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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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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百里街 -【好事喜孕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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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 22:34:01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因為獲知了女兒的具體情況,張太太整個人在顫抖,豆大的淚珠一滴又一滴地從眼眶裡流了出來,看得葉翎羽的心裡也難過極了。

    一個員警,她可以面對罪犯的惡劣態度,可她卻不能抗拒來自一個母親的眼淚,尤其在她同樣也是一名母親的情況下。

    “張太太……”葉翎羽開口,“也許你會覺得我的話多餘,但是你自己要好好的,只要你堅定,那孩子也一定會好好的,你不能先倒下的。先去看看孩子吧。”她建議道。

    張太太睜著迷茫的大眼看著葉翎羽,她身上的警服是那樣的刺眼,胸前的警徽在燈光的反射下折射出光芒,刺得張太太眼睛眯了起來,突然就發出了恨一般的目光,“都是那個殺千刀的張大華的錯!”

    惡狠狠的一句話從這個看起來賢慧的少婦口中說出,葉翎羽眉頭一蹙,隱隱覺得有什麼內情,剛想詢問,結果張太太卻開了口。

    “他愛賭,輸光了家裡所有的東西還不夠,現在竟然打起了女兒的保險金的主意。今天早上他說要帶女兒出去玩,我沒有在意,哪知道哪知道,竟然出了這樣的事。員警同志……”張太太一把握住了葉翎羽的手,緊緊的,指甲都陷進了翎羽的手背中,“員警同志,你一定要把那個壞蛋給槍斃掉,這樣喪心病狂的畜生不該留在世上啊!嗚嗚嗚……”張太太大哭了起來。

    葉翎羽望著面前哭得泣不成聲的張太太,聽著她口中的真相,覺得整個人如同置身於廣闊無垠的海洋中,鋪天蓋地的大浪把她淹沒了,令她好像要窒息了,她焦急地想要握住點了什麼,可是什麼都抓不住,直到……

    一隻大手把她提了起來,一道清朗的男聲帶著些冷漠又似乎含著溫情地說:“張太太,我請護士小姐帶你去重症監護室看望你的女兒,好嗎?”

    葉翎羽回過頭,看著言子飛似擔憂的眼眸,那一刻,窒息的感覺沒有了,好似迷失在海上的人終於看到了燈塔,找到了方向一般。

    張太太在護士的帶領下往病房去了,葉翎羽決定趕回警局向所長彙報此刻聽來的真相。虎毒尚且不食子,這個張大華,是怎樣的衣冠禽獸?竟然為了賭博,為了還債,殘害自己的女兒?!

    “你的手流血了?”言子飛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葉翎羽看了眼自己的手,剛才張太太握得太緊了,指甲劃破了她的手背。

    她搖了搖頭,“我沒事,我還要回警局彙報情況。”她停了停,“幸好,張大華已經被抓住了,這樣的人……我們一定會把他繩之以法的。”

    說完,她揮了揮手,心底有種說不出來的眷戀,還有感激,“謝謝……我先回警局了。”

    葉翎羽的身子剛轉過去要走,身後的言子飛卻叫住了她:“翎羽……”這一次的聲音有了起伏,有種說不出來的好聽。

    “嗯?”她轉過頭來。

    “不要硬撐,你還有我。”他說,“還有,不用說謝,我們是夫妻。”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葉翎羽的心猛然一怔,仿佛有人在她的心上悄悄地打開了一扇門,然後把溫暖悄悄地往裡面送。

    夕陽的餘暉染紅了半邊天,正是倦鳥歸巢的時刻。言子飛到了家,有些詫異。

    家中彌漫著一股低沉的氛圍,小一木在沙發邊玩著積木,沒有如往常一般投入他的懷抱,只是遠遠地叫了聲“爸爸”。

    廚房裡飄來陣陣食物的香氣,丁霞走出來的時候,看到言子飛說了聲“子飛,你回來了”後,就招呼一木來吃飯。

    言子飛站在原地,看著某道緊緊閉著的房門,眸心裡滑過一道光。

    “翎羽回來了,她說不舒服,不想吃飯。”仿佛知道他的詫異,丁霞解釋說道:“子飛,先過來吃飯吧。”

    不知道是不是少了一個人的關係,一頓飯吃得有些食不知味。丁霞給小一木夾著菜,自己卻吃得很少,中途還微微歎了口氣。

    一木看看姨婆,再看看爸爸,最後選擇乖乖地吃飯。

    飯後,丁霞帶著一木散步去了,走前還嘟噥了一句:“翎羽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都這麼大了,卻比一木還要讓人操心。”說完便出了門。

    言子飛站在空無一人的客廳裡,眼沉了沉。姨媽還是很擔心翎羽的,也許這就是家長吧,明明對孩子抱怨這抱怨那的,其實心底卻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捧到孩子面前。

    清風穿過窗戶,送來一絲屬於夜的涼爽。窗外的天空漸漸黑了下來,宣告著夜晚的來臨。電視機上的時鐘嗒嗒地走著,時鐘顯示著七點整。

    言子飛再次看到了那關閉著的房門,他回家整整一個小時了,加上姨媽說她一下班就把自己關進了房裡,看樣子她已經待在裡面超過兩個小時了。

    白天那個小女孩的事情,真的令她沮喪至此?還是回了警局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一邊想著,他一邊走到了葉翎羽的房門口。

    “噔噔”,兩聲叩擊門板的聲音,言子飛等了等,裡面不見任何聲響,他又再次叩擊了幾聲。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門板後幽幽地傳來這一句,不知道是不是隔著門的關係,那聲音有氣無力極了,不似平日的抑揚頓挫。

    裡面的她會是什麼樣子的呢?耷拉著腦袋,小臉上神采全無?一這麼想,言子飛的眉頭就皺成了一個“川”字。

    凝神想了想,他不再站在門口做無用功,穿過餐廳,他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三樓原本是兩套公寓,而早前結婚的時候,言子飛早已打通了中間隔著的那堵牆。而公寓的設計是陽臺毗鄰而建的,隔得非常的近。

    正因為如此,當言子飛穿過自己的房間,來到陽臺上的時候,清清楚楚地看到隔壁陽臺上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著,頭埋進腿中,那樣子看起來無助極了。

    陽臺外的天空已經徹底地暗了下來,月亮的清輝,配合著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星子給這個夜晚送來一絲浪漫的溫柔。清風微微吹拂,陽臺上的仙人掌似乎也咧開了嘴,深深地呼吸著。

    可是它的主人卻始終垂著頭,視線直直地看著某個點,似在發呆,似在深思。

    “咳咳……”夜風吹得喉嚨有些微的癢,言子飛咳嗽了幾聲。

    葉翎羽怔怔地轉過頭,微揚四十五度,看到對面陽臺上的言子飛,她想給他一個微笑,想要勾起嘴角,卻徒勞無功。

    最後她說:“我沒事,我沒事呢。”嘴角笑了,笑得很諷刺。

    誰都沒有說話,只有呼吸的吞吐聲,她再次垂下了眼睛,看著自己的腳尖,而他垂下眼看著弓著背抱著雙膝的她,形成了一幅凝望的畫面。

    “在我五歲的時候,”言子飛開口,“孤兒院裡多了一個小女孩,她很膽怯,看到人就害怕地縮在院長身後,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她爸爸酗酒,生意也不如意,常常打她出氣。後來也許是惡人有惡報吧,她爸爸酗酒開車,出車禍去世了,而她也因此被送進了我們孤兒院。”

    葉翎羽轉過頭,目光不解地望著他,他的臉隱沒在夜的深邃裡,她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所以,每個孩子的童年都是不同的。有些人很幸福地過,比如我們的一木。有些人很迷茫地過,比如從來都不知道父母是誰的我,還有些孩子過得很苦,比如那個小女孩,比如……醫院裡張大華的女兒。”

