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琍 -【夜貓子見光愛】《全文完》

為了一口餓

夜貓子見光愛 作者：凱琍

楊家熙搬家後展開新生活，但沒幾天卻發現隔壁鄰居怪怪的──
好好一個大男人長相蒼白俊美、性格冷漠陰沉，像極了吸血鬼，
白天不出門、夜晚不關燈，甚至屋裡常傳出不明嬰兒哭聲？！
詭異的行為令她差點報警，大膽闖上門調查真相，
結果發現，他竟然真的是專門制造驚悚、嚇破生人活膽的……
殷天確實和常人不同，沒事就會活見鬼，見到太陽也會發暈，
索性天天宅在家工作不出門，確保人鬼不見很安全。
除此之外他有低血壓和貧血的毛病，無力應付任何外在刺激，
對於健美又陽光的芳鄰冷漠以對，巴不得她別來打擾，
只是她的笑容讓他眼前一晃，突然有種被陽光刺到的感覺？！

為了一口餓

第1章(1)

    “總算搞定了！”楊家熙雙手一拍，心滿意足地看著自己的新家。

    今天一大早，老爸、老媽和老哥就開始幫她搬家，雖然也找了搬家公司，一些整理的功夫還是要靠自己人，齊心齊力忙了大半天，總算在晚餐前告一段落。

    “走，我們去找家餐廳，今天要大吃一頓！”楊家輝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打定主意要請客。

    今年二十八歲的楊家輝，即將完成終身大事卻高興不起來，他對唯一的妹妹深感抱歉，因為他女友已經懷孕，婚後很快就需要育嬰房，家裡空間不夠，只得委屈妹妹搬出來，還有就是他女友嚴重怕狗，甚至對狗毛過敏，愛犬嘟嘟以後就只能跟著妹妹了。

    “好啊，我們帶嘟嘟一起去吧！附近有一家歡迎寵物的餐廳，我上網查過了，走路只要十分鐘。”對於搬家這回事，楊家熙一開始很不爽，憑什麼老哥娶嫂子就要把她趕出來？還有，嘟嘟是他們全家的寶貝，怎麼也淪落到無家可歸？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爸媽幫她付了頭期款，她又能擁有獨立的空間，一人一狗多自在！更重要的是，爸媽要是跟嫂子合不來，隨時能過來跟她一起住，不是她這個小姑心存偏見，實在是兩家之間有不小的差距，他們楊家只能說是家境普通，嫂子卻是標准的千金小姐，“下嫁”以後不知會有多少磨擦？

    要怪就怪她老哥長得太帥了，集合了爸媽的所有優點，從小到大一直有人找他當明星，但是爸媽不放心讓他進演藝圈，他自己的個性也比較內斂，還是乖乖念書最後考上公務員，一進他們那個單位就成了當家小生，又不小心吸引了最高長官的女兒，要是拒絕的話只怕前途都沒了。

    “嘟嘟過來，哥哥帶你去散步！”楊家輝和楊家熙兄妹都是愛狗一族，嘟嘟被他們教育得很懂事，出門在外從不搗蛋，稱得上是狗界模範生。

    “汪嗚——”嘟嘟一聽到散步就猛搖尾巴，它跟著楊家人五年了，最喜歡的詞彙除了“吃飯”就是“散步”。

    楊昌平看他們兄妹倆的感情依然如舊，心底也覺得安慰，說真的他非常舍不得女兒，但是為了兒子和孫子，他原本不偏心也只得偏了。

    羅秀桃則是比較看得開，一家人始終是一家人，女兒住的地方離他們也很近，以後常來探望就好了，說不定女兒換個環境改改運，就能順利交到男朋友，就算未婚同居也沒關系，都二十六歲了還沒半點兒動靜，真叫她這個做媽的放心不下。

    一家四口各懷心思，只有嘟嘟滿心歡喜，一路散步來到餐廳，誰也不用跟誰客氣，各自點了愛吃的幾道菜，嘟嘟也得到一盤狗食，大伙兒就痛快的吃起來。

    “熙熙啊，你平常要注意門戶安全，不認識的人千萬別開門，有陌生人找你說話也別回應，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少變態殺人狂，像你這種單身女子最容易被騙了。”楊昌平是個比較特別的老爸，因為他比老婆還嘮叨，兒女就是在他的嘮叨聲中長大。

    “安啦，憑我的功夫還用得著怕？”楊家熙身高一七〇公分，體重五十五公斤，在健身俱樂部擔任教練，除了體能佳也有練功夫，普通男人就算來四、五個也不是她的對手。

    羅秀桃也擔心女兒，不過卻是另一個方向。“小心一點是沒錯，但是也不用太緊張，左鄰右舍還是要熟悉一下，大家交個朋友也不錯，熙熙你說對吧？”

    楊家熙一眼看穿老媽的念頭，就是盼著她早點談戀愛，其實她自己也覺得奇怪，她的長相雖然沒有哥哥那麼優等，好歹也算中等美女，身材更是一級棒，可能是她的個性太爽朗，容易跟男人做朋友，卻不容易做情人，她又不願意勉強或將就，只好等緣分來敲門了。

    “嘟嘟會顧家，壞人不敢亂闖的，至於鄰居還是要多觀察，日久見人心。”楊家輝再次感到愧疚，妹妹雖然功夫比他強，畢竟是個年輕女子，獨居在外面怎叫人放心？以後自己一定要多去看望妹妹和嘟嘟，房貸也要幫她出一些才好。

    吃飯吃到一半，楊家輝的手機非常纏綿的響了起來，一聽就知道是某人打來的，因為那個特別設定的來電音樂：“Cause I am your lady, and you are my man……Sometimes I am frightened， but I\'m ready to learn the power of love……”

    周筱君大小姐可是粉浪漫的小女人，選了席琳狄翁的名曲之一，除了聲明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最後還要來個“愛的力量”，多麼感人肺腑！楊家熙本來挺喜歡這首歌，可是聽了太多次都變魔音傳腦了。

    楊家輝看家人都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嘆了口氣才接起來。“怎麼了？”

    除了當事人，三人一狗在一旁靜靜聽著，表現出家族性的八卦魂，結果聽到了周大小姐的啜泣聲，唉，真是一朵嬌花惹人憐，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那份“愛的力量”！

    幾分鐘後楊家輝終於關了手機，不太自在的說：“那個……筱君說她有點不舒服。”

    “哈，她有哪天舒服過？”羅秀桃自認不是嚴苛的婆婆，但這個還沒過門的媳婦也太離譜了，電話整天打個沒完，還要她兒子隨叫隨到，三天兩頭就纏著他在周家過夜，難道是要招贅她兒子做上門女婿？明知今天是她女兒搬家的日子，不來露個臉也就算了，偏偏還要搞這一套老哏！

    “好了，你就去看看吧，免得出事。”楊昌平就怕孫子有啥不好，心想等生完了以後再說，媳婦再大牌也不能踩在公婆頭上。

    “熙熙，不好意思……”楊家輝對妹妹是百般歉疚，他們兄妹從小一起玩到大，妹妹比他還會打架，跟他混在男孩子堆裡如魚得水，誰知長大後竟因為他才要搬出來。

    都怪他那天被女友灌醉，糊裡糊塗就干了壞事，不然怎會有寶寶來報到？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女友給他下藥，平常他的酒量可沒那麼差，但就算被下藥了又如何？孩子是無辜的，他不願也不能逼周筱君墮胎，因為周部長會把他給滅了！

    楊家熙只是聳聳肩，從容笑道：“老哥請客就好意思啦！”

    “沒問題，我先去結帳，你們慢慢吃。”

    楊家輝離去後，氣氛不免有些沉悶，不過楊昌平很快又想到一堆要叮嚀的事。“熙熙啊，我給你整理的那箱東西是有用的，你回去看了就知道，晾衣服的時候除了你的，還要放幾件輝輝的，門外的鞋櫃也放幾雙老爸的舊鞋，表示家裡頭有男人，懂不懂？”

    楊家熙挑眉問：“家裡頭有男人，怎麼表示我單身，怎麼去釣鄰居呢？”

    “臭丫頭！”羅秀桃打了女兒一下，就知道這孩子愛說笑。

    “這樣吧，以後我每看到一個鄰居就說家裡有爸爸和哥哥，但是我還沒有老公或男朋友，請大家多幫忙介紹，事成之後保證有個大紅包！”楊家熙自鳴得意道。

    “還敢說？”羅秀桃繃不住笑意，楊昌平也跟著笑了。

    氣氛轉好，三人說說笑笑，這頓慶賀搬家的晚餐還算圓滿。

    告別了爸媽，回到自己的新家，楊家熙先帶嘟嘟熟悉環境，選定陽台的角落讓它大、小號，嘟嘟經過訓練後很快就能理解，接著她又在客廳角落布置了一個狗窩，用的是從老家拿來的布料，嘟嘟聞到熟悉的味道立刻趴上去，如此靈犬還差點無家可歸，楊家熙只能跟它同病相憐了。

    安排完狗事，楊家熙衝個澡就倒床不起，盡管她體力充沛，搬家仍是件累人的事，希望這裡可以住得長久，她可不想再來一次了。

    一覺睡到午夜，她作了個怪夢，不知怎會有小嬰兒的哭聲？仔細一聽又像是小貓咪的叫聲？她沒養過貓也沒帶過小孩，坦白說還真的分不清楚。

    迷迷糊糊的她睜開了眼，發現並非夢境，那聲音還真是絲絲入耳，如泣如訴，非常銷魂啊——

    “不會吧？隔音效果這麼差？我明天要上班的說……”

    這層樓就只有楊家熙和對面鄰居，對面可能住了一家人，又有小貓又有小孩？她不禁想到，以後老哥和嫂子可能會有同樣問題，爸媽會不會也常被吵醒？雖然那哭聲擾人，她卻沒想要找鄰居抗議，畢竟小動物和小孩子很難自制，她不忍心去找碴，只希望那小東西別再哭了，阿姨被吵得睡不著呢。

    哭聲斷斷續續，約有一個多小時，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刺耳，最後可能哭累了，終於安靜下來。

    搬家後的第一個夜晚就這麼熱鬧，明天說不定會更精彩，她突然有點期待起來……期待個屁，明天趕緊去買耳塞吧！

    不管前晚睡得好不好，楊家熙仍在清晨六點起床，刷牙、洗臉、換上運動服，然後牽嘟嘟出去散步，順便探索附近的環境。她的衣櫃裡大多是運動服，只有幾件比較正式的套裝，應付一下婚喪喜慶或年終尾牙，難怪老哥總說她沒有女人味，可是穿裙子會讓她手腳僵硬、難以動彈啊。

    七點回到家，楊家熙做了兩份豐盛的早餐，分別喂飽自己和嘟嘟，然後洗碗、洗衣、做家事，九點多出門去上班，交通工具是腳踏車，誰叫她是運動狂呢？

    她的工作時間不算長，上午兩個小時，下午四個小時，在健身俱樂部擔任教練，課程有瑜伽、游泳、太極拳、肚皮舞、韻律舞等等。她是體育系畢業，各種運動都喜歡，不過當選手的壓力太大了，她這人很有自知之明，考了一堆證照只想做教練，在這家俱樂部一待就是四年。

    說她是胸無大志也好、頭腦簡單也好，反正學體育的常被認為是粗人，她無所謂，自己開心最重要。

    雖然晚班的學員比較多，薪資比較高，但她覺得晚上是休息時間，除了偶爾幫人代班，她自己從來不排晚班，晚上六點下班後，若沒跟朋友聚會就直接回家，做晚餐喂飽自己和嘟嘟，再陪嘟嘟去散個步，一天就算圓滿結束。

    今天她的行程多了一個買耳塞的任務，她有預感，小貓或小嬰兒肯定會卷土重來。

    剛吃過晚飯，她親愛的老爸就打電話過來，一副牽掛的口氣：“熙熙啊，今天過得還順利吧？有沒有哪裡不適應？嘟嘟乖不乖？”

    “很順利啊，嘟嘟超乖的，已經會在陽台大、小號，我早晚兩次帶它出去散步，它高興得很。”楊家熙當然不會抱怨被隔壁吵到的問題，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這點小事自己面對就行。

    “嘟嘟這孩子，是不是把我們忘啦？”其實是楊昌平自己不適應，家裡少了女兒和嘟嘟，安靜得不像話。

    “想它就過來看它，順便看我。”她笑笑的說。

    “這幾天可能沒空，筱君真的生病了，也不知她怎麼搞的，天氣這麼熱還感冒了，醫生說不能隨便用藥，對孩子會有傷害，她現在發燒也只能撐著。”

    “這麼嚴重？”放羊的孩子這回真的被狼咬了，楊家熙不禁皺起眉頭。“她在醫院嗎？我應該去看看。”

    “我們剛從醫院回來，現在有輝輝陪著她呢，筱君她太敏感了，說你身上有狗味，真是拿她沒辦法。”楊昌平對女兒不用隱瞞，有話就直說，雖然這話有點傷人。

    “什麼意思？那是不是我以後都不能靠近小寶寶？”楊家熙大受刺激，她和嘟嘟是招誰惹誰了？周大小姐出門也有可能碰到狗，難道都要轉身落跑？干脆去住無菌室好了！

    “只是暫時的，等孩子生下來以後，我們會跟筱君好好談一談。”楊昌平咳嗽兩聲，自己也沒啥信心。

    “反正等我當了姑姑，可是要常常抱孩子的。”她不想逼問老爸，誰叫他們一家子都是好說話的人？其中最關鍵的還是楊家輝，只要他硬起來一切都沒問題，但是有可能嗎？就像她沒有女人味一樣，她老哥偏偏缺少男子氣概，唉，這什麼跟什麼啊？

    “那當然，家和萬事興嘛。”他這話是安慰也是催眠，也許多說幾次就能成真。

    父女倆又聊了一會兒才掛上電話，楊家熙仍准時在晚上十點就寢，睡到半夜又被那嗚咽聲吵醒，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拿出枕頭下的耳塞一戴，立刻清靜了許多，真要感謝自己的先見之明。

    不過話說回來，她對隔壁鄰居有點好奇，到底養了小貓還是小嬰兒？能不能讓她看看？這兩種小東西她都很有興趣呢！

    如此過了兩、三天，隔壁的哭聲仍不時傳來，反正耳塞有用，楊家熙也不想計較太多。

    這天晚上九點，她跟朋友吃過飯才回家，在大門跟警衛阿伯打了招呼，正打算爬樓梯上十七樓（隨時隨地不忘運動），沒想到電梯門一開，秀出一個超級大帥哥，一時間讓她有點愣住。

    難得看到跟老哥同等級的帥哥，五官俊美、身材高瘦，流露一股憂郁小生的氣質，不過這帥哥的臉色太蒼白了，還有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眼白中帶著血絲，讓她聯想到吸血鬼之類的，難怪白天沒見過，晚上才出沒。

    帥哥應該是從地下停車場上來的，一手提著購物袋，一手拿著鑰匙。也不知是誰按了往上的按鈕，電梯門自動開啟了，帥哥以為她要上樓就看了她一眼。

    楊家熙被看得小心肝怦怦跳，走過路過就是不要錯過，如此帥哥當然要調戲一下，馬上走進電梯說：“哈羅！”

