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風箏 -【搶當爹地(真愛求翻盤之一)】《全文完》

官不聊生

第5章(2)

    幾次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她對他抹開甜蜜蜜的笑容，他則故意不解風情的調開視線，佯裝冷漠。別人是放電，他是刻意放冷。

    不過他顯然忘了，有些人就是有辦法越冷越開花，不管他有多冷，韓乙茉就像只打不死的蟑螂，隨時為他準備好最燦爛的笑容。

    傻瓜，沒事笑那麼甜做什麼？高賦率心裡直嘀咕，可是卻好幾次管不住嘴角的笑意，更沒料到這樣的反應全被韓書睿看在眼裡。

    “爸比你在笑什麼？”睿睿偏過頭問他。

    “呃，在笑……笑故事裡的主角。”

    睿睿一臉受傷，“爸比，故事裡的小朋友凍死了，很可憐欸，你怎麼還笑？”

    高賦率趕緊低頭看了他手中的繪本一眼。賣火柴的小女孩？！剛俊的臉上頓時滑下三條黑線。

    “對不起，是爸比不對。”他誠懇的向睿睿道歉。

    抬起頭，看見韓乙茉漾著幸災樂禍的笑，高賦率沒好氣的賞她一記白眼，漠然別過頭去。

    釋懷的睿睿剛想繼續看他的故事書，目光突然被一個戴著口罩、頭上紮著兩條小辮子的小女生所吸引。

    口罩小女生身上的衣服和書包都寫著同一個名字，一邊自主的翻找著故事書，一邊像小麻雀似的，機機喳喳的不斷跟身旁的媽媽說著今天在幼稚園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情。

    鮮少有機會接觸同齡孩子的睿睿，瞬也不瞬的看著對方，他雖然看不懂那是什麼字，但一直聽到小女孩提到幼稚園，忍不住滿臉驚奇、羡慕，還有渴望。

    兩大一小在書店裡消磨了大半時光，直到高賦率必須回店裡著手準備晚上的便當，才分道揚鑣。

    “你回去忙吧，我跟睿睿在這附近逛逛，晚餐我們自己解決。”

    高賦率有點不放心，掙扎半天，嚅了嚅嘴，“把孩子牽好。”

    “你乾脆給我一條狗鏈好了。”韓乙茉有點受不了的揶揄道。

    “有哪個媽媽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

    怕某人又要念經，她趕緊先發制人嚷道：“沒聽到沒聽到沒聽到……睿睿，走。”

    睿睿很想忍住笑，但還是破功，一臉同情的對高賦率說：“爸比拜拜。”

    高賦率一直目送著一大一小的身影化作人潮裡的小黑點，才轉身回好好吃。

    和韓乙茉手牽手在路上閒逛時，韓書睿好奇問道：“茉茉，什麼是幼稚園？”

    “幼稚園就是很多小朋友一起上學的地方。”

    “上學好玩嗎？”

    “當然很好玩啊，幼稚園裡會有園長、老師，還有好多好多小朋友，大家可以一起玩遊戲、吃點心、睡午覺、搭娃娃車，重點是……”

    韓乙茉倏地頓住，腦中跳出一個念頭——如果睿睿開始念幼稚園，她若還賴在家裡就太米蟲了，這不正好可以說服高賦率讓她去好好吃工作嗎？韓乙茉啊，你真聰明！

    她笑意盈盈的望著睿睿問：“睿睿，想不想去看看幼稚園長什麼樣子？”

    “想。”立刻朗聲回答。

    “那還等什麼？走。”

    當天晚上，高賦率一回到家，原本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韓乙茉馬上彈跳起來，笑咪咪的撲到他面前，大聲宣佈，“登登，睿睿明天要開始去上幼稚園嘍！”

    興高采烈的她一口氣把下午去幼稚園參觀的情況通通說了一遍，足足講了五分鐘之久。

    “什麼？你才看過一家就馬上決定了？”

    “對啊，我覺得睿睿挺喜歡的，一副迫不及待想加入大家的樣子，重點是幼稚園距離好好吃一點都不遠。”如果她去好好吃上班，以後接送小孩很方便。

    高賦率完全高興不起來，身體裡有一把火正在燃燒。

    “韓乙茉，這種事情你不是應該先跟我討論一下嗎？而且，你怎麼可以只看過一家幼稚園就草率做決定？”

    “這樣很草率嗎？”她不覺得呀。

    “非常草率！我問你，這家幼稚園的師資如何？平均一個老師照顧多少小孩？軟硬體設備好不好？幼稚園採用的是哪種教育方式……”

    聽他劈哩啪啦說了一堆，韓乙茉直接做出結論，“你，潛力怪獸家長無誤。上幼稚園不就是開心玩開心吃開心交朋友，何必搞得這麼複雜？”

    “這不是複不複雜的問題，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選了不適合睿睿的幼稚園怎麼辦？為什麼你總是這樣草率行事，老是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都沒有考慮到後果。以前是如此，現在還是沒變！”他瞪著她，胸口激烈的起伏著。

    面對他的嚴厲指責，她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將失落掩藏好，掀動薄唇低聲說：“圔方有開放兩天試讀，倘若睿睿真不喜歡，我會再幫他重新找一家。下次我會先跟你討論，對不起。”聲音明顯不若稍早之前雀躍高亢。

    原以為她會扯著嗓門跟他激辯對峙，沒想到卻是這樣平靜的解釋。

    意識到自己情緒太過，高賦率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本想稍微安慰一下，“我……”怎料才起了個頭，喉嚨像是被異物鯁住似的難受。

    男人幼稚的自尊讓他說不出對不起三個字來，又無法坦然面對她看似平靜之下的受傷，最後只好鴕鳥的假稱洗澡，躲進了浴室。

    脫個精光後，高賦率赤裸裸的站在蓮蓬頭下，將冷水轉到最大，任由水流沖刷著過自己精實的身軀。

    他渾身毛細孔冷得緊繃，同時也讓他體內那股煩躁沉鬱得以冷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無法控制就對韓乙茉動氣，總覺得打從再見到她後，自己就活像是個小型人體彈藥庫，哪怕只是零星小火，都有可能引爆他的憤怒。

    他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很困惑很陌生很無措……

    明明說那些話的時候，他也不好受，可就是該死的管不住自己！

    想到她方才不發一語的樣子，他心口就一陣悶堵，像是快要喘不過氣來似的。

    他們之間怎麼會變成這樣？這真是他要的嗎？

    草草洗過澡，套上乾淨的衣服，再出來時，客廳裡已空無一人。

    “看到的時候想發脾氣，看不到的時候又想歎息，高賦率，你真是個無藥可救的神經病！”他低聲痛駡自己。

    因為心緒過於煩亂，他根本睡不著，只好拿工作填補夜晚，但他並沒有發現，習慣待在客廳工作的自己，下意識希望也許她會再出現。

    下半年度他的工作可滿了，出版社希望他再寫一本食譜，菜色最好是連廚藝智障看了都會做的，然後他還要籌備二店的事情，另外，某個電視臺想要找他擔綱主持一個料理節目，他也得想想下學期廚藝教室的課程……

    他一直奴役著腦袋，拼了命的要它生出想法，但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不管他怎麼逼自己專注，有個人的身影卻不費吹灰之力便滿滿佔據了他的心。

    “咦，你還沒要睡喔？”從房裡走出來的韓乙茉一見到他還待在客廳，不禁勾起一抹笑。

    乍然聽到她的聲音，他發現自己的心居然興奮的跳了好大一下，差點就要撲上去抱著她了，不過他很快就壓下這份激動。

    “太好了，幫我喝剩下的可樂。”她一話不說，直接把手中喝了一半的可樂往他面前一放。

    她很愛喝可樂，可是一口氣喝掉一瓶又會滿肚子氣，放到隔天又會變成糖水，如果有人願意幫忙喝掉，那是最好的嘍！

    盯著面前的半瓶可樂，高賦率酷酷的說：“我沒說我要喝吧？”

    “你也沒說你不喝呀！”她笑嘻嘻反駁，全然不因方才的惡言惡語影響情緒，“你不喝的話，明天睿睿打開冰箱看到，一定會吵著要喝，你忍心看他小小年紀就被這種不健康的飲料荼毒嗎？”

    “你不喝不就沒事了？”沒好氣的白她一眼。

    她不依不饒，硬是將半瓶可樂往他的手推，正要抽手，始終無動於衷的大手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怔怔的望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樣，被他圈住的手腕像是被一圈熾熱箍住似的，教她好心慌。

    “剛才、剛才……對不起，我口氣太壞了。”說完，他放開她，趕緊拿起可樂，故作瀟灑的仰頭灌了一大口，同時在心中暗忖，其實，對不起也沒那麼難說出口嘛！沉鬱舒散開來，心情跟著輕鬆不少。

    聞言，韓乙茉的眼底掠過微訝，繼而漾開嫣然淺笑，“喝可樂就該配可樂果，我去拿。”

    轉身踩著碎步匆匆離去，直到拉出一定的距離，然後連燈也沒開，一個人站在擺放零食的櫥櫃前，無聲無息的揩著眼角的濕潤。

    絕大多數的女人，總是聽到男人說我愛你時感動，偏偏有個傻瓜卻是聽到男人說對不起，才感動得無法自已。

    可是這個傻瓜好開心，因為這代表，她的情緒是被人在乎的。

    他那聲對不起，聽在韓乙茉耳裡，遠比聽他說一千次的我愛你還真摯可貴。

    韓乙茉說的沒錯，喝可樂就該配可樂果。

    以前他們常在他不打工的晚上，窩在他的學生套房裡看著租來的DVD，一口可樂一口可樂果，曾經那就是他們擁有的最簡單最輕鬆最快樂的約會……

    只是，可樂果又不是仙果，是有這麼難拿嗎？

    等不到可樂果，高賦率只好自己起身去找，還沒走近，就看見黑暗中站著一抹身影，很是壓抑的不斷吸著鼻子，雙手忙不迭地揩拭著眼角。

    他的心頓時像是被人狠狠揪住，然後死命扭轉拉扯，劇痛起來。

    曾經是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寶貝，現在卻躲在黑暗裡偷哭，這絕對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他或許會一輩子氣惱她當初的不告而別，但他絕對不想看見這樣的她。

    他說過，他喜歡愛笑的女孩，那是因為他從來就捨不得她哭。

    這次，他是看見了，是不是有更多他沒看見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偷偷的哭泣，包括他沒能參與的那六年裡？

    想到這裡，他沒有辦法再恨了，因為恨她的同時，他發現自己也不好過，甚至比被恨的她還要難受，他想跟她和解，也想跟自己的怨懟和解。

    他緩緩走上前，不等她察覺自己的靠近，他張開雙臂，不分由說的從身後將她緊緊抱住。

    “我們和解好不好？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我不想讓你哭……”一直都不想。

    韓乙茉因為太過於驚喜，完全說不出話來，她緩緩轉過身，用最緊最緊的擁抱，和一抹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外加濡濕他前襟一大片的眼淚，當作回答。

官不聊生

第6章(1)

    “什麼？！所以你不只寫了信給我，還幫我準備了生日禮物，結果全被你大姐給扔了？”

    深夜，點著暖黃燈光的客廳裡，原本還慵懶靠坐在沙發上的高賦率，一聽到她這麼說，立刻激動的坐直身體，總是淡定的眼眸反常的迸射出想殺人的寒光。

    正在自白自己為何六年音訊全無的韓乙茉，滿臉無奈的點點頭，“就連之後我在美國寫的每一封信，也全都被她攔截丟了。”

    原來真相是這樣，原來就是這該死的行為，害他們整整失聯了六個年頭！

    “可惡！她居然這麼做！”

    高賦率很是氣憤，他無法想像韓薇玲這個人究竟是怎樣的扭曲心理，非要這樣使手段欺負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妹妹，才能獲得滿足。

    或許在韓薇玲眼中，扔的不過就是區區幾封信，很廉價、很微不足道，可對他來說，那卻是這六年來他一直渴求卻不可得的珍貴之物！

    韓乙茉柔軟的小手包覆著他厚實的大掌，想要安撫他的情緒。

    她能理解他此刻的憤怒，因為剛聽到真相時，她也是這樣氣憤難當，甚至一度想要出手痛打韓薇玲洩恨。

    可即便她真打了又如何？終究改變不了已經造成的傷害與錯過。再說，打了她只是髒了自己的手，她不信她會知道反省。

    幸好老天有眼，能夠讓她又一次在茫茫人海裡找到阿率，並且和他和解，現在她只覺得滿心感恩，感恩老天爺的幫助，為她晦敗的人生再度帶來希望。

    他看著她，感受到她帶來的正面能量，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你那時送了什麼給我當生日禮物？”