    說到最後的一句話時,他的眼睛仿佛被什麼點亮了,目光如炬地俯視著蹲在地上的人兒。

    “你……”葉翎羽張開了口,想要說些什麼,但又什麼都說不出,最後還是合上了嘴,眼底滑過一抹脆弱。

    夜的靜謐在流淌著,微風拂過他的發梢,吹起了她的劉海,很久很久以後,清脆的嗓音才再度響了起來:“下午,我們提審了張大華。”

    她的話讓言子飛的眉頭一皺,心下了然。

    “張大華對自己賭博的行為供認不諱。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當同事問起他是否有推她下水的時候,他不僅沒有否認,反而覺得理直氣壯,他說:‘女兒是我的,活著也是個藥罐子,早點死了還能給老子還債。’聽到這樣的話,我……我……”

    葉翎羽一直說了好幾個我,放在腿邊的手握得死緊,最後咬著牙說:“我真想上去給他幾拳。這樣一個人面獸心,為了錢可以殘害女兒的人,最後我們也只能移交法院判處相應的懲戒。雖然動用私刑不對,可我真的想……想把他的腦袋打開來看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

    “我也想。”

    低沉的男聲傳來,讓葉翎羽的心一寬。可她心底的鬱悶好像稍稍地消去了些。

    “當一名員警是我從小的夢想,希望可以懲奸除惡,希望可以保家衛國。”她笑了笑,那笑容有些縹緲,“那個時候,多虧你救了我,也讓我繼續朝著這個夢想努力。可是這個世界怎麼了,為什麼,無論多麼努力,無論抓了多少壞人,最後還是有著這麼殘酷的父親,還是釀成了這麼多的悲劇?”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彙集到了一處,有什麼在眼底悄然蒸發著,她抬起頭看向了夜空。

    “父母既然給了孩子生命,那麼就不能輕易地決定她的生死,給她幸福的生活是必要的。”她輕輕把頭擱在了膝蓋上,沒有去看身後的他,可是她知道,他一直都在她的身後凝視著她。

    “我的爸爸媽媽每年無論在哪裡都會給我過生日,送我全天下最好的禮物。後來他們走了,但是卻把一木留給了我。生一木的時候,是我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的。”

    她的話讓言子飛的眼睛沉了下,垂在身側的手悄然地握緊了,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她說關於生一木的事情。

    “那個時候,我難產了。”葉翎羽笑著,遠遠地看著,他竟然覺得她的笑裡好像帶著堅強。

    “醫生對我說,如果到時候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住一個,你要保住誰?你知道我怎麼對醫生說的嗎?”她轉過頭來,揚起眉毛問他,整張小臉恢復了些許神采。

    “你怎麼說的?”言子飛竟然配合地問。

    她有些詫異,停了停才繼續說道:“我說,醫生,請你保住孩子,但是我也絕對不會放棄的,因為如果我走了,我的孩子就無依無靠了,我不能讓她成為孤兒。”

    想起那個日子,葉翎羽靠在了陽臺的欄杆上,整個人仿佛置身在冰與火的兩重天裡。身上好似感覺到了撕心裂肺的痛,那個時候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大聲地嘶吼,不知道過了過久,痛了多久,才聽聞一聲孩兒的啼哭。

    眼淚爬上了眼角,靜靜地順著臉頰滑下,“啪”的一聲巨響,輕盈的淚珠滴落在了一雙大手的掌心裡。

    葉翎羽的視線被淚水給淹沒,望出去氤氳的一片,地上有著摔碎了的仙人掌,泥土灑了一地,一片狼藉。而自己卻突然被一道黑影給籠罩住了。

    “你……”他是什麼時候從陽臺上翻過來的,這裡是三樓啊!

    言子飛卻不說話,只是長臂一攬,把她抱進了自己的懷中,他有些小心翼翼,動作很生疏,可是靠在他懷裡的葉翎羽卻貪婪地汲取著他的溫暖,放肆地讓眼淚盡情地流著。

    “好丟臉……”葉翎羽的聲音悶悶地傳來,“每一次崩潰的時候都被你看見,難道你是我的守護天使?”

    心情有些平復了,她開著玩笑。

    “也許,我是呢。”他輕描淡寫地說,低下了頭,一個輕柔的吻淺淺地印在了她的額頭,似憐惜,似安慰……

    葉翎羽眨了眨眼睛,視線穿過他的肩膀,看到他背後的月亮。

    月光皎潔,好像照亮了兩個相依的情人,溫暖了彼此的心房,幸福,似乎開始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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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潮濕的小巷,彎彎曲曲的。四周的筒子樓外部都曬著大大的床單,遮雲蔽日的,使得巷子更加的陰暗。

    所以當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巷子口時,頓時整條小巷幾乎不見任何光亮。他微微側過,從一條條長長的床單下穿過,最後在一處分岔口站定。

    他沉著雙眼,凝神聽了一會兒,左邊的巷子裡好像傳來了劈裡啪啦的聲音。腳下的步子就朝那聲音邁了過去。

    才疾走十來步,迎面走來七八個人,個個兇神惡煞的,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接著與他擦肩而過。

    深邃的眼眸裡似有光滑過,身形一晃,已經來到了一家敞開大門的木屋前。

    屋內一片狼藉,傢俱,小彩電,木桌,椅子,所有能砸的東西幾乎砸了個粉碎,而屋子的東南角內,傳來細碎的哭泣聲。

    “嗚嗚嗚——”

    他的目光微一側,盯住了那道哭泣身影旁的另一道纖細的身影,她的背影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到每天都能見到。

    他走了進去,腳下放得很輕。唯恐踩到破碎的木頭,從而驚擾了裡面的兩個人。

    葉翎羽看著角落裡縮著的張太太,淚水縱橫的臉上滿是絕望,她的眼神呆滯,仿佛除了流淚就再也不能幹其他什麼了。

    “張太太……你……”她張了口,卻如鯁在喉,剩下的“節哀順變”的四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因為她也非常非常的難過和沮喪。

    所以她只好盯著地上破碎的花瓶,語氣森然地說:“要是我早到一點,就不至於讓這些追債的人把這裡變成這樣。”

    當她聽到刑偵科的同事用無比惋惜的口氣說起那件事情時,她的心便七上八下的,因為母親是最懂母親的。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休息,她從同事那裡要來了張太太的位址,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沒想到正好遇見那群討債的人。

    一句“討債”驚醒了夢中人,張太太身子一軟,原本蜷縮著的上身一下子直立了起來,“都是張大華的錯,都是他的錯。他不賭錢,就不會欠債,不會欠債,也不會打女兒保險金的注意。這樣,我那無辜可憐的女兒……”

    她一邊啜泣著,一邊猛地靠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斑駁的牆壁上歪歪扭扭地掛著一張彩色照片,照片中一家三口開心地笑著,中間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兒嘴邊的小酒窩可愛極了。

    只是現在看下去,就格外的感慨,原本幸福的一家,卻釀成了一場人間悲劇,讓人不勝唏噓。

    牆壁收到撞擊,掛著全家福的釘子有些鬆動,一些白色的粉末落了下來,原本安於一角不曾有過動靜的他頓時牢牢地盯住了此刻正在安慰張太太,毫無警惕意識的翎羽。

    “啪”的一聲,有如信號一般。他的身影也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沖了過去,抱住了翎羽的頭。

    厚厚的木質相框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就在葉翎羽的一聲驚呼中,相框掉落在地,玻璃碎了,相片有些卷了,明媚的笑容變得畸形起來。

    張太太似乎已經完全沉入了自己的思緒中,望著那照片似笑非笑,仿佛陷進了回憶中。

    葉翎羽則是滿眼緊張地看著面前突然冒出來的言子飛,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清清楚楚地寫著“不可置信”四個字。

    “你有沒有事?哪裡不舒服嗎?這裡感覺怎麼樣?”邊說著,她便用手去捏他的肩膀,卻被言子飛反手握住。

    “我沒事。”

    他的目光直直地看著她,仿佛要看到她的靈魂深處。在那樣的目光中,葉翎羽覺得眼前太亮,臉好像有些燙,她移開了眼,吞吞吐吐地說:“你……你怎麼來了?”