    帥哥不吭聲，就點了個頭，大概帥哥都比較矜持吧？楊家熙也沒啥受挫的感覺，正想伸手去按十七樓的按鈕，卻發現他們就住同一層樓，這麼說來帥哥就是她對面的鄰居，可能有養小貓或小寶寶？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哪裡苦了），得來全不費功夫呀（確實沒用過功夫）！

為了一口餓

第1章(2)

    不管怎麼說，十七樓就他們兩戶人家，應該打聲招呼才是，楊家熙主動介紹自己：“你好，我也住十七樓，最近剛搬來，我姓楊。”

    “我姓殷。”帥哥愣了一下才回答，言語簡潔，沒有多聊的意思。

    陰還是殷？這男人很適合這個姓氏，一副陰氣沉沉的模樣，連聲音都特別酷，平常她可能會識相一點，但這次不行，她的好奇心都快爆炸了。“殷先生，請問你們家還有誰啊？是不是有養寵物或小孩？”

    殷先生冷冷瞪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

    哇——這人的眼神還真有急凍效果，楊家熙呵呵一笑，神色不變道：“我就住你對面，每天晚上都聽得很清楚，不過我分不出來是小貓還是小嬰兒的哭聲。”

    “抱歉吵到你了。”殷先生嘴裡說著抱歉，臉上卻沒什麼歉意。

    就這樣？她被吵無所謂，但不能透露一點內幕嗎？“到底是小貓還是小嬰兒？”

    “小貓。”

    “真的啊？好巧，我養了一只狗叫嘟嘟，平常沒吵到你吧？”她露出愛護貓狗人士的笑容，沒想到對方仍然面無表情，唉，不是所有帥哥都像她哥一樣好說話，也不是所有養寵物的人都有共通話題，同一層樓的鄰居卻聊不來，多浪費這近水樓台！

    “沒有。”殷先生就回答了兩個字，躲避她好奇的眼神，似乎很怕被她纏上，這時電梯門開了，他不管所謂紳士禮儀，一馬當先就走出去。

    看著他匆促的背影，她忽然有種詭異的感覺，她的人緣一向很好，也沒流露出色女的樣子，只是閑聊幾句而已，他卻這麼冷漠又緊張，會不會是因為作賊心虛，其實他是個……變態虐貓犯？

    不管楊家熙如何懷疑和糾結，第二天的太陽一樣升起，這天是她的休假日，她每周休息兩天，通常都排周一和周二，因為學員不多，老板也樂意批准。

    即使是休假日，她仍在早上六點醒來，刷牙、洗臉、換上運動服，牽著嘟嘟就出門了。

    她爸媽開了一家文具店，原本是爺爺、奶奶留下來的雜貨店，後來便利商店到處都是，她爸媽因應時代做了改變，如今文具店生意不錯，還請了工讀生，他們就不用天天顧店，可以彈性安排時間。

    公寓一樓是文具店，二樓是楊家的住處，三樓以上就是別人家了，他們楊家是本地的老住戶，附近鄰居都很熟悉。楊家熙牽嘟嘟走回老家只要半小時，一人一狗都腳步輕快，倒是跟那些老鄰居打招呼花了不少時間。

    “我回來了！”她拿鑰匙打開家門，受到爸媽的熱烈歡迎，可惜老哥不在家，肯定又是去陪周大小姐，周家都快變成他家了，真像潑出去的水呀。

    楊家夫婦一向早起，羅秀桃准備了豐盛早餐，不用叮嚀女兒也知道她會吃很多，重點是要問問女兒的新生活進展。“熙熙啊，你跟鄰居認識了沒？有沒有單身的小伙子？”

    有啊，就住她對面，又高又帥，可惜長得像吸血鬼，還有可能是虐貓犯……這種話楊家熙當然不能說，點點頭回答：“已經認識三個警衛了，都是阿伯，都有老婆。”

    “哼，就會敷衍我！”羅秀桃捏了女兒一把，可惜女兒的肌肉結實，捏了也不疼。

    “急什麼？我們熙熙又不是沒人要。”楊昌平其實也有點心急，忙問：“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嗎？”

    “是啊，昨天才跟朋友吃飯，明天約了人打籃球。”楊家熙的朋友可說男女老少、各行各業都有，像是俱樂部的學員、打球認識的球友、蹓狗認識的狗友，以及從小到大的同學和老師，很多都還有聯絡，總之她就是人緣好，沒辦法，問個路都能交到朋友。

    “不管熙熙有多少朋友都一樣，人家就沒把她當女的。”羅秀桃毫不留情的揭發女兒，以前女兒也帶過朋友回家吃飯，可惜沒一個是交往對像，不是同學、狗友就是運動伙伴！

    楊昌平原本不想羅嗦的，聽老婆這麼一說又忍不住了。“熙熙啊，你有時候可以裝可愛一點，你本來就很可愛，只是別人都不知道，多可惜呀！”

    “你看過飯量那麼大的可愛女生嗎？”羅秀桃說著又給女兒盛了碗粥，非常滴自相矛盾。

    看爸媽一臉復雜神色，為了讓自己能順利吃飽，楊家熙趕緊轉移話題。“對了，老哥呢？嫂子和小寶寶現在怎麼樣了？”

    “你哥又去照顧筱君了，筱君雖然感冒好了，可是每天都有不同毛病，一下頭暈、一下腳痛，我看你哥都快變他們家的人了。”羅秀桃嘆口氣，周家就這麼一個獨生女，招女婿上門似乎很合理？

    “爸、媽，你們的態度要硬一點，不然以後就麻煩了。”楊家熙忍不住提醒，她也不想做個機車的小姑，可是萬一老哥被嫂子娶回周家，她爸媽可是會哭哭的。

    “等輝輝結了婚，又做了老爸，他自己會處理好的。”楊昌平自己也是結婚後才變得成熟，他兒子日後肯定也會有進步，只是不曉得進步有多少？

    羅秀桃搖搖頭，沒抱多少希望。“以後我們要是不高興，就去熙熙那邊住。”

    “好啊、好啊！老媽的手藝比我好太多了，到時你們把廚房和冰箱都搬走，看老哥和嫂子怎麼活下去？不管他們怎麼求我，我都不會把你們送回來的！”

    女兒幼稚的話讓楊家夫婦笑了起來，說實在養兒防老很冒險，有個乖女兒更可靠，幸好他們手邊有些存款，房子也還在自己名下，否則以後受了媳婦的氣，都不知怎麼辦才好？

    楊家熙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對了，你們怎麼能肯定是男孩子？每次都說孫子孫子的。”雖說產前檢查可以查出來，有時也會出錯的不是嗎？

    “大師算過了，這一胎就是男孫，不會有錯。”楊昌平笑得很是得意，他認識一位風水師傅，家裡每個人的八字都給大師算過，當然也包括准媳婦和准孫子了。

    楊家熙聽了只能無語，在老爸的心中，大師比婦產科醫師更厲害。

    “你別不信啊，以前大師就說過了，熙熙從武，輝輝從文，你看多准！”楊昌平在兒女上學期間很少給予壓力，反正大師都說出大方向了，後來也印證了大師所言，真是不信都不行。

    “是是是！”楊家熙並非懷疑大師，只是覺得會怎樣就怎樣，沒必要事先知道，那多無聊。

    羅秀桃拍拍丈夫的手臂，提醒道：“等孫子出生了，記得要請大師算算，看我們孫子會走哪條路，說不定文武雙全！”

    楊昌平馬上附和道：“那當然，我們輝輝聰明又帥氣，輝輝的兒子肯定不同凡響！”

    楊家熙在旁聽得直打呵欠，隨他們高興吧，大師就像心理治療師，效果挺好的，只是小孫子承載了一家人的期望，還沒出生就這麼辛苦，等她以後生了孩子才不要算命，讓孩子自由自在發展，未知的前途才更有趣不是嗎？

    話說回來，她未來的老公連個鬼影都沒有，她就想到孩子的發展和前途，原來她才是期望最高的那個人，真是傻到家了！

    楊家熙在家裡吃了早餐和午餐，又陪老爸下五子棋、督促老媽做減肥操，聽說老哥不回來吃晚餐，她才牽著嘟嘟走回新家，今天的運動量不太夠，她還特別繞了一大圈。

    回到自己的住處，她一邊准備做晚餐，一邊想著隔壁鄰居的事。

    小貓叫聲在半夜特別清楚，白天也會聽到幾次，根據她這幾天的觀察，殷先生一整夜都點著燈，可見是個夜貓子，這種人挺適合養貓，就不知道他是怎麼養的？為何一副閃躲的態度？萬一他真是虐貓犯，她絕對無法忍受更不該忽視，但沒有證據又該怎麼舉報？

    來來回回的左思右想，又再次聽到那陣陣的貓叫聲，一聲聲都在呼喚她的良心，終於讓她作出決定，抱住愛犬問：“嘟嘟，你是支持我的對不對？”

    嘟嘟一臉無辜，不明白主人的意思，只是輕聲汪汪叫兩下，它受過訓練不得亂叫，雖然隔壁的貓哭聲讓它有點不爽，但它不會做出讓主人生氣的事。

    有了愛犬的“支持”，楊家熙決定主動出擊，拿了手機和鑰匙就出門，殷先生看起來很文弱的樣子，肯定打不過她，到時她用手機拍照，有證據就能指控他的惡行了。

    走出家門來到對門，她毫無猶豫的按下電鈴，第一聲沒人回應，難道沒人在家？等過了五分鐘她又按第二次，直到第三次才有人來開門。

    只見殷帥哥一臉陰沉，顯然很不高興被打擾。“有什麼事？”

    “我是住對面的楊小姐，還記得我吧？我家的水管漏水，不知道你家的有沒有問題？”

    “沒有。”

    “這樣啊，那你有沒有認識的水電行？還是有水電師傅的電話？”她對自己的機智感到羞愧，平常她可是童叟無欺，今天為小貓咪豁出去了！

    “你去問警衛。”說著他就要關上門，耐心已經用盡。

    “哎，大家都是鄰居，別這麼見外嘛！”楊家熙的動作迅速又靈活，擠過他的肩膀就衝進門，四處張望深怕看到受虐慘案，卻見沙發上有一窩小貓，睡在一個竹編的提籃裡，小貓們沒有傷口也沒有斷手斷腳，可能剛吃完奶睡得正甜，桌上則有奶粉、水瓶、喂奶器、毛巾等物品，顯然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

    “好可愛的貓咪，一、二、三、四、五，總共有五只呀……”她放輕了聲音怕吵醒它們，小貓們都是橘白色系的，花色分布不太一樣，卻是一樣惹人喜歡，忽然一只小貓打了個呵欠，然後又迷迷糊糊睡著了，那傻乎乎的表情簡直太萌了！

    楊家熙看得喜上眉梢，背後卻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楊小姐，你家的水管根本沒問題吧？”

    她這才回過神，心想自己這種舉動還真惹人嫌，干笑兩聲說：“殷先生，真不好意思，我就是太好奇了，想看看你家的貓咪，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現在你都看到了，可以離開了。”

    那怎麼行？既然他不是虐貓狂，反倒是個有愛心的人，她當然要發揮敦親睦鄰的精神，付出自己的一份心力，不然她突然衝進來不是很糗嗎？“只有你一個人照顧這五只小貓？需不需要幫忙？它們的媽媽在哪兒？人工喂奶很辛苦吧？”

    “我在停車場撿的，不知道被誰放在紙箱裡，總之我會負責。”殷先生仍然不太高興，沒有人喜歡被陌生人闖進家裡，還被問一堆有的沒的，他看她也不像隨便的女人，就是太過好奇又太過熱心，讓他有點招架不住。

    楊家熙並未被他的冷漠打敗，繼續自說自話。“我們家的狗嘟嘟也是撿來的，當初它在陽明山上流浪，瘦巴巴的好可憐，不過撿到它的時候就是成犬了，不用像你這樣喂奶，你真偉大，我都要崇拜你了！”

    “我說了，我自己會負責。”他再次強調，希望她識相的立即離開。

    “可惜我沒有照顧小貓的經驗，幫不上忙，不過我想表示一點心意，我剛做了炒飯和味噌湯，你想不想吃？”好朋友就是要一起吃喝玩樂，好鄰居應該也不離這範圍，用美食打動人心最有效了。

    他正想回答不用了，結果肚子就敲起響鼓，霎時間蒼白的臉也染上淡紅。

    呵呵，嘴巴說不要，身體倒是挺老實的，楊家熙心裡雖然這麼想，但也知道說出來不會有好下場，於是竭盡所能的親切笑道：“別客氣，遠親不如近鄰，認識了就是有緣！你這些小貓以後也要找人領養吧？我可以幫你問問親朋好友，多一些機會不好嗎？”

    殷先生沒有立刻回應，沉默了大概三分鐘，楊家熙的笑容都快撐不住了，她自認有熱誠、有人緣、有善意，為何這位帥哥就是這麼難搞呢？

    最後，來自肚子的壓力以及炒飯的魅力，讓他終於點了頭。“謝謝。”

    “你等等啊，我去把東西端過來。”

    “咳，去你家……方便嗎？”他不習慣去別人家，但五只小貓剛吃完奶睡著了，要是被吵醒又是一陣折騰，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她家。

    “當然方便，我家的嘟嘟很乖、很親人的，你一定也會喜歡它。”她目測殷先生大約一八O公分、六十五公斤，瘦巴巴的沒啥攻擊力，就算化身狼人她也不怕，更何況他這麼有愛心，她完全可以放心。

    走出殷先生的家門，楊家熙准備打開自己的家門時，忽然想起一件小事。“對了，我叫楊家熙，你叫什麼大名啊？”

    “殷天。”

    “哦，好特別的名字！”這是哪門子的父母，居然給兒子取名陰天？干脆叫陰雨或陰沉算了！“咳，那些小貓叫什麼名字？誰是公的、誰是母的？”

    “公母我不會看，名叫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小五。”

    “呃……真是簡潔有力……”看來殷家的遺傳特質非常強大，父親給兒子取的名字很酷，兒子給小貓取的名字也很跩，她只能甘拜下風了。

    進了楊小姐的家門，殷天原本以為嘟嘟應該是小型犬，像是貴賓、吉娃娃、瑪爾濟斯那一類的，沒想到會是超過三十公斤的大型犬，還是超級活潑、特別歡樂的哈士奇！也不知道他是哪裡惹毛了它，居然一對上視線就朝他襲來！

    “嘟嘟！”眼睜睜看著愛犬把鄰居撲倒，楊家熙吐了吐舌頭說：“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訴你，嘟嘟很喜歡跟人玩，它不是要攻擊你，別緊張啊！”

    殷天最近睡眠不足，現在肚子餓得要命，又被一只大狗撲倒在地，一副想吃了他的樣子，過度疲倦加上情緒起伏，他實在撐不住就暈了過去。

    楊家熙看著雙眼緊閉、倒在地上的男人，只能傻傻的說：“不會吧？有人比周大小姐還怕狗？”

    沒錯，周筱君初見嘟嘟時也得到了被撲倒的禮遇，不過她只有鬼哭神號，可沒有說暈就暈呀！

為了一口餓

第2章(1)