    沒料到他會問，小臉微熱，乾笑著顧左右而言他，“都已經被扔了，管他是什麼東西，哈哈哈。”

    “我就是想知道。”黑眸瞬也不瞬的看著她，認真又堅定。

    烏黑黑的眼珠子看看上面、看看前方、看看右邊，就是不敢看向左邊他那雙充滿蠱惑魔力的幽深黑眸。

    “茉茉，告訴我，你到底送了什麼東西給我？”

    實在招架不住，韓乙茉只得暫時把自尊扔到椅子下，赧著臉囁嚅道：“也沒什麼，就只是我自己做的大愛心巧克力……”

    聽到她又再度下廚挑戰不可能的任務，高賦率兩道濃眉高高聳起，接著記憶翻轉，他直覺想起交往一周年紀念日的超級驚喜——

    這位連瓦斯爐都不知道怎麼開的韓小姐，懷抱雄心壯志想要挑戰素有甜點中的貴族之稱的舒芙蕾，差點連累他租屋處的小廚房陪葬。

    那種捏把冷汗的驚悚，現在想來還心有餘悸，他實在不敢想像，所謂的大愛心巧克力當時是怎麼被製作出來的？就算不是無比慘烈，肯定也是驚心動魄。

    思及此，高賦率忍俊不禁，當場爆笑出聲。

    “喂，什麼意思嘛！人家做得那麼辛苦，你不感動就算了，還笑我？”她可憐兮兮的扁嘴，眼泛淚光委屈指控。

    高賦率舉起雙手本想示好，無奈嘴邊的笑意硬是潰堤，止都止不住，“哈哈哈哈……”他笑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老實說，韓乙茉也不是很能理解當時的自己哪來那種勇氣，居然敢送如此幼稚的東西給男朋友，重點是成品還很醜，歪七扭八的，她甚至懷疑，倘若當時他真的收到這份禮物，他能看得出那是一顆大大的愛心嗎？

    突然覺得，或許韓薇玲幫忙毀屍滅跡是對的。

    可即便如此，要嫌也是她自己嫌，臭阿率憑什麼笑她？這男人是怎麼回事，不趕快把她捧在手心裡呵護，居然還欺負她！

    實在是氣不過，窘得滿臉通紅的韓乙茉，掄起戰鬥力十足、攻擊性不足的小粉拳，嬌嗔薄怒的捶打他，口中不住的罵，“壞！壞！真是壞透了……”

    忽地，兩隻大掌一左一右緊緊握住她的小粉拳，勾起壞笑揶揄道：“嘿，別剛和解就想鬧出人命。”

    “哼！”她還氣著呢，拗著雙手還想打人。

    揉著笑意的黑眸低瞅著她，“說真的，再為我做一次大愛心巧克力。”

    “才不要。”她若還做就是傻瓜。

    “一定要！算算這六年，你先是欠我六個生日，又欠了我六個陪你過生日的機會，再加上六個交往紀念日，一年兩次的情人節總共十一個，還有復活節、萬聖節、感恩節、耶誕節……嘖嘖嘖，你負債累累啊韓小姐。”說完，不忘往她嬌俏的鼻尖點了一下，然後又趕緊把她的小手緊緊抓住，活像怕她跑了似的。

    韓乙茉雙眸微眯，咬牙切齒說：“哼哼，很會算喔！”

    “當然，我現在好歹也是個小小生意人，算盤總要撥得迅速準確才行。”高賦率得意地笑道。

    “你怎麼不乾脆把元宵節、清明節、端午節、中秋節、九九重陽節也一併加上算了？”她沒好氣地咕噥。

    “沒問題，不過，你也知道商人天生重利，六年利息肯定不能少。你說，你打算怎麼還債？”他故意欺近她逼問。

    熱熱的鼻息親昵的撲來，灼得她一陣臉熱，她左閃右躲，見他追得緊，擺明存心逗人，她索性來個正面迎敵，“不然你想怎麼樣？”漂亮的下巴抬得高高的，模樣可傲嬌了。

    她的眼睛無比燦亮，照耀著他，再加上兩人此時靠得很近，他能聞到她頭髮的香氣，不懂，他們用的是同一瓶洗髮精，怎麼她的味道就是特別香、特別撩人？他明明沒有喝酒，可光是看她就滿是醉意……

    “我想要你分期付款，期限是一輩子。”他啞聲說。

    “還這麼久，這樣我不是很虧？”她壓抑欣喜，故作為難道。

    “不虧，我是很好的債權人，不逼債，頂多……”

    “頂多什麼？”她被他的欲言又止勾起了強烈的好奇心。

    “頂多就是……”

    他熱燙的嘴唇輕輕堵住她軟嫩的小嘴，很輕很輕的啄了一下，可那聲音落在兩人耳裡卻好響好響，像是琴弦的泛音，悠悠蕩蕩的直沁入身體裡似的，蕩漾不休。

    輕淺一吻後，他們各自退回原處，兩顆心兒撲通撲通眺得厲害，兩人的手心裡全是汗，手足無措的模樣，彷佛回到初談戀愛時的第一次接吻，害羞、拘謹卻又興奮不已，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寂靜中，高賦率迷人的啞聲低喃道：“很久沒有接吻了。”

    她是他第一個親吻的女孩，也是唯一的一個，這六年，再沒有誰給過他悸動，會讓他想要親吻。

    “我、我也是……”說完，韓乙茉連忙低下頭，羞得不敢再看他。

    他拉拉她的手，她別開臉，他又拉拉她的手，她又別開臉……

    韓乙茉原以為他會第三次拉拉她的手，沒想到先感受到力量的卻是——

    他蠻橫的捏過她小巧的下顎，不分由說地銜住她微訝的小嘴，像只饑渴的野獸，貪婪的吮吻每一口芬芳，挑逗挑逗再挑逗、糾纏糾纏再糾纏……

    強烈的電流瞬間襲身，衝破了四肢百骸，啟動了某個被藏在身體裡的開關，她仰起臉龐，乖順而熱烈的回應他的吻。

    難分難解之際，一道殺風景的童音響起——

    “茉茉，我要尿尿……”滿臉困意的韓書睿揉著眼睛站在房門口。

    像是一桶冰水兜頭澆下，渾然忘我的兩人如夢初醒，趕緊放開彼此，慌慌張張各自低頭檢查身上衣物是否整齊，同時不斷往自己臉上扇風。

    他們面紅耳赤、滿臉尷尬，但更想要放聲大笑。

    “茉茉……”睿睿可憐兮兮的喊。

    韓乙茉趕緊跳下沙發，“來了來了，先忍住唷，到了廁所才可以尿。”牽著小人兒直奔洗手間。

    望著他們的身影，高賦率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天啊，他剛剛在做什麼，是有這麼饑渴嗎？

官不聊生

第6章(2)

    不一會，韓乙茉牽著解放過後的小人兒回到客廳，目光一對上高賦率，小臉馬上又熱了起來。

    “時間不早了，快去睡吧！”高賦率起身迎了上去，很自然地順了順她頰旁的發，柔聲道。

    她笑咪咪的睞他一眼，無比嬌羞的道了聲晚安，這才牽著小人兒回房睡。

    小人兒一沾床，呼呼大睡也，韓乙茉卻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甜蜜心緒脹得胸口滿滿的。

    和他分離後，曾經以為她的人生就像是一條黑暗的隧道，她很高興自己終能走出隧道看見陽光，高賦率就是她心中的那顆太陽。

    隔天一早，韓乙茉是被窗外的鳥啼給叫醒的，儘管她才睡不到幾個小時，卻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全然沒有半點睡眠不足的後遺症。

    她伸展著四肢，自在的在床上蠕動、翻滾。好舒服呀……

    想起昨晚，她害羞的將臉埋進被子裡，抑不住心情喜悅的笑了起來，露在被子外的雙腳，更是孩子氣十足的踢來蹬去。

    這是六年來她第一次帶著微笑入夢、帶著喜悅醒來。

    自小住慣豪宅美寓、早把自己視為高貴美國人的韓薇玲，望著車窗外擁擠的巷弄，嫌惡得直皺眉。

    “確定是這裡沒錯？”就連在車裡也戴著大墨鏡的韓夫人，高傲的問著正在開車的李正青。

    李正青是韓夫人遠房表姐的兒子，目前在韓氏集團臺灣分公司擔任小職員，韓夫人每次回臺灣，都是他負責接送。

    “確定確定，征信社給的位址千真萬確就是在這裡。”他十分篤定。

    闖過重重阻礙，氣派的黑色房車終於在一棟不起眼的老公寓前停下。李正青機敏的跳下車，殷勤的幫忙打開車門，好讓韓氏母女下車。

    恰巧有人從公寓裡出來，李正青趕緊上前頂住門，恭請韓氏母女入內。

    “電梯呢？怎麼沒看到電梯？”韓薇玲問。

    “這種五層樓的老公寓是沒電梯的。”李正青唯唯諾諾的解釋。

    “什麼？！”韓薇玲花容失色大叫，“沒電梯？萬一把我新買的高跟鞋鞋跟踩壞了怎麼辦？”

    “幾樓？”韓夫人不悅地問。

    “三樓。”李正青答。

    寒著一張臉的韓夫人率先邁出步伐，韓薇玲沒轍，只好跟著上樓，一邊恨恨的踩著樓梯，一邊在心裡痛駡韓乙茉那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到底是身嬌肉貴的夫人小姐，才爬到三樓，母女倆已經香汗淋漓，好不容易順了順呼吸，這才用眼神示意李正青按門鈴。

    幾秒鐘後，屋裡由遠而近傳來腳步聲，裡頭的人連開了兩道門鎖，大門才剛露出一條縫隙，熟悉的女嗓已經先一步順著門縫鑽出，“來嘍來嘍，先通知你們一聲，待會進門可別被我擦得亮晶晶的地板……”

    原本揉著笑意的說話聲，在看清楚門外站著的人後戛然而止。

    韓乙茉怔怔的望著大媽和姐姐，笑容凝結，一臉驚駭，宛若見鬼，原本飛揚的心情頓時像跌落萬丈深淵。

    她們怎麼會找到這裡來？她們怎麼會知道阿率住在哪裡？

    經歷了六年的空白，她不過才和阿率一起生活了多久，他們甚至才剛剛和好，更別說睿睿難得這麼喜歡一個人、喜歡這個地方，為什麼那些討厭的人事物又要來騷擾她、騷擾睿睿、騷擾阿率？

    難道，真如大家所說的，最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

    一股寒意森凜凜的爬上身體，韓乙茉握了握冰涼的手指，老半晌才找回聲音，輕顫問道：“你、你們怎麼會找到這裡的？”

    “有一種東西叫征信社呀，傻傻的你。”

    韓乙茉臉上的錯愕徹底取悅了韓薇玲，她心裡既得意又痛快，突然覺得，能夠看到這樣的韓乙茉，方才那三層樓爬得真是值得。

    “韓家的規矩什麼時候開始可以連出門都不用告訴我一聲了？”摘下墨鏡，韓夫人高傲的瞟她一眼，“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韓乙茉穩住心緒婉拒，“對不起，我不是屋主，不方便招待大媽。”口吻客氣卻不失強硬。

    這是阿率的家，這是有愛又有溫暖的地方，是阿率給她和睿睿的避風港，她才不要這麼一個美好的地方，被大媽和姐姐褻瀆破壞。

    韓夫人最討厭有人不服從她、挑戰她的權威，尤其是丈夫外遇的私生女，她沒撕爛她的嘴已經是恩賜。

    “讓開。”說完，她作勢就要進屋。

    “這裡不是韓家，並非每個人都要聽你發號施令，大媽再怎麼想登門作客，也應該要等主人邀請，不應該如此野蠻。”韓乙茉擋在前方，說什麼都不放行。

    “我媽叫你讓開你就讓開，敢頂嘴，想找死嗎？”韓薇玲氣焰高張地開罵。

    韓乙茉堅決不退讓，不惜正面迎戰。

    “反了！反了！”