    是啊,他怎麼來了?言子飛在心底同樣問著自己。去了趟院長辦公室回來就聽到護士在說前幾天送進來的那個心臟病的小女孩去世了。

    當時他的腦海裡就只有一個念頭,她知道了會怎麼樣?念頭一旦滋生便如藤蔓纏身,他向來不喜歡拖遝,當下問了護士家屬的地址就奔了出來,差點連白衣大褂都忘了換。

    “你……”好久沒有聽到他的回應,葉翎羽忍不住抬起了頭,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結果這一看,更加的不可置信。

    他他他——他眼中的那種神情是擔心?

    她記得小時候自己生病的時候,爸爸也是如此這般的眼神看著她,握著她的手對她說:“翎羽要勇敢哦,要快點好起來哦。”

    心在這一刻暖了起來,她再次垂下了頭,只是這一次嘴角微微笑了。

    “生死有命。”低沉的男聲突然響了起來,換來葉翎羽詫異地抬眼,他的手放開了她的,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照片,又輕輕地拂去上面的灰塵,然後越過葉翎羽,來到屋內的另一個人的身邊。

    “張太太,我想,你的女兒現在也一定笑得這麼開心。”

    一句話成功地讓張太太抬起頭來看他。

    言子飛把手中的照片遞給了她,有禮地、鄭重地,“活下去才有希望,你的女兒也一定希望媽媽能夠開心快樂。”

    張太太眨著無措的雙眼看著他,他就蹲在那裡,有如雕像一般,但目光堅定,好似在鼓舞人心。

    一旁的葉翎羽也靠了過來,目光澄澈地望著張太太,輕輕地吐出一句:“請你相信我們。”

    這一次,她不是說“我”,而是說——“我們”。

    不知不覺一個下午就這麼過去了,當言子飛和葉翎羽從張家出來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

    葉翎羽深深地吸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想要微笑,卻怎麼也無法彎起嘴角。

    就在剛才,她還能挺直了背脊,安慰著即將崩潰的張太太,請她堅強。但是當張太太逐漸地恢復平靜,當她放心地離開張家,心底的某根繃緊了的弦好似猛然間松了下來。她整個人疲憊不堪的同時,也泛著無言的難過。

    垂在身側的手突然被握住,她抬眼,就看到身旁的言子飛仍舊是望著巷子裡的小路,一步一步地走著,仿佛牽著她的手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情。

    掌心的暖意頓時襲上了葉翎羽的心頭。

    小巷狹窄,不夠兩個人行走,言子飛稍稍先她一步,風從巷子口灌了進來,他的發尾拂過她的臉頰,有種親昵的感覺。

    望著他寬闊的肩頭,葉翎羽悄然地回握住了他。言子飛的腳步一頓,但很快就掩飾了過去。

    一直到兩個人都坐在車上的時候,他才打破了沉默:“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葉翎羽抬起了眉眼,挑起細眉。

    “除了一個可愛的小女生離開了人世,還發生了其他的事情嗎?”他補充道。

    她低下了頭,雙手在膝蓋上交疊,輕輕地問:“你怎麼知道的?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姨媽說我不善掩飾,看來真的是這樣。”口氣中帶著自嘲。

    “因為……”因為關心你,他在心底說,舔了舔乾澀的嘴角,他又開口:“張太太已經振作。而你,一路卻總在歎氣,臉上愁雲不退。發生了什麼事?”他再次詢問,語氣裡帶著某種壓迫力,讓人不能拒絕不敢敷衍。

    葉翎羽轉過了頭,看向車窗外,半晌,聲音才傳進了言子飛的耳朵裡:“就在今天,張大華被移交檢察院,我們將以故意傷人罪起訴他,但就算我們勝訴,他也最多坐個幾年牢。而他的女兒,卻再也回不來了。”

    她知道這樣鑽牛角尖不對,她知道這是無謂的糾結,可她的心底就像是打了一個大大的結,需要有人來解開。

    一隻大手悄然無聲地落在了她的頭頂,溫柔地摸了摸她,接著那只手滑到了葉翎羽的肩膀上,微一使力,她被迫轉過頭來看著他,眼睛對著眼睛。

    如此近距離對上他那雙深邃的黑眸,葉翎羽張大了雙眼,一眨也不敢眨。

    “看來,你還是放不下。”他說,嘴角緩緩地勾起一抹淺笑,“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說完看著她微張的紅唇,櫻桃小嘴有種說不出來的魅力,仿佛有根線在拉扯著他靠近,再靠近……

    他觸到了她的唇,一如記憶中的柔軟,某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從心底泛了出來,似乎有電流在悄然地流竄。

    “嘣——”頭撞上玻璃的聲音。

    等葉翎羽意識到自己沉醉在這個突如其來的吻中時,她捂著嘴一下子往後移去,卻沒注意到後面的車窗。

    “痛嗎?”

    看著“罪魁禍首”唇邊的笑意,她把臉埋在了雙掌中,紅暈悄然地爬上了耳朵。

    “那麼,現在還沮喪嗎?”言子飛問。

    葉翎羽抬起了頭,眼底閃著詫異,更有感動,他——他是在轉移她的注意了嗎?

    他卻沒有給她答案,依舊是毫無起伏的句子,說了聲“系好安全帶”,便開車上路。可葉翎羽的心裡仿佛有桿秤,秤上顯示,對於他的好感,越來越重……

    沿海公路的盡頭是一片巨大的蘆葦地。

    傍晚時分,臨近七點,高低不平的蘆葦在風中搖擺著,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浪花”。滿塘的蘆葦,好似靜靜起舞的婀娜少女,為這一蒼茫寂靜的大地,帶來絲絲柔和。

    在蘆葦叢的中央,安靜地停著一輛小轎車,副駕駛座上的葉翎羽乖巧地靠在椅背上,眼睛望著不遠處的沿海公路。

    雖然不明白言子飛帶她來這裡做什麼,但是葉翎羽還是乖乖地按照他的話屏息以待。

    就在剛才,言子飛告訴她:“只有體會過大自然的美,人才會瞭解自我的渺小。”

    當她置身在這片廣闊的蘆葦地上,遠遠地望著路的盡頭,那裡海與天連成了一線,耳邊好似聽到了浪花拍打岩石的聲音。

    心底頓時明白言子飛的話中含義。與大自然想比,人又算得了什麼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個人都在走著自己的人生軌跡,悲歡離合,死生大事,這些都是人生的一部分。

    重要的是永不放棄希望,因為太陽會落下,第二天它仍會照常升起。

    思緒清明的那一刻,葉翎羽的嘴角笑開了花,轉過頭想要對身旁的那個人說聲謝謝。言子飛卻像早一步洞悉了她的意圖似的,把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噓聲”的姿勢。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隨即開始倒數:“五——四——三——二——你看……”

    葉翎羽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神奇的事情仿佛發生了。他的話語仿佛一個魔咒,瞬間點燃了一路的星火。

    原本暗淡的沿海公路,一下子所有的路燈都亮起了起來,天際隱隱現出皎月的光芒,星星閃閃的。頓時,人間的燈火與天上的星光遙相呼應。

    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奇妙景象的葉翎羽忍不住驚呼出聲:“太……太美了!”隨即仿佛感歎不夠似的,又問了句:“你怎麼發現的?”

    言子飛沉默不語。

    但她似乎已經很習慣他的沉默寡言,他雖然話不多,可是他的心卻不冷漠。葉翎羽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口氣輕鬆地說:“我發現我又振作了,於是這都是你的功勞呢。”她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狀,“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不對不對,”葉翎羽擺擺手,“我是說,你剛才好像有擔心我,是嗎?”