    殷天暈倒的時間並不長，大約十分鐘就醒了，不知怎麼，他嘴裡覺得甜甜的，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顯然是楊家熙把他抬上來的，這女人真有一把力氣，他說不定還抬不動她呢！

    房子裡的格局跟他家一樣，客廳連接著前後陽台，牆壁和地板也是相同材質，不過布置上就差多了，她這兒溫馨明亮，處處都是暖色調，就像她的人一樣，更重要的是，他放眼望去沒看到半個鬼影，可見這地方挺“干淨”的，他可以放心了。

    “我猜你是餓太久了，血糖過低，就給你吃了顆糖。”楊家熙指著桌上的一瓶黑糖，她每次大姨媽來都會泡來喝，不過這種東西男人、女人都能吃。

    “謝謝。”他確實有低血糖的毛病，還有低血壓和貧血，體弱得不像個男人，還有人說他像吸血鬼，他自己也覺得差不多了。

    “餓了吧？”她剛才抱起他的時候，發現他身上都是骨頭，根本沒幾兩肉，如此帥哥居然辜負了天生麗質，只會照顧小貓卻沒照顧好自己，她一時母性大發，一心想要喂養他。

    “嗯。”他怕萬一不承認又肚子咕嚕叫，那豈不是糗死了？想要第二次暈倒可不容易，演技欠佳的他只能老實點了頭。

    “來一盤楊家風味炒飯如何？還有楊氏味噌湯，保證好喝！”

    她自信的笑容從他眼前一晃，居然有種被陽光刺到的感覺。“好，麻煩你了。”

    “客氣啥？我們是鄰居也是朋友，對吧？”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嗯。”既然她說是就是吧，“朋友”這兩個字他並不熟悉，想要回避又難以拒絕，或許他心中仍有那麼一點期盼？

    “開飯了！”楊家熙端來一大盤炒飯，然後又是一大鍋熱湯，兩人就坐在沙發上一起吃。

    看她理所當然的表情，像是老友或家人相處一般，殷天猜她可能對誰都是這樣，並非對他特別熱情。想起上次見面和這次見面，她身邊都干干淨淨的，沒有任何鬼怪糾纏，這才讓他放松了心情，否則又要縮進自己的龜殼裡。

    炒飯裡面放了玉米、青豆、蛋皮、紅蘿蔔和肉松，看起來色香味俱全，味噌湯裡面則有豆腐、魚片和青蔥，殷天很久沒吃到這麼美味的一餐，不禁胃口大開。

    “盡量吃，別擔心，嘟嘟被我罰站了，不敢過來的。”楊家熙自己愛吃、能吃，也喜歡看別人大快朵頤，否則只有她一個人享受多無聊？

    殷天這才注意到罪魁禍首嘟嘟，身強體壯的它像個小可憐似的，正蹲在牆角面壁思過，不時會偷偷轉頭看一下主人，被主人一瞪又趕緊轉過頭去，它知道一定要等到主人的口令，才能解除處罰的狀態，只能用眼神傳達它的心意，拜托快讓它解放吧！

    “為什麼叫嘟嘟？”這麼一只雄壯威武的大型犬，叫它嘟嘟似乎有點……太可愛？

    “我小時候有一只小狗玩偶，就叫嘟嘟。”

    這算哪門子的理由？給玩偶取名就已經很傻了，還給家犬取同樣的名字，也不管外型是否適合，不過殷天想起自己給小貓們取的名字，似乎沒立場批評人家。

    看他若有所思，她主動聊起來。“嘟嘟很聽話，我沒叫它過來，它就會乖乖待在那裡受罰。”

    “讓它過來吧，它也不是故意的。”其實他不是特別心軟的人（那撿貓的是誰啊），可是嘟嘟那哀愁的表情，活像怨靈盯著他，害他有點吃不下去。

    “你是客人你最大，聽你的！”楊家熙對愛犬吹了聲口哨，嘟嘟立刻奔回主人面前，這次不敢亂撲客人了，乖乖蹲坐在主人腳邊，它知道主人吃飯時的規矩，表現良好才有零食吃。

    “嘟嘟真乖。”殷天對這位芳鄰多了一層認識，除了過度好奇、煮飯好吃，還馴狗有術。

    “不乖就別想當我的狗。”她抬起下巴驕傲的說，讓他有種想吐血的感覺，如果那五只小貓也能這麼乖，他就不會睡眠不足了。

    話說回來，看似普通的炒飯和味噌湯卻十分美味，殷天比平常多吃了一倍，肚子都撐著了，不過還是比不上楊家熙，沒想到世界上有這麼能吃的女人，食量絕對是他的兩、三倍！看她身材那麼標准，兩次見面都穿運動服，想必是個熱愛運動的人，連她養的狗都體態結實，真是健康又陽光，跟他一個天一個地……

    楊家熙對自己的大胃王表現毫無愧色，用一副聊家常的口氣問道：“你平常都吃什麼啊？我看那天你買了泡面、餅干和冷凍速食品，那些很不營養耶！”

    電梯裡才一、兩分鐘的時間，她就能觀察得如此入微，殷天對她只能說佩服了。“我不太會煮飯，有時會叫披薩或是速食外賣。”

    “還是很不營養！”她也會在外面用餐，但是會選營養齊全的菜色，想拿披薩或漢堡來打發她，那是沒可能的代志。

    “沒辦法。”雖然獨自生活十多年了，他仍是笨手笨腳，清潔工每周來打掃兩次，能保持干淨就夠了，至於吃的他並不講究，反正活著也沒什麼意思，像他這種人說不定死了更充實。

    “這樣吧，以後我煮多了就分你吃，你說怎麼樣？”她非常重視健康和養生，看不慣別人亂吃東西，殷帥哥這麼有愛心又住在她對面，她很樂意跟他分享美食。

    “不用麻煩了。”他平常很少跟人相處，都忘了“坦率”兩字怎麼寫，話一出口馬上就後悔了，這麼好吃的東西誰不想繼續吃？

    “哪會麻煩？我又不是特別為你煮飯，只是順便而已，別客氣啦！”

    熱情的人果真難以抗拒，他心想自己也不該太別扭，干脆答應道：“如果方便的話，請幫我多做一份晚飯，買菜錢我來出。”因為他不吃早餐也不吃午餐，那時他都在睡覺……

    “好，你的手機號碼給我，我有煮飯就叫你過來，要是我跟朋友出去就顧不到你了。”

    “朋友”，多讓人羨慕的字眼，殷天相信楊家熙一定交游廣闊，連他這個見鬼的鄰居都照顧到了，可見她做人多麼熱心，過馬路都會扶著老婆婆、老爺爺，他大概也被她列入同情範圍了。

    於是兩人交換了聯絡方式，包括手機、電子信箱和FB，楊家熙忽然拍了桌子說：“對了！我們都是一個人住，有事要互相照料，免得死在家裡都沒人知道，尤其我可能會被嘟嘟吃掉，那可太慘了。”

    “你說話真直接。”想到她被大狗啃食的模樣，他有點頭皮發麻，她卻說得自然而然。

    “人生嘛，除了死翹翹就沒啥大事，不過死翹翹也是早晚的問題，你說對吧？”

    “對。”她的坦率讓他一愣，確實，他再苦悶也無濟於事，說不定哪天暈倒在家裡，無人聞問就掛了，何必太在意一些小事？

    “好了，我要帶嘟嘟去散步，你回去照顧小貓吧。”

    她這人有話就直說，吃完飯就該散了，反倒是他愣了一下才說：“喔，謝謝招待。”

    “多拍幾張小貓的照片傳給我，我幫你好好宣傳！”

    “好。”她叫他來或叫他走，笑容一樣爽朗，他算是開始有點了解她了，這女人有夠man的，他表現得卻非常娘，甚至被狗嚇暈了，聽說第一次見面的印像很重要，在彼此心中的形像大概就固定了。

    也罷，至少他不用裝勇敢或堅強，就做個隨時會暈倒的弱男子……好像也不錯？

    說來不可思議，純潔的友誼就此順利展開，殷天很快確定了楊家熙過度熱情，卻沒有賣弄風情的意思，這讓他感到安心又有點灰心，似乎她沒看上他是一種遺憾？

    因為種種原因，他基本上沒有朋友，除了父母偶爾會聯絡，他早就習慣一個人的生活，常常一整天也不說半句話，五只小貓雖然可愛卻讓他筋疲力竭，楊家熙這個芳鄰則是意外之喜，如果可以，他希望繼續擁有這份友誼，不會因為一些“見鬼”的事而拉開距離。

    老天爺應該會答應他這個小小願望的，對吧？

    至於楊家熙呢，認識殷天只是一件小事，因為她朋友太多，沒什麼特別的，她一樣照自己的節奏過日子，只是每當她沒跟親友聚會的晚上，就會煮一大堆食物給兩人一狗吃，等吃完飯殷天就告辭回家，當然他早就付了餐費，一個月六千六百元，隨便她做多做少都可以。

    這個價格還是兩人拉鋸了好久才決定的，原本他要給一萬，她只肯收三干，最後才說六這數字比較吉利，那就六六大發，他吃得不用客氣，她也煮得非常大方。

    說來有趣，他們的生活作息完全不同，就像太陽和月亮的交替，當她起床時就是他上床時，她上班的時候他反而在睡覺，幸好兩人都要吃晚餐，才有了相聚的交會點。

    這天晚上七點，殷天接到楊家熙的電話，准時上門來吃飯，看她在廚房忙碌，他有點不好意思，但他除了拿碗筷、端盤子，什麼也幫不上忙，上次洗碗還打破碗，洗菜也洗得不干淨，徹底被嫌棄。

    盡管不好意思，當他坐在桌前等候，仍有一種微妙的幸福感，就像小孩子等著媽媽說開動，他自己的母親可不曾如此，以往都是廚師或保母做飯，直到父母離異，他也離開那個家，更不曾嘗過家常菜的滋味。

    “今天吃烏龍面，我放了很多好料，還有自己涼拌的小菜，你看怎麼樣？”

    “好。”看起來就很美味，他怎會有意見？

    經過一段磨合，楊家熙知道他有挑食的毛病，不喜歡吃任何黏乎乎的東西，像是山藥、秋葵、茄子等，對咖哩醬、番茄醬、沙拉醬也很排斥，幸好她第一次做的炒飯是醬油口味，否則他可能吞不下去。

    殷天說自己天生就挑食，其實是因為他常看到鬼，而很多鬼都是殘缺不堪，拖著血淋淋的傷口、要斷不斷的肢體，他吃飯時不希望有過多聯想，還是離那些東西遠一點。

    楊家熙一放下湯勺，殷天就上前端起鍋子，她煮的總是超大分量，雖然她的體力肯定比他強，他能做的還是要盡量做，怎麼說他也是個男人。

    “好餓好餓，我要開動了！”楊家熙擦擦臉上的汗滴，一坐下就大口吃面，等吃了半飽才開口說：“對了，一直忘了問你在做啥的？我在健身房當教練，你呢？”

    她的工作很適合她，但他的工作很難啟口，他猶豫了半晌才回答：“我……在家裡寫一點東西。”

    “你是作家呀？有出書嗎？給我看看！”她從來沒認識過作家，這還是第一次呢！

    “呃……書都在我家。”

    “那太好了，吃飽了就去你家，小貓都喂過了吧？這兩天沒跟它們玩，我都覺得手癢了。”她不敢抱貓也不會喂貓，怕自己不小心弄傷了它們，但是用手指逗弄它們很有趣，那樣柔軟又頑皮的小東西，真是萌到了一個極致啊！

    “小貓都喂過了，等我們吃完飯就過去。”不知不覺他變得很聽她的話，自己也不懂這是什麼道理？因為吃人的嘴軟？還是貪戀這輕快的氣氛？

    “你平常都是半夜寫作吧？難怪你晚睡晚起，臉色那麼蒼白！”

    “晚上比較安靜。”他早上六點睡覺、下午兩點起床，很少曬太陽加上體弱多病，臉色怎能不蒼白？瞧她健康亮麗的模樣，他只有羨慕的分，難怪她能當健身教練，一看就是運動楷模。

    “夜貓子果然適合養貓，神秘又慵懶。”她對他的作息時間只有驚嘆沒有意見，每個人都可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她喜歡的未必他會中意，反正兩人又不住一起，管他那麼多做什麼？

    “大概吧。”殷天開始緊張不安，不知當她看到那些書之後對他會有什麼想法？以後還能不能一起吃飯？他好不容易才有一個朋友，跟她在一起總是很舒服，他不希望又被自己搞砸了。

為了一口餓

第2章(2)

    兩人懷著不同的心情吃過飯，就轉移陣地來到殷天的住處，五只小貓咪睡在一個提籃裡，墊著軟布很舒適的樣子，聽到腳步聲就睜開迷蒙睡眼，有的打呵欠，有的繼續睡，有的揮動四肢跟人玩。

    楊家熙看到貓咪們就走不動了，蹲下來跟它們玩了好一陣子，嘻嘻哈哈的非常開心。

    殷天希望她只顧著玩，忘記要去看書的事，無奈事與願違，最後她還是站起來說：“你的大作呢？可以讓我瞻仰一下吧？”

    他暗自嘆口氣，帶她走進書房，心想如果她被嚇到了，他可以理解但會很遺憾。

    “哇——這些都是你寫的？”楊家熙睜大眼看著一整櫃的“鬼書”，不知該驚慌還是贊嘆，能夠認識作家朋友是她的榮幸，不過這位作家的作品比較稀奇，她曾經覺得他像個吸血鬼，沒想到真的跟鬼有關系，工作就是寫鬼書啊！

    “嗯。”殷天點個頭，看她不像害怕的樣子，暫時可以松口氣。

    “《鬼娃傳奇》、《三軍鬼司令》、《吸血鬼新娘》、《見鬼攻略》、《流浪鬼重生》……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她念出了幾本書名，實在佩服靈異作家的功力，每本書看起來都那麼稀奇古怪。

    他回答得模棱兩可。“靈感來自生活，還有一些想像力。”

    “太神奇了！”楊家熙大概一輩子也擠不出一本書，她寧可跑步一小時也懶得打字一分鐘，原來她跟殷天的差異除了睡覺時間，還有腦子的構造也大大的不同。

    “你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

    “哎，不是我不捧場，實在是我很少看書，尤其這麼多字都沒有圖畫，我可能看兩頁就睡著了。”她不會跟他客氣，真的喜歡就會捧場，真的不行也不用裝行。

    “喔，沒關系。”他沒有太大失望，只要她不會因此退縮就好了。

    “不過你每天都在家裡寫東西、照顧小貓，會不會也太宅了？”她看他書房裡除了一堆書，還有一排模型飛機、艦艇、機器人，應該都是自己組裝的，果真是標准宅男。

    “我不喜歡出門，在家比較安靜。”他微微一笑，說不出自己的為難，今天揭露他的工作已經夠了，不需要再火上添油。

    “要不要跟我的朋友認識一下？不是我自誇，我的朋友可說男女老少、各行各業都有，看你喜歡哪一種？”她不是想干涉他的生活，只是覺得他人挺好的，有愛心、有才華，應該擁有更多的友情。

    “不了，謝謝你的好意。”他相信她的交友圈廣闊，也羨慕她的好人緣，但那種社交關系不適合他，能有她這麼一個朋友，他已經知足了。

    “OK，不勉強。”她馬上從善如流，卻又有個新主意。“宅男也需要運動一下，散個步總可以吧？走，陪我去遛狗！”