    一陣推搡，盛怒的韓夫人使盡力氣的揚手甩下。

    啪！

    清脆的巴掌落在韓乙茉臉上，當場打得她眼冒金星，跌坐在地，韓夫人手上的戒指還在她臉上刮出一道細長的血痕。

    “誰教你不自量力，活該被打！”韓薇玲不屑的睥睨著她，挽著母親的手，鞋也不脫，直接踩上韓乙茉花了好幾個小時才擦得亮晶晶的地板。

    韓夫人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韓薇玲則極其無禮的在客廳裡走來走去。

    “嘖嘖嘖，媽，你看，這戶人家的品味也太糟了吧！住在這麼擁擠的地方也不怕會得憂鬱症，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窮酸電視機？”

    看著乾淨的地板被踩出鞋印，聽著韓薇玲肆無忌憚的輕蔑批評，總是處處忍讓的韓乙茉被激怒了，她怒聲質問：“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你跟張董結婚的日子已經訂好了，去收拾你和睿睿的東西，馬上跟我回美國。”

    韓乙茉真不敢相信，人心竟能自私到這種地步！

    “我不會跟你回美國，更不會嫁給張董——”她叛逆嘶吼，滿臉桀驁不馴的瞪著自私的大媽。

    她不是笨蛋，她從趙大偉口中得知，韓薇玲因為不懂決策經營，搞砸了一個重要的案子，造成集團損失慘重，父親揚言要取消她的繼承權，大媽找張董美其名是合作，其實是要張董拿錢幫韓薇玲度過這次危機，好保住她的繼承權。

    而她，從頭到尾不是既得利益者，也不是出紕漏的禍首，憑什麼要她犧牲自己的婚姻？

    “你敢不聽話？也不想想這些年你跟你媽花韓家多少錢，有種你還錢！”韓薇玲霸道嬌嚷。

    韓乙茉怒極冷笑，“我為什麼要還錢？論花錢，只怕韓家用在我身上的還不及你的十分之一。爸敢花心外遇、敢接我回韓家，那些錢我就花得心安理得，至少，我沒給韓家出紕漏，至少我不像你這麼卑鄙，需要拿別人的婚姻去換錢，有本事，你自己去嫁給張董，讓張董為你花一輩子的錢！”

    “你！”被睬中痛處的韓薇玲面子掛不住，隨手抓起某樣東西作勢就要往韓乙茉身上砸去——

官不聊生

第7章(1)

    “住手！”

    男人低喝響起的瞬間，韓薇玲的手腕被人從後方拽住，她完全掙脫不開，只能歪著頭，憤憤瞪向抓著她的人。

    “你是誰？幹嘛抓著我？還不快把我放開！”

    “阿率……”看到高賦率回來，韓乙茉的心總算踏實了。

    餐飲學校今天舉行考試，所以提早下課，時間難得充裕的他，不想韓乙茉為了接小孩大老遠的跑出門，遂自告奮勇的去接睿睿放學，順便瞭解一下幼稚園的設備師資，沒想到才進門，就看見這令人生氣的畫面。

    穿著幼稚園制服的睿睿咚咚咚的跑過來，關心的問道：“茉茉，你怎麼了？臉臉怎麼流血了？是不是大巫婆跟小巫婆又欺負你？”他心疼的看著她微腫的臉龐，眼泛淚光。

    “沒事，茉茉沒事，睿睿別怕。”她拍拍睿睿的背，安撫敏感纖細的他。

    “這位先生你快放手，不然我要報警了。”李正青不敢貿然出手，只敢威嚇。

    韓薇玲哇哇叫，心急如焚的韓夫人對著韓乙茉怒斥，“韓乙茉，你還愣著做什麼？快叫他放開薇玲！”

    “這裡不是韓家，輪不到你指揮我。”韓乙茉凝聲反擊。

    高賦率一把抽走韓薇玲手中的兇器，“你們連這屋子的主人是誰都不知道，還亂碰我的東西，這種行為跟小偷有什麼兩樣？看來得打電話報警才行。喏，你該不會是同夥吧？”目光冷冷的掃了李正青一眼。

    “我……”李正青縮了縮脖子，不敢吭聲。

    “胡說八道，我才不是小偷，我才不希罕這一屋子的破爛東西，你敢報警，我就告訴員警你欺負我、你打女人。你給我等著，我會找律師告你，我不會放過你……”韓薇玲罵個不停。

    高賦率懶得跟她吵，直接把人扔給李正青，然後拿出手機假裝報警，“喂——派出所嗎？這裡是……”

    一聽到派出所，原本還氣焰囂張的韓薇玲馬上閉嘴，龜縮一旁，可又氣不過，只敢小聲求救的喊，“媽！媽……”

    韓夫人對女兒使了個眼色，要她稍安勿躁，接著轉向高賦率說道：“這位就是高先生吧？我是韓乙茉的大媽。”不忘維持著她一貫的矜貴。

    他不悅又不屑地挑眉，“原來你就是韓氏集團的韓夫人。茉茉的臉是你打的？”他指著韓乙茉臉頰上的傷痕問。

    韓夫人驕矜的揚了揚下顎，“韓家家教甚嚴，小孩子不懂事，我當長輩的自然要訓誡她。”

    高賦率嘲諷地笑了笑，目光往下，落在韓夫人的鞋子上，“既然韓家家教甚嚴，怎麼韓夫人跟令千金到別人家裡都不知道要脫鞋子，還踩得到處是鞋印？呵，算了，既然是長輩也就不計較了，畢竟年紀大了，有些細節難免疏忽，我還是別說話，免得也要被說不懂事，隨便又是一個巴掌，我可吃不消。”

    韓乙茉很想笑，偏偏一扯動嘴角，刺痛便清晰傳來，她只好苦忍著不敢大笑，還因此渾身微微顫抖。

    好你個高賦率，什麼時候這麼會揶揄人了，不過，真痛快！

    韓夫人被堵得無言，臉上無光，鞋子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只好轉移話題，“一切都是誤會，不如都先坐下來，慢慢談吧。”

    “我主人還是你主人？”看韓夫人一愣，高賦率才笑說。“開個小玩笑。要談天不是不可以，得先稍等我一下。”

    不知道要談什麼烏魯木齊的鳥事，不想孩子單純的心靈被污染，高賦率先帶著睿睿回房去玩機器人，然後繞去廚房拿了冰敷袋、消腫藥膏，簡單幫韓乙茉擦了藥，讓她拿著冰敷袋冰敷臉頰，順便再打通電話到店裡，告訴阿立他暫時趕不回去，提醒他一些該注意的事情。

    搞定這些事後，他才看向韓夫人，“韓夫人聲勢浩大的光臨寒舍有什麼事？”

    “我是特地來帶乙茉跟睿睿回美國的。”

    “喔，是嗎？那真不巧，我目前沒有移民的打算，也不打算讓茉茉、睿睿去美國，我們會一起在臺灣生活，而這個想法……我想至少十年內都不會變。”

    “那可不行，茉茉的婚禮快到了。”韓薇玲冷哼一聲。

    “婚禮？”高賦率掀起眼睫望向韓薇玲。

    “怎麼，韓乙茉沒跟你說嗎？她已經有未婚夫了，對方可是羅德的張董，身家資產多得驚人，住的是豪宅、出入坐的是名車，可不是你這種貨色可以比得上的。”韓薇玲得意揚揚地說，態度很輕蔑。

    “胡說八道，張董才不是我未婚夫！明明是你們拿我當交易，美其名是跟張董合作，實際上是要張董拿錢填補你所搞出來的財務大洞，好保住你的繼承權，對吧？”

    “你……”韓薇玲臉色驟變。

    “我怎麼知道？怎麼，趙大偉沒跟你說嗎？”韓乙茉反唇相稽。

    韓薇玲愀然變色，“你們這兩個狗男女，居然背著我偷偷交往！”

    “抱歉，有來有往才叫交往，我跟趙大偉可沒那種好交情。”

    “乙茉，張董是個不錯的物件，他很喜歡你，多次跟大媽保證會疼你，我這麼為你著想，你怎麼都不明白，難道我會害你嗎？”韓夫人故作痛心。

    “比起我們家那個四處花心又老是鬧出人命的老爸，五十歲的張董或許真是個不錯的對象，至少他的感情婚姻都是一段一段來。不如這樣好了，大媽你跟爸離婚，改去跟著張董，既然他是不錯的物件，應該值得大媽好好把握，這樣一來，要他拿錢替韓薇玲闖的禍擦屁股也名正言順，大媽何不聽我這一回？”

    “年紀相當，加上韓夫人也覺得他是不錯的物件，確實可以考慮看看。”高賦率淺笑附議。

    “韓乙茉，這是你跟我說話該有的態度嗎？你還當我是你大媽嗎？”韓夫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高貴的表情就快要龜裂瓦解。

    “這也是我想問大媽的，你有真心把我當一個晚輩在看待嗎？你不用急著回答，因為答案我老早就知道了。”那就是沒有。

    “韓乙茉，我知道你想跟他在一起，但是我不會答應的。”

    “呵，你是我媽還是我爸？我要不要跟阿率在一起，還輪不到你說話。過去我為了我媽忍耐你的刻薄，也確實把你當大媽尊重，但是當我知道你居然這麼自私勢利，你在我眼裡就什麼都不是了。”想起她和母親過去的隱忍，韓乙茉的心不禁陣陣刺痛。

    “韓乙茉，我都沒有責怪你媽媽破壞我的婚姻，你還敢說我刻薄！”韓夫人氣得渾身發抖。

    “對，你沒有責怪，你只是每天每天折磨她。可是我要說，大媽你恨錯人了，你該恨的是爸爸，是他對婚姻不忠，就算沒有我媽，也會有其他女人，這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韓夫人無法反駁，因為丈夫的不忠一直是她的痛。

    “韓夫人，我必須要提醒你，基本上，我跟茉茉都是成年人了，我們要不要結婚，其實真的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高賦率雖然語氣沉穩，但心裡早已氣得都噴火了。

    “你跟張董的婚事已經放出消息，我們韓家丟不起這個臉，再說，你難道不怕你爸取消你的繼承權？”

    “丟不起臉就你還是韓薇玲去當新娘嘍！至於繼承權……照韓薇玲這種三天一紕漏五天一個大坑的經營水準，我怕韓氏集團過不了多久只剩負債，趁早把我除名未必不是好事。”

    韓薇玲氣得面孔漲紅，“姓高的，你少假惺惺，我就不信你有多愛韓乙茉，你不過是想借著韓乙茉來要我家的錢，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因為韓乙茉會上當，我們可不會。”

    高賦率莞爾一笑，“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愛茉茉，所以我一直在找答案。在答案出現之前，我會繼續愛她，愛到我不能愛為止。我或許沒有韓家那樣的家底，但不至於連自己的老婆小孩都養不起。”

    他淡定的說著話，淡定的握著韓乙茉的手，淡定的一點都不因為韓家瞧不起他而生氣，然而看似淡定的眼眸裡，卻有著一種不容忽視的篤定絕對。

    韓乙茉望著，沉醉著、感動著……

    “既然講不通，那我只好來硬的。正青，你還不過來把人給我帶走！睿睿呢？出來，快出來——”

    韓夫人指揮李正青抓住韓乙茉，自己還起身打算要去房間把睿睿帶出來，客廳裡頓時陷入一團混亂。

    “夠了！沒有人可以帶走我的女人跟我的孩子！”高賦率倏地站起身，強硬表態。

    韓乙茉心裡掠過一抹懊惱，尤其在看見韓薇玲不懷好意的笑容時，這股懊惱益發加深，不，不要是她想的那樣，千萬不要！她祈禱又祈禱。

    然而莫非定律，卻硬是在這種時候發生。

    “姓高的，誰是你的孩子，睿睿嗎？哈哈哈……”韓薇玲誇張笑著。

    “韓薇玲，你夠了！”韓乙茉沒有像現在這麼痛恨一個人過。

    “韓乙茉，你居然這樣騙你的男人，你真是厲害啊！”

    “我……”韓乙茉臉色微微發白。她不是騙，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誤會，當初他不聽她說，而現在她只是還來不及說。

    “什麼意思？茉茉？”他發現韓乙茉表情不太對，似有難言之隱。

    “意思就是，韓書睿不是你兒子，他是別人的兒子，你這老爸也當得太自動了吧。”好不容易逮到機會，韓薇玲拼命攻擊。

    “高先生，韓書睿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我們韓家的孩子，我帶走他應該不需要你同意吧？”韓夫人冷笑問。

