑道。

    「喔,這話怎麼說?」國公夫人好奇的問。

    「您想想,二少爺如此鐘愛二少奶奶,連一個小妾或通房都沒有,在這種夜夜都宿在二少奶奶房裡的情況下,您說,二少奶奶懷孕不是遲早的事嗎?」紅芹語帶曖昧的微笑道。

    國公夫人瞬間高興的哈哈笑了起來,直點頭道︰「沒錯,沒錯,你說的沒錯。」

    主僕倆就這麼關在房裡,話題圍繞著唐御和溫欣這對新婚的小夫妻談笑著,愉悅的氣氛也因此而持續了好久好久。

*             *             *

    有人歡樂有人愁。

    鎮國公府大少奶奶白氏,此時一張臉正冷得跟冬夜裡的白雪一樣,既冷硬蒼白又凍人的坐在房裡,嚇得身邊兩個貼身服侍的丫鬟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是一動也不敢亂動一下。

    她們的主子自從世子爺——不是,現在應稱為大少爺才對——自從大少爺不幸過世之後,脾氣就變得喜怒無常、陰陽怪氣的,讓她們這些貼身服侍的丫鬟們一個個的不得不繃緊神經,小心伺候,要不然婢女可菊就是她們的借鏡。

    可菊原是夫人賞給大少爺的通房丫鬟,人美,心地善良又聰明伶俐,和現在在二少奶奶身邊的可柔、可情一樣,但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命運。

    可菊被夫人指給大少爺之後便深受大少爺的喜愛,但因始終未傳孕事而未被抬為姨娘,可是即使如此大少爺卻依舊喜愛她,府裡的下人們也都把她當成了姨娘來尊重看待。

    結果大少爺因意外身亡後,可菊只想留在府中為大少爺守身,不想嫁人,卻讓平日待她如姊妹般的大少奶奶以奴大欺主、忤逆不敬之名而打斷雙腿、打壞臉後攆出國公府,現今生死不明。

    大少奶奶的作為令人心底發寒,但卻無人敢說什麼,就連國公夫人都在得知此事之後,只是嘆息一聲,說句,「隨她吧,她心裡也難受。」然後就這麼不了了之。

    也因此才更叫人感到懼怕,因為大少爺的過世,大少奶奶隨時隨地都可以因「心裡難受」而發落下人們。

    為了不步上可菊的下場,他們誰還敢不唯命是從,不盡心盡力的服侍大少奶奶?即便是大少奶奶要他們去陷害、殘害無辜之人,也只能咬牙狠心照做,因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們根本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啊。

    所以,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們還挺羨慕能待在蘭亭院服侍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的人,雖說有個懦弱的主子會讓人鬱悶,有時還會被欺壓,但至少不必違背良心做事,不必膽戰心驚過日子,更不必時時刻刻擔心東窗事發那一刻自己會成替罪羔羊,最後落得為主子頂罪而死的下場。

    她想,也許正因為如此,他們這些在各個院裡做事的奴僕們才會特別愛嘲諷欺壓蘭亭院的下人,只因為嫉妒他們能跟到一個因懦弱而安分守己的主子。

    主子守分守己就不會生事,不生事就能少犯大錯,相對也能減少連累他們這些下人受罰受罪,在每月都做一樣的事、領一樣月俸的前提下,這是多麼令人求之不得的差事啊,叫他們怎能不羨慕嫉妒恨?

    「紫葉。」

    大少奶奶的聲音令紫葉猛然打了個激靈,迅速回神應聲道︰「奴婢在。」

    「之前那件事經過證實了嗎?」

    紫葉頓時有種冷汗直流的感覺,但依然得硬著頭皮開口答道︰「回大少奶奶,蘭亭院那邊始終無任何動靜,亦未請大夫上門診脈,因而至今未能證實。」

    「蠢材!」

    一只茶杯隨這聲斥罵瞬間迎面砸向她,紫葉不敢閃躲,只能任由那只茶杯硬生生的砸在自己的額頭上,帶來一陣劇痛。隨茶杯落地摔碎的瞬間,她亦雙膝落地的趴伏在地上,求饒道︰「請大少奶奶恕罪,奴婢知錯了。」

    同樣在房裡的另一個丫鬟葉草也迅速地跟著跪了下來,不寒而憟的顫抖著。

    「錯在哪裡?」大少奶奶問。

    「奴婢不應該在這裡枯等結果,應該要自己努力想辦法去證實才對。」

    「既然如此,你還跪在那裡做什麼?」

    「是,奴婢這就去辦,奴婢告退。」紫葉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躬著身子,低著頭迅速地往後退去,不料——

    「回來。」

    紫葉渾身一僵,維持著躬身低頭的姿勢迅速回到大少奶奶面前,一顆心因驚懼而直發著抖。

    「不用去證實了,免得弄不好反倒打草驚蛇。」大少奶奶說。

    「是。」紫葉低頭應道,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直接動手吧。」大少奶奶忽又開口說,讓她才偷偷鬆了一口氣,準備放下來的那顆心瞬間又被提吊了起來,而且還被吊得好高。

    她不由自主的抬頭,開口問道︰「大少奶奶,您、您說直接動手的意思是……」

    大少奶奶抬頭,用冷冽銳利的眼神瞪她,瞪得紫葉的一顆心差點就要從喉嚨間跳出來。

    「還用我教你嗎?寧可錯殺也不能錯放的道理不懂嗎?」大少奶奶冷冷地說,「所以,動手。」

    紫葉並不想質疑主子所說的話,但主子前後說法反復卻讓她不得不開口求證與確認,免得會錯意辦錯事。

    「奴婢駑鈍,有一事想不明白。」她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說。」

    「大少奶奶先前不是說要等到確定了之後才能動手,免得失手一次便讓那邊的人起了疑心與防心,之後要再動手會更難上加難了嗎?怎麼——」

    「此一時,彼一時。」

    「奴婢不懂。」她小聲搖頭道。

    大少奶奶看了她一眼,意外的沒對她發火,而是耐心開口向她說明道︰「之前她懦弱不引人注意,即使出了事也會讓人覺得莫名其妙,然後因找不到目擊證人而難以追查。但是經過今天,你覺得府裡還會有人無視於她,不對她那院落多加注意嗎?尤其是夫人,在經過今天的事極有可能會高看她一眼,在夫人更加注意、在意她之前,咱們一定得先除去她肚子裡那可能已經存在的孽種!」說到最後那兩個字,大少奶奶不自覺的咬牙迸聲說出。

    紫葉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感覺大少奶奶好可怕,竟然說二少奶奶肚子裡懷的孩子是孽種,那可是二少爺,當今鎮國公世子的嫡長子或嫡長女,如果這身分都是孽種的話,那不表示二少爺也是……

    「懂了嗎?」大少奶奶看向她問道。

    「奴婢懂了。」紫葉立即斂目,低眉垂首道。

    「那就去吧,把我要的結果展現出來給我看。」

    「奴婢遵命。」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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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 02:06:59
【 第十四章】 有孕,紅顏怒火


    國公夫人對二少奶奶的態度明顯變好了,見過這對婆媳近日相處畫面的人都可以感覺到前後的差異。

    為此,蘭亭院下人們近來說話的聲音都大了不少,整個抬頭挺胸、與有榮焉的模樣,就連一向穩重的可柔都有些失常,走起路來竟然一蹦一跳的,還一路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溫欣見了好笑,開口問她,「有這麼開心嗎?」

    「當然有。」可柔毫不猶豫的點頭道,一臉燦爛的笑容。

    「母親平日待我也不差啊,只是臉少了點笑容而已,差別我覺得並不大。」溫欣說。

    可柔聞言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道︰「那是因為二少奶奶的膽子特別大,與眾不同的關係好嗎?不然您下回仔細注意一下,當夫人板起臉時,大少奶奶、三少奶奶、四少奶奶和各房姨娘、小姐們,哪個不膽戰心驚,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二少奶奶能夠面不改色,始終如一。」

    「也許是因為我平日常看見母親板著臉的模樣,早就習慣了的原因。」溫欣打哈哈的微笑道。

    「才怪,奴婢記得很清楚,夫人第一次對二少奶奶板起臉時,二少奶奶就連一絲驚慌或驚恐的感覺都沒有,始終冷靜以對。」可柔不上當的揭穿她道。

    「唉,聽你這說法好像我沒把母親放在眼裡的感覺。」溫欣說。

    可柔聞言嚇得差一點就要跪地求饒,急如星火般的忙轉身說道︰「奴婢絕對沒有這個意思!」結果卻看見二少奶奶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她頓時哭喪著臉求道︰「二少奶奶您別嚇奴婢,奴婢膽子小不經嚇啊。」

    溫欣忍不住夠她逗得輕笑出聲,然後好奇的問她︰「我第一次面對怒氣中的母親時,當真面不改色嗎?」

    可柔認真的點頭。

    「真的嗎?」溫欣再次問道。

    「真的,奴婢記得很清楚。」可柔一臉發誓狀的再次用力點頭道。

    溫欣無言的抬眼看天,半晌之後才看向自己的貼身丫鬟,無奈的開口問她,「沒事你將這件事記得這麼清楚做什麼?」

    「奴婢並沒有特別將它記住,而是二少奶奶與眾不同的勇敢反應太讓奴婢難忘了。」可柔雙眼發亮,一臉佩服崇拜的表情看著她說。

    溫欣頓時只覺得無言以對。

    聊著聊著,主僕倆緩緩地走回到蘭亭院,走進可柔推開門的正房內,只是溫欣前腳才踏進房裡,後腳便急忙往後退,迅速又退到房門外頭去。

    「二少奶奶您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可柔驚訝不解的看著主子突如其來的舉動,疑惑的問道。

    溫欣伸手搗著口鼻,眉頭緊蹙的又往後退了一步,才開口道︰「房裡那是什麼味道?」

    可柔輕怔了一下,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這才聞到空氣中有股淡淡的馨香味。

    「可能是可情換了新的薰香。」可柔說。

    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的寢房從不讓人隨意進出,整個蘭亭院裡的下人也只有她和可情兩個人可以隨意進入,所以房裡的一些事總是由她們倆輪流來做。

    「你去把可情叫過來。」溫欣緊緊地蹙著眉頭,一臉嚴肅的開口道。

    看主子難得露出如此凝重嚴肅的表情,讓可柔一刻也不敢擔擱,立即轉身去找可情。

    過了約莫一盞茶時間,可柔終於將可情找來,然後發現主子並未待在房裡,而是在東次間的書房裡。

    兩人一走進屋內便聽見主子開口,語氣深沉的吩咐道︰「把房門關上。」

    柔、情二婢不由自主的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了凝重的神情。可柔轉身將房門仔細的關好後,與可情一同走到主子面前。

    「二少奶奶。」可情表情嚴肅的朝主子行禮喚道。

    「你更換了我房裡的薰香?」溫欣沒有廢話,直接開口問道。

    可情輕楞了一下,隨即立刻點頭應道︰「是。」

    「理由?」

    「奴婢聽說二少奶奶最近晚上總是睡不好,所以奴婢才會想換種能幫助睡眠的薰香。」

    「你聽誰說的?」溫欣挑眉問道。

    「二少爺。」

    溫欣不由自主的呆楞了一下,「二少爺?」

    一旁的可柔幫忙解惑,開口道︰「二少爺近來只要比二少奶奶早起,便會吩咐奴婢們不要吵您,讓您多睡一會兒,說您昨晚沒睡好。」

    溫欣臉部表情不由自主的泛柔了起來,沒想到他竟然注意到了,還為她做了這些。

    這一刻她突然有個感觸,那便是重生這一世不為別的,光為能嫁給唐御這麼一個對她溫柔體貼的相公,她便覺得重生這一世值了。

    「二少奶奶,您是不是不喜歡新的薰香的味道?」可情忍不住開口問道。

    溫欣搖搖頭,不答反問道︰「你先告訴我那薰香是誰給你,告訴你它能幫助睡眠的?」

    「是夫人房裡的紫心。」可情答道。

    「紫心?」

    「聽說紫心學過幾年藥理,對一些草藥很熟悉,夫人房裡的薰香以及平日喝的養生茶,都是聽從她的建議調製而成的,連大夫都稱讚過她,說她給的建議很好。」可柔忍不住插口道。

    溫欣聞言後眉頭輕蹙,若有所思的沉靜了一會兒才開口問兩個丫頭,道︰「你們知道她平日與府裡哪一房的人交好,或是往來比較頻繁嗎?」一頓後,她又補了一句,「母親的桐棲院除外。」

    「因為她懂藥理的關係,和每一房的丫鬟似乎都有往來,就像可情一樣,有所求的人就會找上她。」可柔皺著眉頭說。

    「可情,是你主動去找她調配新的薰香的嗎?」溫欣轉頭問可情。

    「是。」可情點頭說。

    「所以問題還是出在那丫鬟身上。」

    「二少奶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您可不可以跟奴婢說明一下啊?奴婢到現在都還一頭霧水。」可柔苦著臉求道。

    可情也是一臉茫然的表情,兩個丫鬟都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等待她的解惑。

    溫欣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之後,這才不疾不徐的開口說︰「在那薰香裡摻著一種藥草,那種藥草的確有助眠的效用,但它卻還有另一個更顯著的效用,那便是讓已懷有身孕的人吸多那味道後小產。」

    「二少奶奶?」柔、情兩丫頭同時瞠大雙眼,難以置信的驚叫出聲。

    「您的意思是說您、您已經、已經——」可柔激動到話都沒辦法正常說了。

    「已經有了身孕?」可情接口替她將後半段話說出來。

    「雖然還未請大夫把過脈象,但應該八九不離十。」溫欣頷首道。

    「二少奶奶,是奴婢的錯,奴婢差一點就害到您和小少爺了,請您責罰。」可情面無血色的立即雙膝落地的下跪道,整個人心有餘悸的驚恐不已。

    「這不是你的錯,起來吧。在無心的情況下,你會中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溫欣搖頭道。

    「二少奶奶,您的意思是,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想要害您和您肚子裡的小少爺?」可柔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隨即怒不可遏的咬牙詛咒道︰「可惡的傢伙,到底是什麼人這麼卑鄙狠毒、心如蛇蠍的?奴婢咒他惡有惡報,不得好死!」一頓後又問︰「二少奶奶,這件事是否要稟報給夫人知道?」

    溫欣搖了搖頭,說︰「沒有證據。」

    「那薰香不就是證據嗎?」可柔有些愕然不解。

    「它只是個意外,任何人都能這樣說,畢竟我有身子的事在今天之前根本無人知曉。」溫欣抿了下唇瓣,冷笑的說。

    「所以真的是意外嗎?」可柔突然有些被弄糊塗了。

    「當然不是!」可情強忍怒火的咬牙道。「這表示早有人一直在暗中監視著二少奶奶的一舉一動,才會比咱們兩個貼身丫鬟更早察覺二少奶奶可能有孕的事,進而暗中計畫了這個可怕的陰謀詭計。」她怒氣衝衝的神情忽又被濃濃的頹喪感與自責感取代,頹然道︰「不過即使如此也不能否認奴婢沒服侍好您的事實,竟然連二少奶奶可能已經懷了身子都不知不覺,這全是奴婢的過錯,請二少奶奶責罰。」

    「對不起,二少奶奶,全是奴婢的錯,請您責罰。」可柔也跟著頹喪自責了起來,垂頭道。

    「好了,責罰的話以後就別再說了,是我自個兒沒與你們說這事的,若要罰,第一個該罰的人也是我自己。」溫欣搖頭說。

    兩個丫頭聞言後輕楞了一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說能夠服侍這樣的主子,對她們來說真的是莫大的福份。未來她們定要更加小心謹慎的照顧好主子和小主子,絕不讓任何人輕易傷害到他們,絕不!