    回應她的只是汽車發動的聲音。

    葉翎羽摸了摸鼻子,不以為意,因為她知道,他是個面冷心善的人,“其實我知道了呢。”她雙手十指交叉,悠悠地說。

    司機言子飛先生只是給了乘客葉翎羽淡然的一瞥,“心底如果有不開心的事情,一定要找到發洩的途徑,要麼說出來,要麼大吼一聲,總之發洩了,把不好的感覺通通扔掉,那人也就沒有負擔呢。”

    “嗯,”她像許諾一般點了點頭,“以後我要這麼做。”

    隨即身子一軟靠在椅背上,放心地合上了眼睛,她說:“子飛,我有些困了,先睡一覺,你好好開車。”

    一句“子飛”喚出來再自然不過,言子飛的眉一挑,看著她玲瓏的小臉,嘴角幾不可見地彎了起來。

    很久以後,在葉翎羽意識即將跌入混沌一片的時候,耳邊好像聽到一道好聽的男聲再說:“因為你是我的妻子。”

    是他在回答她的問題嗎?她以為他不會回答的。

    葉翎羽沉沉地睡去了,嘴角的笑無論從何種角度看過去,都帶著甜蜜。但她不知道,其實言子飛更想說,因為你是我的愛人,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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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知了在枝頭鳴叫的時候,暑假也悄然無聲地降臨了。

    小一木一直嚷嚷著想要去迪士尼樂園,所以丁霞在她放假後的第一時間報了個旅行團去香港。美其名是祖孫二人香港購物旅遊,實際上是讓家中剩下的一男一女過二人世界。

    到底是老者,丁霞的眼睛裡總是閃爍著睿智的光芒。她看得出來,翎羽和子飛相處得越來越好,越看越有“夫妻相”。

    其實很多時候所謂的夫妻相並不是夫妻兩人長得有多麼相似,而是一種感覺——那種他們兩個站在那裡,就會讓你覺得他們是密不可分的直覺。

    就在一木的一聲“爸爸媽媽要相親相愛,要想我和姨婆哦”的告別聲中,整個三層樓只剩下了兩個人。

    一個員警,一個醫生。

    葉翎羽發現,和言子飛相處並不難,當瞭解到他冷酷的外表底下有著一顆溫熱的心後,開始從他的行動中發現這個男人的細心。

    好比如果沒有值班,他會準備下班,然後親自下廚做個四菜一湯,美味堪比姨媽的手藝。

    比如週末的時候,當她還窩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整套屋子的衛生工作。

    小孫說她撿到了寶,現在看來真的是這樣。

    他是孩子她爸呢……如此想著,葉翎羽嘴角彎了起來,臉上有種說不出來的衝動,眼微微一瞥,望著某個現在正在餐桌上敲著筆記型電腦的人。

    仿佛是感覺到她的注視,言子飛輕抬眉眼,有種說不出來的慵懶,微微側頭,帶著王子般的優雅,“怎麼了?”

    葉翎羽連忙合上因為花癡而微張的嘴,搖了搖頭,動作利索地從沙發裡站了起來,擺擺手,“沒事沒事,我口幹了,去倒杯水喝。”

    從他身後走過的時候,她眼尖地發現他突然快速地點動滑鼠,打開了一個新的頁面。葉翎羽心下詫異,難道他有事瞞著自己?

    隨即釋然地拍了拍自己的頭,告訴自己想多了。再說了,他是醫生,可能是病人的病例不能公開,這也在情理之中,就不再多想了。

    她端著水杯回來後,言子飛手頭上的事情似乎結束了,就和她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葉翎羽偷偷地笑了。

    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樣呢,沒有鮮花紅酒,沒有浪漫氣氛,有的只是流竄在兩人間淡淡的體香,舉案齊眉,說的就是這生活中的美好吧。

    她抱著水杯,笑眯眯地看著電視。

    突然,一條新聞讓她的眉毛皺了起來,只聽見主持人清晰有力的嗓音在客廳裡響起:“近日,C市警方進行了一系列的打黃掃黑行動,抓獲作案人等50多名。據悉,此次行動是近來規模最大的一次。過程中,兩人死亡,數人受傷。”

    “唉!”葉翎羽輕輕地歎了口氣,沒有注意到身旁言子飛也在看到這條新聞後身子一僵,她自顧自地說:“每次這樣的行動總是有人傷亡,而且一般都是我們警方這邊的線民。說通俗點,那樣的人就是臥底。所長常說,通常做臥底的人都是內心堅強的人,因為從他做出選擇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對於敢於去做臥底的刑警,我總是特別的敬佩。”

    她幽幽地說著,口氣裡帶著神往,一旁的言子飛眼睛變得深邃,一圈又一圈的光亮隱沒在瞳孔裡,他咳了咳,“臥底嗎?”反問的語氣。

    葉翎羽轉過頭來沖他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種心有餘悸的意味,“但是我不會去做臥底的。”

    “為什麼?”他冷冷地問。

    “因為我貪生怕死啊。”葉翎羽吐了吐舌頭,沒有注意到他變得越來越深邃的目光,而是站起來輕鬆地說了句“我去洗澡了”,就走進了臥室。

    貪生怕死……也許,人只有貪戀自己的人生,害怕自己的逝去,才會更加從容和堅強地活過每一天。因為她知道,只有自己好好活著,才能守護自己的親人。

    夜風穿過窗櫺,把花香帶進了室內,言子飛一個人默默地靠在沙發裡,雙手抱肩,劍眉揚了起來,如墨玉般閃耀的眼底裡帶著一抹深思……

    夜,涼了……

    濟民醫院的心內科,今日有些不同尋常。向來彌漫著藥水味的走道上,此刻卻遠遠地傳來歡呼雀躍的聲音。

    言子飛穿著白大褂一步一步地走著,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似風一般地越過他,接著沒跑幾步又停下來,轉過頭來打了聲招呼:“言醫生早。”

    言子飛看著臉上明顯閃著期待的小於,點了點頭,“小於早。”

    小於手裡抱著醫療手冊,看了眼言子飛,言醫生向來獨善其身,也不見他身邊有什麼固定的女性出現,說不定這次……

    她的眼底閃著光芒,本來嘛,帥哥就應該配美女啊,於是她笑呵呵地說:“言醫生,我們科有大新聞了,你知道嗎?”

    言子飛搖了搖頭,在這所醫院中,他所關注的只有那麼一個人和他所做的事情。

    也不等他出聲回應,小於自己先揭曉了答案:“這可是全心內科的年輕男醫生夢寐以求的事情,那就是——我們科新來了一位美女醫生。”

    小於仔細地看著言子飛,企圖在他的臉上抓住喜悅的表情,可是她失望了,面前的冷酷醫生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往辦公室方向去了。留下她在原地默默地眨著眼睛,表示不解……

    還沒等小於從失望疑惑的落差中反應過來,面前遠去的背影突然停住了腳步,接著她透過言子飛的肩頭望過去,就看到走廊的另一頭,那位傳說中的美人正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

    這下小於忍不住竊喜起來,看吧看吧,饒是言醫生再怎麼冷酷無情,也還是為美人折腰了。

    迎面而來的美人烏黑的髮絲被牢牢地固定在腦後盤成了一個髻,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杏子眼水汪汪的,瀲灩的嘴唇,活脫脫的古典美人,小於仿佛也被這樣的美麗給吸引住了,心跳都緩了下來。

    美人和言子飛的距離一步一步地靠近,最近在他的身前停住,接著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美人一記拳頭,狠狠地打向言子飛的肩窩。小於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好暗暗地替他捏了把冷汗,心中同時冒出了疑問,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難道……他們是……小於覺得全身血液都興奮了起來,興致勃勃地看著面前兩人的互動。

    接著,美人的手從言子飛的肩膀下穿過,一下子抱住了言子飛。

    小於呆了……嘴角的笑怎麼看怎麼有著狗仔隊的八卦……

    果然啊果然,這可是多好的八卦,她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同事們。突然她聽到言子飛不帶任何溫度的聲音響了起來——

    “詩雅,到我辦公室來。”說著便推開了美人,率先往前走去。

    美人笑了笑,快走幾步追了上去,輕而易舉地勾到了言子飛的手臂。

    重逢了,接著要關上大門敘舊了。好想偷聽啊。小於心裡癢癢的,卻也知道在上班時間,工作為大,只好望著逐漸走遠的兩道背影,先去做自己的本職工作了,一會兒她定要和同事們好好八卦下。