    “這……好吧。”他發現只要跟她在一起，視線範圍內都還算干淨，就算在路上看到某些不該看到的東西，他相信自己可以冷靜面對。

    夏夜晚風徐徐吹來，出門散步是一件愉快的事，嘟嘟對於多出一個人沒啥意見，只是殷天牽著它就像狗在遛人似的，嘟嘟的體重是他的一半，衝勁卻是他的好幾倍。

    楊家熙見狀捧腹大笑。“你也太遜了，居然要嘟嘟牽著你走，你是沒吃飯沒力氣啊？”

    殷天確實很遜，他唯一的運動就是外出購物，而且時間很短，因為他不喜歡待在有人有鬼的地方，現在叫他牽著一只大狗走一小時的路，當真是差點要了他的命。

    “我要是暈了，你就得背我回家。”他語帶威脅。

    “行啊！”她拍拍胸口說：“隨時隨地想暈就暈，放心，我不會把你丟在路邊的。”

    他聽了立刻就想暈倒，這女人真不是普通人，不能用常理來推斷。“還是你來牽嘟嘟吧，你是它的主人，你們比較有默契。”

    “難得有你這麼肉腳的朋友，就讓嘟嘟免費當你的健身教練，別客氣！”

    看她笑嘻嘻的樣子，殷天心想只要她高興就好，這點小事算什麼？總之，嘟嘟是輕松的散步，他卻是勉強的小跑步，沿途中難免看到一些鬼影，但他沒精神也沒時間去注意。

    從這天開始，兩人的交會除了吃飯、玩貓還有遛狗，幸好楊家熙常跟親友聚會，大概兩天煮一次晚飯，殷天運動的頻率也就維持兩天一次，如果第一天累壞了，還有第二天可以休息，第三天才不至於陣亡。

    日子久了，嘟嘟一看到他就咬著牽繩走過來，真是靈犬化身，他覺得自己也快跟狗差不多，都被楊家熙訓練出慣性了，一點一滴小小的改變，有如滴水穿石，當他發現自己離不開她時，一切已經來不及。

    楊家輝娶老婆這一天，楊家熙一早就回家幫忙，泡茶、煮湯圓、准備拜拜、招呼客人，雖然請了專業攝影師來作記錄，她還是用自己的相機拍照，准備捕捉一些有趣的畫面。

    晚上的婚宴中，她的任務就更重大了，負責收禮金，身懷鉅款，走路都有風，銅臭味的風——

    之前她有問殷天要不要來吃一頓，但是他拒絕了，說他不習慣去人多的地方，她也不勉強，因為怕她老媽會想太多，把她身邊的單身男子都當未來女婿來審查，殷天除了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的鄰居，很可能被迫問祖宗三代，所以還是省省吧。

    穿著白色西裝的楊家輝今天帥氣逼人，來賓們紛紛拿起手機對著他拍照，有如偶像明星一樣受歡迎，一般說來客人大多會誇贊新娘子漂亮，今天的場子卻是新郎引來贊嘆連連，楊家熙心想這可能是嫂子脾氣暴躁的原因之一，老公帥得無法無天，哪個老婆能安心呢？

    其實嫂子長得也不賴，就是比不上老哥的迷人風采，她身為從小活在帥哥陰影底下的妹子，很能理解這種辛酸，不過不代表她就能接受，嫂子最好還是對她爸媽客氣點。

    周筱君懷孕將近四個月，穿著娃娃裝款式的禮服，化了濃妝卻還是氣色不佳，楊家輝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幾乎是寸步不離，趁著新娘子去換禮服的時候，他才有空找妹妹說幾句話。“熙熙，在外面住得還習慣嗎？最近沒空去看你，我給你轉了一點錢，你拿去繳房貸。”

    “這麼大方？”楊家熙拍一下老哥的肩膀。“結婚花了不少錢吧？可別硬撐，我又不缺錢。”

    “還好，有贊助還有折扣，都是看在我岳父的面子上。”楊家輝自嘲的說，人家部長可不是當假的，不用發話就有人自動討好，還做得非常婉轉客氣。

    “那就多謝了！哥，你要好好孝順爸媽，別讓他們失望。”她知道爸媽對兒女一樣疼愛，但畢竟有傳統觀念，覺得兒子才是家裡的頂梁柱，如果兒子娶了媳婦就冷落爸媽，他們肯定受不了。

    “我盡力。”他也明白爸媽和妻子之間的矛盾，別說爸媽難以忍受，他自己都快爆發了，周大小姐的脾氣實在難搞，忽冷忽熱、高低起伏，他甚至懷疑她有躁郁症。

    “要是爸媽被氣到了搬去我那邊，我可不會把他們還給你，到時候你就慘了，一個人孤軍奮戰。”

    “胡說什麼？”楊家輝干笑兩聲，卻覺得好像很有這個可能，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從早忙到晚，一整天下來楊家熙仍有體力，心情卻是非常疲倦，只希望老哥和嫂子好好相處，別讓爸媽為難，也希望她的小侄子順利出生，還有五、六個月的待產期，大家可要以和為貴呀！

    這天她沒空遛狗，就拜托殷天帶嘟嘟去散步，他們的交情已經好到可以互拿鑰匙，如果有誰忘了帶鑰匙，或是暈倒、心髒病發、暴斃死在家裡，至少對門的好友能幫上忙。

    晚上十點多，楊家熙總算回到家，一開門就看到殷天拿著筆記型電腦坐在沙發上，嘟嘟原本趴在他腳邊打瞌睡，聽到主人的聲音立刻跳起來。

    她一瞬間就被感動了，有人等她回家的感覺真好，搬出來住已經兩個多月，她以為自己適應了獨立生活，原來還是渴望有一盞燈為她點亮。

    “回來了，今天還順利吧？”殷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第一次看到楊家熙穿裙子，還化了淡妝，沒想到這麼漂亮！一身粉紅色的連身裙，配上銀色高跟鞋，還有珍珠耳環和項鏈，都是素色的沒有花紋，卻很適合她的氣質，清爽大方。

    其實她的長相本來就不錯，只是平常都穿運動服，加上俐落的短發，言行舉止又直率，讓人忽略了她女性化的一面，至於身材更是不用說，標准的S形線條，都能當模特兒了，特別是內衣模特兒……

    “嗯，收了好多錢，從來沒看過這麼多錢，可惜不是我的錢。”楊家熙一進門就踢掉高跟鞋，她最討厭這玩意兒了，然後抱住嘟嘟一陣玩鬧，沒注意自己曝光了，上下都泄漏了春光。

    殷天很快的轉移視線，告訴自己非禮勿視，腦中卻浮現出剛才那片美景，原來她有乳溝，好神秘、好深奧，還有內衣和內褲是成套的，紫色鏤空蕾絲，會不會太性感了？其實是他視力太好了……

    “咳！你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他慶幸自己穿著寬松的褲子，應該看不出有反應的樣子。

    “好啊，明天一起吃飯。”

    “嗯，再見。”

    殷天抱著電腦落荒而逃，唯恐自己的異狀被發現，他把楊家熙當成唯一好友，不想用有色的眼光去看她，但在今晚他才驚覺自己的天真，男女畢竟有別，就算七、八十歲也可能來電，她不賣弄風情不代表她就沒有風情，只是以往他沒留意，以後想忽略可難了……

    楊家熙不知道這位芳鄰是怎麼了，今晚好像有點兒嬌羞？不過他一向陰陽怪氣，她也不放在心上，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包容，就算他突然發現自己是吸血鬼或狼人，她也認了，刖把她當食物就行。

    很久以後她才發現自己的直覺超准，某男確實有化狼的跡像，至於獵物當然非她莫屬……

為了一口餓

第3章(1)

    一覺睡到天亮，楊家熙准時在六點起床，跟往常的每一天一樣，她就算感冒了或是大姨媽來訪，都改變不了早睡早起的習慣，以前跟朋友去夜店開開眼界，結果差點睡死在裡面，要不是朋友們把她扛回家，說不定就被色狼“撿屍體”帶回去OO了。

    這天是星期一，她的假日之一，難得沒安排活動，在家可以好好休息，只約了殷天一起吃晚飯，那家伙雖然下午兩點就會清醒，卻要等到傍晚才有精神，大白天叫他出門就像會見光死。

    楊家熙剛吃過午飯，接到爸媽的電話說要過來，她聽著還愣了一下，回過神才連聲答應，放假陪爸媽當然很好，希望他們不是被嫂子氣到離家出走才好。

    “爸、媽！”午後兩點，楊家熙打開了大門，嘟嘟跳起來撲向楊家夫婦，幸好他們早有准備，一個抱狗頭，一個抱狗腿，讓嘟嘟感受抱抱的溫暖，忘了要把他們撲倒在地的衝動。

    “有西瓜、綠豆湯、青草茶，你們自己來啊！”楊家熙准備了健康的下午茶，在炎炎夏日又特別消暑，楊家夫婦看女兒這麼用心，心頭火氣也消散了些。

    “西瓜挑得不錯，很甜。”楊昌平拿叉子吃了幾塊，忽然想到女兒跟媳婦年紀差不多，怎麼媳婦就差女兒那麼多呢？他們不奢求媳婦跟女兒一樣孝順，至少別那麼離譜吧？

    “多吃點。”楊家熙不用問也知道爸媽是來散心的，看他們剛才一臉踩到狗屎的樣子，想必周大小姐又發威了，結婚前後都沒改過脾氣，該說周大小姐是個表裡如一的惡媳婦嗎？

    羅秀桃喝了青草茶，火氣仍降不下來，向女兒訴苦道：“我知道筱君從小沒做過家事，我也沒想要她煮飯給我們吃，但是我都煮好了她也不肯吃，居然叫她娘家人送餐過來，不知道那是管家還是廚師，我開了門對方就說要找周小姐，然後直接送進她房間裡。”

    “這麼誇張？”楊家熙睜大了眼，周大小姐是把婆家當成飯店了？居然還叫娘家人來外送？

    “還有呢！她從昨晚回來就一直待在房裡，早上出來一趟送輝輝上班，看我們在客廳也不打招呼，轉頭就走回房，好像我們是沙發還是抱枕一樣！”羅秀桃氣呼呼的說。

    “嘖嘖嘖！”楊家熙幾乎要說聲佩服了，嫂子擺明了無視她爸媽，膽子真有夠大！“依我看，嫂子早晚會說要搬出去，到時怎麼辦？”

    楊昌平心情沉重，難得不想多說，讓老婆發揮就好，這時忍不住插話道：“這怎麼行？結婚前就說好了，輝輝要照顧我們兩個老的，兒子、媳婦當然要跟我們一起住，還有孫子也要讓我們帶。”

    “我也能照顧你們啊，別忘了我好唄？”楊家熙賺得不多但是存款不少，以往住家裡沒花什麼錢，朋友聚會也是普通消費，她又不愛追流行買名牌，健身房還會發運動服，薪水有一大半都存下來了。

    楊昌平對女兒搖搖頭，恢復他的碎碎念功力說：“熙熙啊，我們知道你有這個心就好了，不是我們重男輕女，可是你總有一天要結婚，哪有女婿願意跟岳父、岳母一起住的？我們也不想給你找麻煩，這房子就當作你的嫁妝，想養幾只狗都沒問題，說不定女婿不喜歡狗，到時你就有自己的地方，不必怕人家嫌東嫌西，再說句難聽的，如果你跟女婿吵架離家出走，這裡不就是你的避風港？”

    楊家熙心底一陣感動，爸媽為她設想得太周到了。“那好吧，你們先別生氣，找老哥談一談，看能不能改善，要是不能改善，隨時過來我這裡，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哪能啊？至少要等孫子生出來。”要不是怕氣到媳婦會傷到孫子，羅秀桃怎能忍到現在？

    “晚上就別煮嫂子那一份了，看老哥是要進房陪她吃，還是跟你們一起吃？”

    “我看輝輝大概會兩邊都吃，他就是這種個性。”羅秀桃怎會不了解自己的兒子，除了兒子心太軟，他們一家也都太好脾氣，才會讓媳婦吃定了。

    “那就把老哥吃成一個大胖子，以後再也不能做帥哥了，活該，誰叫他美色誤人！”如果老哥發胖變醜，說不定嫂子會更有安全感？

    “胡說八道！”羅秀桃笑著打了一下女兒，抱怨過後心情也平靜多了。“對了，你這裡都布置好了沒？我來檢查看看。”

    “想看看有沒有男人的東西對吧？”楊家熙嘿嘿笑著。

    “去你的！”羅秀桃更用力的打一下，惹得女兒哀哀大叫，其實痛的還是她自己，誰叫女兒的肌肉這麼結實？

    三人在屋子裡繞了一圈，楊昌平把自己當陪客，羅秀桃則像主考官一樣，連冰箱和電鍋都要打開來看看，驚訝道：“你怎麼買這麼多菜？還有你的飯量又變大了？”

    “煮多一點，可以吃好幾餐啊，我上班還會帶便當，多省錢！”楊家熙找了個藉口，總不能說她要喂食對面的鄰居吧。

    “真會過日子，不錯、不錯。”羅秀桃點頭道：“今天出門比較急，下次拿泡菜和酸菜來給你，自己腌的比外面的干淨多了。”

    “好，只給我吃，才不給笨蛋老哥吃！”

    參觀完房子，楊家熙把嘟嘟叫過來，讓它展示最近學會的才藝，狗的智商可比三、四歲的小孩，嘟嘟除了一些生活規矩，還懂得前進、後退、暫停等字眼。

    楊家兩老看女兒和愛犬這麼賣力，也很捧場的給予贊美，說說笑笑直到傍晚才離開。

    雖然抱怨了大半天，他們還是放心不下，兒子下班後總要吃頓熱飯，媳婦的身體也要顧好，為人父母就是有操不完的心哪！

    送走了爸媽，楊家熙打電話通知芳鄰，一個小時以後開飯，誰知不到五分鐘殷天就來報到，也沒說他為啥這麼閑，她猜他大概是宅太久了，需要一點人氣的刺激，瞧他那張白臉都能裝鬼嚇人了。

    “我菜都還沒洗好呢！”她指著流理台上那堆食材，意思是他有得等了。

    “沒關系，我來幫忙。”他面不改色回答道。

    幫忙個鬼啊？她直接翻了個白眼，隨便他去搞破壞了。

    平心而論，殷天這個朋友很好相處，個性外冷內熱，除了挑食、體虛、見光死、家事白痴之外，對她的意見他都沒意見，吃得沒她多很容易喂飽，又會寫書又愛護貓狗，嘟嘟每次拖著他走他都毫無怨言，真可說是居家好男人（因為他一般都不出門）。

    如此優質又好養的帥哥，若能從朋友發展成情人該有多贊，可惜他大概不會看上她，不，該說她的男性朋友對她都沒那種念頭，這就是有人緣沒桃花的悲哀啊——

    廚房裡，楊家熙悠悠哉哉的做飯，殷天拿著抹布東擦西擦，看似很忙，其實都是瞎忙，嘟嘟好奇的看了他好幾眼，見證了他鬼混的行為。

    殷天自己也說不清楚，就是喜歡這溫馨的氣氛，就是希望跟她多相處，當然還有個原因，只要在她身邊就不容易見鬼，剛才他在家裡又見鬼了，一到她家卻沒有鬼影跟來，也不知她是什麼特殊體質，總之他就想賴著她。