    「二少奶奶,這件事不能因為它能被當成一個意外看,咱們就這樣不了了之,不加以追究。」可情一臉嚴肅的恨聲道。

    這件事除了二少奶奶及二少奶奶肚子裡的小主子外,她可以說是最大的受害者,若非二少奶奶的機警小心以及厚道善良與寬容大度,她說不定就得為這件事以死謝罪,就算不用死,至少也得去掉半條命。所以,她真的恨死那個心狠手辣的主謀者了。

    「當然要追究,不僅要追究,還要把那主謀者給揪出來,殺雞儆猴的讓那些以為我好欺負就蠢蠢欲動不安好心的人都給我老老實實的待著,以後再也不敢亂動歪腦筋。」溫欣目光冷冽至極,殺氣騰騰的說道。

    她可以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瞧不起她、嘲笑她、譏諷她、無視她都可以,只要別危害到她的人身安全,以及她所在乎與關心的親朋好友就行了。但是這一回真的把她給惹火了,竟然膽敢企圖傷害她的孩子?!

    好,很好。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如此恨她,如此恨他們母子倆,竟想置她無辜的孩子於死地。這一回她定要將那人給揪出來,將他的惡行公諸於世以儆效尤,否則絕不罷休。

    她對天發誓!

    「二少奶奶需要奴婢做什麼,請您盡管吩咐。」可情以一臉嚴肅而堅定的表情說。

    「奴婢也一樣,任何事都行。」可柔也是一臉豁出去的認真神情。

    「現在咱們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夠了。」溫欣說。

    「什麼事?只要一件事嗎?」可柔好奇又不解的問道。

    「沒錯。」溫欣點頭道,「那就是派個人出府去請大夫來替我診脈,先確定我是否真懷有身孕,確定了之後再將房裡薰香的味道讓我感覺不適,請大夫幫咱們看看那薰香是否有任何問題,將薰香的事揭發出來。我想,這件事過不了多久——或許只需要一盞茶的時間,就會傳到母親耳朵裡去。」

    溫欣微笑著說,笑意卻絲毫沒有傳達到雙眼之中,眼中只有冷冽。

    她繼續說:「關於懷孕之事,咱們三個算是還年輕,對於孕婦該補什麼,該忌什麼,該小心注意些什麼都懵懵懂懂的,但是母親可不是,畢竟她生育過三個孩子,在鎮國公府的後宅裡也待了大半輩子,對於後宅之內有什麼貓膩的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咱們三人可以不解世事,可以將薰香之事當成一場意外或者是巧合來看待,但是母親絕對不會相信它是一場巧合。」

    「所以二少奶奶的意思是要將這件事交給夫人來調查嗎?」可柔問。

    「不是咱們交給母親調查,而是母親肯定會將它調查個水落石出,因為即使我不追究,世子爺也會追究,母親必須要給世子爺一個交代。」

    「二少奶奶,您相信夫人嗎?」可情有些猶豫地開口問道。

    「任何人都可以懷疑,只有母親不能懷疑。」溫欣義正詞嚴的對她們說。

    「為什麼?」可情不由自主的問道,不解的說︰「紫心是夫人身邊的人,還有夫人從二少奶奶進門之前就擺明著不喜歡二少奶奶您,進門之後對二少奶奶的態度也是冷冷淡淡的,為什麼您還能對夫人深信不疑呢?」

    「因為我相信母親不是一個是非不分的人,自是不會做出傷害兒孫的事。況且就在不久前,母親還暗示我說世子爺的年紀不小了,該是做爹的時候了。」溫欣的表情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

    可情驚訝的轉頭看向可柔,只見可柔毫不猶豫的對她點了點頭,還開口道︰「夫人還是拉著二少奶奶的手說的。」

    可情嘴巴微張,有些無法想像那種畫面。

    「總之絕對不會是母親,你們以後也不許再懷疑母親,知道嗎?」溫欣一臉嚴肅的說。

    「奴婢知道了。」柔、情兩丫鬟異口同聲的立即點頭答道。

    「好了,去請大夫吧。若是有人問起的話,就直接說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其他話不必多說。」溫欣言歸正傳的交代道。

    「奴婢這就去。」可情一臉慎重的點頭道,轉身而去。

*             *             *

    二少奶奶有孕了!

    這個天大的消息在大夫把到喜脈之後,在兩個時辰內便像長了翅膀般的傳遍整個鎮國公府,不管是主子們、下人們、粗使僕役們,幾乎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國公夫人得知此事之後,第一時間立刻親臨二少奶奶所居住的蘭亭院,還帶了好多賞賜前去,不管是補藥還是綾羅綢緞,抑或是金銀玉飾等,一捧又一捧的多到晃花人的眼,也把蘭亭院裡的下人們都給驚呆了,心裡不斷地重復著想的都是那幾句話——

    母憑子貴,母憑子貴啊,二少奶奶這下真的要翻身了,勢不可擋啊。

    只是下人們並不清楚,國公夫人之所以這麼大張旗鼓,高調打賞老二媳婦其實是有原因的,她這是在表明態度,不僅是做給老二媳婦看,更是做給那個膽大包天,竟敢企圖傷害她金孫的人看,讓那個人知道溫欣現在可是受她這個鎮國公府後宅掌權者庇護的,膽敢動溫欣就是挑戰她的權威,讓對方今後最好掂掂自己的斤兩,三思而後行。

    說起來,這丫頭還真是御兒的福星,竟然成婚不到三個月就傳出有孕的好消息,換句話說就是御兒成親一年便能當上爹爹了。

    想當初老大媳婦可是進門整整三年之後才生下頁姊兒,五年後才生下浩哥兒,哪像二媳婦一年不到就讓御兒升格當爹了。真是幸好當初御兒執意要娶她做媳婦,而她這個強不過自個兒孩子的娘最終選擇了妥協,要不然她現在肯定是後悔莫及,因為就在昨晚她才知道當初梅良鎮的事,她這二媳婦居中扮演了多麼重要的角色。

    貴人啊貴人,那天若不是因為有她的知恩圖報,帶著那對李姓老僕夫妻倆上路,進而撞破山賊的計畫,加上她的機敏,說不定她連最後一個親生兒子都會失去。一想到那個可能性,她頓時只覺得胸口疼痛,冷汗直流。

    幸好,當初真是幸好有溫欣同行啊,這也說明了御兒決定帶她回京認祖歸宗的決定完全正確,要不然也就不會善有善報了。

    說溫欣是御兒的福星的原因還不只是上面這兩點,還有第三點,那便是讓御兒獲得皇上的讚賞——不管是對梅良鎮之事,抑或是對婚約的處理上。總而言之就是有勇有謀,有情有義,然後破格讓御兒執掌京城裡的兵權。雖然說御兒他爹認為這件事是兩面刃,有好有壞,但她相信以御兒的聰明才智定能趨吉避凶,根本不需要過度擔心。

    總之,她現在對這個二媳婦真的是愈看愈滿意,而那些膽敢傷害她二媳婦的人,她說什麼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絕對。

    「老二媳婦。」

    「是,母親。」

    「怎麼我好像聽說你房裡的薰香有問題,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說說看。」

    「回母親,這其實只是個意外或者說是巧合。媳婦這幾天晚上睡得不太好,可情便為媳婦找來可以助眠的薰香,怎知媳婦不喜歡那味道,一聞就覺得不舒服,才會請大夫來替媳婦把脈,結果卻發現媳婦已經懷了身子,而那薰香又對孕婦有害,才會致使媳婦聞後覺得不舒服。」溫欣謙恭溫和的解釋道。

    「那薰香哪裡來的?」國公夫人問。

    溫欣看向站在一旁的可情,後者立刻上前一步,恭聲答道︰「回夫人,奴婢是從紫心那裡要來的。」

    「紫心給你的?你確定?」國公夫人瞬間皺緊眉頭。

    「是。」可情斬釘截鐵的說道。

    只見國公夫人見狀後臉都黑了一半,然後目不轉楮的死死盯著可情看,似乎是想從她臉上的表情看出她有沒有在撒謊,卻把可情嚇得臉都泛白了。

    「母親,」溫欣忍不住出聲解救她。「媳婦聽說紫心是專門替母親製香與調配養生茶方的人,定不會出錯才是。她只是不知道媳婦懷了孕才會給出這樣一個香方,所以一切都只是一個巧合的意外而已,您不需要太過擔心。」

    國公夫人對此卻不予置評,只問她,「聞了那薰香之後,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如何,王大夫是怎麼說的?」

    「王大夫說不要緊。」溫欣搖頭道。「媳婦因為不喜歡那薰香的味道,只在房裡待了一會兒就離開,吸入體內的藥不多,不會影響到身子。」

    「那就好。」國公夫人頓時鬆了一口氣,然後略微沉吟一下後道︰「我看這樣不行。你這是第一胎,之前沒有經歷,身邊服侍的又全都是些不經事的丫頭,連個可靠有經驗的嬤嬤都沒有。依我看——紅芹,你暫時就住到蘭亭院來服侍二少奶奶好了,這樣我比較放心。」

    「是,奴婢遵命。」紅芹應道。

    「母親,萬萬不可!」溫欣大驚失色的趕緊開口道,這到底是來服侍她,還是在監視她啊?光想就覺得是請尊大佛來被服侍,而不是服侍她的,她絕對得想個法子來拒絕才行。

    她說︰「紅姨可是服侍您的人,更是您平日的得力助手、左右臂膀,媳婦怎能讓您割愛,將紅姨派到媳婦身邊服侍呢?而且這又不是幾天的事,而是好幾個月的事,母親身邊又怎能長時間的缺少紅姨呢?這事萬萬不可。」一頓,她緊接著又道︰「其實媳婦先前也在思考這件事,覺得身邊還是應該要有個有經驗又值得信任的長者照顧會比較好,所以媳婦就想到了一個人。」

    「你想到什麼人?」國公夫人問,心想著不會是勤孝侯府那些人吧?她實在是不太喜歡那些人。

    「就是當年救了媳婦的恩人,李福的妻子巴氏。」溫欣說,「若是由她來照顧媳婦的話,媳婦會覺得很安心,畢竟當年媳婦獲救臥病在床時,一直都是她在照顧媳婦的,對媳婦來說,她就像媳婦的奶娘一樣,是個值得信任與依靠的人。」

    國公夫人點了點頭,說︰「我聽御兒說過那對夫婦,知道他們倆也跟你進京了,而你為感恩還留了一個丫鬟在他們身邊服侍他們。不過據我所知,他們倆好像並沒有自個兒的孩子,巴氏有照顧過孕婦的經驗嗎?」

    溫欣迅速點頭,道︰「母親有所不知,福奶奶在舊主家時,便是專門負責照顧孕婦的,而且她也不是沒生過孩子,只因天災人禍等各種不可抗力的原因孩子才會相繼夭折,只剩他們夫婦倆相依為命。」

    「原來如此。」國公夫人恍然大悟,然後思索了一下便點頭道︰「好吧,那就照你的意思讓那李福家的進府來照顧你,另外,我會再找個宮裡退下來的老嬤嬤過來你這裡,畢竟李福家的知道的可能都是一些民間偏方,咱們穩妥一些,不管是民間還是宮裡的,該注意的都注意些。」

    「好,媳婦聽母親的。」溫欣順從而認真的點頭道。

    國公夫人滿意的微笑,又待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而溫欣則迫不及待的交代可情,讓她出府去通知福奶奶這個好消息。

    回想起來,她真的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福奶奶了,也不知道她和福爺爺適應京城裡的生活沒?總覺得見面後,有好多話想和福奶奶說喔,不過在此之前,還得先麻煩福奶奶下廚煮幾道拿手菜給她吃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的關係,她近來總是會想起福奶奶的各式拿手好菜,而且滿腦子充斥的都是好想吃三個字。所以,她在半夜醒過來後才會難以入睡,滿腦子都在想福奶奶的菜,饞得厲害,又怎麼睡得著呢?

    總之,等福奶奶進府之後就不會有問題了。

    想到那些令她垂涎三尺的巴氏拿手菜,她頓時有些迫不及待了起來。

    唐御一如往常在酉正回鎮國公府,但今天回府後感覺卻有些奇怪,因為從門房開始,到途中所遇到的不管是丫鬟、婆子或是粗使奴僕等,每一個都對他笑容以對,甜滋滋的朝他喊聲「二少爺」,一副等著打賞的模樣,讓他不僅莫名其妙,還有雞皮疙瘩爬滿身的感覺。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轉頭問身旁的鐵手。

    一整天都寸步不離的護衛在他身邊的鐵手哪會知道啊,只能老實的搖頭,然後請示的問道︰「要屬下找個人來問問嗎?」

    唐御僅一頓便搖頭道︰「算了,一會兒我直接問母親吧。你跟著我東奔西跑的跑了一天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那屬下就先回去了。屬下告退。」

    鐵手離開後,唐御繼續朝父母親所居住的桐棲院走去,沿途那些下人們依舊是那副莫名其妙的反應,已決定要請母親解惑的他懶得理會,乾脆一律視而不見。

    到了桐棲院向母親問安後,他直接問道︰「母親,今日府中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孩兒一路行來,下人們的反應都與往常不同?」

    國公夫人先是怔楞了一下,隨即呆呆的看著兒子,問道︰「你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唐御滿臉不解。

    「你真的不知道?」國公夫人有些難以置信。難道二媳婦懷孕的事該通知的人都通知了,唯獨忘了通知御兒嗎?