    “她說的是不是真的？睿睿不是我的兒子？那睿睿是誰的孩子？”高賦率這會的注意力全在這個驚人的消息上頭，他一心只想知道答案。

    “阿率，你聽我說，睿睿他……”

    韓乙茉還來不及解釋，原本躲在房間的韓書睿哭著跑出來，拼命捶打著韓薇玲跟韓夫人，“你們都是壞蛋，一個大巫婆，一個是小巫婆，我才不要跟你們回去，我討厭你們，走，你們走，走開！我是率率爸比寶貝，我要當率率爸比的寶貝……”

    韓夫人和韓薇玲幾乎招架不住韓書睿的撒潑性子，混亂中，韓薇玲腦中一個激靈，她何不用睿睿來要脅韓乙茉？韓乙茉那麼疼他，肯定會屈服。

    “韓乙茉，你不走沒關係，但是睿睿我們一定要帶回美國。”韓薇玲突然一把抓住睿睿的手，就往外走。

    “韓薇玲，你不可以這樣！放開睿睿，你不可以把他帶走！”韓乙茉無法上前，因為該死的李正青在妨礙著她。

    睿睿嚇得大哭，“我不要我不要，爸比救我、爸比救我……”小手緊緊扳著門框不鬆手。

    高賦率六神無主。睿睿不是他的孩子，怎麼會？那他到底是誰的孩子？

    不可否認，他心裡很失望，還有種被欺騙的感覺，但是，聽著睿睿那麼堅定的喊自己爸比，看著那雙眼睛是那麼信賴的望著自己……他的心瞬間定了下來，他對自己說，就算睿睿不是他的孩子，可只要睿睿有一點點的抗拒，他就不准任何人用這種蠻橫的方式強行把他帶走。

官不聊生

第7章(2)

    高賦率快步上前去，想要把哭泣的睿睿從韓薇玲手中抱回來，這時，韓薇玲突然大叫一聲，原本緊抓著睿睿的手用力甩開。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睿睿背對著樓梯，摔滾下去。

    “睿睿！”高賦率怒吼的沖上前去，一把推開韓氏母女這兩個龐大的障礙物，看見睿睿小小的身子無助的躺在樓梯間的平臺，他心痛得幾乎窒息，三步並作兩步飛快趕到他身邊，“睿睿，睿睿……”他一伸手碰觸到他的發，掌心便一片濕潤。

    血，是血，睿睿流血了！

    “爸比，痛……好痛……”淚珠從他痛苦緊閉的眼睛滾出。

    韓乙茉也沖了過去，跌跪在地上，渾身發冷，眼淚撲簌簌的落下，“睿睿，睿睿……”

    高賦率拿出手機，想要打電話叫救護車，可手卻抖得厲害，連數字都按不准。

    “阿率，發生什麼事了？”高母拎著東西，傻傻看著兒子。

    “媽？！”

    尾隨在高母之後的是白富美的父親，見到這情況，當機立斷指揮，“阿率，別打電話了，快把孩子抱起來，直接送醫院，來不及等救護車來了！小心點，傷口要壓好，我這就去開車過來。”

    六神無主的高賦率被叔叔這麼一喝，頓時回過神來，飛快脫下襯衫，抱起睿睿後，他用襯衫壓住他頭上的傷口，和韓乙茉一起快步下樓。

    一群人匆匆離開之後，韓薇玲拉著母親，“媽，怎麼辦？是他咬我，我才甩開手，我……”想到高賦率剛剛離去前那一記兇狠的眼神，她便忍不住頭皮直發毛。

    這事要是鬧大了，她們母女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韓夫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先、先回飯店。”

    韓夫人剛跨了一步，驟然腿軟，差點也要跌下去，當場嚇出一身汗，母女倆只好你攙我我攙你，步履蹣跚的離開。

    韓書睿被緊急送入手術室。

    因為他是後仰的從樓梯上跌下，撞到了頭，所以傷勢並不輕。

    高賦率、韓乙茉、白父和高母都等在手術室外，高賦率的衣物沾滿了睿睿的血跡，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大家都仍餘悸猶存，各自在心中祈求老天保佑。

    “阿率，那孩子怎麼會摔成那樣？他是誰家的孩子？”高母看兒子對那小孩很是呵護重視，感情似乎不比一般，不免猜測有沒有可能她的輩分已經被升級了卻不自知。

    “睿睿他是……”他怔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對母親介紹。

    原本，他還想要找個週末帶睿睿去新店看看阿公阿嬤，沒想到卻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心好痛，想起睿睿昏迷前對他說“爸比，痛……好痛……”，他的心就像是被人一把揪住，再狠狠的拉來扯去。

    “睿睿是我弟弟。”一直默默掉淚的韓乙茉突然說。

    高賦率別過頭，一臉詫異的看向她。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跟你說清楚的。其實，帶著睿睿回來臺灣找你的那天晚上，你不是很生氣的把我拉到廚房去質問我嗎？我那時就想你一定誤會了什麼，好不容易從你說話的內容推敲出頭緒，可是你當時太生氣了，根本不聽我解釋，我為了跟你賭氣，才一直沒說。我不是故意要瞞你，這幾天我原本還想說要找個恰當的時機跟你說的，誰知道今天卻……”她把臉埋進雙掌，渾身因為啜泣而顫抖。

    “如果睿睿是你弟弟，他為什麼會喊我爸比？”

    韓乙茉吸了吸鼻子，簡單的把韓書睿的身世說了一遍，包括他和她都是父親花心外遇的產物，包括睿睿的生母不想年紀輕輕就被孩子絆住，最後選擇了支票，放棄了兒子。

    “……到了韓家後，因為幾乎都是我在照顧他，他就一直把我當成他心目中的媽咪，我不只是他的姐姐，還是他的茉茉媽咪，加上我常常跟他說起我們的事情，所以他還沒見到你之前，就已經認識你了，他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爸比，但是你對他很好，他也很喜歡你，所以他私心希望你是他的率率爸比……對不起，這一切都怪我，讓你在這種情況下知道真相，也害你失望了。”

    這些日子，高賦率對孩子的用心，她全都看在眼裡，想來知道真相後，他也一定很失望，因為他是真的很高興有睿睿這個孩子。

    坦白說，剛聽到的時候，確實很生氣，也確實非常失望，覺得自己被戲耍了，可聽見睿睿哭喊著要爸比救他的時候，口吻是那麼堅定，望著自己的眼睛是那麼信賴，盲點消失，他瞬間就清楚了——

    不管睿睿是不是他的小孩，他還是喜歡他，如果可以，他想要永遠呵護他陪伴他，一直扮演他的率率爸比。

    高賦率握住韓乙茉冰涼的手，“我想要永遠當睿睿的率率爸比。就算我們沒有血緣上的關係，我還是會對他好。”

    聽到這句話，眼淚更是洶湧的從韓乙茉的眼睛裡不斷冒出。

    他一把將她摟到懷裡，柔聲安慰道：“別怕，睿睿會沒事的，他一定會撐過去的，今天回來的路上，我們才約定好，我要教會他游泳，他要教我怎麼玩機器人，他一定會沒事的，相信我。”

    “嗯。”韓乙茉點點頭。她相信他，永遠都是。

    這時，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醫護人員表情很嚴肅，高賦率認出是送睿睿進手術室的護士，連忙上前問：“怎麼樣了？韓書睿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小朋友需要大量輸血，但是血庫的B型血血量不足，爸爸或媽媽哪位是B型？”

    高賦率和韓乙茉互看一眼，兩人心急卻束手無策，因為他們都不是。

    “我是B型，也有定期捐血的習慣，現在就可以捐血。”白父主動上前表態，還對高賦率說：“打電話叫富美過來，她也是B型，叫她也問問她們診所裡的人，如果有，通通叫過來。”

    “我這就打電話給富美，叔叔，謝謝你。”

    白父拍拍高賦率，趕緊跟著醫護人員去抽血。

    當度完蜜月銷假上班的白富美一接到電話，馬上號召診所裡B型血型的同仁還有自己的老公，一起火速趕到醫院急診室。

    這場手術如火如荼的進行到晚上八點才順利結束，看著睿睿被推出手術室，大家既心疼又感動的紅了眼眶。

    白父突然說：“誰說這小孩跟我們沒有血緣上的關係？他現在身體裡有我跟富美的血，跟我們家可親了。”說完還看了高賦率一眼。

    高賦率當下明白，感激的對叔叔猛點頭，他知道這是叔叔對他的支持。

    大家也都不約而同的露出幾個小時來的第一個微笑。

    韓乙茉不知道該怎麼對大家訴說內心裡的感動，她只能不斷的鞠躬，不斷重複說著謝謝。

    “好了好了，別再說謝謝了，大家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白富美主動拉住韓乙茉的手，真誠說道，她忍不住看了眼韓乙茉，一轉身，又對著哥哥擠眉弄眼，小聲問：“哥，她應該就是你一直放在這裡的那個人吧？”手指抵在他左邊心口。

    高賦率有點尷尬，剛俊的臉龐浮現微紅，點點頭。

    “什麼放在哪裡的人？”高母一臉不解，納悶的問。

    白富美小聲挨在高母耳邊說：“阿姨，我想我們家應該又快要辦喜事了。”

    高母瞪大眼睛看看兒子跟漂亮的韓乙茉，會意的點點頭，滿臉笑意。

    她向來覺得感情事本就由不得其他人左右，只要是兒子喜歡的人，她也不會有意見。

    睿睿被送進兒童加護病房，大家只能止步。

    “伯父、伯母，不好意思讓你們在醫院耽擱了這麼久，手術也已經順利結束了，不如讓阿率先陪你們回去休息，我留在醫院就可以了。”韓乙茉相當有禮又歉疚地道。

    “不行，你一個人我不放心，我陪你。”今天也夠折騰的了，高賦率怕她一個人會撐不住。

    “哥，你們全部都先回去，你們倆這身衣服再不換下來，要嚇壞人了，這裡暫時交給我跟我老公，你們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別擔心，有什麼情況我隨時打電話通知。”

    高賦率看看自己，衣服上的血液已經變成詭異的暗紅，確實很嚇人。

    “富美，那就麻煩你了。”

    “唉呀，自家人，甭客氣啦。”白富美的個性就是這麼率直。

    送走了爸爸、阿姨、哥哥和未來大嫂，白富美挽著老公陸東雲到兒童加護病房外的椅子坐下留守。

    “你剛剛跟你哥打什麼啞謎，為什麼你連他這裡放了個人都知道？”陸東雲語氣微酸的指著自己胸口。

    “厚，這位陸醫師，你真的很幼稚欸，我會知道還不是因為你？”

    她這老公真不是她愛說，三不五時就要懷疑一下她跟大哥之間純潔的兄妹情，他自己審美觀奇怪也就算了，人家大哥的審美觀可好得沒話說，瞧，未來的大嫂那麼美那麼有氣質……

    “我？”他莫名其妙的指著自己，最好他跟大舅子交情有好成那樣啦，他怎麼可能會知道他的私事？

    “還不就是你以前害我失戀哇哇哭，所以……然後……最後……結論……”

    陸東雲最怕老婆提以前，一提又要被數落，趕緊轉移話題說說小孩很可愛，並且遊說她一起攜手製造、弄出人命。

    誰知白富美很鄙夷的斜睨他，“色狼！”

    唉呀，對自己的老婆有遐思也不行嗎？他真的覺得很委屈耶……

官不聊生

第8章(1)

    看見睿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用那甜糯般的童嗓輕喚著爸比、茉茉，高賦率和韓乙茉高興到差點抱頭痛哭。

    醒了，終於醒了，終於叫人了！重點是還認得出來！因為這對偽爸媽真的很怕睿睿腦中的記憶被delete了，再也想不起來和他們的生活點滴。

    剛經歷過重要手術的睿睿在他們眼中是很脆弱的、是需要小心呵護的，高賦率不敢貿然碰觸他，只敢和韓乙茉一起蹲跪在病床邊，輕輕的抓著他的小手，感受他的體溫，完全把他當新生兒對待。

    只是，這個“新生兒”是會說話的唷！

    “睿睿，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頭呢，痛不痛？”

    他輕輕的擺了下頭，表情略顯恍惚，身體仍舊虛弱。

    “累累了是不是？沒關係，爸比跟茉茉陪你，你可以再休息一下下。”但是不要休息太久，沒看見他完全清醒，他會很心慌的。

    “嗯，一下下。”韓書睿彎起淺淺的笑，接著閉上了眼睛。

    “好乖，真是爸比的好寶貝。”