    閑著也是閑著，楊家熙一邊切菜就一邊想發牢騷。“殷天啊，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家裡的事？”

    “有，你哥剛結婚，你嫂子懷孕了，你爸媽開文具店。”殷天迅速做出總結，這就是他所知道有關她家的事。

    “你整理得很清楚嘛！不過還有很多八卦內幕，今天老娘心情不爽就說給你聽聽。”她看他點了頭，就從她老哥怎麼被嫂子追求、怎麼被他岳父賞識說起，然後他們宣布先上車後補票，結婚前一直吵吵鬧鬧，結婚後還是問題多多，完全是一團爛帳！

    殷天聽得非常專注，對他來說都是芝麻綠豆小事，但楊家熙的敘述特別動聽，配上她那豐富的表情、誇張的語氣，抑揚頓挫有如單人相聲。

    “如果是你會怎麼樣？”楊家熙說完後可有可無的問，沒抱什麼希望。

    “我應該沒這種機會，但我可以給你一點建議。”他上次見到母親是半年前，父親則是一年前，想吵架也沒機會。

    “哦？快說、快說！”她很驚訝他居然能提出建議，他看起來就不像活在紅塵俗世的人。

    殷天確實跟人類接觸不多（說得好像他不是人），但是他腦子動得快，寫鬼書也包含人類的各種情感，更何況旁觀者清，自然能找出重點所在。

    “你哥是不是很好說話的那種人？”

    她立刻點頭如搗蒜。“嗯嗯，我哥就是好好先生，又細心又溫柔，我比他粗魯多了。”

    “你不算粗魯，就是個性比較直。”他微微一笑，隨即又道：“我建議你哥可以采用‘冷暴力’。”

    “啊？精神虐待？”

    “沒那麼嚴重，只是冷落對方而已，你哥對其他人的態度不用改變，一樣做個好好先生，只對你嫂嫂采用“冷暴力”，但是冷落不代表忽略，一定要照顧好孕婦，道理才能站在他這邊。”

    “嘖嘖，沒想到你還挺奸詐的！”她詫異的看著他，果然作家都想得比較多嗎？

    “不是我奸詐，是你們一家人都太好心了，記得提醒你哥，不能有任何親密行為，持之以恆，你嫂子一定會跟你哥吵鬧，到時你哥就可以提條件，不用要求太多，表面和平即可，你嫂子這種人不太可能徹底改變。”

    她聽得豁然開朗，驚嘆道：“哇——你是不是天才啊？這麼麻煩又無聊的事，你說起來好像很簡單。”

    “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在他看來，楊家人都挺單純的，就連周小姐也不難搞，以前他那個大家族才是勾心鬥角、花招百出，他因為特殊原因沒有牽扯其中，卻也聽聞許多醜惡的情節。

    “好，就照你說的，我明天就去找我哥談。”

    “重點是你哥要堅持住，不能因為你嫂子哭鬧一下就妥協。”他再次強調。

    “沒錯，男人就是要硬起來！”原本她覺得自己的哥哥樣樣都好，從小到大也很愛護她這個妹妹，現在碰到問題了才猛然發覺，男人不能只有好，也要有壞，否則好人被人欺，連自己的爸媽都要受氣，那可就白活了這麼多年。

    “硬起來”這三字頗為曖昧，殷天一聽就有“硬起來”的跡像，實在拿這個女人沒辦法，她自己大剌剌的，他卻是過度敏感，尤其是發覺她的女性魅力之後，就不時會注意她的曲線、高峰和峽谷，純潔的友誼都被自己污染了……

    看殷天又開始折磨那條可憐的抹布，她忽然想到自己從未關心他的家庭情況。“那個……殷天啊，你爸媽都還在吧？一直沒聽你提過，如果不想說沒關系，我就是一半好奇一半關心。”

    “放心，我不是孤兒，只是我爸媽很早就離婚了，後來各自再婚，至於其他親戚不說也罷。”他不介意吐露一些事實，但關於他特殊的體質還是先保密。

    “這樣啊？你有沒有兄弟姊妹？”原來他的陰沉是有原因的，她忽然一陣心酸，世界上不是每個孩子都有完整的家庭、慈愛的父母、快樂的童年。她有些朋友也是父母離異，在現代這個社會不算稀奇，但是看著殷天那張小白臉……不對，是又帥氣又蒼白又憂郁的臉，她不禁為他感到特別遺憾。

    “我是我爸媽的獨生子，他們各自再婚後也有生孩子，我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但我跟他們並不熟，我一直住在外面或學校，大學畢業後就自己一個人住。”他沒說自己十八歲時就大學畢業，對他而言只是小事一樁，當初他念書也只是給父母一個交代，不值得一提。

    “原來是這樣，那你幾歲啦？我先說我二十六歲，之前老是忘了問你。”她把話題轉到年齡上，其實心底暗自“哇靠”一聲，這家伙居然獨居了好幾年，真是不陰暗都不行啊！還有他跟家人的關系如此疏離，說不定有難言之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家的肯定是難中之難。

    “三十。”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老了，雖然才大她四歲，精氣神卻像大她十歲，尤其是心理年齡。

    “可是你看起來只有二十五歲，所謂一白遮三醜，皮膚居然比我還好，太過分了！”她不想再討論他的家庭，以免觸動他的心酸處，干脆說起外表這回事，還湊近觀察了一番，確定他就是造物者的精心作品。她則是一般產品，人比人氣死人，不是特價品就該偷笑了。

    她的靠近讓他一陣心跳怦然，喘了口氣才說：“你不覺得我這麼白很像吸血鬼？”

    “是很像沒錯啊！”她老實的招認了，然後聳個肩說：“但是那又怎麼樣？你是我的好朋友，就算你是鬼我也不怕，別跟我談人鬼戀就好了。”

    她的想法如此跳躍，他除了哭笑不得也只能說安心了，至少她不怕鬼，更不在乎他長得像鬼，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這麼夠意思的朋友。

為了一口餓

第3章(2)

    當晚兩人一起吃飯的時候，氣氛似乎更融洽了，楊家熙說起自己從小到大的糗事，殷天聽得津津有味，非常羨慕這種平凡而幸福的人生。

    吃完飯他們就出門遛狗，遛完狗又去他家玩貓，如今只有一只小五了。五只小貓斷奶後陸續找到好主人，從小一到小四都送走了，小五卻被退回三次，因為它是個過動兒，人家嫌它太吵、太會破壞，最後殷天決定自己收留，沒人要的貓咪和沒人愛的男人，多麼適合。

    晚上九點多，楊家熙說要回去休息了，十點一到她就會自動沒電，誰也阻止不了她的睡覺大業。

    “早點睡，晚安。”其實他明天早上才會睡，不過她是真的必須早點睡，瞧她睡眼惺忪的模樣，就像小貓一樣可愛，卻又比小貓更性感。

    “嗯……你熬夜要多吃水果，掰——”她連他那一份水果都幫忙買了，充分發揮母性情懷，對於不會照顧自己的帥哥，女人總是比較心軟。

    “我知道了，謝謝。”從他家送到她家也就幾步路而已，他壓下心中那份依依不舍，靜靜看她進了屋，大門關上的時候，他卻覺得自己某個地方被打開了，現在他還說不出那是什麼，但總有一天他會了解的，不想告別的心情到底是為什麼？

    隔天是個陰雨天，楊家熙一早遛狗的時候，還得給自己和嘟嘟穿上雨衣。

    事不宜遲，就算台風也阻止不了她，她決定中午去找她哥，不管嫂子怎麼黏人，楊家輝總要上班也有午休，到時就當面說清楚，殷天提出的點子這麼贊，她一定要說服老哥照著辦。

    結果她還沒出門，老媽的電話就先殺到，羅秀桃簡直要氣炸了，連媳婦的名字都不想叫。“那個女人說家裡還有狗毛沒清干淨，她怕過敏會傷到孩子，所以要搬出去！”

    “啥咪？太超過了！哥怎麼說？他沒答應吧？”楊家熙暗道自己真是烏鴉嘴，昨天才問說嫂子會不會搬出去，結果今天人家就出招了。

    “輝輝當然沒答應，可是那個女人說要找醫生開證明，好像我們不讓她搬走就是害了孫子！”

    “媽你別激動，我中午就去找哥商量，一定讓他好好解決。”解鈴還需系鈴人，楊家熙認為殷天說得對，她跟爸媽再火大都沒用，老哥才有這個能力。

    “你行嗎？”羅秀桃沒多少信心，女兒說話直接但是沒啥心機啊，哪有辦法改變這種情況？

    “放心吧，我問了一個聰明絕頂的朋友，只要老哥冷落嫂子，肯定會有用的。”

    “好，記得打電話給我，等你的好消息。”

    “遵命！”

    中午仍下著小雨，楊家熙沒騎愛駒鐵馬，搭捷運來到她哥上班的單位，剛好看到一群人走出大樓，其中最帥的那個男人低著頭，一臉深為便秘所苦的模樣，不過人帥就是吃香，就算疑似便秘也散發著帥勁，瞧他四周大部分女性和小部分男性都在垂涎他，只差沒拍照錄影了。

    楊家熙不禁想到同等級的帥哥殷天，如果他是個矮胖矬蛋，她還會熱心的煮飯給他吃嗎？恐怕早就叫他回家吃自己了！唉，原來她跟周大小姐的水准差不多，都是色女一族，難怪整型業那麼發達，人性就是這麼膚淺呀！

    “帥哥，給虧嗎？給吃豆腐嗎？”

    低頭沉思的楊家輝被嚇了一跳，心想自己已經夠煩了，居然還有人來調戲他，是可忍孰不可忍，抬頭一看卻是自己的親妹子，不由得失笑，伸手敲一下她的頭。“熙熙，你搞什麼鬼？”

    “給你機會讓你請我吃飯，別客氣！”

    “好，帶你去吃最便宜的。”其實他也猜得到妹妹的來意，雖然對她的腦子沒抱什麼希望，兩人聊一聊也是挺好的。

    “便宜沒關系，一定要好吃，不然還要罰你請客一百次！”

    “一千次、一萬次都行，老哥就是老妹的提款機。”

    楊家熙不禁感慨，這個哥哥真是沒話說，溫文儒雅又好脾氣，可惜就是脾氣太好了，希望殷天的點子能奏效，否則家不和萬事不興，她雖不在主戰場內也是會操心的。

    來到一家台菜餐廳，兄妹倆都知道彼此愛吃什麼，菜單一瞄過去就點好菜，然後邊吃邊聊，重點當然是家事，絕對沒有國事和天下事。

    楊家熙直接開炮說：“早上媽打電話給我，說是嫂子要搬出去，嫌家裡還有狗毛，爸媽都快氣死了，你說怎麼辦？真的要搬出去？”

    “怎麼可能？只是筱君每天都在抱怨，我看她懷孕就不想跟她吵，讓爸媽生氣我也過意不去，如果真要搬家，干脆我搬去你那裡好了。”楊家輝最近睡不好也吃不香，一個頭兩個大，真有點想溜之大吉。

    “別想落跑，這都是你自己惹的，誰叫你長這麼帥？招蜂引蝶！”

    “難道我要去整型變醜一點？現在也來不及了，你別說風涼話了，有沒有什麼建議？”

    “我還真的要給你一個建議，不過不是我想出來的，是我一個作家朋友，人家可比我聰明多了。”

    “哦？說來聽聽。”妹妹居然會認識作家朋友，這倒是少見，物以類聚，她的朋友不都是運動或養狗認識的嗎？

    她先說了殷天的建議，又提出自己的想法。“我看得出來嫂子很愛你，不過她只愛你一個人，不甩我們這些路人甲，所以一定要用冷戰法，你每天照樣上班、下班、照顧她，就是表情要像便秘一樣，也不能跟她有親密行為，等嫂子受不了的時候，你再跟她談條件，記得要硬起來，不能再軟下去了！”

    “這樣真的行？”楊家輝一聽有點愣住，但仔細想想還頗有道理，周筱君每天都要他親親抱抱、哄哄愛愛（來自她那星球的語言，絕對不是他說的），她對他的需求量非常大（到底是哪方面的需求），如果凍結了她肯定不能接受，這就是他談判的籌碼，不用白不用。

    說來有點可悲，他對老婆不是沒感情，自從被她纏上也有一年了，他已經習慣成自然（難道他有被虐的傾向），看她懷著孩子那麼辛苦，原本心軟的他就更軟了（當然男兒本色還是要硬邦邦），結果害得爸媽和妹妹這麼為難，他這個長子兼長兄太失責了！

    “試試看吧，反正你對嫂子也有不爽，表現一下有什麼關系？”楊家熙就怕他不答應，趕緊又勸道。

    “好，我就試試看，希望有好結果。”

    “輝輝加油！”她看他臉色沉重，故意喊他的小名，好讓氣氛輕松一點。

    楊家輝還是忍不住自責，皺著眉頭說：“對不起，讓你和爸媽替我操心，我不是個好兒子、好哥哥。”

    “碰到了就認命吧，誰叫你美色誘人，沒有女王把你搶去當性奴就不錯了！”

    “你……胡說什麼？膽子真大，以後不准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妹妹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居然把性奴兩字掛在嘴上，都怪他沒教好妹妹，唉，大概也來不及了。

    “哈哈！”老哥真是老土，報紙媒體都登過的東西，她說說又如何，什麼NP、SM的才勁爆呢。

    眼看妹妹有學壞的跡像，楊家輝把自己的事拋到腦後，立刻關心起妹妹。“你呢？有沒有好消息？”

    “有啊，認識了一個帥哥，跟你差不多帥，可以做明星了，可惜人家只把我當好朋友。”

    “你就不能撒撒嬌、拋個媚眼？或是留長發、穿裙子也行。”

    “不能。”她直接回答，毫無猶豫。

    楊家輝一下子被梗住了，他妹妹樣樣都好，活潑開朗又熱心，偏偏少了女人味，他老婆雖然個性驕縱，好歹有女性柔美的一面，他無法想像妹妹嬌羞的樣子，或許下輩子有可能吧。

    “多吃點，能吃就是福。”也罷，結了婚還不是一堆煩惱，他自己都沒做好楷模，怎能催促妹妹走入愛情的墳墓呢？

    “今天吃得太寒酸了，等你作戰成功要請我吃更豪華的。”

    “沒問題，你盡管吃到撐，吃到吐也行！”

    窗外的雨停了，陽光從雲層背後透出，接下來應該會是好天氣，兄妹兩人都這麼期盼著。

    不到一星期，楊家熙從爸媽那兒得知最新戰果，楊家輝當真厲行冷戰策略，對周筱君能有多酷就有多酷，出門前和回家後的抱抱都免了，整天擺著一張冰塊臉，活像剛死了老婆的男人。

    周筱君當然不依，除了哭鬧還請她爸媽出面，楊家輝居然都堅持住了，周家兩老就這麼一個女兒，總不能剛結婚就鬧離婚，後來雙方互相讓步，列出幾項生活公約，重點是不能搬走，不能對長輩沒禮貌，不能拿過敏來要求一大堆（話說回來，從來也沒看她過敏發作過）。