    「母親,您到底在說什麼,孩兒要知道什麼?」唐御一頭霧水。

    「知道什麼?知道你再過幾個月就要當爹了。」國公夫人有些哭笑不得的說,看樣子真的忘了通知他。

    「什麼?!」唐御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震驚激動又有些難以置信的盯著母親,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才問道︰「您說什麼?可不可以再說一遍,誰要當爹了?」

    「你!我的傻兒子。」國公夫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帶著滿臉的笑容對兒子說︰「你媳婦已經懷了身子,再過不到九個月的時間你就能當爹了。」

    「這、這是、是真的嗎?」唐御雙眼圓睜,不知是激動或是難以置信,又或者兩樣都有,使得他連說話都結巴了。

    「當然是真的,娘還會騙你嗎?」國公夫人失笑道。

    「母親,孩兒想回蘭亭院了,孩兒告退。」確認後,唐御立刻激動不已的開口,迫不及待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御兒。」國公夫人卻突然出聲將他叫住。

    唐御身子一僵,不得不停下腳步,轉身面向母親。

    「你先坐下來,有件事咱們得先談一下。」國公夫人說。

    唐御雖然心急如焚的想盡快回到蘭亭院見媳婦,將媳婦擁進懷裡訴說他此刻的歡愉與激動,但也不能不理母親,於是他只好走回剛才的位置,重新坐了下來,耐著性子開口問母親,「不知母親要與孩兒談什麼事?」

    「通房的事。」國公夫人看著兒子,沒有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說。

    唐御輕皺了下眉頭,開口道︰「孩兒不需要,孩兒先前不是與母親說過了嗎?而母親也同意了。」

    「我知道,但是此一時彼一時,你媳婦現在懷有身子不能服侍你,總該有個——」

    「母親,」唐御忍不住打斷母親,說︰「孩兒過去在外遊歷又從軍,有五年的時間身邊沒有女人不也這樣過來了?相對於幾年,忍耐幾個月又算得了什麼?」

    「那不一樣,那時你年紀還小。」

    「十六歲到二十一歲的年紀不小了。」唐御搖頭道。

    「你當真堅持不要通房?」

    「孩兒心意已決,不僅不要通房,小妾也不要,孩兒有欣兒一個人便已足夠。另外也請母親別在欣兒面前提起通房或小妾的話題,孩兒不想欣兒胡思亂想,心思太重。」

    「你——」面對如此愛重媳婦的兒子,國公夫人簡直無話可說。「好了,隨便你,我不管了。見過疼媳婦的,沒見過像你這麼疼的,娘算是服了你了。」

    「孩兒多謝母親成全,不知母親還有無其他事交代?如果沒事的話……」

    「走走走,免得在這裡讓我看了心煩。」國公夫人翻著白眼揮手趕人。

    唐御聞言立刻喜上眉梢,迅速丟下一句,「那孩兒告退。」接著轉身飛奔而去。

    留下國公夫人一臉無奈的轉頭對身旁的紅芹搖頭嘆息,感嘆的說了句話。「這孩子還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紅芹笑著說︰「二少爺和二少奶奶感情好是好事啊,夫人不是說了二少奶奶是個好的,既然是好的,那麼夫妻感情好那就是家和,家和便能萬事興,您說是不是?」

    「不錯,不錯,你這話說的好,家和萬事興。」國公夫人說著開心的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不斷重複地念著,「家和萬事興,家和萬事興,哈哈哈……」

    一旁的紅芹也是笑容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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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 02:07:29
【第十五章】 夫妻,鶼鰈情深


    唐御匆匆回到蘭亭院時,溫欣正和巴氏,以及被溫欣留在巴氏身邊服侍的白露丫頭,和可柔、可情兩婢女,五個人正在堂屋中嘻嘻哈哈的談天說笑著,其中那四個人一見他出現,立即斂容起身,恭敬的朝他行禮問安。

    「二少爺。」

    「免禮。」唐御開口微笑道。

    其實他是笑在臉上,無奈在心裡,超想將這些閒雜人全部趕走,留自個兒和媳婦兩個人單獨相處的。但偏偏他深知妻子把福伯夫婦倆當成最親的親人看待,可以任他無視溫家來人,對溫家人冷淡無禮也沒關係,但是絕對不能怠慢福伯夫婦倆,否則的話,她不與他翻臉置氣才奇怪。

    重點是,她現在的身子可不能亂生氣,得要好好的養著,好好的呵護著才行。所以,他只能忍耐的等到這些人長點眼色,自覺離開,還給他們夫妻倆一個膩在一起談情說愛的空間。

    唉,想他堂堂鎮國公世子爺,做到這份上感覺實在是有點遜啊,但是看著媳婦那一臉幸福、信任、依賴他的微笑,他頓時又覺得值得,覺得甘之如飴,覺得幸福滿溢,別無所求。

    「你回來了。」溫欣抬起頭對他溫柔一笑,令他整顆心都溫暖柔軟了起來。

    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媳婦身邊,有些緊張又小心翼翼的看向她的肚子,想摸又不敢摸的輕柔問道︰「你覺得怎麼樣?可有哪兒覺得不舒服的?」

    「你知道了?」溫欣朝他咧嘴一笑。

    唐御點點頭,然後白了她一眼,忍不住恭怨道︰「你也真是的,這麼重要的大事怎麼能不事先派個人通知我一聲呢?害我進府後,就見下人們一個個一見到我就咧嘴笑,配上夜色,整個陰森森的好恐怖,真把我給嚇壞了。」

    他的形容方式與說法逗得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噗嗤一聲的笑了出來。

    溫欣笑得最誇張,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邊笑邊拭去眼角的淚水開口向他解釋,說︰「我本來想等你回來之後再親口告訴你這個好消息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整個國公府下人們都知道的消息,你真以為能瞞到我回府後走到你面前啊?」

    唐御有些無奈,覺得他的欣兒有時候真的很天真,但是偏偏有時候又聰明、睿智、豁達的讓他佩服,也讓他深深地著迷不已。

    他的人生有她這麼一個特別又迷人的妻子相伴就足夠了,不需要再有別的女人來破壞他們倆幸福與甜蜜的時光,因為兩人相處的時間本就不多了。

    想到這,他不免想咳聲嘆氣一番。怎麼別的王公貴族們的世子都可以閒得每天遛馬、上酒樓-逛妓院,要不就是品茶對奕、吟詩作對、遊湖賞月的,偏就他得早出晚歸,累得半死,連陪媳婦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最讓他無言的是,前兩天面聖時,他一時忍不住微微地向皇上抗議了一下這種不公平待遇,說他還在新婚期,想待在府中多陪陪媳婦才能培養感情早生貴子。

    結果皇上聽後不僅沒理會他想辭官的意願,還哈哈大笑,然後轉眼就將他的勛位從從四品的輕車都尉升為正四品的上輕車都尉,武官官位也從原本的正六品昭武校尉,直接連跳兩級,跳到正五品懷化郎將,搞得他又更多事更忙了起來,整個很頭痛。

    為此,昨晚他們父子倆還關在書房討論了一整個晚上,回房時都子時了,媳婦也等他等到睡著了,兩個人連句話也沒機會說到,然後今早天光未亮,媳婦未醒他又得趕著出門,搞到他真的是媳婦還沒開始哀怨,他自個兒就已經先哀怨了。

    「我記住了,以後不會再這麼傻了。」溫欣也承認自己有些傻氣,認真的說道。

    「以後有這種事一定要記得先通知我,知道嗎?」唐御叮嚀她道,說完這才有機會轉頭對坐在一旁始終笑咪咪的看著他們夫妻倆對話的巴氏打招呼。「福嬸,您也是聽到消息來看欣兒的嗎?怎麼不見福伯一起來?」

    「世子爺誤會了,老身可不是單純來看二少奶奶的,接下來一段時間老身可是要待在國公府打擾世子爺,還請世子爺多擔待些。」巴氏呵呵笑道。

    「這是怎麼一回事?」唐御輕挑了下眉頭,不解的轉頭問媳婦。

    「母親認為我初次懷孕,身邊最好有個有經驗的長者照顧比較好,然後我便想到了福奶奶,母親也同意了,就這樣。」溫欣笑著解釋道。

    「除了福嬸之外,夫人還準備再找一個從宮裡退休的嬤嬤過來照顧二少奶奶,說是宮裡與民間該注意的事咱們最好都注意才更穩妥。」可柔在一旁笑著補充道。

    「國公夫人對二少奶奶好。」

    巴氏感佩道,讓唐御頓時與有榮焉了起來。

    「二少奶奶,晚膳準備好了。」廳外有丫鬟進門來報。

    「你竟然還沒用晚膳?」唐御難以置信的朝妻子瞠眼道。

    「平日咱們不是都一起用晚膳嗎?除非你有事派人來說別等你。」溫欣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說。

    「平日能和現在一樣嗎?」唐御無奈的翻白眼。

    溫欣眨了下眼睛,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著對他說︰「你放心,因為太想念福奶奶的拿手菜了,從福奶奶進府之後,我整個下午都在吃,現在真的一點都不餓,傳膳也只是為了陪做。」

    「奴婢可以做證,因為拜二少奶奶之賜,奴婢們也都大飽口福吃了不少,至今都還飽著呢。」可柔笑著出聲為主子做證道。

    「世子爺放心,有老身在,二少奶奶是絕對不會餓到肚子的。」巴氏也笑著開口道。

    唐御這下終於放心了,誠摯的站起來對著巴氏微微一揖道︰「以後欣兒就拜託福嬸照顧了。」

    「世子爺您別這麼說,別這麼說。」巴氏急忙起身,被嚇得手足無措。

    「福奶奶,和我們一起去用膳?」溫欣笑著開口問她。

    巴氏急忙又搖手又搖頭,道︰「不用,不用,我還很飽,二少奶奶和世子爺一起去吃就好,晚點我再和丫頭們一起吃些東西就行了,您不必擔心我。」

    「好。」溫欣微笑點頭,然後又認真看著她交代道︰「福奶奶,在我這蘭亭院裡不需客氣,就當自個兒的家就行,有什麼事就吩咐丫鬟婆子去做,如果有下人不把福奶奶當回事的話,儘管告訴我。」

    「二少奶奶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唐御點頭附和道,然後開口對在場的丫鬟們命令道︰你們就把福嬸當成親家老夫人般對待就行了,聽見了嗎?」

    「哎呦,這不行,萬萬使不得啊!」巴氏整個被嚇到心驚膽顫。親家老夫人是什麼人啊,那可是高高在上,貴不可言的侯爵夫人啊,哪是她這個鄉野僕婦當得起的?傳出去她會不會被捉去關,會不會被砍頭啊?

    「使得!」溫欣倏然開口道,而且還是以斬釘截鐵的語氣。天知道唐御這個決定真是深得她心,他是真懂她啊。她誠心誠意的看著巴氏說︰「福奶奶,您應該知道我一直把您和福爺爺當成我的祖父母看待,所以您就別拒絕了。」

    「可是——」巴氏還想開口說什麼,卻讓唐御拍板定案的打斷。

    「就這麼決定吧。」唐御說,然後轉頭對在場的婢女們嚴肅的沉聲道︰「你們都聽清楚了嗎?」

    丫鬟們立即斂容,異口同聲的回答︰「聽清楚了。」

    於是,巴氏在蘭亭院裡的身分就此抵定——親家老夫人。

    然後,當勤孝侯府裡的正牌親家老夫人聽見這個消息時,頓時氣得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之後更因此在床上一連躺了好幾天,病了好幾天。

    溫欣得知後,聊表心意的差人送了支稍有年份的人參過去慰問,之後便沒再理會了。

    因為巴氏並未與他們一同用膳,溫欣徵詢了一下唐御的意見後,便讓晚膳直接送到寢房裡。

    「這裡不需要你們服侍了,都退下吧。」唐御開口道。

    可柔、可情安靜地退出房外。

    溫欣待兩丫鬟退出去之後,這才笑咪咪的看著唐御,開玩笑道︰「世子爺不要丫頭們伺候,是要妾身親自伺候您用膳嗎?」

    「來。」唐御朝她招手道。

    溫欣輕楞了一下,只因桌邊就兩張椅子,他們倆一人坐一張,而他卻要她過去,那她不就沒椅子坐了?難不成他當真要她過去伺候他用膳啊?