    寬敞簡潔的辦公室內,卻是另一幅場景。

    言子飛站在窗口,望著樓下絡繹不絕的病人,臉上看不出喜怒,雙手插在口袋裡。王詩雅知道,這是他生氣時的小動作。

    聰慧如她,立即說明瞭自己的來意:“上頭收到你的郵件了,覺得如果需要儘早解決這件事情,你需要支援,所以我自告奮勇地來了。”

    窗邊的人沒有說話,淡漠得好似和周圍融為了一體,可她知道,這個答案,他還並不滿意,這麼多年的默契,她與他的默契,只在一個眼光交匯間。

    王詩雅笑了笑,慢慢地走到言子飛的身旁,握著他的手臂搖了搖頭,如同一個犯錯的小孩委屈地撒嬌,“人家只是很久沒有見到你,加上最近閑來無事,所以才想來看看你的。”口氣裡有著說不出來的嬌羞。

    言子飛在心底歎了口氣,卻沒有表現表現出來。臉上的嚴肅淡去了些,有些想笑,這個丫頭,總是知道如何善用優勢,讓他對她沒轍。

    從小到大,從孤兒院到組織,她總是跟在自己的身後。也只有在面對他的時候,她才會露出這般女兒嬌態。

    他搖了搖頭,身子靠在了窗櫺上,“其實,一切快到尾聲了。”

    “所以,黎明前的黑暗一定不能出事。”王詩雅的聲音變了,變得輕柔,變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堅定。

    “嗯。”言子飛點了點頭,說不出為什麼,他的心底裡有種慌的感覺,可是他又說不出這種慌從何而來。驀地,他餘光一瞥,插在口袋裡的手飛快地撫上王詩雅的面容,使勁地抹了抹,上面的粉淡去了,露出淺淺一道紅疤。

    “這是怎麼了?”

    他的語氣不怒自威,惹得王詩雅也挺直了身子,想打哈哈卻不敢,畢竟他管了自己這麼多年,只好據實以報:“被子彈擦過,不過沒事,你不用擔心。”

    言子飛瞪著她,仿佛在考量她話的真實性,突然“啪”的一聲,東西落地的聲音,打破了此時的平靜。

    如同慢動作重播,辦公室內的言子飛和王詩雅同時轉過了頭,一見到來人,言子飛的眉有如冬雪融化,帶著些陽光的明媚。

    可是當他看到來人越來越慘白的臉色後,猛然意識到自己和動作,連忙把手收了起來,“翎羽。”他溫柔地叫。

    王詩雅從來沒有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情叫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可葉翎羽卻什麼也聽不到了,她看著陽光穿過高高的窗戶投射在辦公室內的一對璧人身上,他們的身遭好像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刺得人睜不開眼睛,可她仍是努力地看著,直到眼睛酸澀……

    “不好意思,好像打擾你們了。”她丟下這一句話,轉身就走,越走越急。

    “該死的言子飛,該死的言子飛,該死的言子飛……”一遍一遍地罵著他,可是心底的聲音卻像和自己作對似的,一句一句地回蕩著——“我愛言子飛,我愛言子飛,我愛言子飛……”

    是啊,怎麼會不愛呢?愛是宿命的重逢,愛是堅固的後盾,為什麼在她發現自己那麼愛他後,他竟然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做出那麼溫柔的事情?!

    那樣小心翼翼呵護的表情,對小一木他都沒有那麼溫柔過,何況於她?

    越想越沮喪,越想心越亂,葉翎羽急急地穿梭在擁擠的人流中,罔顧身後有人叫她,她聽不到聽不到……

    直到一雙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半強迫地逼著她不得不轉過身子面對他。可當她轉過來的那一刻,他怔住,握著她的手也漸漸無力地鬆開。

    不知道她來了多久,自己和詩雅的話她又聽到了多少,可當她推辭著說走就走的時候,言子飛知道,她受傷了。

    所以他追了出來,想要解釋,可是她的眼底裡滿是死寂,如死水一般地沉寂紋絲不動,這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葉翎羽,一個讓他的心越來越慌的葉翎羽。

    “我……”剛剛開了口,他卻不知道如何往下說,最後只選擇了保守的問法,“你怎麼來醫院了?”

    這樣的問題一出口,他就意識到不好,因為這麼一說,就好像她不該來醫院,就好像他心虛似的。

    葉翎羽反倒是平靜了下來,不怒也不笑,好像他是陌生人一般回答他的問題:“所長進了醫院,我們來看他。”

    所長這次出事,是因為黑道某頭目的反撲。所長曾經做過臥底,配合警局破獲了一起軍火走私案,如今軍火頭目刑滿被釋放,沒想到就馬上找上了所長復仇。

    所幸,所長性命無虞……

    看著所長嘴唇蒼白的模樣,她感覺那個一直高高在上的所長老了許多,多年的風霜卻讓他即使靠在病床上,仍在挺直了背脊,這是屬於人民警察的驕傲。

    她很心酸,很難過,很想找個傾訴的人,想找個可以依靠的人。然後記起這是濟民醫院,是他的醫院。就想來看看他,哪怕只是一會兒,卻也迫不及待。

    原來,他已經成為她生命中的堅強後盾……

    結果,滿心的期待換來夢的破碎……

    她閉上了眼,又猛地睜開。

    “翎羽……不要這……”言子飛話音未落,就看到身旁的女人眼明手快地攔下了一輛計程車,沖他揮了揮手。

    “我走了。”

    望著絕塵而去的汽車,第一次,言子飛的心底有種想抓住什麼卻握不住的無力感。他不懂,為什麼明明是一個簡單的誤會,只要解釋清楚就好了,而她為什麼卻連說的機會都不給他?

    可他忘了,女人是需要安全感的,當她愛得深時,感受不到相同的愛時,便會膽小,便會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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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 22:34:42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月亮爬上了樹梢,把清輝灑滿人間,可月亮再亮,偶爾也有照拂不到的地方。

    言子飛回到家中的時候,迎接他的只是一室的漆黑。一個人坐在沙發裡,心底第一次有些恐慌起來。

    一整個下午,他都沒有聯繫上她,打電話給她的同事小孫,人家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不行,這麼等下去不是辦法,他猛地站了起來,快步走至門邊,才一拉開門,那個讓他擔驚受怕一整天的女人就站在大門口,眨巴著無辜的眼睛看著他。

    她身子有些搖晃,眼睛有些氤氳,一張笑臉不正常地紅著,看到他還傻傻一笑,打了個嗝,頓時空氣裡彌漫著一股酒精的味道。

    “黑,為什麼這麼黑啊?”她手舞足蹈地問。

    言子飛眉頭一皺,沒有回答她,只是一把攬住了她的腰,扶著連站都站不直的她走進了屋內,並隨手按開了燈光。

    看著燈下眨著迷茫大眼的女人,言子飛的眉頭一皺,她怎麼喝了這麼多酒?還好她還知道怎麼回來……

    把某個醉酒的人安置在柔軟的床邊,他轉身往浴室走去,想打濕毛巾後給她洗洗臉,結果他還沒有出來,臥室內就響起了一陣霹靂啪啦的聲響。

    言子飛快步走了出來,就看到原本應該窩在床上的某人已經摔落在了地上,頭還搖晃著,手直直地伸出去,想要去撿地上掉下的東西。

    火焰迅速在眼底燃燒,就像星火燎原。他走了過去,一把把葉翎羽從地上拉起按坐在床邊,然後毛巾敷上了她的額頭。

    “我要那個……那個……”她像得不到糖吃的小孩耍賴著,一直指著地上的某樣東西。

    努力地按住她亂動的身子,言子飛彎下腰,長手一勾就拿到了她拼命想抓住的東西,是個相框,更準確地說,是個三口之家的相框。

    相框裡的三個女子,處於不同的年齡段,但是每個人臉上洋溢的笑臉卻是同樣的幸福。丁霞淡定的微笑,葉翎羽舒心的淺笑,伴隨著一木露出整齊牙齒的大笑,言子飛的心底滑過一抹感慨。

    “哈,我的家,我的家人,一木好可愛哦。”葉翎羽一看到照片便激動地伸手搶了過來,笑呵呵地撫著照片上的人兒,幾秒鐘後她突然安靜了下來。

    言子飛不得不側目望著她。

    她的臉粉撲撲的,好像塗上了腮紅一般,微眯的眼底閃著迷茫,她不停地眨著眼睛,想要看清照片裡的每個細節,最後她把手一捶,嘴角一撇,“原來還是三口之家呢……”

    他一聽,眉頭蹙了起來,深黑的眼睛如星子一般閃耀著光芒,手緩緩地伸出,按下了相框。言子飛把它放在了一旁……

    陡然見自己手裡的相框沒了,葉翎羽的手胡亂地抓著,指甲在言子飛的手臂下重重地劃了一下,幾道紅痕馬上若隱若現。

    “不痛、不痛哦。”頓時她放下手臂,似模似樣地為他吹了吹。

    那一吹讓言子飛覺得心裡癢癢的,卻又說不出來那裡癢。

    過了半晌,她停了下來,怔怔地望著他手臂上的紅痕發呆,喃喃自語:“很疼嗎?”