    其他小事就隨周大小姐的意思，想吃什麼都可以，想待在房間裡發霉也可以，家裡的事更不用她管，只要她保重身體，好好待產就行了。周筱君甚至答應去看心理醫師，針對孕婦的情緒變化做診療，可見她對楊家輝是真愛呀——

    對此楊家熙做出心得感想，美色能誤人也能救人，就看這美人如何善用美色，照她看來，老哥至少還能帥個二十年，嫂子就會繼續沉迷美色，至於二十年後，兩人都老了，孩子也大了，想折騰什麼的就難了。

    “熙熙啊，是哪個朋友給你出的主意？你看是請人家去餐廳吃飯，還是帶回來讓我們招待一下？”電話那頭，楊昌平的聲音都飛揚起來了，大師算命再准也無法解決家庭糾紛，沒想到最後會是女兒出的力。

    “我那個朋友很害羞的，我做點吃的給他就行了。”開玩笑，要是她把殷天帶回家，老媽肯定大驚小怪以為他們有一腿，老爸這麼迷信，說不定會嫌棄他是寫鬼書的，所以還是省省吧！

    “怎麼說我們也要包個紅包，轉到你帳戶去，你好好招待人家。”

    “沒問題！”有紅包當然要拿，她這麼辛苦也要一點跑路費是不是？

    “對了，你這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幾歲了？單身還是已婚？”楊昌平忽然媒婆上身追問道。

    “問這麼多干麼？”想把她推給人家？也要看人家接不接受呀！

    “輝輝都結婚要生小孩了，你也該加油了。”

    “那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你別給我壓力了。”說到這兒楊家熙又想到殷天，那家伙實在很合她的意，難道要她主動追求他嗎？要是他被嚇跑了怎麼辦，以後朋友都不用做了。

    楊昌平恨鐵不成鋼，干脆給女兒下點猛藥。“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千萬別說是我說的，我看你媽准備要給你找相親對像，你再不積極一點，就要跟三姑六婆吃飯，還要化妝、穿裙子！”

    楊家熙完全被恐嚇到了，想到那畫面就一陣發毛。“不會吧？我已經滯銷到這個程度了？”

    “你才知道。”從來就沒銷出過！

    “多謝老爸給我通風報信，我會看著辦，希望不用跳樓大拍賣。”

    “要找個聰明點的對像，你這麼笨，以後孩子要是像你就慘了……巴拉巴拉……嘰哩呱啦……”

    老爸的嘮叨萬年如一日，楊家熙只用嗯嗯喔喔來回應，電話一掛上就自動拋到腦後，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說不定明天就轉角遇到愛，人生處處有奇跡對吧……自我催眠了這麼多年，也不知何時才會實現？老天爺您就開開眼吧，像她這麼熱心助人、善良美好的姑娘，萬萬不能變成老姑婆呀！

為了一口餓

第4章(1)

    星期一上午，楊家熙出門采購了一堆食材，當天晚上准備得特別澎派，火鍋是殷天喜歡的味噌湯底，配料也全都是選他愛吃的，還有啤酒、泡菜和鹵味，保證他吃不完兜著走！咳，意思是說他可以打包帶回家，反正他熬夜常需要吃宵夜。

    晚上，殷天一進門就看到桌上的盛況，遲疑問：“今天是什麼節日？你生日嗎？”

    “今天是慶功宴，我爸媽給你包了個紅包，多謝你的好點子，真的有效耶！”

    “伯父、伯母太客氣了。”他沒見過楊家兩老卻有好印像，能養出楊家熙這麼陽光的孩子，絕對是非常有愛的父母。

    “我家終於風平浪靜了，哈哈哈！”她不禁仰頭大笑三聲，拿起啤酒自己先暢飲一番。

    殷天淡淡的提醒她——“別高興得太早，這只是暫時的平靜。”

    “什麼意思？”

    “母憑子貴，等孩子生出來了，依照你嫂子的個性還會再出招，像是怎麼照顧小孩、教育小孩，就連孩子的親生父母都會因此吵架，更何況是兩代觀念不同的父母。”人的本質很難改變，一時的妥協不代表一世的妥協，周小姐自我中心慣了，就算為愛犧牲小我也是有限。

    雖然很不想承認，她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一時間啤酒都變苦了。“哎呀，那怎麼辦？你還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你勸你爸媽想開一點，讓他們搬出去算了，眼不見為淨。”他不明白為何要堅持一家人住在一起，三代同堂未必是福氣，拉開距離可能更和平。

    “不行啦！我爸媽會很難過的，他們對兒子有期待，對孫子更渴望，要是兒子、孫子都搬走了，對他們的打擊就太大了，到時我一定要搬回去陪他們。”

    什麼？殷天一聽大為震驚，如果她搬回老家，誰來陪他吃飯？誰來做他的好朋友？誰能讓他依賴而不用見鬼？“咳，也不是沒有辦法，讓我想一想。”

    她馬上露出狗腿笑容，殷勤道：“專家、天才、大好人！您慢慢思考，別忘了吃東西，我准備了一堆好料，您可要多捧場！”

    “嗯。”看她替他挾菜、盛湯、調沾醬，他心底一暖，就算幫她動點腦子又怎樣，只要這一刻能長長久久，他別無所求……當真別無所求嗎？那干麼老是偷看她的豐胸、細腰、翹臀、長腿……夠了，清醒一點，友情就是友情，等他睡著以後再作夢吧！

    吃吃喝喝，說說笑笑，身心都得到了滿足，殷天很快想出一條解決之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嫂嫂家很有錢，不如在附近買間房子，最好是像我們這樣對門的鄰居，你嫂子跟你爸媽可見可不見，你哥每天帶孩子去你爸媽家吃飯，兩邊應該都能接受這種安排。”

    “有道理！”果然高人就是高人，她也不算矮，怎麼就做不成高人呢？“不過，我們那兒都是老房子、老鄰居，要買賣可能比較難。”

    “老房子可以整修，你嫂嫂自己作主，只要出的價錢夠高，老鄰居也有可能會考慮搬家。”

    “說得對，我會找我哥談，這應該是最好的辦法了。”

    “你應該就不用搬回家了吧？”

    “哼哼，是不是舍不得我做的飯菜啊？”不枉她這段日子盡心盡力，自己都佩服自己了，以往在家有老媽掌廚，她偶爾做幾道菜就很給面子了，瞧她現在多麼賢妻良母，連帥哥鄰居的胃都被她抓住了。

    “算是吧。”他躲開她的目光，不太自在的承認。

    “干脆我以後多煮一點，讓你帶回去當宵夜，保證你氣色越來越好。”事實上她覺得他已有些微的變化，身體長了點肉，臉上也稍有血色，如此成就感真是難以形容，大概要等到她自己生了孩子才能夠比擬吧。

    “謝謝。”吃飯只是其次，重點是有她作伴，他不知多久沒對外人打開心防，第一次有真正的朋友，還有一種莫名的衝動，讓他又驚喜又惶恐，就怕自己一不小心搞砸了。

    看他似乎是害羞了，她笑嘻嘻盯著他不放，真是怎麼看怎麼萌，如此帥哥要是被別人釣走多可惜，如果她能有女人該有的魅力，一出手就把他拿下那該多好！

    “咳！明天你還是休假吧？要不要一起看電影？我家有很多片子。”他知道她周一周二都休假，但她常有活動或聚會，他不確定是否約得到她。

    “好啊，明天我早上跟人約打球，中午回爸媽家吃飯，應該傍晚會回來，你有什麼推薦的？”她也知道他不喜歡出門，所以也沒想去電影院，對一個宅男不能要求太多呀。

    “敢不敢看鬼片？”

    “有啥不敢？盡管放馬過來，不要抱著我哭就好！”

    殷天的計劃立刻被秒殺，他還以為她會嚇得抱住他，看來是沒這個可能了，誰叫他碰上一個與眾不同的女人，不只抓住了他的胃，還可能抓住了他的心……

    殷天覺得自己變了，從無欲變得貪心，從安於現狀變得難以滿足，只因楊家熙的出現。

    從小他因為特殊體質跟家人感情冷淡，念書以後跟同學也格格不入，獨居多年更是孤僻到極點，反正日子久了也習慣了，但自從認識楊家熙，他慢慢適應有朋友的生活，甚至產生男人對女人的渴望。

    兩人一周見面三、四次，一起吃飯、散步、陪貓狗玩，以好友的交情來說也足夠了。但他不知不覺變得貪心，每天都期待跟她見面的時刻，就像家庭主婦等著丈夫回家，如果她跟別人有約，他就只能獨守空閨，甚至異想天開的想過，要是她的親友只有他一個該多好。

    如此強烈的獨占欲，他自己都覺得驚恐，是因為寂寞了太久？還是他終於心理變態了？

    目前看來，他們能做好鄰居、好朋友，卻未必能進一步成為情侶，因為他需要她，她卻不需要他。她有家人、有朋友、有喜歡的工作，還有愛犬嘟嘟，基本上有他沒他都一樣，原本她的生活就很充實。

    該如何改變這情況？讓她變得需要他、依賴他，甚至渴望他？

    雖然他不曾談過戀愛，但他寫的書裡多少有愛情情節，而且他智商過人，只要他願意就能想出辦法，為此他上網查了一堆資料，也看了很多討論區，最後得到的結論是，原來追求女人這麼辛苦，必須付出許多時間、精力、金錢和策略！

    策略，沒錯，做任何事都要有勇有謀，他想得到她除了勇氣，更需要從長計議，不能打草驚蛇，否則情侶做不成，連唯一的朋友都沒了。

    午後兩點醒來，殷天把家裡整理了一番，雖然清潔工打掃得很干淨，他還是盡其所能的努力了一把，然後洗澡、換衣服、出門買晚餐，他准備了小籠包、酸辣湯、爆米花和烏龍茶，沒叫披薩或速食，怕楊家熙會說不健康、不營養。

    傍晚時分，楊家熙自己拿鑰匙打開了殷天的家門，一進來就說：“哇！你買了這麼多吃的，我也有帶東西說，我媽做的炒米粉，保證一吃就上癮。”

    她把愛犬嘟嘟也帶來了，嘟嘟對貓咪小五頗有興趣，每次見面就是又聞又舔，直到小五跳走或跑掉，還好狗、貓並未發動世界大戰，兩個飼主對此已經很滿意了。

    殷天看著那熟悉的人兒，心裡有種微妙的感覺，她應該是剛洗過澡，頭發不僅半濕還有點翹，跟平常一樣穿著運動服，因為就在對門，沒穿運動鞋而是拖鞋，似乎很隨意的樣子，在他眼中卻是一個充滿元氣的美女，是的，她的美不在艷麗或嬌柔，而是因為那份活力四射。

    今天算不算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雖然有貓、狗當電燈泡，勉強也可以算是吧？一想到此，他的冷靜有點難以維持。“呃……歡迎……你先坐，我去拿碗盤。”

    “干麼緊張又結巴？有什麼陰謀不成？”她笑呵呵的指著他，一副看笑話的態度。

    “嗯，想看你嚇破膽的樣子。”她的笑容極具感染力，他馬上放松了心情。

    “別傻了！你哭了我都不會哭，要哭就到我懷裡哭。”她做了個鬼臉，隨即倒坐在沙發上，拍拍肚子說：“小天子，沒看到本娘娘都餓了，還不快上菜？”

    他忍著笑意配合道：“是，娘娘請稍候。”

    楊家熙當然只是開玩笑，馬上又跳起來幫忙，迅速擺滿一桌美食，電影也要開始放映了。

    殷天選了一部經典的恐怖老片，改編自史蒂芬。金的恐怖小說“Carrie魔女嘉莉”，1976年電影上映時造成全美轟動，至今翻拍數次仍是難以超越。

    其實內容跟妖魔鬼怪沒關系，只是女主角在學校飽受欺凌，在家庭得不到關愛，跟他的成長經歷有些相似之處，最後女主角忍無可忍，用超能力大開殺戒，連母親都殺了，他個人覺得很恐怖，可惜效果不甚理想，身邊人一直沒尖叫也沒撲到他身上。

    反而是嘟嘟和小五玩鬧了一陣，你咬我、我抓你的，讓殷天好生羨慕，跨物種的生物都如此親熱，怎麼一男一女就不能來電起火呢？

    楊家熙看電影的時候相當專心，嘴巴只用來吃東西，沒發表什麼評語，盡管劇情悲慘、場面血腥也影響不了她的好胃口，看完後她才搖頭說：“老片就是老片，血漿噴得太假了，特效也不怎麼樣，可惜了這麼贊的故事。”

    殷天正覺得心裡發毛，聽到如此平靜的評語，愣了一下問：“這就是你的感想？”

    “還有啊，女主角太可憐也太單純了，她媽基本上就是個瘋子，同學大多都是變態，我要是她就用超能力去賺大錢，然後雇用這些混蛋當員工，每天鞭策他們、奴役他們！”

    殷天一時呆住，心想她果然不是普通女人，不愧是他的soulmate（完全自以為），無法用普通常識來評斷。“看來你的膽子很大，是不是連鬼都不怕？”

    “電影裡那些都是假的，干麼要怕？”血淋淋的畫面又怎樣，女人每個月都要浴血一次，見怪不怪了。

    “如果是真的呢？你怕不怕？”

    “不曉得，要看那個鬼有沒有敵意吧？如果人家不想害我，我也不用大驚小怪。”她發現他的表情嚴肅，不免好奇的問：“問這干麼？你在想新書的題材？”

    他覺得自己可以說出秘密了，他有預感，她的反應不會像普通女人那樣，這是感情發展的第一步，唯有讓她接受他的全部，才有可能談到兩人的未來。

    “我有件事想告訴你，但是怕你會嚇到。”

    她雙眉一挑，興致勃勃問：“到底怎麼了？難道你是我同父異母或是同母異父的哥哥？還是你想起上輩子的事，原來你欠我一大筆錢？不對，應該是貓的報恩，小五開口說要帶你去挖寶？”

    “你想太多了。”這腦子是怎麼長的，能想出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喔，那你說吧。”她只是想炒熱氣氛，別這麼緊繃嘛！

    他原本沉重的心情被打亂，秘密好像也變得有點搞笑。“如果我說我看得到鬼，你相不相信？”

    “啥？你有陰陽眼？”她懷疑的看他一眼。“口說無憑，給點證據。”

    “剛才有個女鬼飄過窗戶外面。”

    她馬上跳起來左右張望，好奇又驚訝。“真的嗎？在哪裡？指給我看看。”

    “那女鬼只是飄過去，沒有停留，你本來就看不到，有鬼在你面前也沒用。”

    看他說得那麼認真又煞有其事，她開始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而且就離他們不遠之處，不禁頻頻追問：“她長什麼樣子？為什麼會在這裡？是不是有冤情？”

    “她是這裡的老面孔了，一個中年女子，穿著睡衣，七孔流血，十年前在隔壁大樓跳樓自殺，當時我還看過報導，我能看到鬼但無法跟他們溝通，也不想跟他們溝通，只覺得全身不舒服。”

為了一口餓

第4章(2)