    雖然有些無言,溫欣還是乖乖的起身走向他,怎知才走到他身邊,腰卻突然被他摟住,下一瞬間她已坐到他腿上,被他抱滿懷。

    「欣兒,我好高興,我真的好高興。」他將臉埋在她頸間,既興奮又激動的對她說。

    溫欣瞬間被他的溫暖與愛意包圍,整個心軟得似乎都要化了。她跟他一樣高興,甚至比他更高興自己能有這一天,能懷他的孩子,能被孩子的爹這樣擁在懷裡,聽他說他好高興。

    「謝謝你,唐御。」她不由自主的開口向他道謝,聲音沙啞想哭。沒有人知道她經歷過什麼,又是走了多久才能走到今天,走到他身邊,並擁有現在的一切,沒有人知道。

    「該說謝謝的人應該是我。」唐御抬起頭來對她搖頭道,「謝謝你願意嫁給我,讓我擁有你,擁有咱們的孩子。」

    「高攀上你這位京城中最炙手可熱的鎮國公世子的人可是我。」溫欣看著他說。

    唐御輕柔地替她順了下落在頰邊的髮絲,緩緩地搖頭道︰「不管有多麼炙手可熱,你當初都沒想過要與我成親不是嗎?若非我鍥而不捨、緊追不放,你還會與我成親嗎?」

    溫欣震驚到瞠目結舌,因為她從沒想過他竟會知道這件事。「你——」

    「我是怎麼知道的?」

    她點頭。

    「很簡單,你剛才都說我炙手可熱了,但卻從未見你向我示好,連未婚夫妻間最普通的一些互動都沒有,有的只有朋友間的客氣,這樣你讓我如何相信你有一顆待嫁女兒心?」一頓,唐御有些秋後算帳般的瞇眼看她道︰「況且你企圖買下《如意糕坊》還不想讓我幫忙,這難道不是在把我當外人嗎?」

    溫欣嘟了嘟嘴,為自己抱屈道︰「你以為我樂意嗎?都說了你炙手可熱,高不可攀,我是什麼情況、什麼處境,哪裡還有資格敢妄想高高在上的世子爺您啊!」

    「你忘了咱們有婚約在身嗎?」他說。

    她忍不住輕撇了下唇,道︰「婚約算什麼?訂了親都能退婚,成了親都能休離了,誰又能保證有婚約,你就一定會履行這個婚約娶我了?」

    「我能保證。」

    溫欣對他搖了搖頭,說︰「你別自欺欺人了,倘若我當初得知你與我有婚約後,擔心因過去的遭遇而遭受悔婚,因而對你緊緊糾纏,不斷地逼你盡快履行婚約,趕緊將我娶進門的話,你還會想娶我嗎?」

    「問題是你並非那種人。」

    那是因為她重生之後想開了也看開了,不然以她原有的個性極有可能真會這麼做。溫欣在心裡答道。

    「我說的是倘若,假如。」她白了他一眼說。

    他看著她,忽然蹙眉沉思了起來,神情相當認真。

    過了一會兒,見他一直未開口,她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在想什麼?」

    「想想還真有這個可能。」他認真的對她點著頭道,「倘若、假如你真對我糾纏不休的話,我真有可能會避你如蛇蠍。」

    「哼!」溫欣聞言後倏然冷哼一聲,轉頭不想再理他。

    唐御頓時輕笑出聲,捧著她的臉,將她轉向自己,低頭在她唇上啵的一聲親吻了一下之後,這才笑咪咪的凝望著她道︰「可見我的欣兒是多麼的聰明,知道欲擒故縱,你瞧,我這不是被你擒住了嗎?不只是擒住而已,還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不可自拔。」

    「你這是褒,是眨?」溫欣沒好氣的翻白眼道。

    「當然是褒,你應該知道我有多愛你,又怎會捨得眨低我最愛的媳婦呢?」

    「哎呀,飯菜都快冷了,快吃飯,快吃飯。」溫欣被他肉麻得有些受不了,趕緊轉開話題道。

    「你喔!」唐御滿臉都是拿她沒轍的寵溺微笑,伸手輕彈了一下她的鼻頭,道︰「你喂我。」

    「我喂你?」溫欣一臉傻眼狀。

    「不久後你就得喂咱們的孩子了,現在權當練習。」他一本正經,說得理所當然。

    「我沒見過這麼大的孩子。」她表情怪異,苦著臉說。

    唐御頓時再裝不了正經,抱著她哈哈大笑出聲,整個笑開懷。

    「別笑了,飯菜都要冷了,我是說真的,你快點吃啦。」溫欣無奈的伸手推了推他說。

    「我要你喂我。」他停下笑聲,笑容滿面的凝望著她要求。

    「我沒喂過人。」她無奈的看著他,有些無從下手。

    「我教你。」他說著便拿起筷子,夾了塊紅燒豆腐遞到她唇邊,道︰「啊——」

    她無言以對的看著他。

    「啊——」他又說了一次,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持。

    溫欣無奈,只好張嘴讓他將那塊豆腐送進她口中,迅速咀嚼吞下肚後,趕緊開口說︰「我不餓,吃不下,你快點吃。」

    「喂我。」

    他將手上的筷子遞給她,讓她能怎麼辦?也只能照辦了,完全拿他沒辦法。

    她夾了塊肉卷遞到他嘴邊,他看著她沒有張嘴,她也看著他,他幹麼不吃?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瞪了一會兒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不想吃這個嗎?」

    他哀怨的看著她,不疾不徐的開口道︰「你沒說︰啊——」

    溫欣滿臉黑線,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有何反應。他真當自己是小孩子啊,要她喂就算了,還要她一口一個「啊」嗎?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大概是看到她臉上表情有些不善,他立刻張嘴將肉卷吃了,然後開口道︰「欣兒,我還要。我要吃冬筍。」

    她夾冬筍給他吃。

    「我要吃酥魚蓮藕。」

    她夾酥魚蓮藕給他吃。

    「我要吃山藥餅。」

    她夾山藥餅給他吃。

    「我要喝湯。」

    她端起湯盅,一匙一匙的喂他喝湯,只見他喝得眉開眼笑,一雙眼睛有如黑夜里的星星一樣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欣兒,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愛你?」他忽然開口道。

    「你剛才不是才說過嗎?」她白了他一眼,臉色卻不由自主的赧紅了起來。

    「那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今生今世我已不能沒有你?」他又問。

    她的臉愈來愈紅,很不習慣情人間的甜言蜜語,因為她會覺得手足無措。「你今天是不是在哪兒吃了糖或是蜜,要不然說話怎麼這麼甜滋滋的?」她紅著臉問他。

    他搖了搖頭,將她手上的湯盅接過來放到桌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認真地凝望著她說︰「因為太在乎你,這輩子已不能沒有你了,所以我絕對不會做出任何惹你傷心難過,讓你生出想要離開我的念頭,欣兒。」

    「我從未想過要離開你,況且,我現在都有了咱們的孩子,我又怎會離開你呢?」她不知道他怎麼說著說著就說到這來了,離開他?她真的想都沒想過。

    「若只是人留下,心卻遠離了呢?貌合神離的夫妻也不是沒有,我沒辦法接受有一天咱們倆會變成那樣。」他搖頭道,說著停頓了一下,改以異常認真而嚴肅的神情凝望著她,緩聲道︰「所以,我在這裡對天發誓,同時對你——我的夫人溫欣承諾,我唐御只願與溫欣一世一雙人,不納妾,無通房。今生今世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啪答一聲,溫欣的眼淚突然從眼眶掉落下來,一滴接著一滴,頓時淚如雨下。

    「怎麼了,怎麼了?」唐御被嚇到,一邊著急的問,一邊手忙腳亂不斷地替她拭去從眼眶滑落的淚水,只是怎麼擦都擦不完她不斷掉落的淚水,慌得他不知所措,只能將她擁進懷裡,不斷地輕撫著她的背。

    「欣兒,怎麼了?告訴我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話,你跟我說,我一定馬上改。你別哭了好嗎?乖,乖,別哭。」他柔聲安撫著她。

    溫欣哭得不能自已,她也不想這樣,但淚水就是不斷地從她眼底冒出來。

    她想到了上輩子的她是多麼渴望成親嫁人,擁有一個歸宿,一個家,一個能真正愛她、疼她、惜她的人,結果卻落得那樣不得善終的下場。這輩子她看開了,什麼也不求,他卻一次又一次的敲開她原本緊閉的心門,一次又一次的為她帶來令人驚喜且難以置信的禮物。

    一世一雙人,白首不分離。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其實在她重生後,她也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夢想,想找個老實安分可靠的男人嫁了,平凡點沒關係,沒有榮華富貴也沒關係,只願君心似我心,夫妻倆相親相愛,一世一雙人就足夠了,但是自從決定嫁給唐御之後,她便不敢再奢望,不敢再妄想了。

    鎮國公府是什麼地方,唐御又是什麼身分,他的後宅裡怎麼可能會只有她一個女人呢?

    三妻四妾應是最基本的吧?所以,她不求唯一,只希望他有了新人或新寵之後還能敬重她,記得她才是正妻,不要寵妾滅妻,讓她哀莫大於心死。

    可是他剛剛卻對天發誓,對她承諾,說只願與她一世一雙人,說他不納妾,不要通房,只願得她一人心,與她白首不分離。

    嗚嗚……她活了兩輩子,第一次有人跟她說這種話,第一次有人如此在乎她,如此重視她,如此愛她,這叫她怎能不激動得淚如雨下,無法自已呢?

    她在抽噎中抬起頭來,紅著雙眼,沙啞的開口說︰「唐御,不要負我。」

    「傻瓜,我剛才不是說了要與你白首不分離嗎?負了你,誰陪我白頭偕老?」他柔聲說道,捧著她的臉,溫柔的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好了,別哭了。我還沒吃飽呢。」他說道,知道這個方法一定能轉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他話一說完她立刻驚醒回神的伸手將自個兒臉上殘存的淚水拭去,拿起桌上的筷子,轉頭啞聲問他︰「你還想吃什麼?」

    他溫柔的微笑,伸手將她手上的筷子拿過來,道︰「我自己吃,先前是逗你的,你別生氣。」

    她搖了搖頭,啞聲道︰「你讓我起來,你快點吃。」

    他點頭鬆開她,溫欣便起身走回原先的位置坐下,安靜地陪他用膳,直到他吃飽之後,開門問她累不累?她搖頭,他便牽起她的手,要她陪他去院子裡散步消食。

    夜色沁涼如水,燭光自遠方窗內輕輕地透了出來,帶出陰影重重的氛圍,輕風吹過樹梢,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響,令人不由自主的生怯,但溫欣卻因為有唐御在身旁,有他溫暖的大手緊握住她的手,讓她只覺得安心,不覺得害怕。

    「冷嗎?」

    身旁傳來他溫柔的詢問聲,她覺得一陣心暖。

    「不會。」她說。

    「冷了或累了就告訴我,咱們回房休息。」他交代道。

    「好。」她柔聲應和。

    兩人手牽著手,踩著夜色,無聲勝有聲的在蘭亭院裡的庭圔小徑上散著步。

    「昨晚——」

    兩人突然異口同聲的開口道,卻又同時停了下來,對看了一眼後相視而笑。

    「你先說。」唐御柔聲道,現在的他己經寵妻寵到在妻子面前,事事都以妻子為先,再無男尊女卑的觀念了。

    「昨晚你很晚才回房歇息嗎?對不起,好像有孕在身的因素,讓我較易疲憊,先睡沒等你回來。」她歉然的對他說。

    「你若硬撐著等我,我才會生氣。」他緊握了一下她的手,對她說。「你這樣做很對,累了就睡,有什麼話明天也能說,若是有重要的事非說不可,就吩咐丫鬟轉告我一聲,讓我回來之後再喚醒你就行,懂嗎?」

    「好,我聽你的。」她點頭道。

    「這事你當然得聽我的,否則我可是會生氣的。」他故意壓低嗓音威脅恐嚇她道。

    溫欣扯唇一笑,絲毫不覺得有被嚇到或被威脅到,只覺得好笑。

    「剛才你想與我說什麼?」她問他。

    唐御略微沉靜了一下,調整了下情緒後,才改以有些認真而嚴肅的語氣道︰「你可知昨晚父親為何找我,又與我談了一整晚?」

    「發生了什麼事?」她直接問道,懶得猜也猜不到。私事公事、朝事家事、大事小事這麼多,誰知道公公昨晚找他會是為了什麼事呢?

    「皇上又讓我升職了,勛位和官位都升了品級。勛位也就算了,官位卻是從正六品連跳兩級到正五品懷化郎將之職。」他告訴她。

    「這是真的嗎?」溫欣倏然停下腳步,整個人都被嚇到了。

    「嗯,所以昨晚我才會與父親針對這事談了一整晚。」唐御的語氣不由自主的變得沉重。

    「咱們回房說。」溫欣拉著他的手往回房的方向走去。

    她得和他好好的談一談,同時好好的想一想才行。

    她原以為他以鎮國公世子之名掛個都尉職,管的事和人不多,若是出了什麼事,上頭有大官頂著,下頭又有鎮國公府做憑恃,只要不謀逆應該就能萬無一失才對。但是現在升到那什麼郎將之職的,宮裡若出了什麼事的話,他還能夠獨善其身嗎?還有辦法獨善其身嗎?

    「怎麼了?」回到房裡,唐御出聲問道,總覺得媳婦的反應有些不對勁。

    「你先告訴我你的新職位要做什麼?要帶兵嗎?還是統領管轄?還是做護衛之類的?」她問他。

    他微蹙了下眉頭,問她,「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會擔心你的安危。」她憂心忡忡的看著他說。

    他驀然笑逐顏開,喜歡被她關心的感覺。他說︰「你放心吧,這職位需要統領管轄,偶爾也需要做護衛,唯一不需要的就是帶兵出征,你大可放心。」

    她一點也不放心,反倒更加擔心。「你統領管轄的是宮外的人,還是宮內的?」她忍不住又問。

    「主要是宮內的禁衛軍,也有一些宮外的,總之這職務很安全,你放心吧。」

    一點也不安全,因為皇上出事,第一個有罪的就是禁衛軍統領,就是他,這叫她如何放心?

    溫欣臉色有些白,心裡有些慌,因為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皇上在這幾年一定會出事,確切的時間她並不清楚,只因為她上輩子所聽所聞皆來自於街頭巷尾、茶余飯後的談資,根本真假難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皇上的確是曾經出過事,而且肯定嚴重到無法隱瞞才會傳出京城,傳到遠在雍州城的百姓都知道,還為此議論紛紛。

    「欣兒,你在想什麼?」唐御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問道。

    溫欣看著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究竟該從何說起,即便她想以預知夢來說事,但是其中有太多不確定要她怎麼說?況且這還關係到皇上的安危,她怎敢胡言亂語?