    似是想起什麼，小臉皺了皺，忙不迭地又睜開眼睛。

    “怎麼了？”高賦率見狀，擔心地馬上問道，就怕他有任何一丁點不適。

    “我不要跟大巫婆小巫婆回美國，我不要，我不要……”

    “不去美國，睿睿哪裡都不去，睿睿要跟茉茉還有爸比一直待在臺灣，別怕，爸比不會讓任何人把你帶走的，別怕。”他輕拍著他小小的身子，好生安撫。

    “那我還可以當爸比的寶貝嗎？你還願意當我的率率爸比嗎？”

    “當然，我當然願意，我們說好的，夏天的時候，爸比要教你游泳，你要教爸比玩機器人，不守信用的人是小狗。我要當睿睿的爸比，我才不要當小狗。”

    “睿睿也不當小狗狗，我只當爸比跟茉茉的寶貝……”

    “好了，不說話，睿睿再休息一下下。”紅著一雙眼睛的韓乙茉柔聲敦促著。

    他聽話的閉上眼睛，拉著無比溫暖的厚實大掌，滿懷安心的再度睡去，夢裡沒有大巫婆小巫婆，只有他和率率爸比、漂亮的茉茉一起玩著。

    韓乙茉幾乎是二十四小時守在醫院裡，而本來就是蠟燭N邊燒的高賦率可就沒這麼好運了，因為工作都是事先談好的，推不得，他只好照常上工搶錢，然後盡可能的從這些工作空檔裡擠出時間來醫院看睿睿，就算只是陪他說兩句話，也很開心。

    因為不想讓忙碌的高賦率一日三餐的替他們送飯，韓乙茉決定訂醫院的餐點，一次、兩次還可以，三次、四次……別說睿睿不想吃，她也沒胃口，高賦率更是不能接受。

    “這樣的料理手法實在太不用心了，粥根本是煮了又煮、煮了又煮。”他瞪著早餐那碗看來不怎麼新鮮的粥，直皺眉。

    醫院伙食雖然標榜健康，但老實說，在勾起食欲這一點，實在有待加強。很多病患的胃口本來就不好，看到那乏善可陳的餐食更不想吃了，如此下來，營養攝取不足，如何恢復健康？

    發現這癥結點後，高賦率身體裡的料理魂又急速長大，他決定親自幫睿睿設計每天的功能表，務必要讓小傢伙吃好睡好快快恢復健康。

    跟睿睿一起住在兒童病房的是個長期住院的小女孩，身體的病痛已經消耗她太多力氣，加上醫院的伙食無法引起她吃東西的欲望，明明已經七歲，身子骨卻比睿睿大不了多少。

    小女孩的母親心急卻又無計可施，連著幾日見高賦率都帶著豐盛的午餐來醫院，又認出他是料理節目的有名廚師，遂鼓起勇氣厚顏找上韓乙茉。

    “睿睿的爸爸是不是那個常常上料理節目的高賦率？”

    沒想到阿率幾次低調匆匆來去，居然也能被認出來，韓乙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

    小女孩的母親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雙手，“我這樣說可能有點冒昧，可是我也是沒辦法了，婷婷的胃口一直不好，外面的便當油膩不健康，我不敢讓她吃，可是醫院的伙食雖然標榜健康，但老實說不是那麼好入口，更別說婷婷長期住院，都不知道吃多久了，再這樣下去，我怕她還沒被病魔打垮，自己的身體就先垮了。

    “我想要拜託睿睿的爸爸，可不可也幫婷婷準備一份餐點？當然，我會付錢的，加倍也沒關係，我只是很希望婷婷也能像睿睿一樣每天都開心吃飯。”

    韓乙茉很明白這位母親的心情，也很想幫忙，可是怕她若貿然答應，會給高賦率增加工作負擔，不禁感到為難。

    正巧這時高賦率來到病房，聽到她們的對話，爽朗的搶先一口應允，“當然可以。”

    且他可不是隨便弄個便當來湊數，因為婷婷長期住院，考慮她的身體狀況，他除了詢問婷婷本身的喜好外，還請教專業的營養師，在短短的時間內，努力發想做出婷婷的專屬便當。

    當天晚餐，看到自己跟睿睿一樣都有好好吃的便當，婷婷開心得不得了，胃口大開的她完全不用媽媽催促，一口氣就吃了大半。

    當婷婷媽媽開心的拿錢要給高賦率時，他則淡笑婉拒，“我純粹是想看到睿睿跟好朋友一起開開心心吃飯，舉手之勞別客氣。”一塊錢都不肯收。

    看著女兒終於能開心進食，婷婷母親感激得熱淚盈眶。

    從來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便當，就可以帶給人這麼大的力量與溫暖，韓乙茉仰望身邊高大的高賦率，對於他的慷慨無私與熱心，深深的感到驕傲，他真是她見過最最最好的男人！

    睿睿出院那天，高賦率交給婷婷媽媽一份食譜，“這是我請教過營養師和中醫師後設計的一些簡單食譜，都是可以幫婷婷調養身體的菜式，詳細的做法我都寫在上面了，等婷婷出院後，你可以在家做給她吃，慢慢幫她把身體養起來。”

    “高先生，真的很謝謝你，這陣子吃了你那麼多便當，你不嫌煩還主動幫婷婷設計食譜，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婷婷的母親很感激，沒想到兩家人不過是萍水相逢的緣分，對方居然這樣為婷婷費心。

    睿睿牽起婷婷的手，笑道：“婷婷姐姐，你要乖乖吃飯，好好休息喔，我爸比說，要多吃飯飯才可以快快長大快快健康。等你出院了，你來我爸比的店找我，我叫我爸比做更多好吃的給你吃。”

    小朋友童言童語的道別，大人們則互相加油打氣。

    回家的路上，副駕駛座上的韓乙茉忍不住伸展腰肢，一記慵懶喟歎從粉潤的唇瓣間逸出。

    “怎麼了？累壞了是不是？”高賦率有些憂心地問。

    累？她哪有資格喊累，這些日子真正累的人是他才對。

    韓乙茉搖搖頭，笑咪咪道：“終於可以回家覺得很開心，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念客廳那張沙發。”她像貓咪似的眯起眼睛，半夢半醒的歪躺在副駕駛座上，很放鬆。

    唉，居然只想念沙發，他搖搖頭，感到好氣又好笑。

    “爸比，我都有想念你喔！”後座的韓書睿趕緊機靈示好。

    看，都這麼大個人了，還比不上個小孩窩心，這女人顯然需要再好好調教。

    晚上，躺在熟悉的被窩裡，睿睿睡得比在醫院更香更甜，韓乙茉為他拉好被子，小聲的打開房門走出房間，看見客廳燈還亮著，她徐徐走去。

    “阿率，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穿著深藍色睡衣的高賦率盤腿坐在沙發上，腿上擱著一台筆記型電腦，聽見她的詢問，他抬頭對她招招手。

    她來到沙發旁，直接窩進他身旁的空位，學他盤起雙腿，柔聲問：“在忙什麼？”

    “開店的事情。我一直有計劃要在年底開第一家店，可這次因為睿睿住院，我輾轉從婷婷母親身上得到一些新的想法。”

    “什麼想法？難道你打消展店計畫了？”

    他搖搖頭，反問：“你還記得婷婷媽媽第一次吃到我從速食店帶去的便當時，跟我說的話嗎？”

    韓乙茉翻找記憶，隱約想起婷婷媽媽當時好像是這樣說的——

    我一直以為速食店買的便都是些很油膩、口味很重、而且肉食比例偏重的菜式，很不健康，別說不敢讓、婷婷吃，我自己都很少吃，沒想到高先生買的便當跟我想的不一樣，這些菜式無論擺盤、口味、料理手法都很講究，而且嘗起來很清爽很健康，跟我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她不發一語的望著他，靜靜等待他接下來的話語。

    “吃過好好吃速食店便當的人都知道我們跟一般傳統便當不一樣，可沒吃過的呢？他們很有可能都跟婷婷的母親一樣，因為速食店這個店名，而把它跟不健康的外食劃上等號。我不想被動等待客人上門，被動等待他們過品嘗才扭轉對速食店的想法，所以我應該在這之前主動拋出一個更容易被大家選擇接納的形象，讓消費者來吃我的料理。”

    “你想怎麼做？”

    “要轉變形象，我不該只局限在速食便當這一塊。我想了一個能夠延續創始店渴望提供大家好好吃的食物的精神，又能賦予品牌清新形象的新店名——”他將打在電腦螢幕上的店名秀給她看。

    “好好吃料理廚房？”

    “沒錯，就是好好吃料理廚房。”高賦率將腿上的筆記型電腦挪開，轉而擺到面前的長桌幾上，順便伸展一下那雙長腿，“我當初開店只是單純想要讓大家很方便就能吃到美味的便當，可以隨時買了帶走，可是連便利商店都改變經營型態，想方設法的要把客人留在店裡了，我覺得我也該改變我當初的想法跟做法，不能只是一直喂飽客人，而是要讓客人來我的廚房，舒舒服服的坐在位置上，慢條斯理的品嘗我為他們準備的料理。你說，這種感覺是不是很不賴？”

    韓乙茉或許不懂經營之道，但是聽了他的描述，她跟著開始想像自己坐在店裡等待著美味饗宴的心情，立時對他的想法產生極大的共鳴。

    “那便當的生意還會繼續做嗎？”

    “還做，不過我想改以中央廚房的方式接單配送，讓它更系統化，更……”

    她聽著他侃侃而談將來的計畫，突然覺得他好強大好厲害，反觀自己呢？

    睿睿發生意外之前，她動過念頭想要去速食店應徵廚房助手，那時只是很沒用很兒女情長很幼稚的想每天賴在一個有他的地方，可是現在，她發現她不這麼想了。

    因為不該，也不能。

    他在不斷往前，她若還只想賴著不動，那就太糟糕了！

    可她能做什麼？能為他做什麼？

官不聊生

第8章(2)

    “在想什麼呢？是不是這話題太無聊了？”他捏捏她的小俏鼻問。

    她不假思索拼命搖頭，反駁道：“才不是呢！我是在想，我眼光未免也太好了吧，因為我發現，我好像替自己挑了一個很了不起的男人！”說話的同時，明亮的眼睛很認真很崇拜的仰望著他。

    面對讚美、面對這樣一雙充滿愛慕的眼神，高賦率的心臟突然跳了好大一下，他歪歪嘴、揩揩鼻子，原想很Man的假裝不在意，不料，嘴角的笑意卻先破功。

    “真的假的？我很了不起嗎？”

    韓乙茉毫不猶豫地答，“嗯，非常了不起，你對事業有想法，勇於改變現狀，而且你不只對人好，對食物也很好，總是想法子要把它們變得更美味可口，好被大家喜愛。最令我感動的是，你不只疼我，還連睿睿都一起疼，我找不到有誰比你更好了！”她真的真的好愛他，每分每秒都忍不住要愛他。

    方才侃侃而談的男人，突然靦腆了起來，傻裡傻氣的笑著。

    小手溫柔的撫摸著他剛俊的臉龐，“阿率，我一直以為去法國學習甜點製作、當一個甜點師傅是你這輩子的夢想，什麼原因讓你放棄了甜點之路？”

    “你想知道？”

    “當然，只要是關於你，我都想知道。”

    她在他身邊缺席了六年，錯過了很多他人生的抉擇，好不容易回到他身邊，卻發現他已經走往另外一條路，不免感到遺憾。

    “因為曾經有個女孩跟我說，甜點師傅的工作太夢幻、太招蜂引蝶了，她的主權會被侵犯，我怕在她回來之前，被太多人喜歡，她會生氣，你也知道，這年頭，男人也是要有貞操觀念的。剛好又在這時候遇到師父，我就被抓去每天洗菜切菜，之後就變成廚師了。”

    儘管他說得詼諧逗趣，可韓乙茉聽了卻滿是心疼，因為他一直牢記著她曾經說過的話。

    “你不覺得那個女孩太自私了嗎？”

    “對啊，真的好自私，我的人生都因為她而改變了。可是，你知道嗎？我覺得我還滿喜歡她的自私。”

    “真的？”她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

    “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它。”他噙著笑，深邃黑眸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大掌用一種霸道卻不會弄傷她的方式握住她的小手，一起鑽進他不知何時解開的睡衣裡，將小手緊緊的貼放在他的左邊心房。