    如此真相太過震撼了，她嘴巴張得大大的，好一會兒才能收起來，然後又開始亂動腦子。“你不覺得可惜嗎？說不定你可以做個鬼偵探，專門解決陰陽兩界的糾紛，多酷呀！”

    “我沒這個雄心壯志。”有些鬼沒有怨氣，只是飄飄蕩蕩，但有些鬼怨氣衝天，存心作惡，常會讓他胸口沉重、渾身發冷，避之唯恐不及，更無力去改變什麼。

    她當然不勉強他，看他這麼虛弱說不定會被鬼上身，還是省省吧。“可惜我看不到，唉！”

    “你真的不怕鬼？也不怕我會看到鬼？”他問了好幾次還是不敢確定，一般人可不像她這麼想得開。

    “說真的，多少有點怕，但是反正看不到就沒差了，我爸認識一個大師，我們全家人都給他算過命，大師說我八字重、陽氣強，這一輩子都很難沾上鬼怪。”

    她說得頗有遺憾之意，他卻不懂她在遺憾什麼，正常的生活不值得慶幸嗎？“你這樣很好，平安是福。”

    “還好啦，我就普通人一個嘛！對了，你怎麼會看到鬼？快說！”

    “我也給算命的算過，說是因為我八字輕、陽氣弱，容易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小時候我還會儍傻的說出來，結果身邊的人都被我嚇壞了，包括我爸媽也難以接受。”甚至把他當成一顆棄子，這些話他暫時還說不出口，只能埋藏在內心深處。

    楊家熙不太能理解這邏輯，他不過就是眼力比較強，那又怎麼了？“看到鬼又不是你的錯，難道那些鬼會做啥壞事？”

    “嗯，有些鬼只是徘徊人間，有些鬼真的在做壞事，讓人越來越虛弱，如果我說有鬼怪在害人，就看對方相不相信，要不要去找人作法了，總之我是無能為力。”

    “原來如此，你這也算是做好事啊，如果有鬼怪要害我，你跟我說了，不就成了我的恩人？”

    “像你心胸這麼開闊的人並不多。”他一邊感慨自己的幸運，一邊回憶過去的災難。“以前我看到鬼如果告訴別人，對方可能有兩種反應，第一種不相信，覺得我是怪胎，第二種相信了，希望我能幫忙，可惜我幫不上忙，他們只好自己想辦法，不過也把我看成怪胎，能離多遠就多遠。”

    “就沒有人覺得你這樣很神奇、很厲害嗎？”陰陽眼耶，就跟超能力一樣，超炫的！

    “也有人因此特別接近我的，但我不想當探測器，干脆不相往來。”

    “可憐的孩子，難怪你會變成宅男，以後有本娘娘在，你就跟著我吃香喝辣吧。”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看他一副憂郁小生、楚楚可憐的樣子，差點想給他一個愛的抱抱，不過怕會嚇到他就算了，她雖有點花痴還是可以自制的。

    殷天低頭不語，其實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事情進行得如此順利，她不只不排斥他還安慰他，這麼一來他們就有希望談感情了，他苦守三十年的貞操也有機會奉獻了……

    “有件事很奇妙，我在你身邊幾乎看不到鬼，就算路邊或窗外有鬼，他們也不會靠近你。”

    “是喔？那我就是避雷針？還是手機的防護貼？避孕的保險套？”怎麼感覺怪怪的？她把自己比成什麼啦？今天的“驚喜”太多，她都轉不過腦子了。

    她的聯想力總是天馬行空，他忍不住笑出聲。“咳咳！也可以這麼說。”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些鬼事她身為人類也想不通，聳聳肩說：“反正意思就是說，你在我身邊就可以少看到一些鬼，那太好啦！”

    “嗯，你的體質特殊，對我來說是一種福利，所以我跟你相處的時候特別輕松。”

    “那這樣吧，我雖然朋友很多，不過我允許你把我當成最好的朋友，別客氣。”

    最好的朋友？怎麼好像小孩子的對話？不過他聽了心中非常歡喜，立刻點頭說：“好，就這麼說定了。”

    因為坦白和包容，兩人的友情從此更上一層樓，誰知有一天居然就變質了，她那麼陽光，他那麼灰暗，兩人有如白天和黑夜，能有交會的時候就很不錯了，怎麼可能天雷勾動地火？

    只要有心，萬事皆可能，更何況是一顆狼心和一顆芳心，心心相印也不足為奇，就看是誰先出招，誰又假裝中了招，在你來我往的對招之中，總有一招會套住那顆心。

    得知殷天的特異功能，楊家熙著實大吃了一驚，不過特異功能歸特異功能，除了吃驚還能當飯吃嗎？

    所以嘍，日常生活還是要過，家人也還是要顧，於是她又去找老哥A了一頓大餐，選在一家港式飲茶餐廳，除了大吃大喝順便勸他趕緊找房子，畢竟裝修也要一段時間，等孩子出生後就能搬進去，如此一來世界才能維持愛與和平。

    楊家輝聽了妹妹的建議，那英氣的眉頭皺得死緊，不過帥哥就是帥哥，苦惱的神情只會平添帥度，楊家熙看那女服務生頻頻來加茶、倒水，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沒把茶水倒在她老哥身上就很敬業了。

    “就算搬到附近也是搬出去，這樣我怎麼對得起爸媽？當初都說好了，我要照顧他們到最後的。”楊家輝婚後清瘦了不少，又要安撫爸媽又要照顧老婆，完全沒有人家說的幸福胖。

    “計劃趕不上變化，多少要妥協一下，不然後果更嚴重，爸媽可能會被氣得短命。”

    “別亂說話！”他瞪了妹妹一眼，心想真是童言無忌，才小他兩歲還這麼孩子氣。

    卻見楊家熙吐了吐舌頭，坦率的說：“心情不好會影響身體健康，你也知道的，所謂郁結於心，不利養生長壽。”

    楊家輝無可反駁，放下筷子，沒胃口了。

    “喂，你都不吃，要讓我獨吞啊？”她消滅了一盤蘿蔔糕，喝口茶又開始勸道：“主要是嫂子必須搬出去，你我隨時都可以回家的，尤其你可能住在隔壁或對面或樓上，每天陪爸媽吃早、晚飯都行，反正嫂子也不會煮飯，另外記得帶孩子回去睡幾晚，我想爸媽會接受的。”

    “也不是不行，就是心裡過意不去……”他知道妹妹說得有道理，一時卻無法下定決心。

    “不管怎樣，你先問問附近有誰想賣房子的，嫂子應該會願意幫忙出錢，不然就拿我那間房子當抵押，頭期款能湊出來就好了。”

    “謝了。”楊家輝並不愁錢，仍要感謝妹妹的一番心意。“你怎麼會想這麼多？是不是你那個作家朋友的建議？”

    “對啊！”楊家熙老實的承認。

    “他就是你上次說過，跟我一樣帥的帥哥，可惜只把你當朋友？”

    “對啊！對啊！”

    “你就不能有別的回答？”

    “對啊！對啊！對啊！”

    楊家輝伸手撫額嘆息，那動作帥得連收碗盤的大媽都在偷看他。“真拿你沒辦法，從小就是個皮蛋。”

    “哎呀，想那麼多干麼？我跟他現在是好麻吉，這樣就夠了，人家童年失歡、父母離異又個性自閉，我只想給他一點溫暖。”她把自己說得好像聖母，其實還是有點花痴，只是不想嚇著人家而已。

    “你能給的不只是一點點兒，說不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相信妹妹只是還沒碰到“對先生”，只要有個好男人懂得欣賞她的美，就能享受到與眾不同的幸福。

    “算了吧，他很脆弱的，我怕我撲上去會把他嚇暈。”就像當初嘟嘟干的好事，記憶猶新呢。

    “他是不是在跟你搞曖昧？不上不下故意吊著你？”

    “不會啦，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我能感覺到他的誠意，這方面我可不是笨蛋。”殷天怎麼可能對她不好？只要在她身邊就能讓鬼怪退散，他不抓緊她這個福星才怪，她還想過他會不會“無以回報、以身相許”？如果他當真這麼做，她也會欣然笑納的……說得好像她很淡定，其實還不是銼著等，誰叫她是一個外表活潑內心矜持的處女呢？

    楊家輝心想這倒也是，妹妹從小就像個發光體，吸引來的朋友都是好樣的，於是他轉個方向問：“他寫哪一類的書？筆名是什麼？”

    “你不要跟爸媽說，我就跟你說。”她怕老爸太迷信，把殷天當成邪教成員，其實老爸自己才像呢。

    “好，我保證不跟爸媽說。”

    “他專門寫一些鬼怪的書，筆名是殷謀。”要是姓楊不就要叫楊謀了？嗯，她可以考慮當成自己的筆名，如果哪天撞到腦袋突然智慧大開的話。

    “這……這麼奇怪？”楊家輝聽得一愣，怎麼馬上就想到變態殺人狂？他也看過一些恐怖靈異小說，但就是打發時間的消遣，從來沒想過要認識這類型的作家，就算認識了也不知該如何相處。

    “有人愛看就有人會寫，很正常滴，不要大驚小怪好吧？老土哥哥！”

    被指為老土的哥哥並沒有受到打擊，還是一如既往的關心妹妹。“我會找書來看看，改天也介紹我們認識一下，怎麼樣？”

    “這個嘛……不是我要把他藏起來，但是他很自閉，我得先問問看。”

    “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是同性戀？”有些男同志特別容易跟女人做朋友，還會成為無所不談的閨中密友，他不反對妹妹跟對方來往，但要是愛上了不就慘了？

    “耶？”楊家熙後知後覺的頓悟，然後一臉崇拜看著她老哥。“對吼，很有這個可能！”

    楊家輝差點沒趴桌撞頭，他妹妹到底是有多缺心眼，現在才想到這個可能，難道她就不能機伶點嗎？但要說她笨也不算笨，好歹也長到這麼大了，除了戀愛不開花，大致上都平安順利，也沒被詐騙或誘拐，可以算是個奇跡了。

    “沒差啦，我以前也喜歡過好幾個男的，對方一樣把我當好朋友，然後去交別的女朋友，不管是不是同性戀，反正結果都一樣，有啥好計較的？”

    “你總是這麼樂觀。”他無力了，完敗了，只能說妹妹真是好陽光。

    “本來就是，不然怎麼叫家熙呢？你這個家輝得跟我多學學！”

    “別笑得太早，我昨天聽到老媽打電話給小阿姨，看來是要給你找對像了，也就是相親的意思。”

    “喔槽！老媽是當真的？”她不是不想認識新朋友，如果能撈個老公也不錯，但是要穿裙子又不能吃到飽，她會抓狂的呀！

    “別亂罵，淑女風範，OK？ ”

    “OK！”楊家熙做個深呼吸，醞釀一下情緒，擺出蘭花指說：“好討厭喔，媽咪怎麼這麼壞？人家不來了啦！哥哥你可要替人家作主！”

    片刻沉默之後，楊家輝咬牙道：“算了，你還是恢復正常吧。”

    “嗯。”她點點頭，從善如流。“喔槽！哇靠！蒼天啊大地啊——萬能的天神啊——請賜給我一個老公吧，最好還是原裝貨，老娘不喜歡二手貨！”

    茶餐廳裡，只見一個帥到沈魚落雁的男人，跟一個疑似精神分裂的女人，嬉笑怒罵、鬼哭神號的吃完了這一頓，燃起了眾人熊熊的八卦之魂，直到他們離開後，還在店裡流傳了好久好久……

為了一口餓

第5章(1)

    自從殷天說出自己最大的秘密，楊家熙沒有絲毫排斥或退縮的態度，只是一見他就要追問四周鬼影，對此他只覺哭笑不得，在他眼中是沉重血腥的畫面，在她看來卻是新鮮有趣，只能說他的神經太纖細，她的神經太粗獷，中和一下應該就是正常人了。

    這天晚上，兩人牽著嘟嘟去散步，殷天被嘟嘟訓練了一段時間，已能跟上這只大狗的腳步，不再有狗遛人的情況，他回家後也不會累得半死，果然體能都是練出來的，他應該多向楊老師學習。

    途中路過一座公園，因為樹木比較茂密、燈光比較昏暗，楊家熙就睜大了眼問：“附近有沒有鬼？看到了要跟我說喔！”

    “你的好奇心還真重。”殷天搖頭苦笑道。

    “你是看多了沒感覺，我是普通人當然會好奇，從來都沒見過呢！”原來這個世界有那麼多鬼怪，真是太擁擠太銷魂了，這幾千幾萬年來，地球都要超載了吧。

    “夜路走多了難免碰上鬼，要是有壞心鬼纏著你怎麼辦？”他這話就像在嚇唬小孩子，可不是嗎？這女人有時真的很孩子氣，嘻嘻哈哈的什麼都不當一回事。

    她抬起下巴哼了一聲，倒是相當坦然。“我又沒做壞事，怕什麼？就算有糊塗鬼纏著我，你馬上就看得到，我還可以找大師幫忙。”

    “這位大師似乎很厲害？”

    “算是心理治療師吧！我爸非常崇拜大師，每個月都要去聽大師開示，回來就跟我們說要注意哪些事，像是交通安全啦、飲食衛生啦、小人作祟啦，就跟星座預言一樣，你說搞不搞笑？我看就是精神上的安慰，幸好收費不貴，一次一千塊，我們家還出得起。”

    “只要你爸不要太沉迷，生活中有個寄托也好，這位大師聽起來還不錯。”殷天從小見過不少大師，有的說要給他改命，有的說他應該出家，還有拿聖水給他驅邪的，可惜沒有一個能解決問題，導致他對大師們的印像不怎麼樣，但依照楊家熙所說的，這位大師至少算命有准確度，也不至於大肆斂財。

    楊家熙點了點頭，指著一棵隨風搖擺的大樹說：“樹木有沒有靈魂？”

    “一些老樹才有，這裡沒有。”這座公園的樹木最多十來歲，自然不如深山老林那樣容易孕育精怪。

    “真的？那有沒有花妖、花精、花仙子？”好像童話故事，她真想親眼看看，可惜她陽氣太強大，連鬼都怕她，人生總是有這樣那樣的遺憾，就像眼前有帥哥卻不能吃豆腐，唉唉唉——

    “我沒看過什麼名花，無法確定有沒有花魂，但是有魂魄會寄生在玉石、珠寶、古董裡面，我倒是看過幾次。”家族裡有一些精品，兒時的他目睹後告知父母，卻被斥喝不准胡說八道，畢竟是祖先留下的東西，就算有鬼怪難道能毀掉？那可是一堆人搶著要的寶貝。

    “哇，太有趣了！”她不知他對此有不愉快的回憶，只是拍手驚呼。

    看她興致盎然的表情，他忽然覺得聊這個也挺有趣的，過去他從未想過會有這一天，他竟能對鬼事平心靜氣的侃侃而談，只因她有一顆包容萬物的心，似乎什麼都嚇不倒她。“另外一些動物也有，我看過貓、狗、猴子等靈魂，可惜我不知道它們為什麼不去投胎，大概對人間還有留戀。”

    她聽了更為詫異，指著愛犬說：“以後嘟嘟也會跟著我嗎？”

    “我想它應該會順利投胎，你對它這麼好，也會希望它過得好。”