    「咱們可不可以不要這個官位,就做個閒散的鎮國公世子難道不行嗎?」她期盼的看著他問道。

    唐御對她搖了搖頭,嘆息道︰「我原先也有這個想法,這才會試著向皇上辭官,誰知道皇上不僅不允,還讓我的官位一口氣連升兩級。」

    溫欣頓時整顆心都涼了,原來竟是皇上不允,沒想到他如此受皇上器重。而所謂伴君如伴虎,她根本無法想像倘若皇上哪天突然因中毒而倒了下來,身為禁衛統領與皇上新寵的他,將會遭遇到何種嚴厲的對待!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阻止這件事發生才行,不能眼睜睜的看他陷入牢獄之災,遭受質疑甚至是刑求逼供。

    記得上輩子雍州百姓說得繪聲繪影,宮裡有多少人入獄,又有多少高官貴冑家族牽扯其中,多少人活活被逼供而死,然後屍體一車一車的推出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簡直就是血流成河。

    「欣兒,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臉色這麼難看?」唐御伸手輕輕撫上她蒼白的臉頰,眉頭緊蹙的緊盯著她問道。

    「我不知道,我需要想一想。」她無助又茫然的對他說。

    「想什麼?」他問她。

    她看著他,猶豫又掙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答道︰「想很久很久以前曾經作過的一個夢。」

    「夢?」一聽見這個字,唐御臉上的神情倏然多了幾分凝重。「你又夢見了什麼?」他問她。

    溫欣搖著頭,帶著些許恍惚與回憶的神情,喃喃自語般的對他說︰「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作的夢,在我還待在桃林鎮李家的時候,夢裡全是市井小民或販夫走卒茶餘飯後的閒聊,只是閒聊的內容卻是當今皇上。」

    「皇上?」唐御遏制不住驚愕的脫口而出。

    「對,皇上。」溫欣喃喃地答道,繼續說︰「都說天高皇帝遠了,皇上的事又關我這個失憶的小女子什麼事?因此我完全沒在意,甚至不曾去回想,去懷疑它的真假。」

    「懷疑什麼事的真假?」唐御問她。

    溫欣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沒有回答。

    「欣兒?」他催促的問道,有些心急,因為她剛剛提到了皇上,又為他升職的事弄得有些魂不守舍、臉色蒼白的,讓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夢境有些大逆不道。」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沒關係,這裡只有咱們夫妻倆,別擔心這種事。」他握緊她的手,安撫道。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她又說。

    「沒關係,你只要告訴我你記得的事就好。」他柔聲道。

    「我很害怕,害怕它是真的。以前它和我沒有關係,所以我不怕,但是它現在卻和你有關係。唐御,我好怕。」她反手緊緊地抓著他,語氣既壓抑又害怕又驚恐。

    「別怕,有我在。」他將她摟進懷中,擁著她柔聲說道,「你只要告訴我你夢見什麼就行了,一切都交給我,我會處理好的,就像梅良鎮的事一樣。告訴我。」

    「我只模糊的記得一些。」她在他胸前輕聲道。

    「沒關係,將你記得的部分告訴我就行了。」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

    「你必須答應我,這件事我若告訴你,你不能告訴任何人,即使是父親或是皇上都不行,因為禍從口出。」她倏然抬起頭來,有些草木皆兵的緊捉著他說道。

    「我答應你。」他點頭道。

    「我要你發誓。」她緊盯著他,不放心道。

    「好,我發誓。我唐御在此對天發誓,絕不將今晚夫人對我說的任何一句話告訴第三者,如違此誓——」

    「妻子溫欣不得好死。」她快速接口道。

    唐御倏然變臉,緊緊地扣住她的雙臂克制的搖晃她,朝她低吼道︰「你這是做什麼?你瘋了嗎?」

    「我知道你在乎我就跟我在乎你一樣,只有這樣做,你才會認真看待這個誓言。」她堅定不移的直視著他說。

    「你——」唐御咬牙切齒的瞪著她,整個被她氣到都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了。

    「你別生氣,若非事關重大,我不會逼你發誓,我真的害怕你會為了顧全大局而不顧我們母子倆。」溫欣說著伸手輕覆在自己仍然平坦的肚子上,神情憂傷。她不要她的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爹爹,或是見不到爹爹,不要他受牢獄之災,生命受到威脅。

    「你到底作了什麼夢?」他現在只想知道這個,到底是什麼夢把她弄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溫欣看了他一眼,才低聲答道︰「皇上病危。」

    「這不可能!」唐御滿臉震驚的叫道。「這不可能!」他又再說了一次,只因皇上還不到知天命的年紀,平日又是精神抖擻,紅光滿面,少有病痛,怎麼可能病危呢?這不可能!

    溫欣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你不知道,皇上的身子一直都很好,很少病痛,而且還不到五十歲的年紀——」他話未說完,只聽溫欣開口說了句話。

    「是中毒。」

    唐御的臉色瞬間蒼白成一片。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何妻子在聽見他升官之後,會變得如此驚恐不安與草木皆兵了。

    中毒?這表示有人要謀害皇上嗎?那是謀逆大事!而他,身為皇上身邊的新進寵臣是絕對逃不過被懷疑的命運,倘若真不小心被牽連上,啷噹入獄事小,牽連家族事大,最壞結果連抄家滅門都有可能。

    夫妻倆默默無言的對視了一會兒,唐御啞聲開口問道︰「這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溫欣搖頭道。「夢境畫面或是在酒樓,或是在街上攤位上,河堤邊,大樹下,幾乎可以說是街頭巷尾,人人都在談論著這件事。而所謂無風不起浪。」

    「除了中毒病危外,你還記得什麼?例如時間,例如人名,或任何有關的事?」

    「我記得聽說死了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屍體都是一車一車的推往亂葬崗掩埋。」溫欣面無血色的說道。

    「還有呢?皇上他最後是否……」

    「沒有!」溫欣迅速搖頭道,「夢裡面沒有國喪。」

    唐御頓時整個鬆了一口大氣。

    「我想起來了!」溫欣忽然叫了一聲。

    「想起什麼了?」唐御緊張的看著她。

    「想起最後救活皇上的並不是宮裡的太醫們,而是民間大夫,一位好像是叫做什麼白鶴的大夫。」

    「白鶴?」唐御愕然驚叫。

    「怎麼了?」溫欣問。

    「我認識那位白鶴大夫。」唐御看著她說。

    溫欣張口結舌的看著他,忽然再也說不出話來。他認識?!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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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 02:07:53
【第十六章】 宮變,否極泰來


    窗外忽起驟雨,將待在房裡午睡的溫欣驚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睛,入睡前還一片明亮的廂房已變得有些昏暗,難以分辨時辰。

    她轉頭看向窗外,只見外頭天色陰沉沉的,大雨淅瀝嘩啦的下著,積水順著屋簷有如瀑布般的不斷傾洩而下。

    她有些傻眼,不解這是怎麼了?她睡前外頭明明還陽光普照,怎麼轉瞬間就下起了傾盆大雨,難道她在不知不覺間已睡了一、兩個時辰?現在究竟是什麼時辰了?

    「可柔或可情在嗎?」她出聲喚道。

    兩個丫鬟正好都在門外,聽見聲音立刻走進屋裡。

    「二少奶奶,您醒了。」

    「扶我起來。」九個月的身子讓她有些行動困難,不管是坐或躺,起身都需要人幫扶,靠自己起身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兩人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扶她起身,在她腰背後墊了引枕,讓她靠坐在床鋪上。

    「什麼時辰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她問道。

    「未時三刻。二少奶奶您還睡不到半個時辰呢,是被外頭的大雨聲吵醒的嗎?」可柔回道。

    「才未時三刻而已?怎麼外頭的天色會黑成這樣?」溫欣驚訝道。

    「就是啊,就算雨再大,天也不該黑成這樣,真是怪嚇人的。」可情說。

    「等這陣雨過後,天色自然就會亮了,有什麼好嚇人的?」可柔給了可情一記眼色,讓她別說些讓二少奶奶情緒會低落的話,二少奶奶現在需要的是輕鬆愉快的心情和氣氛。

    可情立刻會意,改口道︰「可柔說的沒錯,一會雨過了天就會亮了,時間還這麼早,說不定太陽一會兒又出來了。雨過天晴。」

    「二少奶奶,您要不要再睡一下?或者肚子餓了?奴婢讓廚房送些糕點過來。」可柔問道。

    溫欣搖了搖頭,問道︰「怎麼不見福奶奶?」

    「對了,奴婢差點把這事忘了。」可柔說。「福伯剛送《如意糕坊》的帳冊來,見二少奶奶在休息,本想將帳冊留下就離開的,結果卻讓福嬸給攔下,說二少奶奶若是醒來只見帳冊不見人肯定會生氣的。」

    「也幸好將福伯留下來了,不然他回去的路上肯定會遇上這場大雨,被淋成落湯雞。」可情補充道。

    「福爺爺他們現在人呢?」溫欣有些欣喜又迫不及待的問道。

    「在福嬸的房裡休息呢,奴婢這就去請他們過來。」可情迅速說道,一溜煙就跑了出去。

    「二少奶奶,可要奴婢吩咐人準備茶點過來?」可柔問。

    「好。」溫欣毫不猶豫的點頭道。

    可柔立刻走到房門外,喚來小丫頭將此事吩咐下去後,又迅速回到房裡陪伴在二少奶奶身邊。

    再過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是二少奶奶的預產期了,她們這些貼身丫鬟一定得更加小心看顧二少奶奶,得寸步不離才行,尤其是在大少奶奶的事東窗事發之後,更讓她們不敢大意。

    誰也想不到過去那位秀外慧中,蕙質蘭心的世子夫人會變得如此可怕,竟為了妄想讓兒子浩哥兒長大後能擁有襲爵的資格,就像大少爺未身亡嫡長子能承爵位那樣,竟意圖迫害二少奶奶肚子裡的孩子,更狠毒冷血的是還想利用藥物致使二少奶奶不孕,從此無法替世子爺生下嫡子,這麼一來即使二房有庶子,那也奪不走她兒子在長大之後,身為鎮國公府唯一嫡孫的襲爵資格。

    這件事前半段是由國公夫人親自調查出來的,但看在貞姐兒和浩哥兒年紀都還小,既已沒了父親,又怎能失去母親的份上,國公夫人只是出聲警告,並將大少奶奶的管事權都收回,將她在府中的權力全數架空,讓大少奶奶今後只專心教養子女。

    本以為這事到此為止,沒想到大少奶奶竟惡性不改,不僅暗地裡收集各種要害二少奶奶不孕及小產的草藥偏方,還伺機而動的展開毒計,若非世子爺為保二少奶奶生產能萬無一失,從大老遠尋來好友白鶴大夫坐鎮府中的話,二少奶奶恐怕早已中計。

    後來這件事讓國公夫人知道了,夫人大為震怒,再無婦人之仁,直接將大少奶奶送進到宗廟去帶髮修行,貞姐兒和浩哥兒則由夫人親自養育。

    夫人甚至還在送走大少奶奶時,不留情面的當著下人面前對大少奶奶說︰「上樑不正下樑歪,我鎮國公府的子孫是絕對不能交給一個毒婦來撫養的。你好好地待在宗廟裡反省吧,等浩哥兒長大成才成了親,並且與他二叔分家之後,我會讓他去宗廟接你回來養老,這在之前你就好自為之吧。」

    鎮國公府內權傾一時的大少奶奶被送走後,二少奶奶的地位與權威火速攀升,府裡的下人們再也不敢瞧不起二少奶奶,更不敢在背後八卦二少奶奶過去的事,就怕步上大少奶奶的後塵,得罪了不能得罪的狠人。

    這才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二少奶奶得知自己竟成了下人眼中的狠人之後,無辜的向她們表示她根本什麼都沒做,這一切全是國公夫人和世子爺所做的決定,與她完全無關,她是無辜的,把她們幾個都逗得樂不可支。

    據說大少奶奶被送出府後這幾個月日子過得其實還算平靜,但她們卻不敢大意,就怕大少奶奶在府中還有什麼後手,又或者還有其他別有居心之人在暗處虎視眈眈的。

    總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小心駛得萬年船就對了。

    過了好一會兒,外頭終於傳來雨聲之外的腳步聲。

    「應該是可情回來了。」可柔開口道。

    溫欣點點頭,眼巴巴的看著房門的方向。

    果然,不一會兒就見可情領著福伯和巴氏走進房裡。

    「福爺爺。」溫欣開心的喚道。

    「二少奶奶。」福伯臉上堆滿了笑容,見到她的開心愉悅完全不亞於她。

    「二少奶奶您說說他,這老頭子來了,竟然沒見二少奶奶一面就想要離開,是不是太過分了?」兩人在坐下後,巴氏趁機搶先開口告了老伴一狀。

    「的確是太過分了。」溫欣點頭同意,然後轉頭一臉嚴肅的對福伯說︰「福爺爺,這就是您的不對了,不見我沒關係,但也不能馬上離開啊,得留下來陪陪福奶奶,安慰一下福奶奶這陣子對您的相思之苦啊。」

    溫欣的話還沒說完,一旁的可柔和可情已遏制不住的摀嘴笑了起來。

    「二少奶奶。」巴氏露出一種既無言又無奈的表情叫道,讓柔、情兩丫鬟瞬間又笑得更瘋了,笑到腰都快要站不直了。

    福伯依舊一臉的笑容,絲毫沒受到被調侃與揶揄所影響,只覺得眼前這充滿輕鬆與歡笑的氣氛感覺好好,他好慶幸當初決定要跟姑娘走,才會有現今這般無憂無慮,又輕鬆又愜意且又富足的生活好過。

    他李福活了一輩子,就覺得這一段時間最值得,作夢都沒想過能擁有現今這一切,即便是要他明天死,他也不會覺得有所遺憾了。

    「福爺爺——」溫欣笑咪咪的看著福伯,才想開口與他說些什麼,外頭卻突然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響。她皺了皺眉頭,看向可柔可情。

    「奴婢去看看。」可情立即自告奮勇的說道,轉身而去。

    「大概是雨天,小丫頭沒事做聚在一起玩。」巴氏轉頭看了一眼屋外的方向道。

    「應該不是。」溫欣搖頭道,卻沒有解釋。平日這時刻都是她午睡的時間,丫頭們都知道,應該不會這樣吵鬧才對,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可情匆匆而回,臉色有些蒼白難看,卻強顏歡笑的開口道︰「沒事,是丫頭們在胡鬧著玩,被奴婢訓了一頓。」

    「可情,你不會說謊。」溫欣看著她緩慢地搖頭道。「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別瞞著我。」

    「二少奶奶……」可情看向她高高隆起肚子,猶豫不決著。

    「你若不告訴我,我就自個兒走到外頭去找人問,總有人會回答我這個問題。」溫欣說完便作勢要起身,嚇得可情趕緊開口。

    「奴婢說,奴婢馬上說,二少奶奶,求您別亂來。」

    溫欣回到原位倚靠著床頭,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等著她開口說話,其他人也一樣。

    可情覺得壓力好大,極度後悔剛才自己為何要多事,自告奮勇的跑出去查看?她真是後侮莫及。

    「二少奶奶,這件事還不是很確定,您聽後先別太激動,要記得您的肚子裡還有個小少爺在。」可情以認真的語氣,叮嚀的開口道。

    溫欣當下心一沉,心裡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難道說,那件事終於還是發生了嗎?