    言子飛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只是替她撫了撫亂了的頭髮。

    醉酒的某人繼續說道:“不疼嗎?可是我好疼,真的很疼呢……”

    說著怕他不信似的,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眼底裡波光粼粼,口氣闌珊,有種寂寞的味道:“這裡,嗯,就是這裡,曾經有一座美麗的城堡,城堡裡有國王和皇后,可是就在今天,這座城堡塌了,所有的美好碎了一地……國王不要皇后了,皇后找不到國王了。”

    “嗚嗚嗚——”她趴在膝蓋上哭了。

    言子飛的眼底滑過一抹心疼,小心翼翼地拍著她的背。直到她漸漸地停止了抽泣,他才蹲了下來,仰視著她。她的眼角還閃著淚花,格外的楚楚可憐,由於委屈,她的嘴微微地嘟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醉眼迷蒙。

    他只覺得有股氣血往腦子裡湧,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才緩緩地開口:“國王沒有不要皇后,是皇后不相信國王。”

    “沒有不要,哦,沒有不要。”她搖頭晃腦地重複著他的話,仿佛不信似的,盯著他看了很久很久。

    他也坦然地望著她,任她在他猶如深潭的眼眸中找尋她要的答案。

    “你是言子飛?”她顫抖著手指著他,又問了一句:“你是國王?”

    “我是你的言子飛。我是皇后的國王。”他信誓旦旦地說。

    聽到他的話,她唇邊笑開了花,頭猛然低了下來。言子飛被她那如孩童般純淨的笑容給吸引住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結果“砰”的一聲,兩個頭顱就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痛——”這下葉翎羽驚呼出聲,手按在額頭上,原本還掛在眼眶裡的淚水被這痛一擊,也流了下來。

    言子飛跪在了地上,一把把她抱在了懷裡,小心翼翼地為她拭去了眼淚,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撫著葉翎羽。

    懷裡的人漸漸安靜了下來,言子飛卻沒有放開她,而是以一種無比輕柔的語氣說:“那個女孩,是我的妹妹。”

    一句話,解釋了所有。雖然她可能仍在酒醉中,仍沒有清醒,但是他知道,只有坦誠以待,才能為愛建立信任的基礎。

    “哦哦哦。”她在他的懷中胡亂地點著頭,最後目光落在了他的嘴唇上。剛才還哭喪著的臉勾起了一抹狐媚的笑,她攀上他的脖子,舔了舔自己乾澀的嘴唇,吐氣若蘭,“親親。”

    言子飛就被她突然而來的偷襲定在了當場,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卻不是推開她,反而是加深了這個吻。

    放開她的時候,葉翎羽的臉頰更加的紅暈,可是她因為醉酒,眼底閃現著不知名的光芒,“親親。”她又再次重複道,說完便拉下了言子飛的脖子……

    看來酒真的是個好東西,不知道這次她醒來還會落荒而逃嗎?言子飛的嘴角彎起,任某個已經不知道今夕何夕的女人為所欲為……

    葉翎羽是被陽光刺醒的,醒來的時候她覺得頭暈乎乎的。想到自己昨天喝了酒,她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望了眼床頭櫃上的鬧鐘,一看是週末才重重地舒了口氣。

    全身都有些酸痛,看來宿醉的滋味真的是很難過的,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碰過酒了。昨天是意外,都是那個該死的言子飛的錯。

    想到這裡的時候,腦子裡有些片段零星地閃過——他扶她回房間,他說那個美人是他的妹妹,他對她的親吻無可奈何地笑……

    等等……親吻……

    葉翎羽猛地轉過頭,赫然發現自己的床上多躺了一個人,他皮膚白皙,深刻的五官有如鬼斧神工。

    他安靜地躺在那裡,長長的睫毛在他的眼底投下剪影,此刻的言子飛就像一個等著公主吻醒的睡王子。

    被自己的念頭嚇到,葉翎羽拍了拍腦門,自己……自己昨晚竟然再次和五年前一樣失了身……還是和同一個男人。

    一想到這裡,她只覺得整張臉都紅了,她把頭垂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了被子裡,久久不敢抬起頭來。直到聽到了一聲輕笑,某只鴕鳥才從被子裡抬起了頭,看向某位睡王子。

    “嗨,你醒了。”葉翎羽搖著手打著招呼。

    言子飛也坐了起來,被子從他的身前滑下,露出了他赤裸的上身,葉翎羽覺得臉更紅了。

    他卻安之若素,穿好衣服,丟下一句:“你去洗刷,我去做早飯。”就走出了房間。

    葉翎羽在洗手間內磨蹭了近半個鐘頭才出來,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熱牛奶和熱乎乎的三明治,而廚師大人似乎是先洗了個澡,頭髮還濕漉漉的,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筆記本。

    “昨天早上……”言子飛放下咖啡,狀似不經意地起了話頭,卻不想對面正在悠哉喝著牛奶的葉翎羽卻打斷了他。

    “昨天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她笑笑,“所長……所長他昨天被人暗算送進了醫院,聽說是以前的恩怨。”她用了個很江湖的詞,看到言子飛望過來的目光,咽了咽口水,解釋道:“所長以前做過臥底,這次是一個剛放出來的老大派人幹的。”葉翎羽歎了口氣,單手托腮,“看到所長在醫院裡包紮的樣子,我心底裡突然很難過。你還記得嗎?我說我貪生怕死……”

    “嗯。”言子飛輕輕地回應她。

    “其實我是貪一人之生,怕很多人的死。立志做員警的人其實又有幾個沒有隨時獻命的準備,雖然這樣說有點誇大其詞,但是當我們踏進警校的那一刻,我們就立志做我們能做的事情。我知道這次所長的事情是我杯弓蛇影了,可是做臥底的話,他的家人一定會很擔心吧,所以我才只做了戶籍警。”

    她一字一句地說著,清脆的嗓音竄進言子飛的耳朵裡,他的手在身前交握,眼底裡閃著堅定的光芒。

    “不知道為什麼就那樣想冒冒失失地上去找你,可能處在一個崩潰點的邊緣吧,結果看到……”她停了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爆發了。呵呵,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說完葉翎羽便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

    “你醉酒後的習慣還是依然未變。”言子飛不帶任何溫度的話響起。

    “撲哧”一聲,葉翎羽剛入口的牛奶一下子就噴了出來,頓時給他做了個牛奶浴,言子飛似笑非笑,“這好像是你第二次這樣對我了吧?”