    他的體溫熨燙著她的掌心，掌心之下是他有力的心跳，撲通撲通……無半點保留的宣告著對她的真誠與熱烈。

    她羞怯的覷著他，他試探性的低下頭，她情不自禁的微微揚起下顎，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驀然，兩人的唇瓣就像是被一股強大的磁力所吸引，完全密不可分，像是要把對方吃進自己身體裡似的狂熱，雙手肆無忌憚的在彼此身上探索遊移，感受和自己截然不同的陽剛與柔軟。

    他哪裡是什了不起的男人，在她面前，他只是個心甘情願臣服的信徒。

    她的信徒。

    終於，他放開她嫣紅的唇瓣，勾著嘴角笑說：“也許從明天開始，我會比你更想念這張沙發，每隔五分鐘就想念一次。”

    聽出他話裡的揶揄，她掄起粉拳，直接朝他胸膛捶了結實的一拳。

    “唉！不要謀殺親夫好不好？”

    “哼，你應該還不是吧？”韓乙茉故意語帶質疑。

    高賦率的黑眸眯成一道危險的細線，咬牙道：“看來有人是欠調教了！”話落，他發狠地將她一把扛上肩。

    “啊！”她被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嚇得尖叫。

    “噓，小聲點，你是想吵醒睿睿，再順便把附近鄰居也都叫醒嗎？”

    她小臉漲紅，趕緊用雙手捂住嘴，悶聲說：“快點放我下來！”

    他不放，還大搖大擺的把人扛進房間，單腳輕輕一勾，反手關上房門，把羞人的春光全鎖住。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房內，微亮更顯得氣氛浪漫，他們在幽暗之中狂熱的吻著，身體纏膩在一塊，耳鬢廝磨，共用極致歡愉，最後笑著一起進入甜美的夢裡。

    只是如此美夢並未持續到隔天，大半夜的就被一記哭嚷終結，高賦率第一時間跳起，匆匆套上衣服，火速來到睿睿房內。

    他被夢魘困住了，小手不斷推拒著，“不要不要，走開，巫婆走開，我不要……”

    不多久韓乙茉也穿好衣服沖了過來，將他抱在懷裡，不斷安撫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讓他平靜下來。

    高賦率臉色很難看，恨不得馬上就去宰了韓夫人和韓薇玲這對混帳母女！

    睿睿發生意外後，韓夫人和韓薇玲並沒有馬上逃回美國。

    並不是因為她們有多內疚，事實上這對母女一次也不曾去醫院探視過睿睿，說內疚，太抬舉她們了。

    而是因為橫豎婚禮沒了新娘，和張董的合作肯定破局，既然擺不平韓薇玲對集團造成的損失，回美國也只是面對一堆麻煩事，母女倆索性鴕鳥的躲在臺灣飯店裡，圖個清靜。

    “媽，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難道我真的要被爸爸剔除繼承權，然後白白便宜韓乙茉跟韓書睿那兩個私生子嗎？你怎麼不幫幫我？”韓薇玲每天關在飯店裡，老實說，很悶。

    韓夫人本想躲在自己的貴婦世界裡，偏偏女兒就是不饒過她，她沒好氣的開口，“我還沒幫你嗎？誰教你沒事把韓書睿推下樓！”

    “我、我……是他咬我，我不過是甩開他，我哪知道會變成這樣……”說起這事，她還有點怕怕的呢，萬一韓書睿摔成傻瓜……搖搖頭，拒絕再想。

    不只韓薇玲怕，韓夫人也很苦惱，要是睿睿受傷這件事情被丈夫知道了，只怕她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男人就是這樣，自己可以不管家庭不管小孩的四處玩，可是一旦小孩出了事，一樁樁都要算到老婆身上，更別說出事的還是外面狐狸精生的孩子，關她屁事？韓夫人越想越氣悶，索性不想了。

    房間的門鈴響了，韓薇玲直覺以為是飯店的Room Service，想也不想的前去開門——

    “媽啊！”

    “韓薇玲，你就不能讓我安靜一下嗎？”韓夫人有時真的很受不了女兒老是在煩她。

    韓薇玲並不是在喊裡頭那位貴婦娘親，而是被眼前的男人嚇得喊媽啊！

    高賦率透過租車公司找到李正青，然後再透過李正青知道這對韓氏母女還躲在飯店裡，遂帶了律師直接找上門來。

    高賦率並沒有滿臉橫肉，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虛，韓薇玲就是不敢看他，生怕被他那雙隨時會把人看穿的眼神給看出個窟窿來。

    不敢看，自然也不敢阻擋，她只能僵硬讓開，由著他帶著律師長驅直入。

    原本悠哉看雜誌的韓夫人隱隱覺得不對勁，一抬頭，手中的雜誌馬上嚇得掉在地上，“你、你來做什麼？”

    “韓夫人，你好愜意，睿睿發生這麼大的意外，你不聞不問，甚至連句道歉都沒有，居然還有心情住飯店看雜誌？！”

    “你都說那件事是意外了，我又能怎麼樣？”

    高賦率看了律師一眼，示意他們接手接下來的協商。

    其實他要的很簡單，第一，不許再找韓乙茉跟睿睿的麻煩，尤其是妄想逼迫他們回美國。第二，必須跟睿睿當面道歉。

    睿睿每天作惡夢讓他很心疼，唯有讓睿睿放下心中恐懼，日後才不會留下陰影，這句道歉是睿睿應得的。

    高賦率聽著律師跟韓夫人一來一往的對峙，不得不說，韓夫人一看就是那種活得太滋潤，所以習慣對這世界頤指氣使，永不吃虧、絕不低頭。

    “高賦率，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以為討好了韓乙茉跟睿睿，就可以在韓家分一杯羹？！我告訴你，別作夢！”

    “韓夫人，茉茉已經簽署主動放棄韓家繼承權的檔，我們的要求很簡單，請你們永遠都不要來騷擾茉茉。至於睿睿……誠如你所說，我跟睿睿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不能代表他做任何決定，所以，睿睿的部分等他成年後，由他自己決定。我只是希望你和令嬡可以當面對睿睿說聲對不起，這應該不難吧？”

    “他、他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心虛的韓薇玲急忙要撇清。

    “韓夫人也這樣以為嗎？”

    “我、我當然相信我女兒。”她打死都不可能去跟私生子低頭。

    “韓夫人、韓小姐，有件事情我不說，你們可能不知道，最近我家對門的鄰居因為遭小偷，剛在門口裝了監視器，好巧不巧就把那天的情況拍得一清二楚。如果我將影片交給警方和媒體，只怕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就善了，說不定會把整個韓氏集團都一起拖下水。你心裡也很清楚，這種豪門恩怨向來是大家茶餘飯後最愛的八卦話題。”

    高賦率說話的時候，律師慢條斯理的拿出一片光碟對韓夫人秀了秀。

    “媽，媽……”原本就心虛的韓薇玲聽到有證據，簡直嚇壞了，嘴裡不住的喊媽。她心裡很清楚，正是因為她甩手，睿睿才失足跌下去的，不管原因如何，她都難辭其咎。

    韓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卻又沒轍，最後不得已，只好答應到高家向睿睿道歉。

    睿睿看到韓夫人和韓薇玲出現的時候，以為她們又是來抓他回美國的，嚇得都快哭了，躲在韓乙茉身後，哇哇叫著要大小巫婆快走開。

    直到漲紅著臉的韓薇玲鞠躬彎腰的對他說對不起，並保證不會帶他回美國，他突然安靜了，傻愣愣的看著她，不敢相信小巫婆居然會道歉，更開心的是，他可以不用回美國了！

    “茉茉，她跟我說對不起欸！”韓書睿一臉不可思議。

    “那睿睿應該怎麼回答？”

    雖然韓乙茉對韓薇玲沒好感，但她不想讓睿睿小小年紀就活在仇視中，再怎麼說還是自家姐弟，就當給雙方留點餘地。

    睿睿歪歪嘴，拗著不肯說，韓乙茉好說歹說，他才小聲說：“沒關係。”

    至於韓夫人，也沒人期望她會真跟個孩子認真，她願意走一趟高家，韓乙茉和高賦率就已經很滿意了。

    果然，小孩的情緒是最直接的，怕了，就作惡夢，擺脫害怕後，惡夢自然跟著遠離，拔掉睿睿心中的隱憂後，他當天晚上睡覺果然不再惡夢連連。

    “沒想到你不只會做菜，對付小孩的惡夢也很有一套。”韓乙茉很是崇拜。

    “其實也沒什麼，跟我媽學的，我小時候膽子小，白天被狗追，晚上就哭鬧，我媽第一天只好拽著我，到小狗面前把小拘罵得跪趴在地上，我就不哭鬧了，這方法屢試不爽。”高賦率笑著說道。

    被狗追？！原來瀟灑的大男人也有這麼一段過去呀！

    “不過，你是怎麼說服大媽跟韓薇玲的？”依她對她們的認識，要這對母女低頭，簡直比教酷斯拉握手還難。

    他索性把真相說給她聽，其實哪有什麼證據，不過唬人的而已，可有人心虛，當然會上當。

官不聊生

第9章(1)

    週一上午，接到韓乙茉打電話來說要約見面，任職於醫美診所的白富美在向老闆大人兼老公暫時告假後，便直奔連鎖咖啡店趕赴未來准大嫂的約。

    她在二樓靠窗的角落找到韓乙茉，難得擺脫控制狂老公的她，正打算邊喝著冰涼涼的美式咖啡，邊聽未來大嫂說明來意！

    “什麼？！你想要我教你做菜？”

    韓乙茉極認真的點頭，認真到讓白富美忍不住懷疑，即便現在叫她去跳火圈，只怕她也會硬著頭皮去跳。

    白富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好陪著乾笑咬住吸管，咻咻咻地拼命喝著冰美式。

    姑且不論韓乙茉捨近求遠，擺著廚藝精湛的大哥不用，實在暴殄天物，還好傻好天真，依她在大哥心目中的地位，即便她連瓦斯爐都不會開，每天躺在家裡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想來大哥也是不在意的。

    不是她愛老王賣瓜，論疼愛女人保護弱小，大哥實在是好得沒話說。

    想當年老爸投資失利欠大債，大哥明明可以不管的，畢竟他和爸爸又沒有血緣關係，就算將債務全留給她一個人去擔，也是合情合理。

    可大哥非但沒有這樣做，還扛起絕大部分的債務，硬是把自己的一天當四十八小時來用，努力搶錢還債。如果對待她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都如此有情有義，那麼對待韓乙茉這個多年來一直被他放在心裡默默愛著的女人，就更不用說了。

    是說，韓乙茉根本就是找錯人！

    不是家裡出了大廚師，就全家上下人人會燒菜，要是讓韓乙茉知道她的拿手菜只有萬年荷包蛋，她應該覺得識人不清當場爆哭吧？

    咻！吸光最後一口咖啡，白富美手裡的杯子轉眼成空，這下也沒法再當鴕鳥了，她只好舔嘴咂舌，直搗核心問：“方便告訴我為什麼嗎？”

    “我聽說你在好好吃幫忙過。”

    她笑著搖搖頭，“我是問你想學做菜的原因，方便告訴我嗎？”

    “原因呀……”原本一直瞅著白富美的韓乙茉，黯黯地收回目光。

    唉，說來話長，一切得從上週末高賦率的晚歸開始說起——

    週五，照慣例是高賦率參加電視節目“主廚料理大PK”錄影的日子，她早就明白錄影時間很難掌握，可那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她都已經把睿睿哄睡了，高賦率還遲遲沒有回來。

    她不放心，遂到客廳等門，等著等著，便在沙發上睡著了，直到他回來叫醒了她——

    “茉茉？茉茉？”

    她睡眼惺忪的醒來。

    “困了怎麼不回房間睡，躺在這裡萬一著涼了怎麼辦？”

    她揉著眼睛，嬌啞說：“人家想你一回來就看見你嘛。”