    「我知道了,你快點說。」她沉聲道。

    「丫頭們在說,聽說宮裡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老爺就在不久前,突然被宮裡派來的禁衛軍帶走了,至今下落不明,聽說在皇宮裡的世子爺也一樣。」可情面無血色的低聲道。

    此話一出,廂房裡的人都露出震驚且難以置信的表情,緊隨而來的則是驚懼與不安,只有溫欣除外。

    溫欣緩緩地閉上眼睛,告訴自己該來的總是會來,逃不了,也躲不過。但是至少他們早有心理準備;至少他們已先將白鶴大夫請進京城,就在府中;至少唐御在這幾個月中低調了不少,還偶有犯錯,讓皇上不再那麼欣賞他,上回還當著眾臣的面訓斥了他一番,讓眼紅他的人少了許多。

    想到這幾個至少,她的心頓時安定了許多。

    「二少奶奶,您沒事吧?」

    聽見巴氏擔心的聲音,溫欣張開眼睛對她扯了下嘴角,輕輕地搖頭。

    「我沒事。」她說,一頓後又道︰「世子爺和老爺都是聰明人,也沒做什麼犯法的事,一定會沒事的,咱們別自個兒嚇自個兒的在這邊胡思亂想。」

    「二少奶奶說的對,一定會沒事的。」可情立刻大聲的附和道。

    「沒錯,一定會沒事的。」可柔隨之跟進。

    「除了二少奶奶之外,老頭子還沒見過像世子爺這麼好的人,所謂好人有好報,所以世子爺一定會沒事的。」福伯開口道。

    「總之,世子爺一定會沒事的,二少奶奶根本不需要擔心這件事,只要顧好自個兒的身子和肚裡的孩子,來日替世子爺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就行了。」巴氏接口道。

    「福嬸說的話正是我想說的。」國公夫人突然從外頭走進來道。

    「夫人。」福伯、巴氏立刻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和可柔、可情一同向國公夫人行禮。

    「兩位免禮。」國公夫人對福伯夫妻倆道。知道他們夫妻倆是二媳婦的救命恩人,還知道兒子命蘭亭院裡的下人們都要以對待親家長輩的態度對待他們之後,她這位國公夫人自然也就不得不對這對平民夫妻以禮相待了,以免駁了兒子的臉面。

    「母親。」溫欣想要起身,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你別亂動,坐著就好。」國公夫人趕緊阻止她道。

    待國公夫人坐下,福伯與巴氏因不適應國公夫人尊貴的氣場而找個藉口先行告退,可柔、可情也被遣退後,溫欣這才明知故問的開口問道︰「母親怎會突然來此?」

    「還不是擔心你在聽到那消息之後會失去冷靜胡來,還好你沒讓我失望。」國公夫人欣慰道。

    「母親可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溫欣蹙眉問。

    「我也是剛才才得到消息,聽說皇上突然暈倒了,好像還吐了血。」國公夫人表情凝重的說。

    果然。溫欣心道,開口問︰「皇上是生病了嗎?」

    「不知道。」國公夫人搖頭,「聽說是在早膳過後沒多久發生的,宮裡被下了禁口令,人心惶惶。這消息還是御兒偷偷派人傳回來的,京城裡知道這事的人應該不多。」

    「世子爺傳回來的消息嗎?」溫欣有些驚愕,迫不及待的問道︰「那世子爺現在人呢?他還好嗎?他還說了些什麼?」

    「字條在這兒,你自個兒看。」國公夫人從袖內拿出指頭大的紙卷遞給她。

    溫欣迫不及待將那紙卷攤開,只見上頭潦草的寫了幾個字,看得出來是在匆忙間寫的。

    上頭寫著「卯正昏嘔血危封宮城查謀逆安勿憂」。

    最後那三個字讓溫欣頓時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安勿憂,意指他現在很安全,要她們勿憂慮,勿憂懼。

    「母親,世子爺很安全,要咱們不用擔心他。」她遏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與歡欣,迅速地抬起頭來對婆婆說。

    「我看到了。」國公夫人點頭道,臉上卻沒有任何一絲鬆一口氣的神色。

    「母親是在擔心父親嗎?」

    國公夫人點頭又搖頭,憂心忡忡的說︰「這件事只有在真正的落幕,人確定平安無事的回來之後,才能叫做安全,在此之前的安全全都是虛假的。」

    「母親放心,不管是父親或是世子爺一定都能平安無事的回來的。」溫欣安慰她道。

    國公夫人輕楞了一下,隨即慚愧道︰「真糟,本來我還想來安慰你,讓你別胡思亂想,安心養胎的,怎知卻反倒讓你給安慰了。」

    「母親是關心則亂,媳婦則是傻大膽,深深地相信不管遇到任何事,世子爺都有辦法逢凶化吉,否極泰來的。」溫欣堅定不移的說。

    「難怪御兒如此的喜歡你。」國公夫人霍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溫欣怔楞了一下,突然覺得有些羞赧,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接什麼話才好。

    「你比我還要沉穩冷靜,以後內宅交給你掌管我會很放心。」國公夫人有種後繼有人的安慰感。

    「媳婦還年輕,不懂、要學的事還有很多,需要母親耐心的教導,只希望母親到時別嫌媳婦駑鈍愚昧,學習緩慢才是。」溫欣謙虛道。

    「你既不駑鈍也不愚昧,你很聰明。」國公夫人搖頭說。

    溫欣呆愕,再度有一種不知道該接什麼話的窘迫感。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來,等孩子過百日之後咱們再談。」國公夫人說。

    溫欣立刻點頭應是。

    「好了,我該走了。若有進一步的消息傳來,我會讓紅芹過來告訴你,你別想太多。」國公夫人起身道。

    「母親也一樣。父親和世子爺一定很快就能平安歸來的,您放心。」溫欣點頭道。

    「但願如此。」

    那天之後又過了三天,鎮國公唐天霖和鎮國公世子唐御始終未歸來,亦無相關消息傳回來。

    如今的京城已變得風聲鶴唳,禁衛軍不斷地穿梭在城裡街道上,每回出現都會押走一些人,使得城裡的百姓們個個人心惶惶,謠言滿天飛。皇上遇刺命危的謠言也不知怎麼的,竟已傳遍大街小巷。

    溫欣不懂的是,皇上明明是中毒,遇刺這謠言到底是怎麼傳出來的?而她上輩子所聽見的謠言也是中毒,不是遇刺,這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其實這兩者間並不衝突,差別在於整件事的解決前與解決後。

    解決前是人云亦云的猜測,自然各種版本都有,遇刺只是其中之一,之後可能還會有別的;而解決後的版本則是唯一正確的那一個。

    上輩子的溫欣遠在雍州城,距離京城何止千里之外,謠言傳到那裡,還傳得大街小巷人盡皆知時,這件事早不知道發生多久,又解決多久之後了,自然傳的是正確版。而這也是她當初無法與唐御確定事發時間的原因,因為距離實在是太遠了。

    對於謠言溫欣向來不在意,聽聽就算。她在意的是為何都過了三天,宮裡卻至今沒派人來請白鶴大夫前去救治皇上呢?難道唐御未言明鎮國公府中有名神醫在府中作客嗎?又或者他根本沒機會言明?

    前者她不擔心,因為唐御未說自有他的考慮,但如果答案是後者的話,那他……他是不是已經遭受到拘禁,又或者已遭受到刑求?

    她不敢再往下想,因為再往下想,她肚子裡的孩子就要因母子連心,提前出世來安撫她這個愈來愈惶恐不安的母親了。

    不要擔心,不必害怕,只要想白鶴大夫還在府中,白鶴大夫注定是皇上的救命恩人,這事絕對不會有錯就沒什麼好害怕的了。因為白鶴大夫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而白鶴大夫的救命恩人卻是唐御,在這種關連性下,誰也動不了唐御。

    這件事說來巧合得就像命中注定,她怎麼也沒想到唐御會認識白鶴大夫,更沒想到他會是白鶴大夫的救命恩人,這件事怎麼想都匪夷所思,真的只能將它說成命中注定,注定鎮國公府命不該絕。

    說起唐御救白鶴大夫的經過,只能說白鶴大夫真是個奇葩,竟迷醫藥迷到單槍匹馬的一個人跑到敵國邊境的一處山谷裡採草藥,然後被敵國士兵堵了個正著,若不是剛巧碰到前去偵查敵情的唐御將他給救下,現今的白鶴大夫恐怕已變成白骨大夫了,因為他將會只剩下一堆可憐的白骨。

    所以她在想,或許上輩子將白鶴大夫引薦進宮救了皇上的人也是唐御,或是鎮國公府也說不一定,這才是真正的所謂的命中注定。

    「二少奶奶,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可情突然從外頭匆忙的跑進房,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嚷叫道。

    「發生了什麼事?你先喘口氣再說。」溫欣眉頭輕蹙的開口道,並示意可柔倒杯水給她喝。

    可情二話不說接過那杯水,咕嚕咕嚕的兩三口就將它喝盡,再用力的喘了口大氣,這才覺得舒服一些些。她可是從大門處一口氣跑了回來,沒跑斷腳也差點跑斷氣了,還好現在終於又活了過來。

    「二少奶奶,大事不好了。」她重新開口道,「宮裡的禁衛軍們又來了,這次聽說他們是要來帶走白鶴大夫的。」

    「這是真的嗎?」溫欣雙目圓瞠,不由自主的驚喜道。

    「是真的。」可情用力點頭,然後突然發現一件怪事,怎麼二少奶奶的模樣看起來不是驚愕,也不是憤怒,更不是擔心,反倒是開心的模樣?是她看錯了嗎?

    「二少奶奶,您的樣子怎麼看起來好像很開心?」可柔疑惑的道,也發現了這個奇怪的現象。

    溫欣倏然一驚,也被自己的喜形於色給嚇了一跳。誰讓她先前還在為這事憂心忡忡,擔心不已的,怎知才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叫她怎能不忘情到喜上眉梢呢?真的是太大意了。

    她腦袋迅速地轉了一下,答道︰「當然開心了,皇上是病了,找白鶴大夫自然是為了治病。白鶴大夫的醫術驚人,肯定能治好皇上。最重要的是,他可是咱們鎮國公府請來的客人,若是他治好了皇上的病,那功勞肯定有咱們鎮國公府一份,到時候老爺和世子爺肯定能平安歸來。」

    可柔和可情聽了立即雙眼發亮的直點頭。

    「奴婢都沒想到這個,二少奶奶真聰明。」可情一臉佩服的說。

    溫欣有點汗顏,她若不是重生,又哪敢只往好的方面想,而不去想倘若白鶴大夫救不活皇上的話,那身為舉薦人的鎮國公府又會有何下場?

    白鶴大夫的醫術雖高,在那些眼高於頂、自視甚高的太醫眼中卻是個不入流的江湖郎中,很是瞧不起。

    上回國公夫人生病,請了個太醫來看診,得知府中有位白鶴大夫在作客,原本還有些客氣詢問的,結果一聽白鶴大夫是位遊方郎中後,馬上就露出一臉不屑的表情,最後甚至連見一面都不願意,整個就是傲氣到不行。

    這回那些太醫們肯定也是束手無策,黔驢技窮了,才會想要死馬當活馬醫的賭一賭,讓白鶴大夫進宮為皇上看診。能救活皇上當然是最好了,若是救不活的話,那下場絕對不只是淒慘兩字可以形容的。

    想到這兒,溫欣突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白鶴大夫該不會也想到這一層而拒絕進宮醫治皇上吧?

    「可柔、可情,你們扶我過去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她開口道。

    「二少奶奶您要過去?您這身子……」可柔瞠大雙眼的搖頭道︰「不行!」

    「白鶴大夫說了,生產前多走動能有助於生產,況且我又不是全程都用走的,讓人準備軟轎隨後跟來就成了。」

    溫欣說著也不管可柔、可情臉上為難的表情,徑自準備下床起身,把兩個丫鬟嚇得趕緊上前攙扶,然後按吩咐的扶著二少奶奶小步小步的走出蘭亭院,朝正房方向走去。

    軟轎來得挺快的,她們前腳才踏出蘭亭院的院門,軟轎後腳就到,讓柔、情兩丫鬟忍不住鬆了口大氣,一行人這才繼續朝正房前進。

    正房堂屋中,氣氛有點僵。

    坐在主位的國公夫人臉上表情有些尷尬與為難,客位的禁衛軍將領一臉黑沉,下首的白鶴大夫則是一臉神情堅定,悍不畏死的模樣,下人們則一個個的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堂屋外站了一排渾身冒著肅殺之氣的禁衛軍與鎮國公府護衛們,頗有一種劍拔弩張的態勢。

    溫欣到達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見到她出現,國公夫人驚得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迎向她的同時開口斥道︰「你這孩子太亂來了,挺著這樣一個大肚子,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溫欣先安安穩穩的坐下之後,這才歉然的開口道︰「母親見諒,媳婦聽說宮裡派人來請白大夫,擔心白大夫因礙於世子所託而不得不婉拒入宮之命,這才匆匆前來。」說完,她轉頭朝那名禁衛軍將領微笑的輕點了下頭。沒辦法,她身子重,唯一能做得到的禮儀也只有點頭微笑了。

    「世子所託是什麼意思?」國公夫人疑惑的問。

    溫欣又對白鶴大夫點了下頭之後,這才開口回答國公夫人的問題。「母親有所不知,幾年前在因緣際會之下,世子爺曾經救過白大夫一命,白大夫這回之所以會進京,就是為了維護媳婦生產的安全以報世子爺的救命之恩,如今媳婦臨盆在即,白大夫又怎會同意離開咱們國公府進宮去呢?媳婦這才會匆匆地趕來勸白大夫以大局為重。」

    一頓,她不讓他人有機會發言,直接轉頭對白鶴大夫委婉的勸誘道︰「白大夫,距離妾身臨盆之日還有十數日,您近來每日早晚都替妾身把脈,也知道妾身的情況很穩定,您只要在妾身臨盆之前趕回來就行了。況且您不是常說學無止境,難得有此機會進宮為貴人診脈,為求穩妥,說不得您還得進太醫院書庫裡翻閱醫書丹方,還得進太醫院藥房裡親自抓藥煎藥,不假他人之手,親力親為——」

    「二少奶奶不需要再說了,我這就隨這位將軍進宮一趟。」白鶴大夫倏然打斷她,有些迫不及待的開口道。

    溫欣頓時暗自鬆了一口氣,就知道太醫院的書庫和藥房肯定能吸引這位鑽研醫術鑽研到都快要入魔的白鶴大夫了。瞧他,聽見她提到書庫和藥房這些字眼時,眼睛都發亮了,也不懂得遮掩一下,害她連轉頭去看一下坐在他對面的禁衛軍將領都不好意思了。

    也不知這位禁衛軍將領此時心裡是怎麼腹誹白鶴大夫的。

    不管如何,她總算沒白走這一趟,只要成功的讓白鶴大夫進宮為皇上診脈,相信他定能很快將皇上救醒,而她孩子的爹也能重獲自由,出宮回家來陪伴她這個快要臨盆的妻子,和她一起迎接他們第一個孩子的誕生。

    我的爺啊,你可知妾身正在家裡痴痴地等你歸來?