    “沒有,沒有,我不是故意的。”葉翎羽看著他頂著滿臉牛奶的滑稽模樣,想笑卻又拼命忍住,最後還是破功,大笑了出來。

    昨日的陰霾似乎一掃而空,一切美好盡在相視一笑中。

    安靜肅殺的天平間內,彌漫著一股死屍的腐朽氣息,工作人員在推進了一架病床後就離開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一會後,又是一陣腳步聲的靠近。只不過這一次,腳步聲十分的單一,可以確定的是來者只有一人。

    那人輕輕地推開太平間的門,然後輕輕地合上,一步一步地走到剛才被推送進來的病床前,袖子一抖,有什麼東西被拿了出來。

    接著他靠近已無生氣的身體,“噔”的一下,手電筒的光亮直指屍身的眼睛,拿起工具,那人開始工作。

    太過專心致志,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身後那扇原本閉合的門被悄悄地推開了一條縫,兩雙不知名的眼睛偷偷地觀察著這一幕,相機無聲地記錄下了這一切。

    幾分鐘後,門又悄然地合上,一切完美得沒有任何漏洞。裡面的人也渾然不覺他正漸漸地開始步入一個專門為他而設的甕中。

    葉翎羽想,她是迷茫了。

    從來沒有哪一刻如此的迷茫,迷茫到不知道人生的方向,迷茫到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麼,只能徒勞無功在這漆黑的夜裡風中淩亂地走著。

    而這一切又是如何開始的呢?

    今天和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沒有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她感覺得出來,今天的言子飛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開心,開心得喜笑顏開,唇邊的笑意一直不曾淡去。

    她終於忍不住問他怎麼了,他卻一臉神秘,什麼也不肯說。

    飯後他去廚房洗碗,她無聊地看著電視,突然想起來這個月的帳單好像到了,便直接用言子飛的電腦上網。

    自從那酒醉的一夜後,兩個人很多東西便開始共用了,比如衣櫃,比如床……

    剛打開網頁,他的電腦便有一封電子郵件進來,知道不能隨便探人隱私,她想最小化的,卻不小心點擊了打開的按鈕,結果裡面的內容卻讓她瞠目結舌。

    那是一封有著關於交易地點,交易內容的電子郵件,這本沒有什麼問題,雖然他的本職工作是醫生,可問題就在於交易的物件,竟然是——竟然是——人體器官。

    葉翎羽頓時覺得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清了。想到他隱瞞自己,她突然記起那次他看似不經意卻打開新頁面的動作,那是不是代表著他的心虛?

    人總有些自己的秘密,但這樣的秘密,讓作為他棋子的她,讓作為一名員警的她心如刀割,心亂如麻……

    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親竟然做著如此泯滅人性的事情。

    還是他嗎?是那個五年前要她珍惜生命的言子飛嗎?

    葉翎羽不知道如何是好,眼看他就要從廚房裡出來,想都沒想對他編了個理由,也不等他回應,她就逃難似的從家裡跑了出來。

    她知道,身為警務人員,應該第一時間將他繩之以法,可是她下不了手,她的心在淌血,一邊被狠狠地剮著的同時,卻又忍不住想,給他一個機會吧,放他一馬吧。

    他曾救她於生命的刹那,他曾給過她雪化雲開的笑容,那樣有著冷漠和疏朗氣質的一個男人,卻瞞著他的家庭做出那樣的事情。

    那一刻,葉翎羽才發現,其實她對言子飛的瞭解一點都不深,沒想到到頭來她還是和熱戀中的青年一樣,執著了愛,忘記了相愛的基礎是瞭解。

    可是她真的要親手把他緝捕歸案嗎?她的心底很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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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 22:34:56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路邊是個小公園,灌木叢旁開著不知名的小花,旁邊的長椅上一個人也沒有,葉翎羽緩緩地坐了下來,一個人看著白花發呆。

    直到一雙肉肉的小手出現在了視線中,折下了一朵白花,她抬起頭,看到了一個圓潤可愛的小男孩。

    “胖胖,摘花是不對,你看旁邊的小牌子上寫著‘要愛護花草’哦。”一道溫柔的女聲響了起來,看樣子是這男孩的母親。

    “媽媽,可是我只是覺得這朵花很漂亮,想摘下來送給你。”小男孩嘴甜地說。

    孩子的母親笑了笑,“謝謝你覺得媽媽漂亮,但是做錯了就是做錯了,胖胖是乖小孩,和白花說對不起,說下次不會這樣了。”

    男孩很聽話,對著偌大的灌木叢奶聲奶氣地開始道歉:“白花,對不起,我下次不摘了。”說著牽著媽媽的手走遠了。

    而葉翎羽卻如同和木椅一樣被牢牢地定住了,腦子高速地運轉著,卻恢復了清明。

    錯了就是錯了,錯了就應該道歉,就應該負起相應的責任,這是多麼簡單的道理,錯了就應該如同小男孩一樣道歉,錯了就應該補償。為什麼她才明白呢?

    心思一正的同時,眼底是滿片的心痛和受傷,但是她知道,是該她作決定的時候了。

    銷假回來上班的第一天,警局所長才剛落座,辦公室裡就響起了敲門聲,在他首肯的一句“請進”後,門外露出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請坐。”所長點了點頭,公事公辦地請葉翎羽入座,雙手在辦公桌上交握,語氣不怒而威,“有什麼事情嗎?”

    “所長——”葉翎羽深深地吸了口氣,斟酌著自己的言辭,最後抿了抿嘴唇再次開口:“所長,我想舉報一個人。”

    “誰?”所長心下詫異。

    “言、子、飛……”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葉翎羽卻覺得自己幾乎用盡了全身的氣力才說了出來,放在膝蓋上的手早已悄然捏成了拳頭。

    “嘩啦——”玻璃杯落地的聲音,葉翎羽抬頭看向所長。所長臉上的表情很怪,明明是想笑卻又嚴肅了起來。

    “你說舉報誰?”

    “言子飛。”這次她說得清晰有力。

    “舉報他什麼?”

    “他身為醫生,卻私下做人體器官買賣。”

    “怎麼肯定?”

    “他的電腦裡有證據。”她從善如流地答道,卻見另一邊的所長慢慢地合上了眼,似在思考。

    時間漸漸地流走,直到桌上的電話聲響起打破了這片安靜,所長接起電話聆聽,最後說了句:“全隊待命,我馬上下來。”

    所長站了起來,葉翎羽也跟著站了起來,所長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小葉,你覺得言子飛是個什麼樣的人?”

    所長的問題讓葉翎羽的心頭一痛,她閉上了眼睛,緩緩地吸了口氣,才開口:“作為丈夫和父親,他無可挑剔,但是他有違醫德和良知。”

    “你有去向他親自求證過事情的真相嗎?”所長又問。

    “我怕打草驚蛇。”她說。真的是這樣嗎?還是她不敢問,怕給他一次機會其實是給自己一個傷心的理由?

    “與其說你怕打草驚蛇,不如說你怕事情的真相。可是小葉,做員警這麼多年,你的直覺去了哪裡,判斷力又去了哪裡?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不值得你的信任嗎?”

    葉翎羽“噔”的一下子張大了眼睛看著所長。

    所長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只是對葉翎羽說:“馬上有個行動,你也一起來。”

    “是。”立正站好,葉翎羽跟在所長大人的身後走了出去,可是心底卻滿是疑問,所長大人為什麼要這麼說?那樣的語氣就好像是篤定言子飛是好人。

    她記得……記得言子飛的入戶手續是所長親自送過來,所長這樣是偏袒嗎?

    她再次迷茫了……

    當警笛聲最後在濟民醫院的大樓前停下的時候,葉翎羽的心頓時慢了一拍,她拼命告訴自己不能慌,跟在隊伍後面走進了醫院。

    電梯停在了心內科所在的三樓,葉翎羽的心如墜懸崖。可是大部隊卻突然向左拐去,來到了寫著“主治醫師 魯可成”的辦公室門前。

    沒有敲門,無視周圍的騷動,警員破門而入,沒等魯可成反應過來,就被按在了辦公桌上不得動彈。

    另一個警員則是朗聲開口:“魯可成,我局懷疑你與多起人體器官買賣案有關,請你回警局協助調查,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說的一切都將作為呈堂證供。”

    說完,所長大人威嚴的一句“帶走”,魯可成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帶出了醫院。

    葉翎羽的一顆心也落到了實地。

    “小葉,”所長叫她,她立馬挺直了腰杆,“有時候能夠大義滅親是好事,但在那之前,請先對你的丈夫多一點信任,好嗎?”