    他笑著捏捏她的臉頰，“現在看見了，快回房去睡吧！”邊說邊放下手邊的東西，轉身便去洗澡了。

    他隨手將即將出版的食譜樣本書擺在桌上，旁邊則放著一隻便利商店的塑膠袋，她探頭看了眼，袋子裡頭擺著兩個三角飯團和一瓶無糖豆漿，光看她就覺得胃部一陣冰冷。

    她記得阿率沒有吃宵夜的習慣，他通常只會忙過頭，忙到把晚餐變成宵夜。

    思及此，韓乙茉本能的掃了一眼時鐘——天啊！都快午夜十一點了，他還沒吃晚餐，那他不餓壞了？

    而令她心疼不舍的是，他每天那麼拼命的工作，可他的晚餐卻連一口熱飯菜、一碗熱湯都沒有，她光想就覺得胃寒，更何況是吃的人？而這肯定不是第一次了，真不知道他的腸胃怎麼受得了？

    韓乙茉看得心都揪緊了。

    聽到他從浴室走出來，她趕緊揉去眼中的濕潤，擠出燦爛的笑容面對他，然後聽他用慣有的輕鬆語調說起錄影大延遲的來龍去脈，看著他囫圇吞棗的草草打發饑餓。

    那一夜，她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

    這個男人每天為了做更多美味的好料理給大家吃，這樣絞盡腦汁、嘔心瀝血，他盡心盡力照顧了大家的嘴巴、肚子、健康，試問，誰來代替他照顧他的嘴巴他的肚子他的健康呢？

    不正應該是跟他最親近的她嗎？

    可偏偏她什麼也不會，只能任由他去吃那些冷食，她越想越沮喪，忍不住在心裡暗罵自己沒用。

    翌日，她在桌上看到一排沒吃完的胃藥，當下心都酸了。看吧看吧，好好的胃被這樣折騰，難怪會受不了，正當她胸口沉悶得連呼吸都痛之際，他卻神清氣爽得像個沒事人，開口邀她下午一起去賣場幫睿睿挑張小書桌。

    “睿睿才五歲。”

    “雖然才五歲，但很快就要上小學了，先買張書桌給他，幫他建立好習慣，也讓他有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可以看書畫圖寫字。”高賦率笑說。

    望著這個處處為人著想的男人，韓乙茉眼眶熱得厲害……

    這個大傻瓜，光會替睿睿想，怎麼老忘了替自己想？他每天下班回家還弓著身子窩在沙發客廳加班，真正該買書桌的人是他才對。

    韓乙茉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只能緊緊的抱住他。

    “怎麼啦？”

    “睿睿這麼小你就寵他，也不怕把他寵壞？”

    “我就是喜歡寵人啊，以前寵你，現在寵睿睿，以後還要寵我們的小朋友。我呀，就是要寵遍我身邊的每個人。”

    “你當你是神喔？”她笑駡他，不舍滿溢。

    “不喜歡？好嘛好嘛，以後不寵你就是了。”高賦率故意勉為其難說。

    “不可以，你得寵我一輩子才行！”

    他大笑，“好好好，一輩子，那你就別跟睿睿吃醋了。”

    “我才不是跟他吃醋，我是……”

    “是什麼？”

    當然心疼你啊，傻瓜！韓乙茉氣他的遲鈍，索性仰頭狠狠狂吻他。

    她的主動讓他很興奮，紛紛把吻落在她臉上、頸膀之間，滿臉意亂情迷。

    “茉茉，你是存心想讓我出不了門是不是？”

    “才、才不是……”她發現自己雙腿軟得像煮熟的麵條，快支撐不住自己。

    瀕臨失控的前一秒，他拉住岌岌可危的理智，趕緊鬆手放開誘人的她，啞聲道：“別忘了下午來找我。”

    說完這句話，高賦率再不敢看她一眼，趕緊逃出她為他織就的美麗情網。

    他一邊噙著笑，一邊開著車來到廚藝教室，看見待會要一起工作的大夥兒，他讓自己停止美麗的遐思，專心工作。

    當天下午，韓乙茉依約去廚藝教室和他會合。

    高賦率今天在為即將出版的食譜拍攝料裡教學影音短片，地點就選在平日授課的廚藝教室。

    工作人員清一色是女性不說，因為是在廚藝教室，旁邊還有不少來上課的婆婆媽媽大姐小姐，她們幾乎都上過高賦率的課，聽到他要拍攝料理教學短片，不只來捧場探班，還帶了自己做的點心來，趁著中場休息，一窩蜂的湧上來，美其名是拜託他評論指教，其實根本就是來餵食他。

    都說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男人的胃，看著這些女人拼了命的想要抓住高賦率的胃，一口一口把蘊含愛慕之心的食物送進高賦率肚子裡，韓乙茉覺得這已經不只是主權遭到侵犯而已，就連她的自信心也要被摧毀了啦！

    她連顆水煮蛋都不會煮，更別說什麼三明治、佛跳牆、烤松餅、鳳梨蝦球……

    再者，高賦率是她的男人欸，這些女人不回家餵食自己的男人，幹嘛拼命餵食她男人的胃啊？跺腳。

    高賦率完全站在專業的立場，很認真的品嘗每個學員的料理，認真的給予指點讚美。

    “高老師，你目前還是單身，對吧？之前你在電視上說過你喜歡長頭髮、會彈鋼琴並且愛笑的女孩，我現在有在學鋼琴喔，你要不要跟我去約會？”A學員邊說邊故意撥動長髮，熱情主動的她，還不忘擠出笑容表現自己的愛笑。

    “你？！你閃邊去吧，最好高老師會跟你去約會啦！要也是跟我去，我做的紅酒燉牛肉比你的三明治好吃多了，你廚藝這麼差，是要毒死高老師喔？”B學員很不客氣的說。

    “哼，你的紅酒燉牛肉也不怎麼樣啊，我做的花見便當更好吃更豐富，不信你現在馬上請高老師評論一下，誰贏了誰就跟高老師去約會，這樣很公平吧？”

    聽到贏了可以跟高賦率約會，CDEFGH……學員一個個都跳出來加入戰局，每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每個都捧著她們的拿手料理，每個都想爭取到和高賦率單獨約會。

官不聊生

第9章(2)

    “停——”終於，高賦率不得不跳出來制止大家，“謝謝各位學員對我的青睞，你們每個人的廚藝都很好，不只美味還兼具創意，這表示你們每次上課都很用心學習，不過，我已經有很要好的女朋友了，無法跟你們任何一位出去約會。抱歉。”

    “什麼？！”大家齊聲驚叫。

    在堅持多年的單身宣言後，這是高賦率第一次改口說自己名草有主，不只廚藝教室的學員驚呼連連，在場協助教學短片拍攝的出版社人員，更是一個個目瞪口呆。

    “對了，楊主編，剛剛你提過的那個和女性讀者單獨共進晚餐的約會活動，我想我們還是取消好了。”他表情認真的說。

    “為什麼？”楊主編不想放棄。

    “我是有女朋友的人，我要尊重我的女朋友。”

    “只是跟讀者吃頓飯而已，再說，這也算工作的一部分，她不能體諒一下嗎？”

    “不是她不能體諒，而是我其實是個霸道的人，如果有天我的女朋友要跟男人單獨吃飯，就算是因為工作，我也不想讓她去。既然我會想這樣約束她，我也應該用同樣的標準來約束自己才對。”

    “這……”楊主編有點頭痛。

    原本出版社打算在新書推出之後，安排高賦率和中獎的女性讀者單獨共進晚餐，增加宣傳話題好刺激銷量，這下好了，他名草有主的消息傳出去，免不了會影響到食譜的銷售成績。

    不是她杞人憂天，而是有些支持者的心態本來就走偏了，她們崇拜撰寫者的形象，往往多過於對食譜內容本身的熱愛，不正常，但絕對存在。

    “高老師，所以你的女朋友真的是長頭髮，會彈鋼琴並且很愛笑的女孩？”

    “沒錯。”她一直都是。

    “那她的廚藝一定也很好嘍？”

    高賦率噗哧一笑，“她完全不會做菜。”還差點燒掉廚房。但是，他就是無法不喜歡她。

    “什麼？高老師的女朋友居然不會做菜。”

    “對啊，她就是不會，有什麼關係？”他很大方的說著心裡的女人。

    厚，這男人也真是的，說得這麼理所當然，是想害她被其他女人嫉妒死喔！

    遠遠站在人牆之外的韓乙茉嘟著嘴，不住在心裡咕噥，可背地裡卻是開心得不得了，能夠擁有這些人渴望卻不可得的男人，她想不虛榮都不行。爽！

    她悠哉悠哉地閃到拍攝現場外的走廊上，掩嘴竊笑，突然聽見一段對話！

    “天啊，高老師是被下降頭還是不小心喝到符水了，他怎麼會去挑一個不會做菜的女人？那種人還能算是女人嗎？”

    “對啊對啊，她根本配不上高老師！我強烈懷疑高老師的腦袋是被門擠到。”

    某個女人說得咬牙切齒。

    哇哩咧，現在是怎樣，有沒有這麼偏激啊，不會做菜就不是女人、就配不上高賦率喔，難不成全世界的廚師都是女人？所以高賦率是在跟她搞蕾絲邊嗎？嗟。

    聽著，她韓乙茉不是不會做菜，只是還沒學，一旦讓她發狠去學，做出來的料理肯定是連她自己都會怕的好吃。

    信不信，只要她提出要求，高賦率肯定是一對一教學，絕對比這種小班教學還要精緻個一百倍！

    但是，相對的，他的休息時間勢必又要被她剝奪掉一些……

    唉，他已經把自己搞得夠忙了，她哪裡還捨得讓他忙上加忙？

    她不想他老吃冰冷冷的飯團欺負自己的腸胃，她想要照顧他、給他溫暖的味道，她更不想讓那些愛慕阿率的女人有機會說嘴……思來想去，她只好找上白富美。

    白富美曾經在好好吃幫忙過，廚藝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就算再差，也肯定比她這個食指不沾陽春水的傻瓜好。再者，她跟高賦率是兄妹，一定知道不少他愛吃的私房口味。

    “……這就是我想學做菜的原因。”

    白富美完全可以理解韓乙茉的心情，況且她還是她未來的大嫂，她說什麼都一定要幫忙，只是……

    “我必須告訴你，雖然我在好好吃幫忙過，可我的廚藝真的沒有你想像中的好，因為，我只會煎蛋。”坦承完畢，接著話鋒一轉，“不過你也別小看煎蛋，因為我哥就愛吃這一味，你知道嗎？往煎好的雞蛋淋上醬油，讓它在鍋子裡噗滋噗滋的燒一會，那味道簡直無敵香，每次我煎蛋，我哥都可以直接嗑掉一大碗飯，那絕對比吃三角飯團要強，所以我的白氏煎蛋，保證值得你學。”

    韓乙茉開心一下，她想要讓高賦率忙了一整天之後，回家可以吃點熱呼呼的食物，胃暖了，心才會跟著一起溫暖起來，心暖，世界就美好嘍！

    “其他的我雖然不會，但是我可以找個更厲害的人來教你。”

    “誰？”可千萬別是高賦率，他都快忙得沒時間睡覺了！

    白富美霍然起身，一臉神秘的沖著韓乙茉笑，見她還傻愣在原地，一話不說扯起她，“走，咱們現在就拜師去。”

    白富美從原本的暫時告假變成全天候請假，就連老公的車鑰匙，她也順便代為請假一併帶走。

    她先是帶著韓乙茉在超市大肆採買了一番，然後駕著老公的愛車，兩人一路朝新店的方向頭也不回的狂飆。

    隨著車子越來越往山區去，韓乙茉忍不住問：“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該不會是要帶著她去找什麼隱居山上的世外高人吧？天啊，倘若真是這樣，未免也太武俠了吧？

    “咱們去找阿姨。世界上的佳餚再如何地道，能比得上媽媽的味道嗎？”

    韓乙茉恍然大悟。“可是，這樣突然出現，會不會太打擾伯父和阿姨了？”

    “阿姨跟我爸這對老夫妻前陣子在新店山區租了房子和一塊農地，每天都過著種菜做活的退休生活，日子是很清靜悠閒，但有時候還是需要有人去吵吵他們，免得太清靜，會提前得老人癡呆症。”

    說話的當下，車子已經在位處山腰上的某間房子前停下。

    “富美？！”聽見車聲的白父從屋裡探出頭來，“你、你們怎麼突然跑來了？”

    “突擊檢查！手舉起來，面對牆壁站好。”白富美淘氣的對父親開玩笑說。

    “你這野丫頭……”白父忍不住搖頭歎息。

    “伯父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你跟阿姨了。”韓乙茉禮貌的說。

    “不會不會，我很歡迎。對了，睿睿出院後一切還好吧？”