    你快點回來吧,妾身想你了。

    很想你。

    真的、真的很想你!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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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匿名  發表於 2017-6-1 02:08:14
【 最終章】 新生,有你真好


    從白鶴大夫隨禁衛軍進宮後,時間又往前走了三天。

    三天,度日如年的三天。

    溫欣不由自主的輕嘆了一聲,感覺時間過得真是好慢,像是漫長的三年,卻只過了三天,也不知道還要等幾天宮裡才會傳出好消息,她孩子的爹才能平安的歸來。

    她希望最好能夠在這一兩天內有消息,因為她覺得肚子裡的寶寶就快要等不及了。

    她伸手輕撫著高高隆起的肚子,低頭對腹中的孩兒輕聲道︰「寶寶乖,乖乖地陪娘再等等你爹爹好不好?爹爹應該就快要回來了,不會讓咱們等太久的,所以再等一會兒好嗎?」

    她話一說完,便覺肚子傳來一陣收縮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不是肚裡的寶寶聽懂了她的話,所以給她回應。

    「寶寶真乖。」她微笑讚許,肚子一會兒之後竟又收縮了一下,還有點疼。

    不對勁。她告訴自己,這怎麼好像巴氏跟她形容過準備要生了的感覺?應該不會吧?

    「不會的。寶寶,對不對?」她呢喃的問,回答她的是另一波從肚腹處傳來帶著疼痛的收縮感。

    「福奶奶。」她不由自主的低聲叫道。

    原本低著頭為小孩縫製衣裳的巴氏聞聲抬頭,問道︰「二少奶奶需要什麼?要喝水嗎?」

    「福奶奶,我好像要生了。」溫欣道。

    「什麼?!」巴氏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可柔已整個人跳起來,緊張兮兮的叫道︰「二少奶奶,您別緊張,您先躺著別動,奴婢這就去叫人。」說著她已拔腿往外跑,一邊跑還一邊高喊著,「可情,你在哪兒?二少奶奶要生了!快點去叫穩婆過來,快點!」

    此話一出,頓時整個蘭亭院都炸開了,下人們一個個都拔腿跑了起來,去請穩婆的,去通知夫人的,去廚房燒水、煮食、熬參湯、送布巾的,還有往二少奶奶房裡衝的,所有人都亂中有序的忙碌了起來。

    可柔重回房裡,回到二少奶奶身邊時,被溫欣一把扣住手腕,道︰「你去告訴夫人,請夫人派人將我要生了的消息往宮裡的白鶴大夫那裡送,快去。」

    可柔立刻點頭領命而去,溫欣則在陣痛之餘下心想著,她就不信在這種情況下宮裡還會不放人,而不管回來的是孩子的爹或者是白鶴大夫,至少都有個新消息,不然再繼續這樣無消無息下去,真的是會把人給等瘋了或是愁瘋了的。

    「二少奶奶別擔心,白大夫聽到你要生了的消息一定會立刻趕回來的。」

    巴氏柔聲安撫著她,溫欣卻不好意思對巴氏說,其實比起白鶴大夫,她更想聽到這消息趕回來的人是孩子的爹啊。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們夫妻倆都多少個秋不見了,真的好想他啊。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間,肚腹處傳來的酸痛也一波痛過一波,就像浪潮一般永無止境的讓她想尖叫。

    汗水不知何時已浸濕了衣裳,就連睫毛都濕漉漉的,就聽耳旁的聲音有巴氏的,也有穩婆的,還有可柔可情兩丫鬟的,不斷地為她打著氣,安撫著她,要不就叫她一會兒吸氣,一會使勁,一會兒忍著疼,一會省點力的,聽得她頭都暈了,卻沒力氣多想,只能咬緊牙關全數照做。

    好痛,這樣的痛還要多久寶寶才肯出世?

    好痛,唐御怎麼還沒回來?白鶴大夫呢?都過了三天,皇上的病情難道還沒有起色,還沒醒過來嗎?

    好痛,原來生孩子竟是這麼的疼痛嗎?可是即使如此她也不害怕,不退縮,上輩子這麼艱難又痛不欲生的日子她都咬著牙一天挺過一天了,這生孩子只是眨眼間的事,而且還是每位母親都做過且做到的事,她又怎麼可能會輸人呢?

    最重要的是這是她和唐御的孩子,是他們的寶貝,只要能將他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再多再大的疼痛她也甘願受,甘之如飴。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全身的氣力似乎就要用完了,耳邊卻突然傳來巴氏的叫聲。

    「二少奶奶再加把勁,用力啊,孩子就要出來了。」

    孩子要出來了嗎?她一陣激動,不知哪兒生出一股力氣,咬緊牙關拚命用力推擠,忽然一股溫熱的濕意從下身傳來,接著便是一陣撕裂的疼痛,再然後她便聽見一串歡欣的聲響。

    「生了,生了,是個胖小子!」穩婆尖聲叫道。

    「二少奶奶,是個少爺!您生了個小少爺!」

    「二少奶奶,是小少爺,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少爺!」可柔和可情激動的輪流在她耳邊訴說著。

    「二少奶奶,恭喜您了,是個兒子,您做得很好。」巴氏則帶著滿心歡喜的神情來到她面前說道,整個笑開懷,好像生出來這孩子是她的親孫似的。

    溫欣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覺得熱淚盈眶,覺得自己的生命終於掙脫上輩子的束縛而重獲新生。她終於有了自己的孩子,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與她骨肉相連、母子連心的孩子,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嗚嗚……

    溫欣再也遏制不住內心五味雜陳的激動,嗚咽的哭了起來。

    「哎呀,二少奶奶您怎麼哭了?別哭,別哭,這是值得高興的喜事呢,要笑,要笑才對。」巴氏趕緊找來乾淨的帕子為她擦拭臉上的淚水,然後眼捷手快的攔住要將孩子往外抱的穩婆道︰「你們等一下,先讓二少奶奶看一眼小少爺再抱出去。」

    穩婆也在鎮國公府裡待命了一段時間,自是知道巴氏在蘭亭院裡的特殊身分,不敢違逆的先將襁褓中的小少爺抱到床頭來給二少奶奶看。

    「二少奶奶您看,小少爺長得可好了,跟世子爺一模一樣。」巴氏笑咪咪的說。

    溫欣雖然不覺得是一模一樣,但是小傢伙真的長得很像他爹,尤其是那雙濃眉大眼和他爹爹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像得驚人。

    他好小,長得也好漂亮,這就是在她肚子裡待了十個月的兒子,她和唐御的兒子嗎?她覺得好感動,眼淚不由自主的又從眼眶中流了下來。

    「哎呀,二少奶奶您怎麼又哭了?」

    「沒事,把孩子抱出去給夫人看吧。」她沙啞的開口道,看著穩婆將孩子抱離開。

    母親若知道她頭一胎生的就是兒子,一定會很開心吧?

    唐御也一樣,肯定會比母親更開心,因為他曾與她說過希望這一胎是個兒子,這麼一來,等兒子長大後就能幫忙爹娘保護他的弟弟和妹妹們。

    她當時只覺得好笑,孩子都還沒出生,他竟然就在那邊算計兒子了,而且還說什麼弟弟妹妹們,當她多會生啊?

    結果,他竟然厚著臉皮對她咧嘴笑道︰「其實也不用生太多,只要生三男兩女五個就夠了,這樣咱們的兒子就有弟弟和妹妹們了。」

    然後,害她一個沒忍住,腿一伸就把他給踢下床去了,而掉下床去的他竟也沒生氣,就這樣坐在地板上沒心沒肺的笑得東倒西歪,讓她一整個哭笑不得。

    唉,真的好想他,好想他,好想他呀。

    唐御,你現在人在哪兒,是否安好?可知我已替你生下你心心念念、滿心期盼的兒子了?而且他好漂亮,長得好像你。

    思念著他,溫欣在疲憊中漸漸沉入深深的夢鄉,一點也不知道此時的鎮國公府大門處已是一片騷動。

    鎮國公府大門處,下人們還在為前一刻鐘出現在大門外,突然回府歸來的老爺議論紛紛時,接著竟又見世子爺策馬狂奔而回,而且還在勒馬停下的瞬間迅速跳下馬背,沒有須臾的停頓就直接往內院方向衝去,把一時之間沒看清楚來人是誰的護院們嚇得又驚又怒,急起直追,兩方只差一點就要動上手了。

    唐御沒時間理那些差點犯下大錯的護院們,手一擺,腳不停的又繼續往蘭亭院飛奔而去,滿腦子想的、擔心的全是他生產中的媳婦。他不斷地想著,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順不順利?有無危險?孩子生下來沒?是男是女?愈想他愈緊張,擔心得雙手都冒汗了。

    跑到蘭亭院門外,哇哇的哭聲突然就這麼闖進他耳朵裡,讓他猛然停住步伐,整個人瞬間呆若木雞。

    生、生了嗎?這就是欣兒為他所生的孩子的哭聲嗎?聲音好像不是太宏亮,有點弱小的感覺,但是為什麼他會這麼歡喜,這麼感動,這麼熱淚盈眶的想大哭又大笑一場?

    這是他的孩子,他和欣兒的孩子!

    他做爹了!他做爹了!

    他雙目盈著激動又似感動的淚光,無聲的咧嘴大笑,接著再度拔腿狂奔往蘭亭院跑去,只因為那裡有他的媳婦,他的孩子,他的愛。

    溫欣再度醒來時,屋內已掌上了燈,進入了夜晚時分。

    她眨了眨眼,一時之間感覺到有些怪異,因為她是平躺在床上,自從懷了身孕肚子愈來愈大之後,她已無法再平躺而睡,只能側躺,但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她伸手撫摸肚子,卻摸到一片平坦,瞬間上輩子小產的惡夢將她整個攫住,她驚懼恐慌的大叫出聲,「我的孩子!」

    「怎麼了,欣兒?」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見了!」她驚恐的叫道,掙扎的想起身,卻讓人一把抱住。

    「孩子沒有不見,而是肚子餓了,讓福嬸抱去乳母那裡喂奶了。」那人說。

    「福嬸?乳母?」

    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的字眼穿透迷霧,讓溫欣慢慢地、慢慢地回到現實中來,因為上輩子她懷孕又小產時,身邊並沒有巴氏和乳母這兩個人,也沒有——

    她緩緩地轉頭看向摟抱住她的人,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試探地輕聲問道︰「唐御?」

    「睡傻了嗎?連我都認不出來了?」他對她微微一笑,伸手替她理了理散亂在頰邊的髮絲,神情溫柔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的對她柔聲道。

    她定定的看著他,感覺喉嚨哽咽,鼻頭酸澀,嘴巴連動了好幾次,這才有辦法順利的發出聲音。她嗄啞的開口問道︰「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他點頭柔聲道,然後情意綿綿的傾身在她額頭、臉頰和唇上各輕吻了一下之後,才又抬起頭來,深情款款的對她說︰「辛苦你了,欣兒。」

    她眼眶澀然的搖了搖頭,並不覺得辛苦,只是很想、很想他而已。

    「看過咱們的兒子了嗎?」她問他。

    他用力的點頭,難掩內心裡的滿足與愉悅,眉開眼笑道︰「你將他生得真好,眼睛眉毛像我,鼻子嘴巴像你,將來長大後肯定會是個迷倒城裡一大票姑娘們的美男子。」

    溫欣不由自主的露出一臉怪異的表情,看著他問︰「這就是你對兒子的期望,希望他將來長大後能成為迷倒一票姑娘們的美男子?」

    「當然不是。」他白了她一眼。「你忘了我希望他能幫忙照顧弟弟妹妹們嗎?這樣他定然會是個懂得孝順父母,照顧弟妹,既聰明懂事又有擔當的好兒子。我唐御的兒子,即使不靠外貌,也是能迷倒京城裡一票姑娘們的!」他說的豪情萬丈!

    溫欣呆若木雞的看著他,感覺就是他在犯傻了,整個傻里傻氣的。她得趕緊讓他恢復正常,以挽救他在她心裡聰明沉穩、剛毅內斂的形象才行。

    「兒子還小,這些事以後咱們再慢慢談。你可知道現在宮裡是什麼情況?」她問他。

    「皇上醒過來沒?你在宮中有沒有見過白鶴大夫,他還好嗎?應該沒事吧?」她可不想為了自家人的安全,卻害得無辜的白鶴大夫身陷囹圄,最後甚至是搭上自己的一條命。

    唐御表情有些怪異,這才開口說︰「不必替那個傢伙擔心,他在宮中可是如魚得水,好得不得了。」

    「怎麼回事?」溫欣眨了眨眼,不解的問道。

    什麼叫好得不得了啊?宮中她也隨母親去了兩回,規矩多到不行,一舉一動都得小心翼翼的,拘謹到快要讓人喘不過氣來,那種地方對向來自由自在習慣了的白鶴大夫會如魚得水?這話要她如何相信?