    他口氣溫柔,不似平時的嚴厲,就像一個老者,讓葉翎羽的心頭一暖。

    “所長……”

    “放你一天假,去處理你自己的亂攤子吧。”所長笑笑,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回頭過來,指著葉翎羽說:“一定要好好解決問題,不是幸福美滿的結局,你就等著辭職吧。”

    雖然明知道所長只是故作嚴肅,雖然覺得所長仍是威風凜凜,可葉翎羽眼眶有些濕潤,笑著點頭,第一次發現,原來所長大人也是如此溫柔可親,和藹可愛的。

    目送著所長大人和同事離開,她緩緩地吸了口氣,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誠地感謝上天,也為自己這一次的“魯莽”懺悔。

    接著她往言子飛的辦公室走去……

    才剛走到門口,裡面的聲音就傳來出來,雖然很輕,但是葉翎羽還是聽到了,嘴角微微一笑。

    “事情圓滿結束了。”是個溫柔的女聲,應該是言子飛口中的那個妹妹吧。

    “嗯。”他還是一個字的單音節,太酷了。

    “我會回總部。”女生說。

    “自己小心。”

    他的語氣中透著關懷,他一定很疼他的妹妹吧。葉翎羽想。

    門突然開了一個口子,一道靚麗的身影走了出來,見到門口的葉翎羽,愣了下隨即笑笑,“大嫂。”

    葉翎羽本想好好地和她打招呼,結果美人這麼一句,她硬生生地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忍不住一陣咳嗽。

    而屋內的言子飛在聽到熟悉的聲音後,從辦公室內走了出來,看著門口的葉翎羽,嘴角彎了起來。

    昨晚她突然說有事要去小孫家留宿,他心底疑惑卻也沒有阻止,一顆心就這麼懸著,現在見到了她,心也踏實了。

    “這是王詩雅,我的妹妹。”言子飛指著美人說,“也就是上次我和你提到過在孤兒院的那個女孩。”

    葉翎羽點點頭,連忙問好,原來她就是言子飛口中那個女孩,心下更加的憐惜,忍不住握住王詩雅的手,頻頻示好,請她去自己家坐坐云云。

    惹得王詩雅都有些招架不住,好在言子飛替她解了圍。

    “翎羽,詩雅還要趕飛機,你先放過她吧。”

    葉翎羽才訕訕地笑,祝她一路順風。

    言子飛隨後關上了辦公室的大門,握起葉翎羽的手,輕輕地說了句:“走吧。”

    她這才注意到他根本沒有穿白衣大褂,前後發生的事情仔細地聯繫了下,她覺得她快要抓住某根線了。

    正想要開口求證的時候,言子飛仿佛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似的,說道:“有什麼話出了醫院再說吧。”

    葉翎羽點了點頭,沉默地走在他的身旁,望著十指交握的手,想著自己這一個上午心情的起起伏伏,不禁有種如是如來的感慨。

    也許,這就是人生吧,痛苦與喜悅的交錯。

    出了醫院,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牽著彼此的手,靜靜地沿著路怡然自得地走著,仿佛這樣走下去就是天長地久似的。

    遠遠地有小孩嬉鬧的笑聲,葉翎羽不禁莞爾,感慨道:“怎麼辦?我好想念我們的小一木。”

    “那還等什麼,去香港把她接回來吧。”言子飛笑眯眯地語出驚人,末了還加了一句:“反正我辭職了,現在屬於無業遊民。”

    “可我還有工作呢。”她嘟起了小嘴,惹得他忍不住捏了捏她小小的鼻子。

    “這樣吧,我給你的所長打電話,這個面子他應該還是會賣的吧,而且我們這也算是……”一抹狡黠從他的眼底滑過,“新婚蜜月旅行。”

    葉翎羽也笑開了,抱著他的手臂,像個小孩子一樣搖著,“這麼說來,你真的是……”

    “我隸屬于國際刑警總部。”言子飛突然俯下身子,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

    “啊——”葉翎羽吃了一驚,雖然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可是卻沒想到他是如此“大牌”。

    想著想著,眼底又有了擔憂,“從事這樣的工作不會很危險……”她說。

    “會啊。”言子飛附和道,對上某人更加驚異的眼神,不以為然地笑笑,“所以我早就申請做警員,可能很快,我們就是同事了。”

    當初聽到她說貪生怕死的時候,不想讓她擔驚受怕,想要給她,給一木一個安穩的家庭,他向上面做出了申請。所以這次王詩雅回來除了協助自己的任務,也是正式接手他的職位。

    只希望他的這個妹妹,能夠平安,因為對於員警來說,平安才是福。

    而他,現在很幸福,言子飛他伸出手,挑起眉毛調侃她:“你好,我的老婆同事。”

    “你——好——”被他這幾句話嚇得不輕,葉翎羽眨了眨眼睛,又愣了三秒鐘才完全地消化。

    這一切是不是峰迴路轉得太快?如此的曲折,又如此的豐富,可是這就是生活,戲劇性的人生,不是嗎?

    葉翎羽笑,然後握住了言子飛的手,眼底裡閃著光芒,一字一句地說:“子飛,我答應你,以後會全心全意地信賴你,會讓我們的愛建立在相互瞭解的基礎上,不會再沒有安全感而患得患失,總而言之……唔……”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封住了嘴,以吻封唇。

    路人的行人忍不住對他們側目,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們,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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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 22:35:07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一木的日記

    我的夢想是做一個員警,像媽媽,不不,像爸爸一樣的員警。

    做完功課後,我纏著爸爸給我講國際刑警組織的由來,爸爸說我還小,暫時不需要懂這些,我拍拍胸脯告訴他我十歲了,不小了。

    爸爸淡淡地笑笑,開始給我深入淺出地(撒花撒花,看我用了一個這麼好的成語,某人得意中!)介紹國際刑警組織。

    說到幾種通緝令的顏色時,媽媽也走了過來,笑著問爸爸:“那次你收到的就是藍色通緝令?”

    那次,是哪次呢?我摸不著頭腦了。

    爸爸卻聽懂了媽媽的問題,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哇,我的爸爸,果真是全天下最酷最帥的爸爸,我愛死爸爸了。

    後來爸爸告訴我,藍色通緝令涉及的是犯罪嫌疑人,要求組織成員予以查明,獲取證據。哇哇,這不就是臥底嗎?太厲害了,老爸我崇拜你。

    於是我下定決心了,我一個要做個員警,做個好員警,做個像爸爸一樣的員警。

    PS:媽媽,其實你也很棒,因為你能降住爸爸這麼棒的男人。(吐舌頭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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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 22:35:30 |只看該作者
後記 美好緣分

    有些事情是需要緣分的。

    咳,請不要當作是某人在為情感慨,其實只是最近身遭發生了一些很奇妙的事情,覺得人生美好的同時,也覺得人與人,人與事之間是有緣分的。

    比如說和朋友出去的時候,總是會意外地碰到另一些朋友。

    比如在網上預定了東西,結果比原本預期收貨的日子早到了二十天。

    再比如說,有些機會,明明以為斷無可能握住了,結果又偏偏從天而降……

    於是,人生是美好的,緣分是美好的。

    如同故事中的葉翎羽和言子飛,有些事情是冥冥之中的註定。如果不是五年前的那場萬念俱灰的自殺,就不會有五年後誰也猜不到的重逢。

    小一木是意外,也是契機,更是兩人之間斬不斷的聯繫。所以他們不停地碰撞,不停地擦出火花,學會依賴,學會相信,學會付出,學會成長。

    其實每一次寫一個故事都是一次新的嘗試,這次挑戰寫了臥底,這其實距離我們的生活很遠,所以寫著的時候總是擔心是不是寫得不夠真實,當然還有諸多不足,希望大家在閱讀的過程中能夠多多包涵。

    感謝阿編對偶的寬容,感謝朋友們的支持。

    最後,讓我合掌說一句,凡事皆有姻緣,要懂得珍惜緣分,阿彌陀佛!(被眾人拍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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