    “嗯，希望嘟嘟下輩子也做我的好朋友，不一定要當狗，當人的話可以吃更多好吃的。”

    如此孩子氣的話，他卻聽得出一片真誠，嘟嘟真是好狗命，比他更早成為她的好朋友，還能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如果他下輩子當了她的狗，肯定也會很快活。

    “還有，見鬼的時候你是什麼感覺啊？”楊家熙又有新問題，像個好奇寶寶。

    “因鬼而異，有些惡鬼會讓我感覺很不舒服，可能是因為他們的磁場或怨氣太強，所以我不喜歡到人多的地方，見鬼的機率太高。”說到底就是他太虛了，雖然不至於被鬼附身，卻很容易被負面的力量影響，甚至難受到要休養好幾天。

    楊家熙一聽大為同情，干脆握起他的手，看起來像是在吃豆腐，實際上也是在吃豆腐，只是嘴巴講得比較好聽。“把我的陽氣分給你，希望你見鬼的機會越來越少，以後不舒服的話就來找我。”

    “謝謝……”他心跳都亂了，臉上也浮現紅暈，還好在晚上看不太清楚。

    吃豆腐這種事不可太貪心，她握了幾秒鐘就放開他，一時間兩人都有種落寞感，要是能手牽手一起走路該多好，可惜誰都沒說出口，只能繼續保持純潔的友誼，至少他們是好朋友，進可攻退可守嘛。

    “對了，我想去上你的課，方便嗎？”這幾天他想了又想，不能只有她了解他的世界，他也要融入她的生活，兩顆心才能更緊緊相依（話說有相依過的時候嗎？完全就是自我幻想中）……緊緊相依的心如何say goodbye？你比我清楚還要我說明白……

    “真的假的？你沒發燒吧？”她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不禁懷疑自己的聽力。

    他被看得頗不自在，真有種發燒的感覺。“我平常很少運動，應該多加強。”

    “這話說得很對，但不像你會說的話。”

    “其實……就是受到你的影響，覺得運動很重要，也是受到嘟嘟的刺激，不想比狗還弱，這樣可以了吧？”他干脆豁出去了，既然她說話直率，他也不用迂回婉轉。

    “嗯，勉強可以接受。”她繃著一張假正經的臉，終於忍不住笑開來。“哈哈，我早就想狠狠的操你了，只是不好意思提，怕你有壓力還有自卑感，以後看楊老師的厲害，保證讓你變身鋼鐵人！”

    “操”這個字被她說得非常自然，他心底一抖，居然有種興奮感，看她笑得那樣歡快，他的嘴角也隨之揚起，一個文弱書生想變成強壯猛男，確實很好笑。

    然而，偉大的詩人屈原不是說過嗎？（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不過屈原最後跳了汩羅江……咳，沒關系，他殷天跳的是愛河，就算淹死了也甘願，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她……呃，意思就是他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當真沒別的意思……

    考慮了殷天的體能狀況和生活作息，楊家熙替他安排了太極拳課，一周兩次，時間從下午四點到六點，因為早上他打死都醒不過來，下午兩點醒了卻仍在夢游狀態中，下午四點勉強可以出門見光，等上完課要是他從兩腳動物變成四腳動物，爬都爬不動的話，她還可以背著他回家。

    “我給你買了單堂上課券，先體驗看看再說，不喜歡就換別的課程，賺錢不容易，你的錢都是殺死腦細胞換來的，不能亂花知道嗎？”

    “知道了。”殷天默默感動了，其實他名下的財產不少，也一直有在做投資，算是低調的有錢人，寫作對他只是情緒抒發，賺多賺少都無所謂，她卻這麼替他著想，連一點小錢也要省。

    他沒問過她在健身房的薪水多少，想必只是一般水准，平常看她除了買菜大方，其他方面都很克制，雖然熱愛運動卻不會去玩那些要花錢的，像是高爾夫球、跳傘、潛水等，她曾經提起但從來沒試過，只是偶爾會流露羨慕之意。

    如果可能他真想好好招待她，但她肯定不會占他便宜，畢竟還只是好朋友，等他們成為情侶應該就行了吧？不過他必須先加強自己的體能，否則只能在一旁給她加油，那多可惜！

    “明天就要去上課了，別遲到也別給我丟臉，聽到沒？”

    “是，楊老師！”

    第二天下午，殷天提早來到“MY WAY健身俱樂部”，裝潢明亮、設施新穎，難怪白天也有不少學員，雖然連帶的也有幾個鬼，幸好都不是惡鬼，他才有勇氣待下去。

    不用服務員多做推銷，殷天直接刷了十萬塊，成為VIP會員，介紹人寫楊家熙的名字，指定教練當然也是楊家熙，多少讓她賺點佣金，希望她不會怪他亂花錢，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當他找到楊家熙上課的教室，發現她正在教瑜伽，忍不住在窗外駐足，看她每個動作都是那麼流暢而扎實，傳達出力量和寧靜的美感。

    寧靜？沒錯，在他看來，她個性活潑還有點少根筋，內心卻是寧靜而開闊的，不管外界多少風雨，她自有一套人生哲學，不急不躁不憂不懼，認真活在每一刻，這才是她充滿朝氣的原因吧。

    殷天光顧著欣賞心上人，沒留意自己的出現引發了騷動，一來他還年輕，白天來上課的學員多是大嬸大媽、阿叔阿伯，像他這樣三十歲左右的“少年郎”並不多。二來他實在太帥了，雖說健身房也常見俊男美女，可是殷天這種帥得震驚社會、轟動武林的case太罕見了，自然引來一陣好奇圍觀。

    瑜伽課一結束，楊家熙一手拿著毛巾，一手打開教室門，一眼就看到殷天站在那兒，於是綻開笑容道：“你這麼早啊？來，我幫你跟大家介紹一下。”

    “呃……不用急。”他只想做個隱形人，慢慢打進她的生活圈，真的不用這麼熱心。

    殷天的客氣話直接被忽略了，楊家熙直接轉向眾人說：“各位學員請注意，這位大帥哥是我的朋友，名叫殷天，殷勤的殷，天空的天，今天他第一次來上課，你們不要把人家嚇到了，帥哥可欣賞不可調戲，聽到沒？”

    “聽到了！”回答歸回答，行動歸行動，瑜伽班和太極拳班的學員都湧過來，爭先恐後問：“原來是楊老師的朋友，比偶像明星還帥，可不可以簽個名？”

    “我要跟帥哥合照！”

    “我也要、我也要！”

    殷天隨即被團團圍住，只見眾人指指點點、吱吱喳喳，彷佛在看動物園的珍禽異獸，他一時不知所措，偏偏這時楊家熙揮了揮手說：“你們先聊，我去衝個澡，十分鐘就過來。”

    不，拜托不要走！殷天正想追上她，卻擋不住群眾的力量，被逮著了就別想逃，還有學員笑嘻嘻的對楊家熙說：“楊老師慢慢來，我們會照顧帥哥的！”

    面對這麼多熱情眼光及奇妙問題，殷天只能用點頭和微笑來回應，幸好現場這麼多人只有兩個鬼，也不是凶神惡煞的那種鬼，他才能勉強撐下去。

    楊家熙說十分鐘就是十分鐘，迅速回來主掌大局，否則殷天恐怕要落跑了，他的臉皮薄，禁不起摧殘呀！同時他也發現，楊家熙一出現，那兩個鬼就飄到角落去，似乎很怕她的樣子，不愧是陽氣充沛、八字夠重，連鬼都不敢惹她。

    “放開那個帥哥！讓我這個專業的來！”楊家熙一開口就笑倒了眾人。

    先前的瑜伽課從一點半到三點半，現在才三點四十分，其實是老師的休息時間，但楊家熙總是迅速衝澡換衣，就跑來找學員們聊天，這些大叔大嬸會這麼早來，也是喜歡這種熱鬧氣氛。

    殷天終於從焦點變成影子，默默的站在楊家熙身旁，看她嘻嘻哈哈的，每個學員的名字都喊得出來，言談中不只國台語雙聲帶，還會撂幾句英文和日文，充分展現她的溝通和語言能力。她不是一個傳統定義的聰明人，不愛看書也懶得動腦，更沒有雄心壯志，但誰能說她真的傻呢？在她擅長的領域內，不管是當老師、交朋友、招攬人心都非常成功。

    “楊老師，你這個帥哥朋友很害羞耶！”

    “對啊，他就是白面書生、文藝小生，我帶他來開開眼界的。”

    “小生有沒有女朋友啊？”

    “想泡他？得先通過我這一關，否則免談！”

    “原來楊老師要潛規則大帥哥？”現場又是一陣大笑，時代不一樣了，女老師跟男學員之間誰潛誰還不一定呢！

    楊家熙抬高下巴，故意哼了一聲。“我哪用得著潛？我用撲的就行了！”

    殷天一時心頭亂紛紛，不知她是什麼意思，開玩笑或認真的？心上人太活潑了也是個缺點，因為搞不清楚她是在玩鬧或乘機說出內心話，只能慢慢來，察言觀色，靜待時機，總有一天他會出擊的。

    “別聊天啦，該上課了！”四點整，楊家熙擺出老師威嚴，大家不敢再鬼混，趕緊就定位置。

    這一班的學員以中年人為多，楊家熙特別放慢進度，目標是學會二十四式簡化太極拳。

    首先帶一次養生操，復習上次學的兩招，然後休息十分鐘，再教兩招新的，最後則是保健操，就此結束，下課解散。

    如此進度可比蝸牛爬樹吃葡萄，等它爬上葡萄就成熟了，基本上大家都能接受，偏偏有人受不了，回家後就爬不起來，那就是史上最大肉腳殷天先生！

    晚上七點多，楊家熙做好飯卻等不到芳鄰蹤影，干脆就去他家看看，心想該不會太累了睡死了吧？

    拿鑰匙打開對面大門，卻見殷天趴在客廳地板上，臉上毫無血色，全身動也不動，貓咪小五在一旁喵喵鬼叫，似乎主人心髒病發，已經暴斃了。

    幸好她有考過急救執照，先確定他的身體狀況，心跳和呼吸都正常，外觀也沒有傷口，判斷他只是暈倒而非陣亡，才決定將他送醫急救。

    楊家熙有個朋友是計程車司機（人面太廣沒辦法），接到電話火速趕來，司機朋友本想幫忙搬運病人，但是楊家熙完全hold得住，上車下車都自己扛，到了醫院硬塞了幾張紙鈔，就把殷天扛下車。

    當她用“公主抱”的姿勢英勇的現身，醫生、護士、病患們都被震驚了，心想這是哪來的神力女超人？再看看她懷裡的男子，英俊、蒼白、昏迷，不就像《白雪公主》的男子版？到底是吃了毒蘋果還是毒芭樂呢？莫非是他的繼父或繼兄下的毒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凡是男人都會妒忌他的絕世容顏呀！

    幸好殷天意識不清，否則他會羞愧得再次暈倒，這種場面還是不要清醒比較好。

    醫生做了多項檢查，卻找不到明確的病因，最後只能搖頭說：“病人操勞過度，暈倒算是一種身體自救，就讓他好好休養，以後不要太逞強。”

    楊家熙差點沒吐血，什麼叫操勞過度？她又沒叫殷天去當苦力、搬磚頭，才上課兩小時就操勞過度，她到底是哪裡操勞他了？明明是做一樣的動作，其他學員怎麼就能活到下次上課的時候？

    醫生看殷天蒼白虛弱又瘦巴巴，再看楊家熙結實健康又有精神，心中做出結論，委婉的勸道：“你是他女朋友吧？現代人生活壓力大，尤其是男人，難免力不從心，你應該多體諒，不要太勉強他，凡事要有個節制。”

    不曉得是不是她的錯覺，醫生說到“凡事”的時候聽起來居然像“房事”？冤枉啊青天大醫生，她根本沒操過殷天，怎麼可能把他操得過勞，如此罪名叫她一個處女如何承擔得起？

    早知會落得這般地步，好歹要把罪名落實，操了再說……

    殷天大概真的只是睡著了，一整夜連翻個身都沒有，隔天下午兩點才清醒，跟平常起床的時間一樣，不過地點換成了醫院的單人病房。

    單人房當然比較貴，但楊家熙知道他體質特殊，不喜歡跟別人太靠近，說不定又會看到鬼，就決定給他住單人房，還請了一天假守著他，打算等他一醒就開罵，這家伙太欠罵了！

    然而當他睜開眼，一臉迷惘又無辜的模樣，硬生生的就讓她心軟了，勉強放緩語氣說：“你還好吧？昨天晚上你暈倒了，我送你來醫院，醫生說你操、勞、過、度，一定要好好休養。”

    她特別強調“操勞過度”這四個字，表示他上了兩個小時的太極拳是多麼辛苦，居然到了要送醫急救的地步！

    殷天很快就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歉疚道：“抱歉，是我太少運動了，筋骨一時受不了。”

    經過靈犬嘟嘟的訓練，他可以遛狗一小時不覺得累，但上課時要轉動關節、伸展筋骨，還要調節呼吸、連續動作，雖然不用像瑜伽那樣把身體折來折去，對他卻已經非常吃力，他在課堂上就覺得有困難，回家後全身酸疼，不知怎麼搞的居然就暈了，簡單說來就是他太虛弱了。

    “沒錯，你就是個大肉腳！”她毫不留情的指出這個事實。

    “可是……我還想繼續上課。”

    “別逞強了，你還想不想活啊？”到時萬一又來急救，醫生又勸她“節制”點，她豈不是冤死了？

    “我不想放棄，讓我試試看好不好？”

    “不好。”

    看她態度強硬，殷天只好把自己干的好事說出來，本想為善不欲人知的，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呀。“其實我已經刷了卡，買了VIP會員……”

    楊家熙一聽暴跳如雷，開口就是大罵：“靠！誰叫你亂花錢的？明明就是弱雞還買什麼VIP？你真想把自己操死是不是？要這樣的話，不用十萬塊，我買塊豆腐讓你撞死好了！”

    “我就是想給你多做點業績……”

    “人傻、錢多、雞婆！”她氣得直翻白眼，生平沒看過這麼好坑的凱子，她也知道他是要捧她的場，正因如此讓她更火大，朋友之間干麼花這個錢？他不買VIP她也會把他當VIP，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是用錢能買到的嗎？

    她罵得越凶悍他就越滿足（難道他有被虐的癖好？），因為他明白她是真的關心他，才會有這麼激動的反應。“別生氣了，以後我有大筆開銷，都先問過你再決定，可以吧？”

    “這還差不多！”不對，怎麼有點怪怪的？她又不是他媽，如果花大錢都要問她，這也管太多了吧？話說回來，他爸媽似乎都不太管他，她身為好友兼老師似乎真的應該管管他。

    殷天非常肯定的說：“好，就這麼說定了。”

    楊家熙懶得多想，只考慮現實情況。“錢都繳了，總不能白費，以後你做多少算多少，絕對不能逞強，要是不小心又暈倒了……我就罰你三天都不能吃我做的飯！”

    “好嚴重的處罰……”怎麼聽起來這麼好笑呢？

    “沒錯，今天你就吃醫院的伙食吧，我早上回去喂過貓狗了，它們有得吃你沒得吃！”

    “我真命苦，交友不慎。”

    “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