    見她一臉不信的表情,唐御撇了撇嘴,說︰「白鶴那傢伙的醫術比咱們想像中都還要高,不僅救醒了皇上,替皇上解了身上的奇毒,還把太后和皇后身上的陳年舊疾都給順手醫治了。所以,現今宮裡有一堆娘娘貴人們排隊等著他診脈,有病治病,沒病覆心。」

    溫欣張口結舌的看著他,整個呆若木雞,無言以對。

    「總之,不需要擔心他就對了。」唐御下結語。

    溫欣又呆了一會兒,才失笑的搖了搖頭,覺得這根本就是命中注定,就在唐御當初救了白鶴大夫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注定了,注定鎮國公府將會從這次的宮變中全身而退,要不然王朝怎麼繼續,而遠在京城千里之外的她又怎會聽說有關白鶴大夫的事呢?她啊,還真是白擔心了一回。

    「皇上身上所中的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查出幕後主使者了嗎?」她忍不住好奇的輕聲問道。

    唐御頷首又搖頭。

    「什麼意思?」溫欣不解的看著他。

    「朝中有一群人平日氣焰過甚,結黨營私,皇上一直想拿他們開刀卻苦尋不著機會,這一次皇上恐怕不會輕易放過這機會。」唐御低聲道。

    溫欣倏然瞠大雙眼,「你的意思是……」

    唐御緩慢地點頭,嘆息道︰「不久之後,京城將會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溫欣的臉色倏然泛白了起來。

    唐御趕緊緊抱了她一下,柔聲道︰「你不用擔心,這事與咱們鎮國公府無關,不會牽連上咱們的。咱們鎮國公府從不與人結黨營私,又只忠心皇上一人,連立儲之爭或皇位之爭都未曾參與過,只要咱們沒反叛謀逆之心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雖是這麼說,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溫欣深吸一口氣,微微心定的開口道。

    「那當然。不過這事不需要你來煩惱,自有父親與我擔著,你只需要好好的將月子做好,好好的將身子養好,來年再替我生第二個孩子,後年再生第三個,大後年——」

    溫欣忍不住夠他逗笑出聲,伸手槌了他一記,笑罵道︰「你當我是什麼了?還真叫我一年生一個啊?而且我才剛生完孩子不到一天耶。」說著她又槌了他一記。

    他伸手包裹住她毫無攻擊性的花拳繡腿,一臉認真的對她說︰「聽說年紀愈大生孩子愈是辛苦,咱們趁年輕早早生完,才能早早休息。」

    「你是從哪兒聽來的?」溫欣哭笑不得的問他。

    「當然是白鶴那裡。」

    溫欣頓時無言了,白鶴大夫說的話她可不敢質疑或是不屑聽之啊。

    但是一年一個,她光是用想的就有些畏懼,因為懷孕時的艱難和生產時的疼痛她都還歷歷在目,記得一清二楚啊。

    「咱們打個商量,別一年一個,一年半或兩年再生一個可不可以?」她以撒嬌的語氣,輕揪著他的衣衫問道。

    「怎麼了?」沒想到她竟會有異議,他訝異的問道。

    「有一點辛苦,想間隔久一些,休息久一些。」她老實承認。

    唐御輕楞了一下,這才想起過去幾個月來,她因為懷孕而吃足了苦頭,先是失去胃口食不下咽,接著有胃口後又因孕吐而鎮日吐得七葷八素,人沒胖反倒是瘦了一大圈,後期更因挺了個肚子而行動受限,連想睡個安穩的好覺都難如登天。

    回想起這些,唐御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眼底滿是掙扎與猶豫不決,不過最終愛妻疼妻的那個他還是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他說︰「既然辛苦,咱們就別生這麼多孩子了,只要再生一個就好,休息三年後,你辛苦點,再幫我生一個孩子就好。」

    溫欣怔然的看著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他明明那麼的期待、希望他們能多子多孫,結果竟只為了她一句辛苦就放棄了自己的期待與希望。他怎能如此的寵她,如此的愛她?

    「你這個傻瓜。」她鼻頭酸澀的啞聲罵道,真覺得他就是一個傻瓜,一個大傻瓜。「雖然辛苦,但那是為了孕育咱們的孩子,我甘之如飴,懂嗎?」她對他說,之後又徑自宣布道︰「總之,我定要生五個孩子,誰也別想阻止我!」

    這下感覺鼻頭酸澀的人變成了唐御,他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啞聲說︰「你才是一個傻瓜。」

    「是嗎?那正好,兩個傻瓜,天生一對。」她自我揶揄的對他咧嘴道,逗得唐御不由自主的也跟著笑了起來。

    「傻瓜。」他緊緊地摟著她又說了一次。

    「傻瓜想兒子了。」她接得好順。

    就在她說完這句話之際,巴氏剛巧抱著她吃飽喝足又再度瞇眼睡過去的寶貝兒子走進房,身後則跟著可柔領著兩個丫鬟,端著她的月子餐送進房給她吃。

    看到食物的瞬間,溫欣這才感覺到饑腸轆轆。

    不管如何,先將兒子抱進懷中,細細的看了一回,又低頭吻了吻他可愛的模樣之後,她才將孩子交給他爹,接過可柔遞來的筷子,低頭唏哩呼嚕的飽餐一頓。

    眾人見她胃口好,一個個都笑容滿面,喜笑顏開。

    待她吃飽,將東西撤下,其他人也極有眼色的跟著退了下去,留他們一家三口獨處。

    接過孩子,溫欣看著懷抱中熟睡的兒子,似乎怎麼都看不厭,而唐御則專注的看著他們母子兩人,專注到她都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剛才用膳時沾上了什麼沒拭乾淨?

    「怎麼了,我臉上難道有什麼嗎?」她不由自主的出聲問道。

    「沒,只是覺得有你真好。」他搖頭道,語氣滿含濃濃的愛意。

    她笑逐顏開的偎進他懷中,微笑道︰「彼此彼此。」有你真好。

    「我愛你,溫欣。」

    「我也愛你,唐御。」

    兩人心中滿是幸福,滿是愛。

    今生相愛到白頭。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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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 02:08:32
【番外】


    唐御不斷地往林子深處跑,他感覺自己心跳加速,渾身發熱,有種不由自主的衝動感,感覺自己就快要失控了。

    陰溝裡翻船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他作夢都沒想到會遇到如此膽大妄為的兄妹,在知道他貴為鎮國公府嫡子的身分後,竟然為了高攀他而對他下春藥,企圖設計他,而他偏還愚蠢的中了計,喝了加料的茶水,真是氣煞他也。

    想他唐御自小聰明順遂,不管讀書習武都手到擒來,就連在戰場上都能如魚得水,結果卻要栽在一個七品芝麻官的一對兒女身上,栽在一杯摻了春藥的茶水上嗎?想想都不甘心!

    於是,他才會衝出客棧,離開城鎮,直往偏僻的地方衝來,只為了找個無人的地方與體內的藥效對抗,他絕對不會認輸,不會屈服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上,絕對!

    正當他全心全意運功苦撐時,突然——

    「誰在那裡?」

    警戒卻柔美的女子聲音突然闖入他耳內,令他渾身一震。怎麼會有人呢?而且還是他現今最不想遇見的女人?

    他覺得口乾舌燥,覺得體內那股勉強被他壓抑住的衝動又蠢蠢欲動了起來,他隱忍咆哮,掙扎的坐起身來,瞪向那對突然出現的主僕兩人。

    「你是誰?為什麼一個人躲在草叢裡,你想做什麼?」僕婦擋在主子前面,警戒的朝他問道。

    「他的臉色不對,似乎是個病人。」那女子說,柔美的嗓音配上她美麗的面容,令他有種恍惚感,好像想起了什麼又有些模糊,因為他體內的燥熱正在急速加劇的失控中,理智都快要被淹滅了,更何況是思緒?

    危險。他現在只剩這個想法。

    「……是不是……受傷……」

    女子似乎正在關心的問他什麼,但他根本沒辦法專心聽她說話,只想她快點離開,離他愈遠愈好。

    「離我遠一點。」他咬牙迸聲吼道。

    「我只是想幫你。」

    「離我遠一點!」她難道看不出來他快要失控了嗎?

    「走開!」快點走開!他不想傷害無辜的人,尤其還是個無辜的姑娘,但她竟然慢慢地朝他靠近。

    一陣風忽然拂來,將女子身上的馨香氣味帶到他鼻尖,就像火上加油般轟的一聲,他的理智倏然全失,本能的一躍而起撲向那個馨香、柔軟而美好的女性。

    「姑娘!」

    有聲音在他耳邊炸開,但他只在乎身下的柔軟與美好,就像餓了三天三夜般,迫不及待的低頭埋進美食間,張口吸吮舔咬——

    突然間,砰的一聲在腦袋裡炸開,他連疼痛都還沒感覺到,便被黑暗整個籠罩,失去所有意識。



【番外二】 一塊餅,一條命


    對於那些貴族,那些穿著綾羅綢緞,高高在上的貴族們,趙大完全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啃其肉,扒其皮,抽其筋,喝其血,也難消其心頭之恨。

    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只會仗勢欺人,強取豪奪,草菅人命,不把他們這些窮苦的平民百姓或是奴才們當人看,隨他們高興任意打殺與欺凌。

    曾經,他有一個家,一個雖然只能遮風避雨,家徒四壁,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但卻擁有笑容、擁有溫曖、擁有希望、擁有一家人的家。

    爹娘是最純樸善良的,娘子是最溫柔賢淑的,兒女是最活潑可愛的,然而就因為一次不小心擋了一輛華貴馬車的路,他的兒子活活被輾死,他的娘子被強搶去糟蹋至死,他的女兒走失從此下落不明,他的爹娘更是為了發出不平之鳴而告官之後,反遭迫害而雙雙喪命。他從此家破人亡,再沒有家。

    他原以為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恨那些仗勢欺人、草菅人命的貴族、世族、富商,沒想到和他一樣有著淒慘遭遇,甚至更慘的人都有,而且為數眾多,還聚合在一起專門報復那些貴族、世族、富商,讓那些人也嘗嘗被殘殺迫害,失去親人的痛苦,而他也成了其中的一員。

    沒錯,他們就是亡命之徒,目無王法,任性妄為,殺人如麻那又如何?要不是官逼民反,他們有好日子為什麼不過,要過這種居無定所,行屍走肉,你殺我,我殺你,早晚都要死於非命的生活?

    他們不怕死,反正活著也沒什麼意思,再沒有親人能陪他們同享喜怒哀樂,只因為他們的親人都被那些人害死了,所以,他們才會心想不如在死前多殺幾個不把人當人看的貴冑世族、魚肉百姓的狗官,和為富不仁的富商,轟轟烈烈的大幹一番之後再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不怕死,但卻有一個遺憾,那便是始終沒找著失蹤的女兒,不知她至今是死是活。

    他的女兒若還好好活著,大概也這麼大了吧?

    趙大看著坐在一輛馬車上,晃著腿,捧著一袋糕餅吃的小女娃。

    他一直在看她,無法不看她,只因為那小女娃有一雙黑白分明且靈動的大眼睛,和他失蹤的女兒好像,真的好像。

    星兒,他的女兒,因為有一雙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明亮的眼睛而以星命名。如今她的眼睛是否依舊明亮,還是早已失去光彩,甚至早已化作一壞黃土不在這人世間了?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讓他再也無法看清眼前的任何事物,整個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叔叔,你是不是肚子餓?這個餅給你吃,你別哭。」

    甜美中帶點稚氣的聲音突然在他面前響起,令他迅速眨去眼中的淚水,只見原本坐在馬車上吃著糕餅的小女娃不知何時竟跑到他面前,還拿了塊糕餅遞向他。

    他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小女娃,不由自主的伸手接過她遞來的那塊糕餅。

    「欣兒,你在那裡做什麼?快點回來!」

    「娘!」小女娃歡快的叫了一聲,立刻小跑著離開他。

    星兒?她竟然也叫星兒嗎?

    他拿著那塊糕餅,怔怔地目送與女兒同叫星兒,與女兒同有一雙明亮眼眸的小女娃離開,直到她的小身影完全從他視線中消失,依然回不了神。

    星兒……星兒……

    「老趙,在做什麼?走了!」同伴呼叫道。

    他又望了一眼那女娃消失的方向,這才將手上的糕餅塞進嘴巴裡,然後起身離開盤踞許久的街角,走向同伴。

    【全書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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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匿名  發表於 2017-6-1 02:09:03
後記︰《秘密花園》幕後花絮

    最近萱一直在塗色,塗一本名為《秘密花園》的著色書,這是本風靡全球、暢銷各國的圖畫書,最近很流行,非常流行,流行到不行,所以應該不用萱再做介紹了吧?

    第一回知道這本書是在FB上看到的,萱僅看一眼就決定要買了,因為太無聊了——不是,就是覺得想靜心一下,而這本書既打著舒壓的名頭在賣,應該多少會有點效果吧?雖然萱需要的不是舒壓,而是專心,別整天晃來晃去的不寫稿,但畫畫也能讓人專心不是嗎?

    總之,因為莫名的心動,萱立刻就在Line上告訴美女瓔說我要買這個,美女瓔還以為萱在開玩笑,直到兩天後萱收到書Post照片分享時,美女瓔這才貼大笑圖,驚訝萱真有買,然後後面加了句,「我手殘,不可能畫這個」,話題結束。

    隔天,有了新玩具的萱立馬Post了一張成品圖上Line,美女瓔立刻回了個贊。

    又隔天,萱再貼第二張成品圖,除了美女瓔贊外,組員之一的瓔姊姊也出來贊美說太漂亮,讓萱整個大受鼓舞,又朝第三張圖邁進。

    第三天,第三幅成品貼出後,簡小薰也跳出來贊美萱強了,只因為萱用的是十二色的彩色鉛筆在畫,卻畫出很美的漸層色。

    然後,好勝心強加不甘示弱的美女瓔終於按捺不住的也變得熱切了起來,自豪的說起若是她,一定會買多色筆,多到誇張,百來色那種來畫。

    再然後,她開始默默地在各大購物中心、博客來、金石堂等地尋找彩色鉛筆,發現多色的都缺貨中,很是扼腕,但還是不能阻止她的好勝心,最後直接向萱承認她腦波弱,叫萱貼畫冊購買連結給她,噗。

    萱真的很認真的阻止她,說她沒這種耐心,但她還是一整個想買,然後就見簡小薰在她掙扎的整個過程中不時冒出來說一句「我覺得她會買」、「我賭她會買」、「我覺得她下單了」等等,一整個太好笑。

    因《秘密花園》的暢銷與流行,最受惠的自然是出產彩色鉛筆的公司,因為彩色鉛筆整個大缺貨,這也是為何萱用的是色鉛筆是十二色,因為其他二十四、三十六、四十八色的色鉛筆在博客來都缺貨啊。

    好吧,其實十二色也不錯用啦,至少萱用得嚇嚇叫,畫出來的效果自覺不比別人差。

    可是偏有人說不能輸在起跑點上,於是隔天就以快速到貨的方式送來一盒三十六色的水彩色鉛筆給萱,讓萱整個被愛的好幸福也好有壓力啊。

    這不是一本舒壓書嗎?怎麼搞到最後卻變成了一本加壓書啊?這太好笑了。

    總之,還是謝謝瓔姊姊的愛,我會努力的!

    不過怎麼感覺努力的方向好像有點不對勁啊?萱要努力的不是應該是工作,是寫稿嗎,怎麼變成著色塗鴉了?哇哈哈哈……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萱會努力的就對了!

    咱們下本書再見,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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