    上次睿睿發生意外，白父不只捐血，還和阿姨三天兩頭來醫院看睿睿，兩個老人家都很喜歡睿睿，恨不得睿睿就是他們的孫子。

    今天見韓乙茉來，白父不免又想念起那個小傢伙。

    “謝謝伯父關心，睿睿一切都好，已經回幼稚園上課了。”

    “那就好、那就好。”白父一臉欣慰。

    “爸，阿姨呢？我今天可是給她帶了個徒弟唷！”

    他隨手往屋裡一指，“在裡頭做醃破布子，我說要幫忙還不讓我幫，你們去瞧瞧吧。”

    白富美拉過韓乙茉，直接進屋找人去。

    屋子裡彌漫著煮過的鹹破布子的香味，高母看到白富美和韓乙茉來了，趕緊停下手邊的工作，上前和兩人寒暄。

    從白富美口中聽到韓乙茉這麼為兒子想、心疼兒子，打幾年前就一直盼望著能看到兒子娶媳婦的高母可開心了，一話不說一手拉著白富美、一手拉著韓乙茉，“走，這就教你們燉湯去，回去好給另一半補補身子。”

    “阿姨，那這些破布子呢？”

    “不急不急，我晚點再繼續弄。”高母現在滿腦子只想要趕快給未過門的媳婦教幾樣拿手料理，好傳承高家的好味道。

    一整個下午，三個女人就窩在廚房裡一起舞鍋弄鏟。

    把菜刀教給韓乙茉，真的是件需要勇氣的事情，不只她自己緊張得尖叫連連，一旁的高母跟白富美更是捏了不少冷汗，一方面擔心她會弄傷自己，另一方面則是擔心她手中的菜刀會不小心飛出來，砍中她們其中一位。

    “我說廚房裡的三位美女呀，都小心點，千萬不要弄出人命啊！”廚房外的白父打趣說。

    “爸，阿姨要你少說廢話別瞎嚷嚷，快去後山挖幾支竹筍來，要煮湯。”

    “是是是，知道了！”

    打發了白父，廚藝補帖依舊如火如荼進行。

    白富美原本只是代尋師父，沒想到也被拉著一起學。也罷，學會燉湯，就當是陸東雲賺到了。

    相較于白富美的隨興，韓乙茉可就慎重許多，她很認真的寫筆記，把每個步驟詳盡的記下來，她想要把地道的媽媽味一分不差的學起來，好好照顧那個男人的胃。

    這或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瞧，她眉毛都打結了，可心裡卻沒有像現在這樣踏實篤定。

    這就是她想為高賦率做的事，也是她能為他做的事，哪怕只是一碗熱湯，也好過冷冰冰的飯團。

    她要成為他味蕾、腸胃、健康的全能守護者！

官不聊生

第10章(1)

    又是一個萬惡的星期五，又是一個大Delay的節目錄影。

    今天的情況比較棘手，因為負責掌廚的不是平常包辦PK賽、廚藝精湛的大廚們，而是一群穿著小洋裝、身材無敵惹火、貌美如花的通告女明星，裡頭不乏這輩子第一次看到馬鈴薯不是條狀的、雞有兩隻腳、蛋是需要敲破蛋殼、新鮮的蝦子不是紅色的、一整尾的魚是長這樣……之類的天兵小姐。

    高賦率強烈認為，製作單位肯定是瘋了、不想活了，才會想要考驗她們現場的下廚功力，Delay只是剛好而已。

    他曾經很羡慕那些在每次PK賽裡，負責坐在一旁聊天做效果等待試吃的藝人來賓，可今天輪到自己坐在這裡等人做菜試吃，結論只有驚悚兩個字可以形容。

    這就像要一個平常負責握方向盤的人突然交出方向盤一樣令人不安，因為，你永遠不知道送上來的食物到底有沒有熟、吃了會不會拉肚子，至於是否美味，已經是其次又其次的問題了。

    嗟歎之餘，不免也要同情那些遭到烹煮的食材幾分，總覺得它們今日似乎死不瞑目，沒能被好好表現自身的鮮美，頗有壯志未酬的憾恨。

    好好好，這純粹是他個人的職業病使然，總覺得好好善待每一樣食材，才能讓它們不枉此生。

    雖然節目效果奇好，尖叫聲不斷，但狀況連連，好不容易錄完節目，都已經深夜十一點了，高賦率歸心似箭，遂婉拒了工作團隊的宵夜邀約，趕緊開車回家。

    一樣在巷口的便利商店買了飯團和無糖豆漿。

    這是他遲來的晚餐。

    一樣在進門後，看見客廳的沙發上躺著他心愛的女人。

    看著她，他露出微笑，覺得所有的忙碌都因為她而變得有意義。

    然後就像過去每一次晚歸一樣，他喊醒她，趕她回房去睡，自己再拿著睡衣拖著疲憊的腳步進浴室梳洗。

    當舒暖的熱水迎頭沖刷而下，他閉起眼睛，滿足的發出喟歎……

    累不累？累。他是人，不是超人，不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把一十四小時當成四十八小時來用。

    可即便這種被過度虛耗的時候，腦袋仍然不停的運轉著，思考的事情裡，五件有四件是關於工作，繁忙好像變成了一種習慣、一種宿命。

    驀然，一股幽微的食物香氣鑽進了高賦率的呼吸裡，他立刻不爭氣的發出幾聲腹鳴。

    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看吧，身體會累，可饑餓永遠不會累，該出來叫囂的時候，一次都沒少。

    等等，這股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是誰家這麼犯規，居然三更半夜在煎醬油蛋？

    也不想想這是高密度社區，常常是你家的廚房挨著他家的客廳，誰家煮了什麼好料，總能馬上傳遍社區，這樣肆無忌憚的傳香千里，是想要逼死誰啊？

    高賦率旋即在心裡用力譴責。

    畢竟這對一個只有飯團可以啃的他來說，太折磨……

    他羡慕的吸了吸鼻子，關掉水源，抽來毛巾擦乾身子，套上睡衣。

    當他打開浴室的門，不可思議的濃香整個撲鼻而來，他甚至還聽見醬油在關了火的鍋裡噗滋噗滋的燒著。

    他不假思索立刻奔向廚房，下一秒，他目瞪口呆，整個石化。

    韓乙茉窈窕的身影就站在瓦斯爐前，一手握著平底鍋柄，一手拿著木鍋鏟，笑嘻嘻的回頭望著他說：“洗好啦，等我一下下唷。”

    她打開電子鍋，盛了一碗厚厚的白米飯，然後將醬油煎蛋擺在上面，熱熱的米飯蒸騰下，蛋香、醬油香齊發。

    她捧著碗的雙手直直朝他伸來。

    高賦率遲遲不敢伸手去接，像個傻瓜似的猛吞口水。

    等了好一會，黑漆漆的眼眸眨著小狗般的可憐光芒，“……你不想吃喔？”

    想！當然想！他一把搶過碗，手裡抓著筷子，戳開雞蛋，讓黃澄澄的蛋汁漫過白米飯，等不及坐到餐桌前，直接邊走邊吃了起來。

    好香，真的好香……

    看到他如此真誠的反應，韓乙茉捏著粉拳，高興的歡呼一聲，“耶思！”轉身搖擺著身體，得意揚揚的把鍋子清洗乾淨。

    當她整理好、走到餐桌前時，高賦率已經吃了個碗底朝天，這時她才突然想到還有道菜呢！

    “等等，電鍋裡有一小塊破布子蒸鱈魚，忘了給你拿出來了。”

    為了蒸鱈魚，他理直氣壯的再添了半碗飯，吃得津津有味。

    “好吃嗎？”

    “好吃、好吃……”他頻頻點頭，驀地，他似是想起什麼，好奇問：“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嗎？”

    “不然呢？”這個傻瓜，都吃了差不多了才問。

    “你幾時學會煎蛋、還會蒸魚了？”他大驚問。

    神奇的是，這煎蛋火候拿捏得跟白富美幾乎一模一樣，還有這破布子的味道，跟母親的手藝根本是一路的。

    “這算什麼，我還準備了冬瓜蛤蜊排骨湯呢。”韓乙茉臭屁的笑道。

    高賦率深邃的黑眸逐漸瞠大，最後指著她大叫，“你、你究竟是誰？你把我的茉茉藏到哪裡去了？”

    她翻了個大白眼，好氣又好笑的配合演出道：“對對對，我是外星人，我把韓乙茉綁架了，我是冒牌的，這樣可以嗎？”

    不對不對……外星人總不會連翻白眼的樣子都學得一模一樣吧？

    “茉茉，你今天怎麼了？你實在太讓我吃驚了！”

    “哪有怎麼了？就只是煎了雞蛋跟蒸了魚還燉了湯。”說得雲淡風輕，可微揚的嘴角洩漏她對自己表現如此出色的小小得意。

    因為考慮她是初學者，高母教的都是電鍋就能輕鬆搞定的簡單家常菜，唯一算得上有點難度的，就是白富美教她的醬油煎蛋。不過，她還是搞定了。

    “我、我……”感覺今天的自己實在是太幸福了，言語不足表達他內心的激動，高賦率放下碗筷，張開大手，一把抱住韓乙茉，“茉茉，謝謝你。”

    “其實你該謝的是阿姨跟富美，要不是她們這麼耐心的教我這個做菜白癡，你今天才沒有這些好料吃呢。”

    “我媽跟富美教你的？！”這三個女人幾時這麼要好了？居然都沒讓他知道。

    “對啊，蒸鱈魚的破布子還是阿姨自己做的。”

    “難怪，我就覺得這味道有股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以後，我每天做給你吃好不好？”

    “真的可以嗎？”高賦率不敢置信。

    “當然可以，總不能讓你回家連口熱飯菜、熱湯都沒得吃，老是去吃什麼冷冰冰的飯團跟無糖豆漿。”她都快心疼死了。

    “厚，原來你連我吃什麼都偷偷檢查喔！”他調侃的捏捏她的手。

    “什麼偷偷檢查？我是光明正大的看。看你這個傻瓜，光知道餵食別人的肚子，結果卻這麼虐待自己的腸胃。”

    “你沒聽說過嗎？一個人吃飯不叫吃飯，是喂飼料，既然是喂飼料，當然不會講究什麼色香味俱全，能吃飽就好。不過，有你陪我，就算吃飼料，應該也會很美味。”

    “哼，少來，我才不要跟你吃飼料呢！好好的人不當，當什麼家禽牲口？”

    “欸，韓小姐，沒聽過人家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

    “我又還沒嫁給你。再說，我要嫁給我喜歡的男人，才不去嫁雞嫁狗哩。”

    高賦率賊賊笑問：“敢情你現在是在跟我求婚？”

    “什麼？哪有！”韓乙茉瞬間小臉微紅。

    “你自己說的啊，你要嫁給你喜歡的男人，我不就是？”他調笑的眨眨眼。

    哼，想不到六年不見，高賦率口才真是見長了，韓乙茉說不過他，薄怒嬌嗔道：“快去喝你的湯啦！”

    高賦率笑嘻嘻的從另一個電鍋裡盛湯。冬瓜的清爽、蛤蜊的鮮美、排骨的香甜，暖呼呼的一口喝下肚，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幸福的滋味了。

    “怎麼樣？好喝嗎？”她等著他的評論。

    “不錯，還沒過門就知道要傳承我們家的好味道，這個媳婦兒可以娶了。”他點著她的小俏鼻，調侃說。

    “我可沒說我要嫁了喔！”

    “這樣啊，那……”他倏地閉嘴不說，故作神秘。

    “什麼？”她納悶不解的追問。

    高賦率若有所思地瞅了她一眼，搖搖頭，“沒什麼。”

    “什麼沒什麼？”韓乙茉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來。

    “沒什麼就沒什麼。”他立場堅定，似乎不打算說出口。

    “你——可惡啦！自己洗碗，我要去睡了。晚安——不，不晚安。”沒轍，她只好氣呼呼的走人。

    望著遠去的身影，高賦率嘴角微揚，嗓音幽幽響起，“真去睡啦……”

    他也不急著哄人，悠悠哉哉慢條斯理的喝著湯，靜靜感受這蘊含著無限愛心的鮮甜滋味。

    除了母親和富美，高賦率從沒在別人的料理中感受過這麼獨一無一的心意，最令他讚賞的是，她竟能夠把他記憶中屬於家的味道掌握得這麼恰到好處。

    看來他身邊的女人，這輩子除了她，也只能是她了。